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ACT1 INTRUDER - 布丁漫画网-土豪漫画

单单是「黑暗」这个词汇，便有多种不同的情况。淡漠的黑、深邃的黑。温暖的黑、冰冷的黑。封闭的黑、无边无际的黑。令人害怕的黑、将人的感官全部紧紧包住的黑。鲜烈的黑、朦眬的黑。…………对于住在冰原上的民族来说亦是如此；明明同样是「冰」，却仍有好几种不同的分别。虽然住在温带地区的人们将所有低温下凝结的固态水用「冰」一语概括，但对于冰原上的居民来说，各种「冰」却都有其独特的形貌和称呼。也许这是因为「冰」是他们在周遭环境中，每天都必须接触的东西，因此必须赋予独立的名称，显示其不同于一般概括性的词汇所涵盖的意义。而这些独立名词所代表的意义——想必对于他们的生活有相当程度的影响力吧。那么，对于长期身处在黑暗中的人来说，黑暗的各种面貌肯定也不是一个概括性的名词能够一言以蔽之的了。「黑暗」一词不能表现「黑暗的全貌」；黑暗有不同的种类，而这些黑暗对于住在黑暗中的人肯定也有其不同的意义。「…………」一名女子屈膝跪在黑暗中。而这片黑暗——是宁静的黑暗。在这片黑暗中不仅没有声音，就连空气也不见流动。但这么形容并非表示这片空气浑浊沉闷，而是一种像是冻结般的滞塞状态，甚至连温差造成的空气对流都被冰冻住了。这当然不是一种自然形成的宁静。而是一种在刻意的「强制」之下——受到约束而造成的结果。就这种情况来说，这样的黑暗肯定也带着某种形式的压力才对。因为这代表在深邃的黑暗和寂静中，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掌控着。「莱嘉，有任务给妳。」忽然间——一道声音划破了黑暗中的寂静。彷佛夜晚平静的湖面漾起涟漪一般，这声音稳定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声音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更难以想象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虽然知道他是个男人，但更进一步的特征似乎被不带任何特质的发声方式给掩盖了……怎么也听不出个端倪。但这究竟是声音主人发声的意图呢？还是他的声音本质便是如此？若是后者……那么这实在叫人很难想象它是出自于一个「人」的口中。所谓的「人」有所能而有所不能，像这般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可以自由控制，恣意隐藏蕴含在声音当中的情绪，那么这声音的主人也许不是人，而是「神」——不然就是怪物吧。「是。」跪着的女性面对这道声音丝毫没有惧色。虽然她屈着身子所以不太容易辨认……但这名女子的身高其实很高，一身几乎要与周遭颜色同化般的黑色装束包覆着纤细的身体。此外，不只衣服是黑色的，就连一头柔顺的直长发和眼眶中的双眸都是同样的颜色。唯有一张白皙的脸庞低垂着，像是一张面具般浮现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克服恐惧黑暗的心理有两种方法。其一是点亮一盏光芒，划破黑暗。不然则是将自己也染成一片黑色，与黑暗同化。这名唤作莱嘉德女人看来是选择了后者。她身处于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黑暗之中，脸上却丝毫不见对于黑暗的恐惧；她像是谒见君主的臣子，拘谨的态度紧紧地包覆着她全身。「我要你去调查第三神曲公社附属的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一道简洁的命令再次回荡着。「是。」莱嘉将自己简短恭敬的应答声送回深邃的彼方。她的声音中没有丝毫迟疑或异议；就好比对着一道绝对的、不可违逆的命令，以机器性的应答方式听命行事。在一来一往的言谈间，虽然用的是人类的语言——但却怎么也无法让人相信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对话。「我已经派遣了其它同志潜入其它的神曲公社相关机构，但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不能用这种方式处理。因为《四乐圣》的其中一位，就常驻在那间学园之中。」「是。」女子应答的声音同样没有任何抑扬顿挫——但一听到《四乐圣》的名号，她的眉头还是稍微皱了一下。基本上，听到《四乐圣》这个名号，多数人都会显露出敬畏和憧憬的表情。虽然现在有些人会把这个名词当成是童话中的人物，怀疑他们存在的真实性，但他们的丰功伟业在整个梅尼斯帝国——甚至在整个波利佛尼卡大陆上，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多人根本就是听着他们的事迹当作床边故事长大的，而以《四乐圣》为题材所撰写的小说、舞台剧、电影，还有绘画和音乐等等，更是不胜枚举。然而，莱嘉脸上……却只有冷冰冰的敌意。但这终究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既然有《四乐圣》常驻，那就代表这座托尔巴斯神曲学院肯定有其相应的重要性存在。我们在找的『神器』很可能就在那里。」「是。」莱嘉点点头。又是一次机械式的应答。「妳没问题吧——莱嘉？」那声音问的不是「妳可以做得到吗？」这等征询对方状况的提问方式。更不是为了拭去不安的心理而欲得到肯定的答复。这纯粹只是告知会话结束的固定问答而已。莱嘉并没有给予否定答案的权利。而这也是一般人在对话时所难以想象的、完全不为对方保留任何余地的说话方式。「是，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给您一个交代的。」莱嘉答话时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任何心情波动。从他们对话的内容看来，这想必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然而，莱嘉被指派了这般重要的任务，却没有一般人该有的亢奋或者高昂的斗志。但处于黑暗中的声音主人似乎也不觉得她这样的态度反应太过淡薄，或者有任何冒犯——也许……这个女人就是这么一个不带人类情感的、冷冰冰的人吧。这般徒具形式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冷硬的寂静黑暗又再次充斥整个空间。