第二卷第二章小空与合唱社

那是在我为了弥补学分而开始认真上课不久后所发生的事。上完课，结束兼职工作回到家里的我，不禁皱起眉头。「唔……！？这什么气味！？」我不由自主地摀住鼻子，屋内充斥着强烈的臭气。我眼前隐约有黑烟飘动，那是类似塑料袋着火的讨厌气味。我开始有些头昏。感觉这味道似乎再多闻一会儿，就会让人昏……「不会吧……！？」强烈的不祥预感让我没有脱鞋就冲进玄关，一路朝一楼的客厅冲去。客厅里正弥漫着浓浓黑烟。「小空！美羽！小雏！」我大声呼唤三人的名字。我忘记什么时候在电视上曾经看过，火灾最可怕的并不是火，而是烟。一旦吸进浓烟，人很容易失去意识，接着只能任凭火舌吞没，甚至在那之前就会先因缺氧窒息而死。正因为我脑中有这些格外吓人的知识，因此激动得大声呼喊小空她们。「哇！叔叔回来了～～」但从黑烟那头传来的回应，当中却不见丝毫紧张。「叔叔呢？烟太多了，看不到～～」……小雏？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还挺悠哉愉快的。「姐姐，舅舅已经回来啰。」「知道了啦！啊！真是的！美羽，开抽风机！」「与其去开那个，直接开窗比较快吧。」「那就快开窗！」小空正在厨房那里涨红着脸，跟微波炉陷入苦战。幸好她们三人看来都很平安。美羽似乎照小空说的开了窗户，不一会儿功夫，遮蔽视线的浓烟便逐渐散去，浑浊的空气也变得舒畅许多。「哥、哥哥，欢欢欢、欢迎回家！」小空露出格外爽朗的笑容说道，但这很显然是装出来的。虽然小空想试着遮住身后的厨房，但在她娇小身子的后方，还是可看见锅子漆黑的惨状，还有早已变成残骸的蔬菜。她真不愧是连拿菜刀的手都能留下刀伤的高手。在壮烈的失败之后，厨房就像被轰炸过的战场一样凄惨。「……你做了什么？」「这、这只是小小的失败啦！」「姐姐她太拼了啦……顺便说明一下，刚才的浓烟是姐姐要帮肉解冻，却把微波炉跟烤箱的按钮弄混，把包装袋一起下去烤的关系。」原来如此，难怪会有塑料袋着火的味道。「美羽！人家不是要你保密的吗！」「咦～～我才不管呢～～姐姐自己也常讲不可以说谎啊。」小空一脸气愤地瞪着装傻的美羽。我大概明白是什么状况了，总之就只是小空想做某种复杂的晚餐，然后失败了吧？想到不是失火，让我顿时松了囗气。「我立刻重做！再等一下！」「慢着，现在开始重做，等弄好夜都深了。」我开口制止那摩拳擦掌、打算重返战场的小空。「呜……」「呃，没有啦！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虽然小空努力忍耐，但看来就是一脸快要落泪的模样。小空肯定相当努力，却怎样都不顺利，才感到相当懊悔吧。「毕竟你还不习惯，这是没办法的事啦。就算是我老姐，刚下厨的时候也是糟到不行呀。我们还曾经连续一个礼拜都只能吃冷冻食品跟面包呢。」「佑理姐也……？」「怎么可能！？」不清楚老姐过去的两人，都是一脸吃惊的模样。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就连我自己，在看见厨房变成这样之前，也几乎忘了曾有那回事。老姐在不知不觉间，也变成料理高手了……这也是令人欣慰的变化之一。「小雏喜欢妈妈做的菜，好想再吃到喔～～」「是啊，妈妈的菜很好吃呢。」我摸了摸小雏的脑袋。小雏并不明白自己再也吃不到老姐的料理，她似乎只知道妈妈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所以才很少开囗提到而已。小雏的话语似乎触动了难以平复的感情，小空她们的表情瞬间罩上一层阴影。可是，或许是敏锐察觉到这个变化，开囗改变气氛的人也是小雏。「可是！可是！大叔的蟹球也很好吃喔！」「蟹球……？喔，是在说铃木亭的蟹球炒饭吗？那真的会让人爱上呢。」铃木亭是多摩文学院的学生指定饭馆。当我住在现在仁村所住的那间三坪套房时，就经常上那里吃饭。蟹球炒饭就如其名，是一道在炒饭上摆上蟹球的餐点。放有大块蟹肉的蟹球，相当讨小雏的喜爱。不过真正放在里面的并不是蟹肉，是蟹味鱼糕的这件事，我打算等小雏年纪再长一点之前，都先留在心里。总而言之，连三岁的小雏都这么为我们着想。这时自然没有不附和的道理，而且再这样下去，厨房可能会彻底报销。「好，我决定了，今天到外面吃吧！」「啊，赞成！」美羽也立刻开囗附和。「舅舅，我想吃寿司。」「寿、寿司吗……？如果回转寿司可以的话……」只有今天的话，应该可以稍微奢侈点吧……？「小雏也觉得寿司不错吧？回转寿司。」「回转寿司？」被美羽这么一问，小雏一脸不解的表情。