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4章重要战利品

1

在准备进攻的期间，奈迦与荷丽歌恩、薇妲召开了许多次作战会议。

薇妲一边向族里的魔女下达指示，一边连日造访荷丽歌恩等人的要塞。因为爱妞希欧妮的斗篷放置在这里，只要靠她就能移动，用不着耗上时间与劳力，不至于造成太大负担。

荷丽歌恩特地将第一要塞里其中一栋住宅的房间分配给薇妲和爱妞希欧妮，专门提供两人使用。

「要是你敢偷看，小心我宰了你。」

薇妲曾经如此威胁奈迦。

奈迦原本就没有偷看的意思，「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忍不住高声怒斥。假使他知道两人移动过来后房里的景象，不知态度是否还能如此坚定。

2

在荷丽歌恩提供的房里——

斗篷在木头地板摊了开来，爱妞希欧妮此时正好现身。

她从斗篷的开口处伸出手，大大地甩过斗篷。从斗篷隙缝间，可以窥见光裸的身体，至少腰部以下看起来连件裆布也没穿上。在她脚下，接着爬出来的薇妲也是一样全身赤裸，肌肤光滑平坦，瞧上去像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这副模样居然比荷丽歌恩年长，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你的魔法说方便是方便，可是也很麻烦呢，爱妞。居然得脱光衣服，否则无法移动。」

光裸着身体的薇妲喃喃抱怨，前后左右摆动着上半身，试图取回身体的感觉。

「别抱怨了，母亲大人。移动的方便性大大弥补了这魔法不方便的地方，这样不就够了吗？再说，魔法并非无敌也不是万能，这就是这世界的原理啊。」

「哼，这种事情轮得到你来向我说教吗？」

全裸的薇妲在木头地板上漫步前行，掀开放在房间角落的箱子盒盖，从里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衣裳。

薇妲一拿起衣服就塞到爱妞希欧妮面前。

「帮我穿上。」

「是。」

爱妞希欧妮走上前，帮薇妲穿上衣服。

她准备在房里的服装一如往常，覆盖身体的面积狭小，裙摆轻盈，只有最后戴在头上的帽子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不论是再强大的魔法，既非无敌也不是万能，这可以说是我们魔女陷入苦战最大的原因。」

「是啊，人类军队若是采取人海战术，我们要获胜实在是难上加难。」

「但是如果能让魔女有效地分工合作，各自发挥所长，要战胜人类大军并非难事，先前悉拜斯河那一战正可以证明这一点，我也就是因为这样对那个龙王<Naga>很感兴趣。说不定那个男人的出现，有助于整合分裂已久的各族魔女势力。」

听到这里，帮薇妲穿上衣服的爱妞希欧妮忽然停下手边动作，仰望薇妲。

「他……做得到吗？」

「这一点我也不确定。至少就现状看来，魔女要站上顶端统治众魔女绝非易事，人类就更不用说了。然而那家伙既不是魔女，也不是人类，而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的龙王<Naga>。这么一来，即便是高傲的魔女或许也会欣然同意接受他的领导。事实上，就算说荷丽歌恩她们现在已经甘愿接受他的指挥也不为过。」

「确实如此，母亲大人您推举龙王为大将，与人类作战，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爱妞希欧妮说着，又继续动手帮薇妲穿上衣服。

「这确实是我愿意与人类作战的原因之一，但是我对于他的存在也许能整合各族魔女势力这一点更有兴趣。如果魔女团结一致，人类就算派出一、两千大军也不是魔女的对手，只不过如何团结一致才是最大的难题啊。」

「说得也是，距离魔女之国瓦解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从没有魔女能再度一统各族势力。」

「那个龙王<Naga>或许能成为转折点，而且……」薇妲穿着衣服的同时，唇边扬起了阴险的笑容。「他现在和荷丽歌恩的族人共同行动，但我也可以分化他和荷丽歌恩，说服他与我合作。如此一来，假使真的成功建立起人类与魔女共同生存的新世界，到时候说不定我就是魔女之王了。」