莱嘉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离开了现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像是干空气摩擦所产生的脉动，回荡在深邃的黑暗中。床单下突然发出一阵蠢动。「…………」被子在骚动中隆起，接着滑落——微光中，一头鲜艳的红发从被褥间露出来。随着红发女孩躺在床上翻身时的动作，扎住头发的发带松脱，一头如红宝石般焕发着光彩的发丝在轻盈的律动中散开。女孩一张姣好的脸庞就这样显露出来。她的眼尾处微微上扬，像只猫儿般给人心高气傲的印象，但此时这张酣睡的脸庞却呈现出酥软而恍惚的模样。不过……「…………嗯？」朦胧中，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这模样看来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样。她的床铺位在一间狭小的房间中央。这房间原本在空间上就没什么余裕了，躺在床上伸手就可以碰到位在床边的书桌。而书桌旁边则是书架跟衣柜。这是一间学生宿舍。女孩彷佛终于将周围的现况和脑中的记忆结合了，脸上露出些许安适的表情。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下床后顺着细长形的房间格局走向客厅。……一颗泪珠从她红宝石般的瞳眸中滑落。「…………」她眨了眨眼睛，用指尖轻触眼缘。看来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正掉着眼泪。女孩皱着眉，握起拳头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啪哒啪哒地赶紧跑进客厅。客厅里铺着一张临时凑合着用的睡床，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就躺在这张床上。少年有着一副线条柔和的容貌。他正睡在一张用旧杂志堆起来的、根本称不上是床铺的床上；虽然底下铺了好几层厚厚的被子，但想必躺上去还称不上柔软吧。女孩曾说，就算要她和男孩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也没关系——事实上，在女孩刚住进来的时候，因为这间房间没有其它地方可睡，所以两个人确实是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的——而且因为床小，所以两人的身体也紧靠着。然而，男孩自己对于这个情况似乎有着不同的意见，因此还是在客厅搭了一张克难睡床，自己去睡了——也许是因为有人说了什么闲话吧。『这样我起床就可以马上做早餐了，意外地方便呢』——虽然他仍用自己的方式说出一个牵强的理由，但这张床怎么看睡起来都不会舒服吧。「…………佛隆。」女孩轻轻地唤了男孩一声。塔塔拉•佛隆。这就是他的名字。接着——「嗯……嗯……克缇……？」男孩彷佛是在响应女孩的呼唤，但其实看来更像是睡梦中的呓语。克缇卡儿蒂•阿帕，拉格兰洁丝。那是女孩的名字。现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睡意——却带着一张感伤和不舍的表情。她看来彷佛在害怕什么、在期望什么、在憎恨什么、在爱恋什么……这所有的情感她都想在现在的这个瞬间全部吐露出来，却又无法如愿。但她亦不想将自己该做的决定委付于他人裁决。如此焦躁的情感全写在脸上。「佛隆，你……你要是知道……我的过去……会责备我吗……」「…………」佛隆没有回话。看来他前一刻看似应声的模样真的只是梦中呓语。但克缇卡儿蒂仍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还是……还是你一样会接受我呢……会像现在一样，今后也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吗……或是你会笑我……笑我带着肮脏的罪孽，却仍梦想着幸福的生活……然后对我露出……轻蔑的表情呢……」些话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她的祈愿。也许她要的并不是佛隆的回答。克缇卡儿蒂带着眼泪微笑着，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向床铺，坐在佛隆身边。「十二年了……」克缇卡儿蒂望着天花板——彷佛注视着此时正被建筑物遮蔽的夜空。她喃喃低语着：「一切……应该都已经结束了吧……」躺在床上的佛隆仍旧没有回话。而克缇卡儿蒂也闭起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佛隆从她背后传来的体温和呼吸。拓植•尤芬丽。这个名字在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校友名册中，拥有相当特殊的意义。神曲学院的学生进入到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时候，早已经过一次严密的筛选，因此留下来的都是较为优秀的学生——但在这群学生中，这个女生仍是有如鹤立鸡群般显著的存在。以神曲乐士来说，在学时期的她，实力已经不输给学校的讲师，甚至在毕业前就已经开设了一间私人神曲乐士事务所，开始接工作了。代实就算是顺利升上二阶段专精的孪生，也未必保证能够通过国家考试，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神曲乐士；半途而废、另谋他就的人反倒还占了压倒性的多数。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学时期就已经考到证照，开始执业的学生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即便在长年下来培育出许许多多神曲乐士的托尔巴斯神曲学院院史中，其实也不多见。毕竟，于在学时期就开始执业，更开设了自己的事务所——业绩更是有模有样——这样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而她就是其中一个。换言之，尤芬丽就是这么一个天才。本来，只要是能够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学生，在一般人眼中就已经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从这个角度来看，就更能比较出尤芬丽的才分究竟是何等出类拔萃了。