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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七章

作者:伊都工平 字数:7150 更新:2024-02-23 12:34:13

<p>阿提斯用憔悴的眼神一直盯着卡露瑟看。</p><p>他待在卡露瑟的房间里,以同一个姿势坐在同一张椅子上已经数十个小时了。这段时间里面他根本连眯个眼都没有。</p><p>而卡露瑟则是横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p><p>阿提斯特别注意让自己不去想卡露瑟的事情,所以她不像平常那样会说话。</p><p>沉默的卡露瑟表情可以说是柔和又高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有气质。但那是应该在被埋葬的死者脸上才会出现的祥和表情。这就是卡露瑟目前真正的模样。</p><p>面对这样的卡露瑟,阿提斯只是不断地思考着。</p><p>他想要让卡露瑟复活——不是像现在这种半吊子的复活,而是确实把卡露瑟的人生还给她。因此阿提斯必须想办法保护卡露瑟。</p><p>但与魔王的交涉却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中断了。</p><p>魔王对鲁莽行事的阿提斯表示自己握有绝对的指挥权。他应该是想把阿提斯完全变成自己手里的一颗棋子吧。</p><p>下次和魔王见面的时候,阿提斯就得要做出决定。</p><p>究竟是要在无法确认卡露瑟是否能复活的情况下,继续看魔王脸色并且讨他欢心呢?</p><p>还是选择与魔王对决,然后接受与卡露瑟永远分离的命运?</p><p>到时候,眼前这个「美丽的物体」将在一瞬间溶化成肉汁,紧接着分崩离析。光是想像那种模样,阿提斯就感到一阵颤栗。这让他痛苦到几乎要窒息,也快要再度流出眼泪来。</p><p>最后他终于无法忍受而叹了一大口气。</p><p>而像是在呼应他的行动似地,卡露瑟坐起身来。</p><p>「你怎么了阿提斯?脸色这么难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p><p>阿提斯盖住了脸。</p><p>当注意力一分散,卡露瑟马上就自己开始行动,仿佛真人般说起话来。</p><p>「有好好睡觉吗?偶尔也得运动一下才行。现在是女孩子的身体了,也得注意言行举止才行——」</p><p>卡露瑟还继续说着。全部都是阿提斯希望卡露瑟对自己说的温言软语,而且完全按照阿提斯心里想的顺序。</p><p>「…………我不要紧的,卡露瑟,我没事。」</p><p>「这样啊,那就好。」</p><p>卡露瑟用温柔的表情回答。</p><p>——不对,卡露瑟她不是这样的。</p><p>当阿提斯一感到不对劲,卡露瑟马上就重新说道:</p><p>「通常一个人说自己不要紧,就是心里有事的证据唷?」</p><p>卡露瑟以温柔的表情回答。</p><p>阿提斯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混乱。</p><p>当阿提斯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时,卡露瑟也就越变越不自然了。而与此同时,阿提斯也感到自己越来越孤单。</p><p>陷入绝望深渊的阿提斯,感到荒谬而笑了起来。</p><p>「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p>接着边哭边嚅嗫着的阿提斯顺手把放在邻桌上的花撕烂。</p><p>「别这样,阿提斯!」</p><p>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听见卡露瑟的声音,阿提斯将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打破。当他继续将桌子踹倒之后,上面的东西全部掉落下来发出巨大声响。而放在桌上、早已被遗忘的金属块就这样滚落到地面。原来是移动皇宫骑士团的徽章。</p><p>「——这种东西!」</p><p>阿提斯眯起眼睛将团章捡起,一口气把它往窗外丢去。</p><p>「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密特拉斯·阿格帝斯提斯!」</p><p>他用力吼完之后,整个人便软倒在地上。</p><p>——魔王与阿提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信赖关系可言。</p><p>这是理所当然的事。</p><p>其实阿提斯早已注意到这一点,所以他根本不用继续在意这件事了。但是……</p><p>「发生什么事了!」</p><p>可能是听见吵闹声了吧,照顾卡露瑟的年老侍女长急忙冲进房间里。</p><p>「没事……」</p><p>阿提斯一边激动地喘息着一边静静回答道。</p><p>但是侍女长却因为阿提斯奇怪的样子而感到困惑与害怕。</p><p>但她为了要守护卡露瑟,还是不断瞪着阿提斯看。对侍女长来说,现在的阿提斯只不过是最近刚当上卫兵队长的不知名女军人而已。</p><p>「发生什么事了?卡露瑟公主她不在吗?我能够谒见她吗?」</p><p>房间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侍女长像是想起什么事般发出「啊啊」的声音,接着便转头看着走廊。这时一个男人从背后把侍女长推开、强行进到房里。