「哇啊，母亲大人，您这话听起来好邪恶啊。」

薇妲一听，恶狠狠地瞪向爱妞希欧妮。

「呃，不管母亲大人是坏人还是卑鄙小人，我都会誓死跟随，请您放心。」

「像你这种愚蠢的家伙要是真的到死都跟着我，反倒让人不安。」

「好……好过分。」爱妞希欧妮哭丧着脸说。

「好，这样就行了。」穿好衣服后，「话说回来——」薇妲说，双眼不住在爱妞希欧妮身上打转。「如果知道你在斗篷底下一丝不挂，龙王那个男人不晓得会说出什么话。」

「咦？这、这个嘛，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会要求我掀开斗篷的样子。」

「不仅如此，说不定他还会要求光着身子和你一起移动。」

「哇啊，好低级哦。不过确实很像他会说出的话。」

「呵。」薇妲轻轻笑了出来。「到时候你大可带着他一起移动，让他见识一下你这魔法的威力。」

爱妞希欧妮一脸厌恶，吓得仰起身子。

「唔，我才不要，带着全身赤裸的男人一起移动，还没让他见识到魔法的威力，身体就先被看光光了。」

「你也可以看见他的裸体，所以算是打平了吧。不对，在移动过程中你们必须紧抱住彼此，不只身体让他看光光，他肯定还会上下其手乱摸一通。如何，你已经跃跃欲试了吧？」

「才没那一回事！」

「呵呵，不过是开个小玩笑。我们走吧，想必龙王殿下已经在等我们了。」

3

「哈～～啾！」

「怎么了，奈迦，你感冒了吗？」

「没有……只是忽然觉得身体发冷，有种讨厌的感觉……」奈迦环顾室内，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接下来将要召开军事会议，出席者几乎全员到齐。

「只剩薇妲和爱妞希欧妮了。」听奈迦这么一说，「她们刚才移动过来了，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吧。」荷丽歌恩应道。

如同荷丽歌恩所言，过没多久，薇妲和爱妞希欧妮出现在众人聚集的房间。奈迦有些在意两人朝自己投来的冷酷视线，但现在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

「好，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这就开始军事会议吧。」

待两人就座后，奈迦立即宣布会议开始。

4

「今天我们要决定具体的人员配置。」奈迦说，轮流望向在场所有魔女。

荷丽歌恩这边出席的有荷丽歌恩本人，以及艾茵丝、蕾菈、凯雅、洛洛薇尔和乌琪。薇妲这边除了有薇妲和爱妞希欧妮两人，另外还有莉丽、朵娜和珊普洛迪等三位魔女。只是不同于薇妲和爱妞希欧妮，她们三人是奔跑着穿越森林而来。

虽比不上爱妞希欧妮，但珊普洛迪的身材也算高大，体格健壮。

莉丽的身材和薇妲同样如孩童般娇小，脸上也依然留有几分稚气。

另一位朵娜则是体态成熟，身材凹凸有致，隐约散发着一股妖艳气息。

共计十一位魔女和奈迦坐在凳子上，围成了一圈。

奈迦把放在地上的地图往前推，那是在先前那一战中成为战场的悉拜斯河周边地图。

「凯萨德拉王国军的部队仍在岸边路旁一带监视，蓝柏哈表示受他指挥的中队约有百名士兵，在他遭魔女俘虏后，部队情形并没有因此出现变化，推测应该是由副队长接任指挥工作。虽然队长下落不明，但对方并没有增兵的意思。」

说到这里，奈迦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队长出了什么事无所谓，但是部队必须维持现状……看来对方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简单来说，那是支无关紧要的部队，但他们驻守在对岸实在教人头痛。」

奈迦用指尖不停敲打着地图。

「我们得先想办法解决这支部队才行。」

「既然只有百人，绕过去不就得了？」薇妲问。

「是啊，我们用不着特地正面迎战敌人嘛。」珊普洛迪也表示赞同薇妲的意见。

「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奈迦你既然特地提出这个问题，难道你有其他想法吗？」

听见荷丽歌恩向自己确认，「没错。」奈迦点头承认。

「我希望能击退这里的部队。」

「我懂了，龙王你是想避免在我们攻打要塞时，这支部队绕回来从我们背后夹攻吧？」

「就是这么回事，这次作战的基本方针是希望尽量能做到无人牺牲，因此不能灭掉整支部队，总之只要让他们战败逃走，他们也就无法继续维持部队机能。即使有零星几个人折了回来，见到要塞遭魔女攻击，他们自然不会产生从背后包抄的念头。」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理，话说回来，你对战事可真熟稔啊。」薇妲佩服地说，「也许吧。」奈迦点头表示。

「这些想法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脑里，只是因为丧失记忆，具体来说有过哪些经验我是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丧失记忆还能有如此表现，你所在的世界简直是烽火连天了吧？」薇妲换上了一脸错愕的神情。