其实神曲乐士对于一般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超乎常人的存在。而尤芬丽在神曲乐士这个领域中，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天才」这么一个名号。若是一般人听到她的传闻，想必会忍不住在脑中想象：拥有此等非凡才分的天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不过——「唉唉……」尤芬丽走在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走廊上，边走边叹着气。她是一名容姿端丽的美少女。然而，围绕在她身上的评价却从没有出现过「可爱」二字。其实以她端正的容貌，问她是不是个可爱的女生，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由于她有着一双晶莹剔透却又同时显得深邃的黑色眼阵、像少年一样乌黑亮丽的短发，还有一副英挺的鼻梁，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更适合用「凛然的美貌」加以形容她。她的眼神灵活，给人精明能干的印象……但并没有一般人眼中那些天才或艺术家身上总会出现的怪癖或某种神经质的气息——真要说起来的话，她给人的感觉更像个才气纵横而洗练的实业家。而实际上——她自己也开了一间事务所，说起来也的确算是公司的主宰。「校长也太会使唤人了吧……」她嘟哝着：「什么『网开一面』嘛。校友久久回来学校一次，哪有叫人家晚上来巡视校园的啦……啊，不对，我还没拿到毕业证书喔……」其实就数据上来看，尤芬丽还是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学生。她从学生时代就以神曲乐士的身分开始接受委托，而且闯出了名号，但这也造成她常常无法回学校上课——结果就是出席日数不足，无法毕业。但话说回来，在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历届校友里，鲜少人可以和尤芬丽的超群实力相提并论的这点也是有目共睹的，而许许多多的成就也早就证明她是一名优秀的神曲乐士；就这点而言，校方当然不能以出席日数不足而将她退学，因此校方只能改以一个月返校补课一次的方式，要她回学校补足不够的出席日数。然而，这终究只是形式上的召回，当尤芬丽回来之后，她该做什么，其实都是交由校长来决定的。因此——刚刚的那番抱怨，就是因为校长要她晚上来巡视校阖而产生的。「再说！那家伙本来就怪怪的嘛！一所学校的校长竟然可以是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她边抱怨边继续在走廊上移动。校舍非常昏暗，唯有窗外洒下的微弱星光提供了些许光源。其实校舍内也不是没有电灯，只要打开就不会那么暗了，但她因为嫌麻烦所以没有这么做，反正她本来也就不是一个怕黑的女生。「像他这么一个满脸写着『我人畜无害』的家伙，其实背地里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呜呜……在她抱怨个没完的当下，她的身旁也传出了一声困扰的哀叹。显就是一头肉食性的野兽——还不是吃腐肉的那种，而是以强壮的四肢奔驰着，用身上的尖牙利爪捕食其它动物的那种猛兽。牠的眼形锐利，修长却结实的身躯和头颅轮廓与灰狼极为相似。但一般的野兽却无法与其相提并论。牠身上蓝白相间的鬃毛色泽——与背上宛如鬣鬃般闪闪发光的四片翅膀，毫不保留地道出了这头野兽实为精灵的身分。虽然牠是四只脚站在地上，但立起身子，视线的高度却和尤芬丽差不多。那副身躯和相貌让牠光是站在那里就有十足的压迫感，但看牠对尤芬丽的抱怨只能应声却不敢回话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对着饲主撒娇的家犬。「唉呀，不好意思，沃尔菲斯，我都忘记你不能说校长的坏话了喔。」尤芬丽苦笑着说。而一旁这头唤作沃尔菲斯的兽形精灵则简短地应了一声表示肯定。「不过你们这个枝族还真是一群坚守原则的精灵呢。」沃尔菲斯是这柱兽形精灵的名字。像牠这样有着一身蓝白色鬃毛的狼型精灵全都属于赛洛枝族——所谓枝族，是神曲乐士和精灵学的研究学者们，依据精灵的外型等等共通性，予以归类统整的分类方式。说到赛洛枝族这种拥有狼形外貌的精灵，和其它精灵比起来，是一群非常重义气，且个性耿直严谨的族类。一旦这个枝族的精灵和一个神曲乐士交换了精灵契约，即便整个世界都背叛了牠们的契约乐士，牠们也会永远不离不弃；因此人们也给了牠们《青骑士》的称号，表示对这个枝族精灵的敬意。顺带一提——现在沃尔菲斯虽然和尤芬丽一起行动，但牠其实不是尤芬丽的契约精灵。牠是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驻校精灵。虽说神曲学院的学生程度和一般的神曲乐士仍有相当大的落差，但在神曲学院里，精灵们确实拥有较多的机会可以聆听到神曲。也因为这个缘故，使得神曲学院周围聚集的精灵数量也普遍较其它地方多。但话说回来——差劲的神曲其实是有可能引发精灵暴动的，所以学校里的学生们平常练习和实习课程都得在拥有隔音设备的教室里头进行——不过即便如此，和其它地方比较起来，精灵来到这里确实拥有更多机会可以聆听到神曲。而且对他们来说，在这里也可以较早和拥有天分、未来极有可能成为神曲乐士的学生们先一步接触。为了避免精灵暴动和混乱的情况出现，校方会和特定精灵签订某种类似业务性质的契约。这种契约和精灵契约不同，反倒像是人与人之间交换的契约形式。简而言之，校方愿意让一些精灵常驻在校园，但相对地，他们也得帮忙学校处理一些杂事。因此，学校在有精灵常驻的情况下，形同长期张开了一道防线，就算精灵聚集得多了，也几乎不会影响到学校的安宁。这是因为先来的精灵会和后来的精灵们交涉，整理出精灵间的秩序。校方基本上会让常驻的勃来和希札克等下级精灵帮忙处理杂务，而赛洛、欧榈、瓦拉祺等等智能较高，实力较强的中级、或是上级精灵则负责较为复杂的校务和警备工作等等。这个部分姑且不提……「唉，好无聊喔。话说——哪里会有什么小偷之类的人，私自闯进这间学校里来嘛。」确实，虽说这间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有别于一般学校，但终究也不过是一间学校。只要不是新学期的学杂费缴费期间，根本不会存放过多钱财在校内——而像单人乐团这般昂贵的器材，贩卖的对象除了神曲乐士之外，也不可能卖给一般民众。