</p><p>「失礼了。但因为我有急事——」</p><p>当然实际上是男人觉得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所以想进来帮忙吧。</p><p>但是那个男人——第5连队的连队长贝罗卫斯·托利卡司提在看见阿提斯的脸色之后马上发出惊讶的声音:</p><p>「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你是卫兵队长,我还以为你一定会随行以保护国王的安全——」</p><p>「什么随行……你说我吗?随行到哪去?」</p><p>「当然是维克丝家族和国王的会谈了。你没被通知吗?」</p><p>阿提斯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好不容易才回答:</p><p>「……抱歉,贝罗卫斯。今天是几号了?」</p><p>确实阿提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魔王一起行动了。这时他才发现——自从那天晚上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已经又过了好几天。</p><p>看见阿提斯这种奇怪的模样后,贝罗卫斯这时才了解状况有点异常。</p><p>他同时也注意到室内物品遭到破坏的模样,并且也对坐在床上不发一言的卡露瑟感到很奇怪。阿提斯像是要遮挡贝罗卫斯的视线般朝着他走了过去。</p><p>「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外面去吧,贝罗卫斯。我整个人也有点乱了,我想仔细听你说明一下情形。」</p><p>他说完后便催促贝罗卫斯到外面去。</p><p>贝罗卫斯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同意了阿提斯的提议。</p><p>接着他们便留下满腹疑问的侍女长,离开了卡露瑟的房间。</p><p>阿提斯与贝罗卫斯一起来到了王城外面。</p><p>他们两人走在一条沿着王城外围延伸,树木繁多且人烟稀少的道路上。</p><p>这是贝罗卫斯看见阿提斯奇怪的模样后首先说出来的提议。老实说,阿提斯在见到久违的太阳与天空后确实感到有些头晕。</p><p>看见阿提斯这种样子,贝罗卫斯似乎很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p><p>但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之下,连阿提斯也找不到开口的时机。</p><p>结果是贝罗卫斯干咳了一下之后,勉强开口说出「这是紧急事件,我可以讲了吗?」。而阿提斯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p><p>「其实我想立刻出动第5连队,实际上我也已经开始准备了。不过现在国王不在,所以没有可以对连队发命令书的人,所以我才会到那里去想拜托卡露瑟公主……既然阿提斯大人你在的话,那拜托阿提斯大人可能会比较好吧。」</p><p>「拜托我?」</p><p>「是的。王城卫兵队为了保护国王,是可以自行判断并且展开行动的组织。而我想让整个第5连队都编入到王城卫兵队里面。如果是卫兵队的话,我就可以自由调度士兵了。」</p><p>「……我知道了。不过一定是相当严重的事情吧?」</p><p>阿提斯的脸紧绷了起来。</p><p>「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请你从头说明?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判结果之后,才有可能对军队发出出动命令,不过实际上我们必须要先做好准备才行。」</p><p>阿提斯点了点头后说了声「嗯」。</p><p>连队是一个人数相当多的集团,等到下达命令才开始作出动的准备,通常都已经太慢了。一旦耽误了到战场的时机,原本能够获胜的战斗也将会落败。</p><p>「于是我便先派遣部下去调查要讨伐的盗贼大概有多少人数。」</p><p>阿提斯再度点了点头。这种事先的敌情侦查是理所当然的事。</p><p>「但是进入提克特地方的侦查兵,发现了贝鲁卡姆斯帝国的一个军团偷偷越过国境正朝着加隆奴前进,于是他便急忙赶回来报告。现在事情已经不是盗贼那么简单了——」</p><p>「这的确非常严重。但为什么要到加隆奴去?那里只有古老的遗迹,可以说根本没什么人住,而且补给也相当困难——」</p><p>「现在魔王密特拉斯和维克丝家族的会议就是在那里举行啊!」</p><p>贝罗卫斯耐着性子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阿提斯说明着。</p><p>「这样下去我们会同时失去国王与年轻能干的行政官克拉蒂亚·维克丝。」</p><p>但是阿提斯马上就理解克拉蒂亚究竟是和谁联手了。</p><p>「……原来如此,克拉蒂亚·维克丝就是利用这种方法来挑战魔王吗?」</p><p>想起她那充满决心的表情后,阿提斯呆呆地呢喃着。</p><p>但这对贝罗卫斯上校来说是绝对无法忽视的一句话。</p><p>「原来是这样吗?维克丝家族原本就不怀好意,故意请我们国王过去,还招揽贝鲁卡姆斯军与他战斗。你明知这件事,为什么不传达给国王知道呢!?」</p><p>「……当我想说时,魔王他就离开了呀!」</p><p>阿提斯对怒吼的贝罗卫斯感到不愉快,于是他也很不客气地回答。</p><p>「这只是克拉蒂亚·维克丝与魔王的私斗而已,没必要整个王国都为了他而劳师动众。」