「这我也不清楚。」奈迦唇边浮起了自嘲、看上去有些阴森的微笑。「感觉上我确实是来自一个争战不休的世界……算了，这件事不重要，我们还是继续讨论吧。」

「说得也是，我们所剩时间不多，得赶紧把事情决定好，尽快着手准备。」薇妲点头同意。

「好，为了驱离驻守在岸边的部队，我打算组成长距离攻击部队。」

奈迦再次指向地图，抬起头望向艾茵丝。

「艾茵丝，如果是抛掷小石子，你大概能抛多远？这和之后攻击要塞的计划也有关联。」

「小石子吗？」

「石子、石头都可以，大概是可以握在掌中的大小。」

艾茵丝思考了一会儿。

「我想想，一般的情形大约四、五十码特，经过强化后可以掷到一百码特左右。」

奈迦试着把码特转换为自己习惯的距离单位。

「……一百码特!?你能抛那么远吗!?」

一百码特约有足足两百七十公尺的距离。

「是，如果是掌心大小的石头，应该可以。」

（就算只是小石子，砸了那么长的距离，威力肯定相当惊人。又是人体破城槌又是人体大炮……嗯？大炮……枪……）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奈迦？」

「啊？」

奈迦一抬头，正好与笑咪咪地望向自己的艾茵丝对上眼。她笑脸盈盈，只有那双眼睛毫无笑意，看上去非常可怕。

奈迦急忙摆手否认。

「不不，我没什么话想说。」

「是吗？那就好。」

「既然你能掷得那么远，就由你担任长距离攻击的主力，负责用小石头攻击驻守在对岸的侦察部队。」

奈迦小心翼翼不敢直视艾茵丝，指向地图上的河流岸边，拿着笔的蕾菈随即在那里写下艾茵丝的名字。

「接着是……蕾菈。」

「什么，事？」

蕾菈抬头望向奈迦。

「你用魔法使出的火球大概可以抛多远？」

「火球没办法抛掷，太远，不过如果乌琪可以帮忙把咒符，送过去我就能在敌人头上降下火焰。」

蕾菈答道，接着望向乌琪。

「我是无所谓，不过如果被蕾菈的咒符击中，导致敌兵的身体起火燃烧，那应该算是意外吧？」

（不，你根本恨不得可以砸中那些士兵吧。）

奈迦虽然想吐槽，又怕这么一来反倒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只说：

「希望你能稍微小心一点，尽量别击中那些士兵。」

乌琪不服地鼓起了脸颊。

「在空中很难控制这种小细节。」

「因为只是让咒符起火后掉落而且从燃烧到落下需要一段，时间，敌兵应该会自行，闪躲。」

蕾菈出面帮忙解围。

「这么说也有道理，这样的话用不着那么谨慎也没有关系。」

奈迦点头同意她的说法，重新向乌琪微微低下头拜托。

「总之麻烦你了。」

「呃……知道啦，我会好好做的。」

「那么蕾菈和乌琪，一组。」

蕾菈的视线再度回到地图，在上面写下自己和乌琪的名字。

「我们这里还有其他可以进行长距离攻击的魔女吗？」

奈迦向荷丽歌恩问道，她盘起双臂，沉吟了一会儿。

「嗯，要从一百码特以外的距离发动攻击，难度实在太高。」

接着奈迦望向薇妲。

「你们那里呢？」

「我想想，虽然无法远距离攻击，但爱妞倒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敌人背后突袭。」

奈迦转头望向爱妞希欧妮。

她坐在凳子上，斗篷覆盖住全身。斗篷底下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呢，奈迦有些好奇。

（丝雷玛雅族里的其他魔女和荷丽歌恩这里的魔女一样，都是穿着轻薄暴露的衣裳，爱妞希欧妮大概也差不多吧。）

爱妞希欧妮没有察觉奈迦心里的想法，严肃地点了点头。

「只要事先放置斗篷就行了。我可以在夜里潜入对岸藏好斗篷，再看准时机移动过去，就能让敌兵以为自己中了埋伏。」

「可是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过去吧。」

「是，另外移动时的穿着也是一个问题，不过这一点只要事先准备好就能解决。」

「这是……什么意思？」

爱妞希欧妮望向薇妲，『说出来不要紧吗？』似乎在向她确认。

「看来不说不行了。」

听见薇妲的回复，爱妞希欧妮轻咳了一声。

「简单来说，我能移动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无法穿着衣服移动。」

「什……么？」

奈迦的视线把爱妞希欧妮全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意思是，你那斗篷底下!?」

「是，除了冬天，基本上我不穿衣服。」

「喂喂，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奈迦咂了个嘴。「这样的话让我观摩一下你移动的模样吧……不，干脆带着我一起移动……」