虽然是听过说有些爱好者基于自身对于神曲乐士这种职业的憧憬，会打扮成神曲乐士，却不甘屈就于使用单人乐团的模型而买了真货……但这种人终究还是少数才对。而且与其花大钱收购赃物，还不如自己订做来得好些。毕竟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内使用的单人乐团早已经是跟不上时代的旧机型，更不是什么为了提高售价而实行仿古设计的机种，根本就是中古市场上随处可见的的量产机型……「如果是稍微聪明点的小偷应该会找更有赚头的地方下手，像是宝石或是艺术品还比较容易卖钱吧。」「呼噜噜噜噜……」一旁的沃尔菲斯忍不住发出像是驳斥似的声音。看来牠应该是想说——就算是这样也不可以疏于防范吧。然而，尤芬丽却不以为意，径自掏出了方才一直夹在腋下的文件数据夹，取出装在里面的、用夹子夹住的一迭文件。文件中可以看到一张大头照，还有一些分项叙述的个人数据。看来应该是内学生的成绩单或是学籍数据之类的文件。「因为无聊，所以我刚刚把这些数据借出来看了。我们就边看边巡逻吧。」「呼噜噜噜噜……」「好了！让我来看看校长究竟是看上了哪几个玩具——不对，是哪几个优秀的学生吧~~」话说，尤芬丽虽然接受了校方的返校补课的处置方式，但她可不会乖乖地说补课就纯补课。她之所以接受补课的处置方式，其实另有目的——只是藉由「补课」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行事而已。尤芬丽是神曲乐士，同时也是一间独立事务所的老板。经营事务所有成的尤芬丽，接下来有她所想要达成的目标。神曲乐士的工作分成很多领域。拥有超群实力的中、上级精灵可以化种种不可能为可能——而诸如勃来等下级精灵只要有优秀的神曲乐士精准地奏出神曲，亦可以从事各项高精密度的工作。无论是工业、农业、医疗、服务，乃至于警察和军事各种领域都需要有精灵帮忙。因此，优秀的神曲乐士可说是非常忙碌的。此外……一个人类无论多么优秀，能做的事情始终有限；有些领域要求个人拥有在该领域方面的专才，亦有些地方纯粹就是需要人手。虽说需要人手的地方只要请精灵帮忙即可，但精灵也有性格上的区别、也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工作。总归一句话，人才是越多越好的。所以尤芬丽想要尽早充实事务所内的人力资源——因此她先暂停事务所的工作，为未来的日子作准备；等做足了准备再打着拓植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的名号重新出发。也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急于发掘校内有潜力的学弟妹们。不过，要她自己一个人针对每一个学生去调查他们的个人成绩还有人品，实在也太强人所难了。因此尤芬丽跟校长提起这件事，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将他所看上的几个学生的学籍数据拷贝了一份起来。毕竟校长可以说是一个怪物。他可以将学校里的所有学生，包含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新生在内的所有姓名、长相，以及成绩和家庭成员等等个人数据全都记在脑子里头。这对尤芬丽寻找潜力社员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方便管道。不过……校长关注的学生并非全都是优秀的学生；只要是有引人注目的部分，不论是好是坏，校长都会习惯性地去留意这些对象。因此，这份名单中很可能也参杂了一些行为古怪，或者拥有异样才能的学生。然而……「咦？」尤芬丽眨了眨眼睛。「这不都全是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一年级的学生吗？怎么二年级生这么没用啊？」年却都至少能有一位学生考取神曲乐士资格，这已经是非常稳定的表现了。换作是其它知名的神曲学院，或是民间的神曲乐士养成机构，即使好几年出不了一个神曲乐士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嗳，不过这一届的三年级生倒是有不少优秀的学生就是了。」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学制分为「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跟「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两个阶段，而这两个学制各有两个年级，不过学生们还是习惯统一成四个年级来称呼；比方说，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一年级的学生多半就被称为三年级。「…………」起初面带笑容地翻阅着手中资料的尤芬丽，翻着翻着，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佐伯•蓝伯特——嗯……他是该在这份名单里头啦……镒广•伊米尔……天野•克兰德……原来如此，这一届的三年级和其它年级相较之下，水平很高的人真的不少呢。」她边翻边嘟哝着。接着——「塔塔拉•佛隆……美袋•菲尔缇……嗯？」尤芬丽翻到这里，手忽然停了下来。「塔塔拉•佛隆……？」她又念了一次刚才读到的名字。而这个名字似乎带给了尤芬丽某种异样感。于是她再度将视线移回到了数据的左上角，上面印有这个人的相片——而这张脸，尤芬丽记得非常清楚。然而……尤芬丽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人竟会出现在这份资料里头。「佛隆——真的假的！他也被收在这份资料里头呀！」尤芬丽吃惊地大叫——让沃尔菲斯忍不住跟着探头看了看她手上的资料。但尤芬丽似乎没有察觉到沃尔菲斯的举动，只是径自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来回看了好几次资料左上角的照片跟名字。「『跟上级精灵交换了精灵契约』——什么~佛隆跟上级精灵交换了精灵契约？……………………真的假的？他跟上级精灵交换了精灵契约呀……」尤芬丽喃喃自语的表情看来似乎带着莫名的喜悦。由于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讲师人数严重不足，因此一一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一年级生，必须协助指导刚入学的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一年级新生。