「对喔，小雏没去吃过寿司的样子。」美羽开始为小雏说明回转寿司是什么样的东西。小雏似乎对「摆在盘子上的鱼会像火车一样从眼前经过」这带有若干童话感的叙述相当中意，眼睛很快就亮了起来，同时边跳边大声喊着：「回转寿司！回转寿司！」「好，那就这样啦。大家在十分钟内准备完毕，然后回到这里集合！」「好～～」「好！」年纪较小的两人在我一声令下，便立刻跑上二楼。只剩下小空还留在原地。「快点，小空，你也去换件衣服吧。」「可是，厨房还没收拾……」「晚点再收拾就好了。等回来之后，大家再一起弄吧。」「……嗯。」做菜失败似乎对小空造成相当大的打击，只见她垂头丧气地上了二楼。望着小空失落的背影，我叹了囗气。「寿司吗……」虽说都是女孩，但想到她们正值发育期的食欲，还有我口袋那干瘪的荷包，心里便有些悲哀，但是……她们的笑容是无可取代的。在这之后，我在回转寿司因为少女们吃的盘数之少，而体验了今天第二次的惊讶，更令我吃惊的是，这其实是顾虑到我荷包的美羽所出的主意……她们会这样委屈自己，也都是为了想让我专心补回学分。八王子的清晨相当寒冷，由于校地原本就座落在山坡上，又没有能阻挡落山风的高耸建筑，加上又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这个时间。明明才十月，空气就已充斥着刺骨的寒意。虽然这样说可能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可是攸关生死的问题。「花村学长，真的好冷喔……」陆续搬运装有大量面包的箱子。花村学长家里经营的花村制菓，也从事为邻近大学运送点心面包跟午餐面包之类的送货工作，而我则是前来帮忙的。简单的说，就是以劳力为主的兼差工作。不过，从早上五点开始的这份兼差，远比我预期得更加辛苦。寒意令我双手僵硬，最重要的是送货点多，因此就连一分一秒的延迟，都会成为致命问题，是个艰巨的任务。据说某个在下雪天体验过这份工作的美式足球社现役四分卫，在工作结束后嚷嚷着：「再也不想做第二次了。」相较之下，今天的状况似乎算不错了。我搭着花村学长驾驶的货车前往各大学的福利社跟超市后，最后抵达的则是我的母校。在搬完送来的面包之后，再把空箱回收到车上，今天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接着，我和花村学长一起坐在贩一买机前的长椅上，让自己歇息一下。「濑川，今天你帮了大忙。」「不会啦。比起这个，给我这么多工钱没问题吗？」「安啦！哈哈哈！」学长大力拍着我的背，豪爽地大笑。听说公司原本负责送货的员工纷纷染上流感病倒，结果原本要用三辆货车进行的工作，变成得由我跟花村学长两人搞定。虽然相当辛苦，但也让我在当天就能领到格外丰厚的工资。想到我和三姐妹的生活，能有这笔临时收入实在令人感激。「话说回来，你和外甥女们的生活最近怎样了？」花村学长在将温热的罐装咖啡递给我时，开囗这么问道。顺带一提，学长自己手中则是拿着罐装的汁粉（注：一种类似红豆汤的饮品。）。由于家庭背景的关系，花村学长是个十分喜欢甜食的人。「唉……老实说，还不是很习惯。」毕竟我相处的对象是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尽管房子变大，彼此的隐私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但在洗澡、上厕所，还有洗衣服等方面，还是有各式各样的问题尚未解决。「女生真是让人搞不懂。」「嗯，这个年纪的女孩确实让人难懂，我也有个和你外甥女差不多年纪的妹妹，因此十分清楚你的感受。」「妹、妹妹吗……」花村学长的妹妹……代表说，她和这名巨汉有相同的DNA吗？我实在无法想象，正确来说，我根本不敢去想。「别担心，青春期本来就是那样！」「是吗？」「像我妹就只会看书，根本不想出门。就算我找她一起做肌肉训练，她也只是回我一句『蠢毙了』，然后就不理我啦。仔细想，我们有快半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这件事，我觉得学长你自己好像也有点……」「但是，你可不能就这样丧气喔！毕竟你可是要代替她们父母的人啊！」「嗯，是的。」可是，文化系少女跟浑身肌肉的猛男老哥……这实在太不搭调了。在这一点上，我们家似乎还算相当正常。但话说回来，小空和美羽她们又有什么嗜好呢？仔细想想，我从没仔细问过她们在学校的情形。身为监护人，那些事情也该理所当然地了解吗？