咚！

叩！

荷丽歌恩那头坚硬的头发敲上奈迦的后脑勺，艾茵丝则是使出手刀往奈迦的额头劈了下去。

「痛死我啦！」

奈迦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右手按住后脑勺，左手按住额头。

蕾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乌琪骂了声蠢到没药救了。

凯雅放声哈哈大笑。

薇妲手下的魔女们错愕地看着奈迦，薇妲和爱妞希欧妮倒是一脸意料中似的模样，频频点头。

「开玩笑的啦，用不着开个玩笑就揍人吧。」

奈迦眼里泛着泪光，向荷丽歌恩和艾茵丝高声抗议。

「我看你那样子倒不像在开玩笑。」

「你的神情非常认真呢。」

「你们……」奈迦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伸出左手怒指两人。「要是你们随便乱说，害得奇怪的谣言传到薇妲她们族里该怎么办！」

「这是事实，不是奇怪的谣言，我们也没辙啊。」

「是啊，我们也没办法啰。」

「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家伙了。」奈迦忍不住抱头。

「龙王啊，我很清楚你是个大色狼了，我们还是继续开会吧？」

奈迦立刻指向薇妲。

「别擅自认定这种事情！再说这是误会啊。」

「是吗？是不是误会无所谓，倒是能快点进行会议吗？我可不是来这里玩闹的呢。」

「噢，不好意思。」

奈迦重新提起精神，按住地图继续刚才的会议。

「唔，长距离攻击的成员有艾茵丝加上蕾菈和乌琪这一组，除此之外还能以爱妞希欧妮瞬间移动的能力把人送到对岸，从敌军背后突袭，要派谁去呢……」

「呃……」洛洛薇尔有些顾虑地举起手。

「什么事，洛洛薇尔？」

「从背后突袭敌兵的话，他们不会误以为自己遭到包围，不顾一切地反击吗？」

奈迦再次低头望向地图，「说得也是。」沉声低吟。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说不定会有部分敌兵为了冲出包围网，转而攻击爱妞希欧妮……」

见奈迦陷入沉思，薇妲打岔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爱妞希欧妮一次可以应付一、二十人没有问题，只是一旦演变成战斗场面，敌军势必免不了伤亡。」

「就是说啊，这么看来从背后突袭这方法反而会弄巧成拙。」

「奈迦，不如由我事先潜入河里吧？」

这提议出乎奈迦意料，他一脸讶异地望向洛洛薇尔。

「嗯？噢，对了！」

「我可以从上游进入河里，顺流而下抵达战场，在那里待命。一等艾茵丝她们发动攻击，我立刻用魔法操纵水流，要胁敌兵。只要击出几根水长枪，相信敌兵就会落荒而逃。」

「原来如此，如果用这方法，届时就算有敌兵打算死守营地，也会吓得魂飞魄散，不敢久留。」

比起忠实地执行指令，奈迦更中意能够自行思考的部下，自然极为欢迎这样的提议。

他朝洛洛薇尔竖起了大拇指。

「很好的主意，洛洛薇尔。」

洛洛薇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搔着头说：

「真的……很不错吧。」

「居然若无其事地炫耀了起来!?」

凯雅和乌琪难掩惊讶。

另一方面，奈迦似乎还有疑虑，神情有些凝重。

「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不过洛洛薇尔，你不会被发现吗？万一敌兵发现你在河里，恐怕会发动攻击哦？」

「我可以用魔法让外面的人看不清楚河里的样子，而且在艾茵丝她们的攻击开始后，我想他们也没闲工夫监视河里了。」

「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就照你说的做吧。」

奈迦指向地图上的悉拜斯河，「这里是洛洛薇尔。」蕾菈接着写下洛洛薇尔的名字。

「为了避免敌军无意窜逃，最好能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数看上去占有压倒性多数，以备不时之需。」

奈迦说着，望向荷丽歌恩和薇妲。

「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

「基本上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们要决定其他魔女的配置，以及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这些具体细节。」

奈迦与魔女们经过再三讨论，终于详细决定了夺取安殷要塞的作战计划。

5

隔天，海茵朵菈与丝雷玛雅族立即着手进行攻打安殷要塞的准备工作。

接着，十天后——

奈迦与魔女们进攻安殷要塞的日子终于来临。

6

艾茵丝、凯雅、奈迦和蓝柏哈逐步接近河川右岸。敌人射来飞箭的可能性虽低，但为预防有不测情形发生，还是指派了凯雅充作护卫。

蓝柏哈披着斗篷，脸上用布遮了起来，敌兵就算见到也不可能认得出他的身份。

出击前，他主动表示想确认自己的部队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前线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奈迦开口拦阻，「哎，你也会亲上前线对吧？这么看来并没有那么危险。」蓝柏哈依然坚持己见。