当尤芬丽还在念专精实习课程一年级的时候，她一个人也要协助指导十多名一般学科教育一年级的新生。佛隆就是其中之一。佛隆是个认真的少年，但他在学习上一直不得要领，而且总是糊里胡涂的……嗳，总之是个让尤芬丽费尽心思，因而平添不少麻烦事的学生，让她印象非常深刻。但这个学弟说也奇怪，就是不会让尤芬丽觉得讨厌。说起来，他搞不好还是尤芬丽最疼爱的学弟呢。其实尤芬丽也非常欣赏蓝伯特，不过这个学弟不管什么事都处理得得心应手，表现太过出色，所以就一个学弟来说，实在不够可爱。毕竟，像那种越是让自己费尽思量地照顾之后，便会越觉得可爱的相对关系，在学长姊跟学弟妹之间当然也是存在的。不过话说回来，可不可爱跟有没有成为神曲乐士的才能完全是两回事。「这么说来……这个小学弟之前不是还在为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升级考试烦恼吗？」一如之前所提到的，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在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进入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时候必须通过升级考试。其实在每个学年交替的过程中，学校就会刷掉一些学生——有人是无法跟上学习内容、有人是被老师评为没有作为神曲乐士的才能……总之什么样的理由都有——不过这个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的升级考试却还要刷掉更多学生。老实说——尤芬丽根本压根儿也没想到佛隆能够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其实她倒不认为佛隆完全没有才能。或者该说，佛隆其实是相当有潜力的，只是还在沉睡而已。但才能这种事对尤芬丽而言就像是钻石的原石。若没能找到适切的方法淬炼抛光，原石是不会有价值的。因此，能够找到使自己的才能发光的方法，那又是另一种才能了。说得更确切一点，在无数被学校刷掉的学生中，有潜能而欠琢磨的人其实根本不在少数，这些人只是缺乏发挥自己潜能的才能而已。换句话说，如果一个学生拥有「提炼其潜能的才分」，那么就算不用接受老师指导，他一样可以靠自己成为一名神曲乐士；至少世上第一位神曲乐士，但丁，他就是完全靠自己创造出神曲这种技术体系的。就这方面来看，佛隆是非常驽钝的。不管尤芬丽教什么、怎么教——如果他学会了，他就会牢牢记住；但要让他学会一件事，过程中总要花费相当多的心力。若是维持这样的步调，佛隆真要成为一名神曲乐士，恐怕得等到他头发都白了才有机会。人的生命周期时间有限，一个人再有潜能，若无法用有效率的方法在合理的学习阶段让自己的才能开花结果，就会被当成是「没有才能」了。但是……「这样啊，他真的通过升级考试啦。」虽然这不是她的功劳，但她仍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就好像姊姊看到不争气的弟弟始终自己默默努力——而觉得感动吧。「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窍门了呢。」当然，就是有人大器晚成，成长速度—直十分缓慢，却因为忽然掌握了什么诀窍而突飞猛进。「嗯……？那他今年也要开始指导一般学科教育一年级的新生喽？」基本上，二段专精实习课程的学生其实只是协助一般学科教育的学生理解神曲，比较像是辅导工作；不过虽然授课方式因人而异，但其实仍是位于指导者的立场。这时尤芬丽脑中浮现了那个总是显得畏畏缩缩的……与其说是温柔，倒不如说是懦弱的男孩脸庞。「——呼噜噜？」沃尔菲斯以充满疑问的眼神望向一旁尤芬丽的侧脸。这个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创校以来的第一才女此时伫足在原地，低着头——肩膀则不断地颤抖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张美丽的脸庞露出了骇人的、面无表情的模样。这份颤抖从她的颈部传到肩膀，再由肩膀传到胸口和双臂，然后遍布全身。沃尔菲斯以为她是宿疾复发，担心地探出鼻头不断嗅着她身上的每个部位，仔细地检查她的身体……就在这时候，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庞忽然大变——「呜哇——」尤芬丽像是刚下了班，一口气喝干一杯啤酒般——彷佛觉得浑身舒畅似地大呼一口气。「佛隆？他要站在讲台上教课吗？他吗——我要看！我要看！要是错过了这一幕，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尤芬丽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她抓着手中的活页夹，并不断上下挥动着。上课。光是猜想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尤芬丽就忍不住想笑。尤芬丽撑着一旁的墙壁，忍住胸口涌上的疯狂笑意。而这时候——「——呼噜噜噜噜噜噜……」「……！」沃尔菲斯发出了一阵低吼，尤芬丽也马上收起了笑声。现在的她表现出跟前一刻狂笑的模样截然不同的一面，带着严肃的表情环顾着四周。然而……「…………？」她的眼中除了熟悉的校舍景观之外，没有任何变化。「你看到了什么了吗？」「吼！」面对尤芬丽的询问，沃尔菲斯低吠一声作为回答。野兽形态精灵——贝鲁斯特精灵有些会说人话，也有些不会。这是精灵本身的个体差异，而沃尔菲斯则属于后者。但这是精灵在创造具象的肉身时选择的形态问题，绝不是因为沃尔菲斯的智商较其它精灵来得低的缘故。牠的叫声在一般人听来也许只是普通的野兽嘶吼——但神曲乐士拥有敏锐的感性和听觉神经，能分辨微妙的音频变化，或从声音的强弱长短来分辨这些声音代表的意涵。只要是和沃尔菲斯较为亲昵的神曲乐士——早就听惯了沃尔菲斯发声时的「各种语气」，了解其抑扬顿挫所代表的意涵，要跟牠对话并非不可能的事……听到沃尔菲斯的回答，尤芬丽的脸上显露出惊讶的反应。「……神曲？」若是译成人类的语言，沃尔菲斯其实是告诉尤芬丽，牠「听到了神曲」。但奇怪的是，她什么也没听见。一如之前所提到的，神曲乐士的听觉在长期锻炼之下，拥有常人所远远不能及的敏锐程度。他们可以接收到的音频比起一般人来得宽广。但若是以神曲来说，神曲乐士的听觉终究还是无法和精灵相比。更遑论沃尔菲斯是属于赛洛枝族的兽形精灵，牠们在听觉和嗅觉方面更有超乎一般精灵的表现。