</p><p>但是贝罗卫斯却一把抓住阿提斯的胸口,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了。</p><p>「别开玩笑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对。但是——请你振作一点好吗,勇者阿提斯!这是联合他国的地方叛乱啊!」</p><p>但知道魔王被有王国魔法守护着的阿提斯来说,实在无法对贝罗卫斯的焦躁感同身受,他认为只是称呼有所不同而已。</p><p>于是他转过头去,完全不作任何回答。</p><p>「…………魔王密特拉斯所说的,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吗!」</p><p>贝罗卫斯吐出深感遗憾的一句话后,随即放开了阿提斯的胸口。</p><p>接着他便丢下茫然的阿提斯,快步往王城的相反方向走去。</p><p>「他在说些什么啊……」</p><p>阿提斯只能回身摇摇晃晃地往王城正门广场的路上走去。</p><p>他现在脑袋里面可以说是一片混乱。</p><p>其实不用看贝罗卫斯对待他的态度,阿提斯也知道自己真的有些奇怪。</p><p>但这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这是经过他无数次考虑后所做出的结论。</p><p>之前是因为有卡露瑟还活着这个最大的前提,阿提斯才决定在新体制的王国底下好好努力的。</p><p>但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p><p>那阿提斯今后又该为了谁的笑脸而继续努力下去呢?</p><p>阿提斯已经失去与这个世界的「连结点」了。</p><p>这简直就像阿提斯本身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p><p>「不……还没结束。」</p><p>阿提斯握紧了自己的双手。</p><p>卡露瑟不是完全没机会复活了。</p><p>就算魔王不值得信赖,也还有天空人这个方法。</p><p>或者世界上的某一处,会有足以与魔王匹敌的大魔导师存在也说不定。</p><p>总之只要能让卡露瑟复活,阿提斯就能再度得到「连结点」,也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找回自己存在的价值。</p><p>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让卡露瑟复活的方法。</p><p>只要能够成功,阿提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p><p>应该是这样才对。</p><p>忽然——</p><p>一直低着头走路的阿提斯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于是他急忙抬起头来看着周围。</p><p>这时候阿提斯已经来到王城前的正门广场了。</p><p>由于刚好站在目的地前面,让他安心地松了一口气。</p><p>从这个广场所能见到的王城,到前阵子为止都还有一大半是倾斜而且处于损毁状态。阿提斯当时心想,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映照出这个满身疮痍的王国一样。</p><p>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p><p>王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复到过去的模样。</p><p>而王城前面,也就是广场最深处的地方,还有斐希那斯王国的国旗在那飘扬。</p><p>那是由垂直线与斜线——仅仅两条线所构成的简单国旗。</p><p>垂直线代表着竖立起来的木头,而另一条斜线则代表着由木头延伸出去的阴影,也就是整片大地的意思。那表示「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是斐希那斯人从以前到现在都在使用的唯一一个记号。</p><p>——「我们存在于此」。</p><p>只是要宣告、肯定并让他人认同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而这雄壮的旗帜就代表着他们的誓言。为了实现这个理念,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p><p>应该是这样才对。</p><p>「我……」</p><p>我究竟是谁呢?</p><p>那面雄壮的旗帜之下,有道小小的人影。</p><p>已死的卡露瑟没带任何随从,一个人孤单地站在那里。</p><p>她总是这个样子,简直就像在等待阿提斯归来一样。</p><p>而卡露瑟沾了泥土的手上正拿着阿提斯丢弃的移动皇宫骑士团徽章。</p><p>卡露瑟把阿提斯故意丢掉的团章捡回,并且站在这里等他。</p><p>卡露瑟就在王国的旗帜之下,举起被阿提斯丢弃的骑士团徽章。</p><p>阿提斯说不出话来,只是痴痴地看着这幅景象。</p><p>不知为何,他可以确定这不是自己让她这么做的。</p><p>但究竟是谁的意志,还是什么样的魔法,让卡露瑟做出这样的事情呢?<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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