「我身边有魔女保护，不过要是你遇上危险，她们恐怕没有余力顾及你的人身安全。」

「别担心，到时候我会自己想办法。」

「既然你不在意，我就带你一起过去吧。我懂你想亲眼确认自己的部下是否能平安逃过一劫的心情。」

两人讨论过后，奈迦决定带蓝柏哈一起上战场。蓝柏哈的态度正展现出他的责任感，奈迦因此更确定这个人值得信赖。

在奈迦与艾茵丝等人后方稍远处，蕾菈、荷丽歌恩与薇妲正在待命。

就在刚才，乌琪从蕾菈手上拿到咒符，已经乘着飞空艇飞上天空。魔女的接近使得驻守在对岸的侦察部队开始出现骚动。

奈迦、艾茵丝、凯雅和蓝柏哈等四人把背上的笼子放到地上，笼子里装了满满的小石子。部分敌兵率先登上堤防，拉弓射箭展开攻击，但由于双方相距甚远，箭矢在离奈迦等人还有一大段距离处便已纷纷落地。

在判断敌兵的弓箭不至于造成威胁后，奈迦立刻下令攻击。

「上，艾茵丝！」

艾茵丝用右手握住石头，左脚使力向上抬起，接着把右臂往后伸长。在她放下左脚，身体往前倾的同时，伸长的右臂也俐落而且大动作地往前方挥去。

咻。

石头伴随撕裂空气的响声，在空中往前疾冲。过没多久，靠近对岸的河面溅起了水花。

抛出石头后，恢复姿势的艾茵丝测量了下石头落地的位置，喃喃说：「嗯，还要再远一点。」又抓起了另一颗小石头。

咻。

撕裂空气的声响再度响起，片刻过后，这次换堤防斜坡上扬起了尘埃。

「厉害，艾茵丝！」奈迦赞叹，「那些敌兵全吓到了！」凯雅也兴奋地手舞足蹈。

「继续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尽量把石头砸向士兵较不密集的地方。」

「好，可是我没办法那么精准地控制让石头完全不会砸中敌兵哦？」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相信蓝柏哈也不至于提出这种要求。」

艾茵丝瞥向蓝柏哈，「只要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听蓝柏哈这么答道，她也就放心拿起下一颗石头。

「我要继续丢啰。」

石子撕裂空气的声响接连响起，在堤防各处扬起尘埃。即使从远方眺望，也看得出敌军已陷入混乱。石头带着惊人气势击中堤防斜坡，敌兵见了无不萌生要是被砸中肯定小命不保的恐惧。他们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该继续无谓地用弓箭应战——毕竟射不中目标——还是赶紧逃难。同一时间，乌琪正乘着飞空艇绕了一大圈闪避飞石攻击，往他们的上方接近。

她在空中洒下咒符，蕾菈一看到后便马上吟诵起咒文。接着，咒符不约而同地在空中起火燃烧，乌琪也乘着飞空艇急忙远离战场。

一团团火球从空中轻飘飘地落下，凯萨德拉王国军望见这景象无不惊慌失措，惨叫连连，在此同时，堤防斜坡仍在持续扬起尘埃。

就在敌军正从困惑转为混乱之际，河面掀起了大浪。

浪高一码特以上，光是这样已经极不寻常，且浪并未打向岸边，而是直接往上扬起，这幅景象可谓诡怪离奇。扬起的巨浪犹如水龙的头颅冲出水中，在河面上左右张望寻找猎物。敌兵这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抛下手中弓箭，翻身往堤防另一头落荒而逃。

过没多久，堤防上的敌兵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艾茵丝，为了预防对岸还有敌兵，我们再前进一点，把石子丢到堤防后面吧。」

奈迦、艾茵丝、凯雅和蓝柏哈背起笼子，在前进超过二十码特之后，再次放下笼子。

艾茵丝再度展开投石攻击，虽然因为堤防的阻挡看不见尘埃，但石子确实越过了堤防。如此一来，就算堤防后方还有其他士兵留守，应该也会急忙逃命。

四人前进之后，在后方待命的部队也跟着前进。因为用不着再担心遭敌人射箭攻击，奈迦叫来瑟雷娜，用她的魔法＝天眼侦察对岸情形。

「没问题。左岸已经清空，至少附近一带没见到敌方士兵。」

听见瑟雷娜的回报，「好！」奈迦用力拍了下手。

「一切正如我们的计划，侦察部队应该会有部分士兵逃回要塞，向他们报告魔女来袭。艾茵丝，可以停手了。」

听奈迦喊停，艾茵丝放下手中石头，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

「这么卯足全力连续砸下来，有点喘不过气呢。」

（连掷一百码特远居然只是有点喘不过气。）

「什么？」

「没事，辛苦你了。」

「能达成任务是我的荣幸。」艾茵丝开心笑说。

这时，乌琪乘着飞空艇回来了。

「乌琪！」

「干嘛!?」

「我们要过河了。瑟雷娜已经用天眼确认过对岸情形，为以防万一，你可以从空中再确认一次吗？」

「确认就确认啰。」

飞空艇浮在半码特高的上空，乌琪一应声，奈迦忽然低下头。

「拜托你帮忙确认，麻烦你了。」

「呀啊？」

乌琪惊讶地往后仰过身子，差点从飞空艇上摔了下来。

「别这样，恶心死了！不要乱吓人啦，要是我掉下去怎么办！」

「这种高度就算摔下来也没事吧，何况我这么谦卑地向你拜托，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种态度不适合你啦。」