「在哪里？你可以带路吗？」当尤芬丽问完之后，沃尔菲斯便点点头跑了出去。尤芬丽也跟着追上去。她从在学时期就跟沃尔菲斯长期相处，因此她绝对相信沃尔菲斯的感性和个性；既然牠说牠「听得见」，那这间学校的某处就肯定有人在演奏神曲。(都演奏出了神曲，这个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偷……〕一边这样思考着，尤芬丽一边绷紧了神经。无论是谁，绝不可能在隐蔽自己的情况下演奏神曲。神曲是一种音乐表现，因此发出声音绝对是必要条件，所以演奏神曲的这种行为本身就不适合任何一种需要压抑声音的行动。如果要偷东西，不藉助神曲，单由人类自己行动，隐密性可能还高些。而这里是间学校，因此沃尔菲斯听到的神曲当然可能是和学校有关的人所奏出来的。但这时间根本不可能还有学生留在校内，尤芬丽也没听说有其它讲师在校内巡逻。虽然的确有可能还有正在执行工作的神曲乐士和精灵在附近——但沃尔菲斯敏锐的感官已经初步否决这项可能。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人至少是一名神曲乐士，而且还带着精灵非法入侵这座校园。「…………不太妙呢。」问题并不在非法入侵的部分。而是入侵者还带着精灵在身边。一如尤芬丽之前所述，基本上没人会因为金钱目的而入侵这座校园。而这间神曲学院原本对于外来者侵入的防范就比较松懈；就实际情况来说，校门在半夜十二点以前是不会上锁的，所以常有学生忘了带东西跑回来拿的情况。至于十二点过后锁是会锁——但门上的锁跟一般房屋所用的锁基本上没有多大差距，只要手上有工具，要破坏门锁闯进去根本轻而易举。就这个情况来说，入侵者若是神曲乐士，而且还带着精灵，问题可就不太一样了。基本上，不会有哪个神曲乐士因为贪图小利，而做出这种高风险的行为——更遑论带着精灵一起行动的情况了。换句话说——虽然现在还无法得知这名入侵者的来意——但这人即使知道演奏神曲会不利于他鬼祟的行动，却仍这么做了，并且还藉助演奏神曲，召唤、或者是强化精灵，闯进了这座校园，而这种情况几乎等同于有人趁夜开了一辆战车进来。即使这么做会让这名入侵者行动曝光，但对方仍采取这样的行动——这就表示此次行动一定得藉助精灵才能完成。起码对方的目的不会是偷窃一类的行动。至于对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这点尤芬丽一时还猜不出来。不过……「——不会吧？」她随即想到一个可能。那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件。发生在十二年前——一场由神曲乐士集团驱使精灵进行的恐怖攻击。「那时候的情况……」当时该集团也是以学校和医院作为第一攻击目标。据说该起事件造成总计数万人伤亡；而且尤芬丽听说当时受伤的人，现在似乎还有许多是没能痊愈的。即使帝国政府害怕这件由神曲乐士和精灵掀起的恐怖攻击会造成社会恐慌，因此并没有公布这起恐怖攻击的真相——但多数人大概也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叹息的异邦人》动乱。虽然最后因事件主谋自杀而落幕，但整起事件的详细情况仍是一团谜。有人研究过整起事件后，主张该起恐怖攻击的主谋并非只有一人，而自杀的只是其一，还有其它生还的主谋潜伏着等待发动第二次恐怖攻击。「唉呀讨厌……校长交代的任务背后一定都有什么蹊跷！」尤芬丽加快脚步往校舍一楼移动。但她却在走廊更深处——看见紧急照明的灯光中出现一道人影。同时，当来到这里之后，就连尤芬丽也可以听见神曲的旋律了。但演奏者似乎不在附近……乐音来自远方，而且非常小声。换句话说，她刚才看到的人影就是精灵了。「——呼噜噜噜！」沃尔菲斯发现目标而加速冲出去。尤芬丽已经尽全力奔跑，却仍被牠抛到身后；但这不是问题，因为只要在声音传得到的距离尤芬丽可以随时演奏神曲给予支持。尤芬丽边跑边解除身上小型单人乐团的安全锁。那并不是学校课堂上使用的旧型单人乐团。虽然体积小，机体能发出的音色和效果有限，但它的体积却只有旧型单人乐队的一半；虽然扬声器出力较低，但也有学校所使用的旧型单人乐团的一半等级，是尤芬丽个人所拥有的、最新型的单人乐团。她自己在接案时，偶尔会遇上精灵发狂，或者是需要和罪犯短兵相接的情况，因此她都带着这款重视机动性的轻型单人乐团行动。不料——耳边传来的旋律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曲力道浑厚的快节奏音调；是充满攻击性的曲子。看来对方是察觉到尤芬丽和沃尔菲斯靠近，因而改变了神曲的模式。(好了，对方会怎么进攻呢？〕就在尤芬丽思索的同时——目标出现动静。那一道在昏暗光线下蠢动的人影，毫不犹豫地朝着这头直冲过来。听来，对方的反应似乎令她高兴。基本上，精灵只要有神曲支持，其能力都能发挥到极致——展现出较原来高出数倍的实力。而且只要在神曲持续演奏的情况下，他们的体力是无穷无尽的。因此，若是与拥有神曲支持的精灵交手，除非双方的神曲乐士或精灵原本就有明显的实力差距，不然通常会形成一场长时间的消耗战。换句话说，这种战斗其实是非常没有效率跟意义的。那么，要怎样在这种情况下有效率地取得胜利呢？对于习惯战斗，或者脑袋稍微清晰的神曲乐士或精灵来说，他们马上就会察觉到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切断作为对方精灵力量源头的神曲——亦即先一步击垮对手的神曲乐士即可。这跟作战要先斩断敌方的补给线是一样的道理。而对方就是这样盘算着，连尤芬丽的来历都不问，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击。换句话说——(是打算对目击者杀人灭口吗？看来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大干一场了。〕朝着尤芬丽进攻的黑影确实是个精灵。由于周围天色昏暗，加上这柱精灵身着一身足以让牠和夜色同化的黑色装束，让尤芬丽没办法辨别这柱精灵的特征——但牠有着和人类同样的身高，和人类一样用两只脚移动；唯独牠的外型明显和人类不同。牠的身材比起人类更加壮硕……看来就好比刻意用两只脚立起身躯的一头野兽。(嗳，反正对方都这么不客气了，我也不用给他们留面子……！〕不过尤芬丽还没展开单人乐团。倒是沃尔菲斯在还没有神曲支持的情况下，先朝着对手扑了过去。「呼噜噜……！」「…………」对手身材即使壮硕——动作却比起想象中来得灵活快速。其实沃尔费斯的速度绝对不慢。但这样的落差代表的就是得到神曲支持展现的赏力差距：在某些情况下，实力属于中级精灵底层的精灵，一旦得到神曲支持，也能够打败没有神曲支持的上级精灵。