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她们正要出门的时候……「对了，你所欠缺的……没错！是体魄！你就先从锻炼身体开始吧！我们美式足球社随时欢迎你！」「呃，我心领了……」我在好不容易逃离开始论述肌肉之美的学长身边后，揉了揉带有倦意的眼睛，前往第一节课的教室。今晚如果能早点回家，就试着去问小空她们学校的状况吧。我在路上如此心想。这天早上，小鸟游空的脚步相当沉重。「姐姐，你还在沮丧吗？」「我、我才没沮丧呢。」小空不悦地将脸别向一旁。前阵子做菜失败还差点酿成火灾的事，小空现在还相当在意。而且在大失败之后一直都没挽回颜面的机会，也是小空忧郁的原因。最近这阵子因为上课跟兼差而晚归的佑太，晚餐也大多在外面解决，正因为这样，小空一直没办法洗刷那天的耻辱。既然这样，那早餐也行。就在昨天，小空这么打定主意，并做了万全的准备。然而到了今天早上，佑太却因为突然接到工作，在天亮之前就出门了。充满干劲地早起，意气风发地走到厨房，接着看见字条时的失望心情……小空光是想到这里，就有叹不完的气。「看我的吧，今天晚餐绝对不会失败。」今天一定要让佑太高兴地说好吃！这是小空的目标。「我是觉得就算失败也没关系啦。而且那样一来，我们又能到外面去吃了。这次就吃意大利面好了。」「美羽！人家好不容易拿出干劲的说！」「小雏偶尔也想到家庭餐馆吃饭对吧～～」美羽刻意装作没听到姐姐的抱怨，对牵着自己手的小妹这么问道。「家庭餐馆？」「就是你拿过玩具的那个地方呀。」「小雏知道！小雏吃过起司汉堡排！」「对吧？很好吃吧？还想再去吧？」「嗯！」「你们两个……」两位妹妹的背叛让小空额上青筋不停抽搐。可是，她绝不能这样认输。不然偷偷买食谱学做菜的种种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去家庭餐馆太浪费了！晚饭我会煮！就是这样！」小空说完把小雏抱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看着小空的背影，美羽以老成的笑容叹了口气，随后跟了上去。「等一下！我也会帮忙的啦。」毕竟要是放着不管，厨房可能又要变成一片焦黑了……虽然这个想法也是事实，但最重要的是，美羽十分喜欢看小空专注认真的模样。这件事是发生在这段日子的某个早晨。尽管住处位于丰岛区这样的市中心，但国中、小学、托儿所的三姐妹平日要去的地点，也全都位在能徒步抵达的距离。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身为她们父亲的小鸟游信吾深切期望她们就读地利优势的学校。小空在道路转角跟美羽道别后，便将小雏送往托儿所。由于美羽就读的小学与托儿所位在相反方向，因此如果一路跟到托儿所去，等于要美羽绕一大段远路。如此这般，当佑太没空的时候，接送小雏的工作大多是由小空负责。小空在托儿所为小雏换过午睡用的被单，并准备好替换用的衣物后，便在小雏带着笑容挥手送行下返回来时路，为了避免迟到，小空以小跑步的方式赶往自己就读的学校。小空就读的私立国中，是一所校规略微严格的学校。由于是私立的升学学校，因此学费相对较高，但一般所谓的不良学生也相对较少。顺带一提，这是一所男女共读的学校。放下手边的东西后，小空在桌子角落摆好第一节课要用的物品，才刚打算要喘口气的时候——「唔……」一个男孩与小空四目相对。那男孩留着一头短发，有张仍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孔。他以生气般的表情，目不转睛地望着小空。那男孩原本似乎在跟身边一名戴眼镜的高个少年交谈，但一看见小空的身影，就立刻结束对话。没多久，男孩一路朝小空的座位走来。「唷！小鸟游。」「早、早安……前岛。」小空畏畏缩缩开口问候。就连在这个时候，她也低着头避免和对方视线接触。前岛大机——这名同班同学让小空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不对，不只是他而已。说起来，小空原本就极端不擅应付「男性」这种东西。「小乌游，你怎么都没来社团？」「因为……可是……」紧张令小空的舌头不听使唤。小空此时甚至产生对方正怒瞪自己的错觉。「昨天也是、前天也是、再之前也都没来！大家都在等你耶！」「因为，我……已经退社……」「我也知道发生那种事，你日子很不好过，但再怎样也不用退社吧？而且我们合唱社的社员，原本就不太够了耶！」