抛下这句话后，乌琪随即乘着飞空艇升空。

奈迦闻言不禁苦笑，接着唤来艾茵丝、凯雅和瑟雷娜。

「我们往岸边前进吧。」

奈迦等人一边留心周围动静，一边往右岸前进，原本在后方待命的荷丽歌恩一行人也随后追上他们的脚步。奈迦领着超过十名魔女与河里的洛洛薇尔会合，不费吹灰之力便抵达左岸。

魔女这边无人受伤，岸边也没发现倒下的敌兵。

「在攻陷的要塞过程中务求无人牺牲」，奈迦这计划可说是有个相当顺利的开始。

7

安殷要塞近在咫尺。

同一时间，逃回要塞的侦察部队报告因为遭到魔女攻击，侦察部队溃不成军，之后魔女恐怕会渡河来袭。驻守在要塞里的士兵因此陷入半恐慌状态，奈迦等人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只有瑟雷娜以天眼看出瞭望台上的士兵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看来没有必要全部抓起来，只要逮住一半的士兵，其他人自然会仓皇逃出要塞。）

奈迦暗中盘算。

他按照原定计划，在要塞北方空出了一个缺口。为了让要塞里的士兵察觉这一点，他刻意在另外三个方向醒目地竖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旗帜，旗面上绘着过去象征魔女王国的国徽。从瞭望台上应可清楚望见魔女军的军旗，对方必定能确实掌握魔女的军力部署。

（局势对我们有利，看来这次的难度不高。只要依计划进攻，就能攻陷要塞，唯一的问题只有在攻陷过程中，是否能不牺牲任何一名凯萨德拉王国军的士兵，唯独这一点需要担心。）

奈迦与魔女全员就定位，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8

艾茵丝抛掷石头，乌琪乘着飞空艇，带着蕾菈事先准备好的咒符飞往要塞上空。在她们引开士兵注意力的同时，硬化身体的凯雅趁机带着斗篷和挡箭用的盾牌冲向城墙。

凯雅不怕弓箭，她会把挡箭用的盾牌带在身上，是为了保护出现时毫无防御力可言的爱妞希欧妮，但这不过是杞人忧天。瞭望台上的敌兵不只没有朝冲向城墙的凯雅射箭，随着她的接近，那些士兵更是急忙冲下瞭望台，逃进要塞里头，其中说不定也有些士兵已经逃出要塞。

「什么嘛，真没意思。」

凯雅发着牢骚，放下手中盾牌，把从爱妞希欧妮那里拿到的斗篷摊开放在地上，地点在要塞东侧中央附近的城墙正下方。

接着凯雅站了起来，为防备意外的攻击把盾牌举到头上。紧接着，爱妞希欧妮的头顶从斗篷伸出头的部分冒了出来。

「呃啊，真的从地底冒出来啦，好恶心的魔法。」

爱妞希欧妮从地上露出半张脸，目光凶狠地瞪向凯雅，她见状连忙把头转了开来。转过头时，凯雅顺道观察了下周围情形，视线范围内还是没有发现敌兵。

（该说没意思还是没劲呢，不过他们上次输得那么凄惨，也不意外就是了。难怪奈迦说『局势对我们有利，这次说不定能轻易夺下要塞』。虽然只是半信半疑，从这次的战况看来，他这话确实很有可能成真。）

战争并不是只看一时的结果，输赢的方式都与下一战息息相关，凯雅学到了这一点。

在凯雅东张西望时，爱妞希欧妮的斗篷也愈升愈高。不久，爱妞希欧妮的头升到比凯雅头顶更高的位置便停了下来。换句话说，她全身已经移动到了这里，薇妲也已经出现在斗篷里。

凯雅赶紧做好准备，沉重的冲击也在同时袭向全身。

「呃，好重。」

凯雅抛下手中盾牌，双脚用力撑起重上数倍的身体，可惜仍是招架不住，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倒在地上。随后，要塞里纷纷传出士兵大叫或是怒吼的声音，但这些喊叫声马上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声。