对方避开了沃尔菲斯伸出的爪子，仍朝着尤芬丽直冲上去。其实尤芬丽可以在瞬间完成单人乐团的展开动作，但她所奏出的神曲要能发挥效果，恐怕还是有数秒钟的差距，时间不够。于是尤芬丽放弃了展开单人乐团的动作。在来历不明的敌人已经杀过来的时候，尤芬丽放弃施展她所拥有的、最强力的武器。但这正是她才分过人的一种表现。多数神曲乐士对于自身所拥有的能力相当自负——毕竟这可是他们付出了大量的努力而学会的技能——因此非常执着于用神曲应付一切问题。虽然会有这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即使有些危急的情况根本来不及让神曲发挥效果，他们也会反射性地想要用神曲来解决。这其实是「受限于神曲」的一种表现。神曲只是一种工具和技术，但许多神曲乐士却本末倒置地被神曲束缚住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什么样的工具跟技术就该用在什么样的场合。若是一个在这方面有清晰认知，且能做出适切判断的人，不论何时他都能毫不在乎地换掉自己有所坚持的工具或技术，这才是真正懂得如何使用其拥有的工具和技术的人该有的表现。黑色精灵对着尤芬丽挥动手臂。同时牠的指尖伸出五只锐利的爪子，反射着闪烁的星光，扑向尤芬丽——「——！」但就在敌人决定要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攻击的这个瞬间……尤芬丽等的就是这一刻！高速运行的物体受制于惯性，无法实时恢复到停滞状态，这点对精灵来说也是一样；在突发状况下，若是要从一个动作切换到另外一个动作，绝对会出现片刻的转换时间。若是刻意将两种动作勉强接在一起，反而容易打乱步调。尤芬丽在这时扔出了原本握在手上的一迭数据。散开的纸张啪啦啪啦地飘在空中，遮住了对方的视线。在短兵相接的距离之下，对手多半没时间去确认尤芬丽扔出来的到底是什么，牠肯定以为这些纸片带有剧毒或者是其它致命的伤害性，因此反射性地想要闪避，在无法维持平稳姿势的动作中向旁边跳开。趁着这个机会，尤芬丽拚命地向前跑。她一边跑着，一边展开了单人乐团——同时拉出了她个人爱用的单人乐团主奏乐器，小提琴。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要在一瞬间展开结构复杂的单人乐团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拥有这种表现之前，必须累积相当庞大的练习量；而这无关乎一个人的才能，完全是熟能生巧的问题——这也证明了尤芬丽并非一个恃才傲物而疏于练习的人。黑色精灵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赶忙转身朝着尤芬丽身后追上去——但这时候沃尔菲斯已经挡在牠面前。而且——「————………………！」尤芬丽的单人乐团开始编织出流畅而锐利的旋律。而她也实时将编曲方式配合沃尔菲斯的需要做调整——即调整成精灵作战时用的神曲。尤芬丽所奏出的音色和声量丰富饱满，几乎不像是简易型单人乐团能有的表现力，在夜晚冰冷的空气中激起一阵汹涌的对流。同时——「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沃尔菲斯背上的精灵羽翼忽然张大，并且发出了充满恫吓性的光芒闪烁着。神曲虽然不会改变精灵的基本形态，但此时这柱狼型的中级精灵，身躯看来却彷佛大了一圈。牠全身充满了力量，实力超出原来数倍，这点即使是不具有精灵相关知识的人，也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尤芬丽的神曲和沃尔菲斯的咆哮双双撼动了整栋校舍。「这么一来，攻方跟守方就要情势逆转了吧？」尤芬丽调侃地说。神曲对精灵来说像是一种触媒，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能源。相当人耳，演奏时神曲乐士和精灵间的距离和效益会呈现反比。就这个角度来说，黑色精灵的神曲乐士人在远方，情势对牠来说相对不利；当然若是牠的神曲乐士拥有远超越尤芬丽的实力，便可以弥补距离上的劣势，但光听这人演奏出来的神曲，对方似乎没有这等超群的实力。「…………」黑色精灵似乎因为早先拥有的优势瞬间被逆转而感到焦虑——动作中透露出些许动摇的反应。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黑色精灵再次摆开架式。看来牠似乎还没打算放弃这场战斗。「唉呀？你还要打呀？」尤芬丽兴致勃勃地说。然而——(这柱精灵振作得很快，看来应该是相当习惯实战的精灵吧……还是神曲乐士本身就有这种特质呢？〕尤芬丽丝毫没有大意，心里暗自分析着对方的特性。其实她早在自己受到对方攻击的瞬间，便已拟定好作战计划——打算一口气让双方之间的优势对调，趁其不备再瞬间结束这场战局。只是对手已经实时振作了起来。不过面对眼前这柱精灵，边打还要边找出对方神曲乐士的位置，这实在太困难了。〕尤芬丽只好放弃短期决战，觉悟和对方来一场精灵对精灵的消耗战了。这里是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学校里应该还留有一、两名讲师，而校长也还待在校长室里，尤芬丽只要想办法绊住这柱精灵，他们应该就会马上赶来帮忙才对，到那时再去找对方的神曲乐士也不迟。不然尤芬丽其实是想靠着自己和沃尔菲斯的实力去压制对手的——「沃尔菲斯！我们上了！」尤芬丽左手的手指游走在琴颈间的弦上，右手则快速地滑动琴弓。就这样，她织出了一首优雅——而带有强劲力道和律动感的曲子。其实她并非随身带着一张支持战斗用的封音盘。毕竟神曲乐士的工作项目中，支持精灵进行战斗的项目本来就是少数。因此尤芬丽是从手中的封音盘中挑出最适合战斗用的曲子，加上即兴编曲，以最能够发挥沃尔菲斯潜力的方式演奏。这样的工作虽然不是每个神曲乐士都可以做得非常出色，但也是每个人都会的技巧。只是——尤芬丽的编曲速度跟精准度却远超出一般神曲乐士所能及的范围。在双方对峙的过程中，黑精灵率先有了动静。牠放出了不知道是人还是猷兽的低沉嘶鸣，直朝着对手扑上去。锐利的爪子反射着星光，再次带着凶猛的气势划破了黑夜。「呼噜！」沃尔菲斯吼了一声，也冲了出去。但这柱受到神曲支持的狼型精灵并非以呆板的直线方式进攻。牠一跃冲上了侧边墙壁，再跃上天花板，以一副完全无视于重力束缚的姿态冲向了对手。这种攻击形态光看就会觉得头晕。沃尔菲斯和黑精灵正面交锋。一阵闪光大作。双方接触只有这么一剎那——而彼此似乎都没能带给对方致命一击，沃尔菲斯在落地的瞬间旋即又摆开攻击姿态。