他用全教室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而其他班上同学的反应，也差不多是：「又开始了。」只要见过最近每天早上都会上演的上述对话，任谁都能一目了然地明白这个叫前岛大机的少年，对小空怀有特别的情感。没察觉这件事的，大概也只有小空吧。顺带一提，大机本人似乎也以为没人察觉。「喂，你回来啦。社长和其他人……就连我也都等你回来耶！我觉得……不对，是社长说，小鸟游你的声音非常好听，这样放弃实在太可惜了！」「啊……能被人这么说，我很高兴……」看见小空受到称赞，脸上露出微笑的模样，让大机的态度更显激动。「啊！对了！今天社团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吃什锦烧吧！你知道车站附近那家店吧！毕竟练习后肚子会饿嘛！小鸟游，你会讨厌吃什锦烧吗？」「……是没有特别讨厌，但是……」前岛大机这名少年，不管说什么都是大嗓门，除此之外，还常不听别人说话，自己一头热。一激动起来，更是让这坏习惯加倍明显。而他这种个性，也是令小空感到为难的原因，但……悲哀的是，他本人根本无从得知。「大、大家一起去吧！好不好！」「这个……我……」陷入困惑的小空根本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否因为难为情的关系，小空连耳朵都转成了红色。「你够了吧？小鸟游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前岛你太缠人啦。」「少、少啰唆！又不关你们的事！我是在问小鸟游耶！对吧？小鸟游，你会去吧？」在一旁观看的同学纷纷发出嘘声。由于上了新闻，再加上丧假，后来为了避免被亲戚分开收留而住到舅舅公寓去时，也被迫有好一段时间得请长假的小空，她的难处班上同学多少知情。对于同学们知情且刻意不去提及的用心，小空也在心中怀抱感谢。但是，这个少年却不肯放过自己，这个原本和她同社团的少年，让小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对……不起。」小空最后勉强挤出这几个字。「为、为什么！？」大机继续死缠烂打，但小空这次不发一语，只是默默低着头。「大机，你差不多该罢手了。」之前和大机交谈的眼镜少年，伸手搭住大机的肩膀说道。「修二……可是！」「就像小谷说的，你该罢手了。」紧接着，这次又轮到坐在小空斜后方、一名始终在阅读文库本小说的少女开口。「而且你声音太大了，妨碍我看书。」「你……花村！竟然还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也是合唱社的人吧！稍微帮忙一下啊！」大机这么一吼，被称为花村的少女随即露出略显吃惊的反应。「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加入合唱社。」「咦？」「大机，是真的。花村她只是在社长拜托下过来帮忙的，因为我们社里没有人会弹钢琴。」「呃……修二，真是这样？」大机十分吃鸄地交互看了看好友谷修二，以及当事人花村阳子的表情。「别人说话你还真是没在听呢。你就是这样，小鸟游才会怕你的。」「不、不是的！我并没有怕……」「是、是这样吗！小鸟游！你、你会怕我……这是真的吗！？」在小空否定之前，大机就先焦急地问道。他的表情看来十分紧张。得知喜欢的女孩害怕自己，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理所当然。而那名叫花村阳子的少女多半也是明白这点，才刻意这么说。至于谷修二，他也只是一脸困扰地交互望着陷入极端混乱的好友，以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继续阅读文库本小说的阳子，而狼狈的小空，头则是垂得越来越低。就在这个时候——「你闹够了吧！」是金臂勾。紧接着是从金臂勾连接的颈部粉碎坠击。「早安！小鸟游。好久不见啦～」突然冲进教室的女孩在施展凶狠的连环攻击将前岛大机摆平后，随即用爽朗的笑容问候小鸟游。「社长……」「干嘛这么见外呀，像过去一样叫『好姐姐』就行啦。」「没人那样称呼过你的，冈江学姐。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哎呀？是吗？」被修二这么吐嘈之后，合唱社社长冈江清美装傻似地发出「喔呵呵呵」的笑声。「社、社长……你干嘛啦……」倒在地上的大机伸出颤抖的手说道。