「我已经事先做好准备还是抵挡不了，要塞里的敌兵……想必……更是无法动弹。」

实际上，情形也确实如她所料。

乌琪乘着飞空艇飞往要塞上空，从上往下观察。外头的士兵无一幸免，一个个或俯或趴，或是仰身倒在地上。其中也有些士兵试图起身，奋力挣扎，但他们不仅站不起来，连往前爬也有困难。

乌琪见这景象忍不住拍手大笑。

「好像黏鼠板上的老鼠哦。」

由上空放眼望去，没发现还能够起身行动的士兵。

「吃我这一招——！」

飞空艇疾速俯冲，乌琪朝聚集在地面上的士兵抛出了手中的东西。那东西一离开乌琪手上，立刻在空中张了开来，落到士兵头上。

「哇啊，这是什么东西？」

「网、网子吗？」

张开落到士兵头上的是以牢固的绳索编成的网子。因为趴在地上的士兵们正奋力地用四肢撑起自己的身体，使得他们既无法用手挥开，也没办法爬着逃出网子。他们愈是挣扎着逃走，网子愈是紧紧缠绕住他们的身体。

乌琪接着移动到另一个地方，同样撒下网子。

网子里的士兵愈来愈多，无法行动的士兵充满整座要塞，那副模样就像遭渔网一网打尽，拖上陆地的可怜鱼群。

乌琪暂且离开要塞，回到在薇妲魔法效果范围外待命的伙伴身旁。在那里，她载起洛洛薇尔，飞空艇再次升空。

「一次载两个人果然还是太重了。因为载着除了我以外的魔女，害得我用魔法操纵风的效率降低，要让飞空艇在空中飞行也很困难。」

奋力操纵飞空艇的乌琪发起了牢骚，搂住她的腰，紧抱住她身体的洛洛薇尔一听马上开口道歉。

「对不起。」

「不，你这么轻还不成问题，要是艾茵丝就惨了，飞空艇恐怕连飞也飞不……」

叩！

有个东西来势汹汹地穿过飞空艇旁，带来的冲击余波使得飞空艇剧烈摇晃。

「咿——!?」

乌琪好不容易勉强让飞空艇恢复平衡，接着高吊起眼角回头往后一瞧，就看见似乎刚抛出什么东西的艾茵丝。

「欸，艾茵丝，你在搞什么鬼！要是被你的石头砸中，我这飞空艇就变成木屑啦！」

乌琪气呼呼地高声抗议。

「加油哦——乌琪、洛洛薇尔！」

艾茵丝笑咪咪地挥着左手，但她右手里握着另一颗石头的举动没逃过洛洛薇尔的一双利眼。

洛洛薇尔额上冒着冷汗，拍了拍乌琪的背。

「乌、乌琪，我们快逃……不对，我们快到要塞上空吧，还有任务要完成呢。」

「说、说得也是。」

乌琪操纵着还有些不太稳定的飞空艇，回到了要塞上空。

「哇啊，薇妲族长的魔法好厉害哦。」从上空俯视地面的洛洛薇尔不禁赞叹。

地面上，到处都是在网子里乱动的士兵，正拼了死命挣扎着。

「别佩服了，快把你的工作做好！飞空艇载着两个人很难操纵！」

「啊，我知道了，马上就好。」

洛洛薇尔吟诵咒文，凝聚空中水气。不一会儿，空中降起了雨。等雨水充分濡湿地面，乌琪又操纵飞空艇折了回去，放下洛洛薇尔，接着载起丝雷玛雅族的魔女莉丽，回到要塞上空。

9

乌琪心里对于能不能顺利飞行有些不安，因为她从没用飞空艇载过他族魔女。多亏莉丽的体型娇小，体态轻盈，操纵上不如预期困难。

乌琪的飞空艇一飞到要塞上空，莉丽立刻吟诵咒文，频频击掌。

「神鸣神命，神招神照，雷电交迸，发雷霆之怒，疾电光石火之势。雷轰电掣，雷鸣电闪，万物降伏，四方降服，雷击、雷疾、雷殛。」

一小道闪电从空中劈向地面，「呀啊啊啊啊——」被雷劈得全身触电的士兵们不住哀鸣、惨叫，响彻整座要塞。闪电一再从空中劈下，在地面引起阵阵哀号。由于所有士兵身上都穿着金属制的铠甲，再加上因洛洛薇尔降下的雨而全身湿透，导致没有一个士兵逃过触电的命运。

由上空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任何还能够行动的士兵。飞空艇上，乌琪一再旋转手臂，送出暗号。一望见她送出的暗号，使力抬头仰望的凯雅立刻大喊：