现在三者的相对位置已经变成沃尔菲斯和尤芬丽两人共同夹击黑精灵的情势——但往坏的方面解释，若是黑精灵要袭击尤芬丽，那么沃尔菲斯回防就会有距离上的问题了。当然——若是黑精灵要攻击尤芬丽，牠亦将完全无法防御来自背后的沃尔菲斯的攻击，这点牠必须要有所觉悟；而现在的沃尔菲斯有了神曲支持，能展现出来的实力可是原来的数倍之多了。紧张的情势瞬间加温，然后——迸开！沃尔菲斯冲出去，而黑精灵也同时做出反应。然而……「……！」尤芬丽第一时间想冲上前去——却又旋即反悔。同时，随着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发亮的碎片在黑暗的夜空中飞舞着。也许是黑精灵在前一刻交手后就判断出双方的实力差距……这时作势佯攻，却忽然侧身一跃，撞破了走廊窗户往校舍外飞跃而去。黑色的身躯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尤芬丽本想追出去，却又实时打消念头。因为这有可能只是一个陷阱，若是她贸然将头探出窗外，搞不好下一刻就会被那柱黑精灵给砍掉人头。但——「——我想太多了……」尤芬丽嘟哝一声靠向窗边。现在神曲已经消失，黑精灵的气息也已经感受不到了。看来，黑精灵方才的举动确实是逃跑的行径。早先，尤芬丽抓准了对方出手的瞬间攻击，而这会儿对方倒是以牙还牙地用这种方式溜了——那柱黑精灵就是趁着沃尔菲斯准备发动攻击的瞬间逃走的。真要说这柱黑精灵有什么地方厉害的话，就是牠抽身时的技巧了吧。早先牠从惊吓中振作的反应很快，这会儿牠抽身的方式也很干脆，看来，这柱精灵和牠的神曲乐士肯定是非常有经验的犯罪者，早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逃了……这下不妙……」紧张的情绪放松之后，尤芬丽不禁低吟一声。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解除了备战态势。「沃尔菲斯，虽然我猜没有，不过你还听得见神曲吗？」听到尤芬丽的询问，沃尔菲斯摇摇头。「嗳，也是。看他们经验丰富，逃得这么干脆，又怎么会留下线索让人家追上去呢。」神曲确实能够让精灵的实力倍增——但持续演奏神曲却会暴露神曲乐士的所在位置，可说是一把双面刃。若是要逃，让精灵凭借自身的力量逃跑，反而还比较容易摆脱对方的追击。「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该不会真是《叹息的异邦人》一党吧？」虽说除了《叹息的异邦人》之外，不是没有精灵或者身为神曲乐士的犯罪者，但因为这个国家在十二年前发生了那起恐怖攻击，让人印象深刻，使得所有精灵和神曲乐士的怪异行为都会令人联想到《叹息的异邦人》这个疯狂的恐怖分子集团。「我们也还没有摸清楚他们的目的呢。」「呼噜噜噜。」刚才的入侵者不太可能是为了盗取单人乐团而来的——那么，他们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闯进这座神曲学院呢？尤芬丽总觉得事情颇为蹊跷。「……话说，校长就是知道今晚会有事情发生，所以才要我来帮忙巡逻的吧？」一如之前所述，这间学校在警备方面非常松散。因此平时敷衍了事的巡逻工作——说得确切一点是交给勃来去做的工作——这次却以交换学生资料作为代价，强塞给了尤芬丽来代班，这就证明尤芬丽的推论是有道理的。毕竟若是发生战斗，而且对手是神曲乐士的话，下级精灵不是被对方收服，就是被对方打跑了，根本完全派不上用场。一般来说，有个神曲乐士加上中级以上的精灵搭档巡逻，在入侵者是神曲乐士的情况下，是唯一的因应方法。看来校长早在事前就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情报。「那个臭狸猫——……算了。」尤芬丽气话说到一半却又重新展露笑容。支持精灵进行战斗——而且面对的还是经验丰富的对手。即使取得了正式的神曲乐士资格也不见得能遇上这种机会，所以这其实是非常难得的经验。这种积极的思考模式也正是让尤芬丽的才能得以发光发热的一个重要因素。不过这个部分姑且不提——「先不说侵入者是什么人……我想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才对。虽说这份工作是被人家强加在身上的，不过没把事情做完就是会让人觉得有点不甘心——」「呼噜噜噜噜……」沃尔菲斯歪着头看着尤芬丽。「可是人家明天又非得去一趟第六神曲公社不可。那边也有工作要做呢……」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尤芬丽想要亲手抓住那个黑精灵，而且也想看看和牠搭档的神曲乐士——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作为一名神曲乐士，要是神曲公社交代的工作放着不管，对她今后的职业生涯也会有相当程度的负面影响。「唉，没办法了。只好先把这件事报告校长，看看能不能每晚派个人过来巡逻吧。要是能派哪位讲师来处理这件事的话也就可以让人放心了。」付这种状况也就相对容易许多；只要做足了准备，方才那柱黑精灵和牠的神曲乐士理应是占不到便宜的。「好了。」尤芬丽将方才扔出去的文件再收集起来。也许是因为刚才她用尽全力将这迭资料扔向高速朝她冲来的黑色精灵，纸张散落的范围很广，而且好几张都被扯破了。她看着被扯破的其中几页，忍不住思索着。「嗯~~这些资料弄破了是不是真的不太妙呀……欸，不过这也只是一份备份的数据嘛，应该没关系吧？」尤芬丽私自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然后将掉在地上的文件一张张捡起来，塞回了信封袋内。「喂，沃尔菲斯，你也帮忙捡一下嘛。」「呼噜噜噜……」高傲的狼型精灵听见尤芬丽这么说，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用嘴帮忙叼起散落在地上的文件。这模样与其说牠是狼，看来反而更像只让人喂养的家犬。不过说起来，外型和行为之间的高度落差，其实正是牠们《赛洛》枝族的精灵特有的可爱之处。但话说回来……一名天才神曲乐士少女加上一柱中级精灵的组合即使能干，依旧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他们不会察觉，也有些事情他们不会记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啊——沃尔菲斯！那边！那边也有一张——就掉在墙壁旁边！」「呼噜噜噜……」这时候尤芬丽并没有察觉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