「喔！我都忘了。喝！」「唔啊！？」在用手刀让剩下半条命的学弟彻底上路后，清美便抓起他的腿开始拖行。「小谷，你也过来！」「知道了……」清美厉色发出命令之后，修二便一脸莫可奈何地跟了上去。「我们先走一步啦，小鸟游。下次见～」清美在离开教室前，优雅地对小空道别之后，便拖着一路上东碰西撞的大机离开。「唉……」见到那个如同暴风雨般的学姐离开教室，小空不由自主地叹气。「看来你日子也不好过呢。」「花村……对不起。」「为什么道歉？」「因为，都是我擅自离开合唱社的关系……」「我是文艺社的，不是合唱社员，所以和我无关。」「说、说得也是。」平常对任何事都不理睬的阳子罕见地主动攀谈，但说不到几句，两人又结束对话。位名叫花村阳子的少女身上找到亲近感。小空也想知道她手上那一定会包著书套的文库本小说及漫画，究竟是怎样的内容。在其他女学生的围绕下，小空仍有好一段时间，都将心思放在默默阅读文库本小说的阳子身上。「你搞什么鬼啊！白痴！」在通往屋顶的楼梯间，响起了合唱社社长•冈江清美的怒喝声。而在她面前，则是被迫正座在地的前岛大机。「没有啦，我只是想找小鸟游回来……」「我就是在说，既然你希望她回来，就该多用脑去想啊！」短发且眼神凶恶的大机，就算正座在地也相当具压迫感，但清美却丝毫不以为意，不停用手刀往大机头顶招呼。「拜托！小鸟游跟你这种精力旺盛又一点都不可爱的家伙可不一样呢！」清美带着厌恶的表情望着大机说完，紧接着又陶醉地眯起眼睛说道：「可爱、纤细、文静……清晨在鸣啭声中清醒，午后喝着香草茶阅读诗集，夜晚则在附有顶罩的床中入睡……她就是这种感觉的人！哪像你……反正就是早上吃盖饭配纳豆、味噌汤，提前把中午便当在课堂上偷吃掉，社团结束后再跑去吃特大碗牛丼对吧！」「感觉一直都在吃呢。」清美不理会修二的吐嘈，继续说道：「什锦烧那种东西根本没得提！想约她吃东西，就给我挑个象样的地方！」「唔……」大机显得相当沮丧，他原本以为什锦烧是好主意的……「消消气吧，社长，这样差不多也够了。毕竟小鸟游离开之后，最受打击的就是这家伙了。」「才、才不是咧！我只是觉得小鸟游很有天分，离开合唱社很遗憾才……」「知道啦、知道啦。」「是真的啦！」大机的主张完全没人理睬。「总而言之，无论如何都得让小鸟游回合唱社，为了达到目的，必须准备更缜密的计划！毕竟人家可是宛如深闺千金般的文静少女，硬来是没用的，那女孩需要的应该是……」清美抱起胳臂，陷入沉思。「所、所以说，让我去说服……」「你闭嘴！」「好痛、好痛、好痛！投降、投降！」只见清美使出铁爪抓住大机的脸，接着头盖骨传来骇人的声响。合唱社社长•冈江清美，身为忠实格斗技迷的她，其冲动个性与高傲态度、还有其蛮力都让人退避三舍。这应该也是合唱社社员一直无法增加的理由之一。在场唯一拥有常识的修二虽然在内心这么想，但他也具备了将此想法留在嘴里的理性。如此这般，合唱社的成员开始拟定让小空重返合唱社的计划。由于一大清早就从事操劳的工作，因此到了傍晚上完课的时候，我的睡意也达到颠峰。「不行了……好困……回家吧。」所幸这天晚上没有工作，今天就早早回家，吃过饭就睡吧。小空说今晚她要做饭。由于之前的失败一直让小空耿耿于怀，所以今天她肯定是充满干劲。虽然在我看来，只要小空和美羽她们没有受伤就相当值得庆幸，但小空本人似乎认为那是一大耻辱。我是认为，要不久前根本没下过厨的国中生一下子拥有媲美主妇的手艺才是强人所难，所以小空根本不用那么着急。总而言之也算是为了小空，今天就早点回去吧。就在我怀抱着这个想法，穿过现在只剩枝干的樱花树道时——我看见一名女子倒在路上；或许该说，我很不幸地看到才对。「唔～～唔～～」那个发出背书般呻吟的人，当然是那个我所认识的绝世美女。「你在做什么……莱香学姐。」我忍不住吐嘈。不对，等等，听我解释。就算对方是自己喜欢的女性，但这样躺在路中央，还发出明显是骗人的呻吟声，任谁都会想吐嘈吧？此时其他准备返家的学生，各个带着既困惑又失笑的奇妙表情，以尽量和我及莱香学姐保持距离的方式从旁走过。你们这些人，有个连在电视上都不见得能看到的美女在路边呻吟，好歹也该有人帮忙一下吧？我虽有着这样的想法，但莱香学姐的行动在校内早已是无人不晓。我茫然地呆站了一阵子。「唔～～唔～～」莱香学姐边发出单调的台词，边偷偷转头观察我的反应。这一定是催促我过去攀谈的信号。老实说，根据过去的经验，我心中只有不祥的预感，但我也无法视若无睹地离开。「……你、你还好吧！？」我最后决定故作惊慌地朝莱香学姐跑去。不是我要自夸，我觉得自己的演技还挺逼真的。「唔～～唔～～」相较之下，莱香学姐的蹩脚程度实在……一听她出声，就令人全身无力。「呃……对了，振作点！莱香学姐！」我将莱香学姐从地上扶起的瞬间睁大了眼睛。因为莱香学姐的衣服胸口，就在我眼前大剌剌地敞开。那由丰硕果实所形成的绚烂山谷，就位在令我几乎能感受到体温的位置。「啊、呃……」「唔～～唔～～我旧疾发作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莱香学姐像是要强调胸部似地扭动身躯。虽然学姐还是一副跟往常一样的扑克脸，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但就算明白这些、就算知道自己正被学姐看着，我还是无法罢手。我的视线被巨乳吸了过去……不，我这种行动，以一个人来说、以一名男性来说，是正确的。帮助美女，然后得到报酬……我对自己手臂中的暖意没有丝毫后悔！「就是现在！抓住他！」就在我还搞不清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时候，一群穿着柔道服的男人就从暗处现身，瞬间将我制伏。接着他们又合力将我抬起来，直接把我带走。算了，反正早知道会是这样。别怀疑，我并不是输不起才这么说的。事实是我在极近距离欣赏了莱香学姐的胸部，论收支也肯定是赚到。但就算我再怎样说服自己，也实在难以习惯地板的冰冷感受。「……好吧，今天又是怎样？」一如预期被带到路研社办的我刻意不掩饰自己的不悦，这么开口问道。「你心情似乎相当不好呢，濑川。」「这还用说吗？好几次了，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找我吗？」「那是两回事，在平凡中追求惊奇与发现，可是我们路研的理念呢。」「这种理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我连这个路上观察研究会是个要做什么的社团，到现在都还没具体搞懂就是了。「仁村，你也被抓来啦？」我对一旁那比我更加凄惨（具体来说，他被捆绑了好几圈倒吊起来）的仁村问道。「真不好意思～～没想到会被昨天联谊才认识的女孩设计。该不会那场联谊本身就是设计好的吧？当天我感觉美女特别多啊。」「这还用说。」学长到底为这档事费了多少功夫呀……「今天把你们找来，是为了件要紧事。」佐古学长完全不理会我们的状态，径自说明起来。我也就算了，至少该先把仁村放下来吧？也许是和我心有灵犀，只见莱香学姐命令那些从柔道社找来的帮手将仁村放下，并为我们松绑。而佐古学长不等我们好歹调整个象样的姿势，就继续说道：「正如你们所知，多摩文学院大学的校庆就快到了。」这样说来，确实是有这回事，虽然我早忘记了。但不管怎样，那应该都是跟路研没多大关系的活动才对。「其实，我们路研也有申办活动。」「咦……」「而且，现在什么都没决定。」「咦！？」「顺带一提，距离校庆只剩两周了。」「这、这算什么啊！」我忍不住大叫。「还有，为什么之前都不讲呢！」「关于这点，是因为很多复杂的因素……」「会长忘了。」莱香学姐很干脆地揭露内幕。「佐古学长～～～～！」「嘿嘿☆」「装可爱也没用！应该说那很恶心！」「你真没闲貌。」这什么鬼？两周究竟能弄出什么？而且看这样子，八成什么都还没想吧？「干脆现在去取消申请怎样？」「蠢材！要是那么做，要用两年不得参加校庆来当惩罚呢！你不知道社团联会相传的铁纪吗！」我当然不知道。总而言之，社团在这方面的规矩似乎意外严厉。「那现在打算怎么办？」「嗯，我打算现在来讨论活动内容。」我想也是。「顺带一提，要使用教室或校内设施，必须要在今天十七点之前提出申请。」「那不是只剩一小时了吗————！」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抓起折扇，毫不留情地往学长脸上挥落。虽然在一旁的莱香学姐对我竖起拇指，但是……我今天似乎是回不去了。就在佑太用折扇朝佐古学长脸上挥落的时候，小空也正两手捧着装满食材的塑料袋，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我回来了。」「回来了～～」和小空一起回家的小雏手中，也握着装有点心的袋子。「欢迎回家，姐姐……呃，怎么这么多东西？」「哼哼～～我说过今天我要做晚饭吧？」小空说完笔直朝厨房走去。「至少先把制服换掉吧？」「没关系，而且今天哥哥也说会早点回来了。」小空立刻将围裙穿在制服上，开始准备晚餐。小空心情格外愉快的模样，让美羽朝姐姐的背影望了好一阵子。「小雏，不要打扰到姐姐，我们来打电动吧。」「咦～～小雏也要帮忙～～」「不行～～今天得全部让姐姐做喔。」小雏虽然不满地鼓起脸颊，但在美羽启动游戏后没多久，她便开心地玩了起来。美羽知道姐姐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构思今天的菜色。不容易失败，而且尽量不用菜刀和火就能完成……小空在美羽如此提供建议下，并参考了简易上手的食谱，卯足了劲想在这次让佑太看到最好的一面。最后所得出的结论，是个相当具日本风格，并且门坎较低的选择。想到这里，陪小雏玩耍的美羽不禁苦笑。就这样，从小空开始做晚饭起，大约经过一小时——嘟噜噜噜噜噜噜！放在客厅角落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接就好！」见美羽打算接起电话，小空立刻出声制止。平常会打电话来家里的人并不多。大致是亲戚、推销员，不然就是佑太。最近没发生什么事会让亲戚打来家里，推销电话也不会在晚餐时间打来。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佑太了。在瞬间以消去法完成判断的小空接起电话。「喂？这里是小鸟游家！」『喂？……是小空吗？』不出所料，是佑太打来的。「是哥哥吗？听我说喔，晚餐的咖哩就快……」『对不起！』「咦……」『老实招了，我突然得和人讨论校庆的事，所以今天可能没法回去了。』「是……这样啊……」『真的很抱歉。不好意思，晚餐就你们三人先吃吧。叫外送也没关系。』「……嗯，我知道了。哥哥也要加油喔，家里不要紧的！」小空勉强打起精神说完之后，便将话筒放下。电话挂断的声音，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寂寥。「是舅舅打来的吗？」正在打电玩的美羽转头问道。「嗯……」映在美羽眼中的姐姐，表情与先前截然不同地灰暗。「……难道说……舅舅今天没法回来吗？」「嗯。」美羽一声咂舌后，露出尴尬的表情。「叔叔不回来了吗？」「听说是大学有事要忙。」「这样啊……」只见小雏转头对兔子布偶说出：「大人好辛苦呢～～」这种似懂非懂的结论。而小空则走回厨房，注视着那几乎就要完成的大锅咖哩……「哥哥是笨蛋。」小空小声地说完后盖上锅盖。我带着让胃感到抽痛的心情挂断手机后，抬头望着月亮向小空道歉。「唉……对不起。」我在天色完全转暗的校地里叹着气。小空在电话里的语气相当明朗。原本还担心要是小空生气、或是明显表现出沮丧的话该怎么办，这也令我稍微松了口气。「佑太，没问题吗？」莱香学姐探过头来问道。「嗯，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把手机塞进口袋，转头对学姐回答。只见莱香学姐小声说了句「是吗……」，便重新迈开步伐。「濑川，不快跟上来，就把你丢下啰～～」走在前面的佐古学长语气悠哉地唤着我。我们预计等下要去仁村家里讨论校庆的问题。到头来，我们还是在最后时刻提出了教室的使用申请，这代表我们失去了能够什么都不做的选项，这才可怕。距离校庆还有两周。而我感觉自己立刻就陷入了可怕的状况。「我……还回得去吗……？」说出这种话就会唤来不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我当初的不安得到应验，当我走出仁村的套房时，已经是隔天早上的事。「太阳……好黄啊……」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疲劳的影响，我仰头望着色调相当诡异的朝阳，无力地这么说道。「哈～～真是过瘾啊！」掉。顺带一提，莱香学姐在讨论开始离题的时候，就先早早回去了。就算说是同社团的朋友，要学姐和三个男人在狭小的屋里共度一晚，再怎样也让人过意不去，因此就结果来说不成问题，但失去唯一滋润的我跟仁村，所受到的伤害实在非同小可。「仁村，你还好吗？」「不好……我不行了……」爱干净的仁村，接下来多半还得被迫清理佐古学长放肆玩乐后的屋子吧。而我接下来则得花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家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就是周六了。「我先走了，你们周一要记得想点东西出来喔！」格外精力充沛的佐古学长，在丢下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语后便先行离开。「再见，我也要回去了……」「喔……」我无力地举起手向仁村道别。我精疲力竭地骑着单车，沿着熟悉的道路前往车站。我跟着看来像是假日通勤的上班族、出门购物的妇人，还有准备享受休假的亲子们一起搭上电车。我在坐上座位的瞬间，睡意便立刻袭来。所幸目的地新宿站是终点站，因此我可以毫不客气地在车上睡觉。我到了新宿之后，再转车前往我家所在的池袋。来到这里之后，行人自然也多了起来。从八王子出发到市中心下车时的景象落差，我到现在都还没能适应。尤其是这段从池袋车站回家的路上，所感受到的落差更是剧烈。在经过一段时问进入住宅区后，我才总算感到安心，在和缓的坡道末端看见自己家的屋顶时慢甚至让我涌起一股想奔跑过去的冲动。我想恐怕再也没有比我更不习惯待在大都市的人了。「总算到家了……」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来到自家门前，让我有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就在我从包包中取出钥匙，正打算开门进屋的时候……「嗯……？」是我上次感受到的那股视线。我转头一看，发现对面屋子的门口，站着一名身穿水手服的女性。从外表来看，那人年纪似乎比小空稍长，大概是高中生吧。她有着一头黑色长直发，穿着长度到膝下的裙子，裙子是深蓝色。当然，那女孩脸上并没有化妆或耳环，仅有绑在头部侧边的大缎带较具特色，算是当下少见的规矩打扮。「啊……你好。」察觉到自己目不转睛望着对方好一阵子，我赶忙出声问候。睡眠不足加上疲劳，似乎让我的脑袋无法正常运作。可是，那带有传统风味的女高中生在对我怒瞪一眼之后，便掉头离开。「这是……怎么回事……？」咦？我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吗？我搬来这里还没多久，跟邻居也几乎没有什么往来才对……「……算了，管他的。」虽然有些令人难以释怀，但我还是不去多想，打开家门。「我回来了。」想到小空她们可能还在睡觉，因此我放低音量，尽可能安静地将门关上。不出所料，屋内只有一阵寂静。其实我原本还有些期待能见到她们其中某人的。「毕竟是假日嘛……」就在我这么喃喃自语来到客厅的时候……「欢迎回家。」「唔哇！？」我吃惊地转过头，看见小空从沙发的椅背后探出头来望着我。「我、我回来了……难道说……你就睡在那？」「我、我只是起得早，在这里看电视而已！」这么说的小空，头上却顶着证明她才刚醒来的一头乱发。难道说，她一直都在这里等我回来吗……「咖哩。」「咦？」「咖哩还有剩。」小空别过头，小声地说道。仔细一看，瓦斯炉上摆着一个大圆锅。那多半是小空昨晚做的晚餐吧。「啊！舅舅回来了。」「是叔叔！」另外两人也陆续从沙发后方探出头。我将像炮弹般朝我冲来的小雏抱了起来。「呃……大家，我回来了。」「欢迎回家～～」「欢迎回家！」我好高兴。「抱抱～～叔叔抱抱～～」被满脸笑容的她们围绕，让我鼻头不禁一阵发热。家里有着等自己回家的人，让我重新体会到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抱起小雏，让自己置身在她的香气中，接着对小空跟美羽低下头。「小空，谢谢你。」「为、为什么突然这样啦？」「你昨天就做了晚饭在等我吧？今天早上也是。」「人家都说只是刚好早起了嘛！」见小空羞红着脸，美羽露出坏心眼的笑容。「昨天知道舅舅不会回家的时候，姐姐那失望的样子真的是……要我重现一下吗？舅舅绝对会大吃一惊喔。」「小雏也要、小雏也要～～重现！重现！」「呀～～！！美羽！快住手！别闹了啦！！真是的，连小雏也跟着起哄！」「啊哈哈哈！叔叔，什么是重现？」一早就这么热闹。三姐妹的一来一往让我看了好一阵子，甚至忘了睡意。「好啦、好啦，舅舅，我们来吃早餐吧。虽然只有咖哩就是了。」「不满意的话，你可以不用吃。」「我吃、我吃，因为那可是姐姐难得成功的料理呢。这么宝贵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所以就算是当早餐也要吃啦。」「美、美羽！」「小雏喜欢咖哩～～」「这样啊，那就大家一起来吃吧。」正如美羽所说，小空做的咖哩十分好吃，只是装满整个大圆锅的份量，实在不知该怎么处理，看来大概得吃上好一阵子了。

第二卷 第二章 小空与合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