「薇妲族长，可以了！」

接着，凯雅感觉自己的身体顿时轻盈不少。实际上她只是恢复原来的体重，却觉得体重似乎减轻了一半之多。

「哇啊，身体好轻哦。」

凯雅有种一跃就能跳到城墙上的感觉，于是她奋力往上一跳，遗憾的是这一跳连半码特高也不到。

「果然只是恢复原来的样子啊。」

她发着牢骚，往爱妞希欧妮走了过去，把斗篷的衣摆翻了起来。

「这是您的衣服，薇妲族长。」

凯雅拿出了一件小斗篷，大小正好适合薇妲。

「辛苦你了。」

薇妲说，伸出手取过斗篷。薇妲在爱妞希欧妮的斗篷里穿起了小斗篷，爱妞希欧妮杵在原地，脸上神情始终保持严肃，凯雅看了觉得有些好笑。

过没多久，披着斗篷的薇妲从爱妞希欧妮的斗篷里爬了出来。

她调整了下呼吸，接着转身朝向爱妞希欧妮。

「去吧，爱妞。」

「是，母亲大人！」

爱妞希欧妮往上一跃，跳上薇妲伸出的掌心。

照理来说，娇小的薇妲不可能把高大的爱妞希欧妮往上抛，但爱妞希欧妮却如羽毛般轻盈地跃上高空，轻轻松松便跳过了城墙。

「哇啊，好厉害！」

「你也想试试吗？」

「可以吗!?这样不会太累吗？」

「这种小事消耗不了魔力。」

「可是我这样子——我身体硬化成这个样子也跳得上去吗？」

「可以，跳上我的掌心吧。」

「好，凯雅要跳啰——」

凯雅使劲往上一跃，脚底一碰上薇妲的掌心就知道这次不是错觉，她实际感受到自己的体重急遽减轻，不对，与其说是减轻，倒更接近失去全身重量。

薇妲随手一挥，把凯雅往空中抛了上去。

凯雅的身体高高飞在半空中，她简直以为自己再这么往上跃就可以在高空飞翔。当然这只是错觉，她的身体一越过城墙，便恢复回原本的体重。

这么看来，随着薇妲的魔法失效，因为魔法而减轻的体重自然马上跟着恢复正常。

「哇啊。」

凯雅连忙调整姿势，做好落地的准备。由于体重不是一下子恢复，而是慢慢增加，避免了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导致一头撞上地面这样的风险。

在脚底确实着地后，凯雅屈膝吸收落地的冲击。等她伸直了膝盖，体重也已经完全恢复。

「呵，这……真好玩的魔法。」

她悠哉心想，环顾了一下周围情形。

随处可见倒地的士兵，他们或是数人或是十来人遭网子网住，没有一个不是昏厥倒地。

「这是因为刚才那一阵雷击吧。」

凯雅走近其中一个网子，观察倒地的士兵，其实也用不着确认，他们身上的铠甲和军服早已湿透。

「全身湿淋淋的，增强了雷电的攻击效果了吧。看来他们一时半刻醒不来，不过要是有士兵醒来就麻烦了，还是赶紧解决吧。」

凯雅拿起网子上的木桩，用硬化过的拳头往地面捶了下去。等网子四个角落的木桩全深深固定在地面后，她站了起来，试着拉了拉网子。

「嗯，这样就可以了。就算有士兵清醒过来，任凭他们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这张网子。」

凯雅在网子之间穿梭，接连用木桩固定。

这时，其他魔女也陆续越过城墙，以数人为一组开始巡视要塞。

10

「辛苦你了，凯雅。」

听见艾茵丝的声音，凯雅转过了头。

由于今天是来攻打要塞，艾茵丝在平时单薄的衣裳外加上了皮革制的铠甲。和金属制的铠甲相比，皮革对魔法效果的影响相对较为轻微。然而，她身上的皮革铠甲只覆盖住最低限度需要保护的部位，肌肤依然有大部分面积裸露在外。

奈迦见到她这一身打扮时，忍不住想吐槽道『这样能增加多少防御力？』，不过……

（在我那个世界，大家都是全副武装上战场……应该是吧。她这样子看起来真怪，不过算了，总比什么都不穿来得好。）

……他转念一想，忍住了吐槽的念头。

「你也辛苦了！」

「剩余敌兵好像全逃出去了，要塞里的搜索行动还在进行，至少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其他有行动能力的敌兵。」

「荷丽歌恩大姐和奈迦呢？」

「城门刚开，他们已经进来啰，蓝柏哈也和他们一起。」

「这样啊。对了——」凯雅不住打量艾茵丝的身体，「你该不会也是靠薇妲族长的魔法飞上空中，跳过城墙的吧？」

艾茵丝笑吟吟地偏过了头。

「咦？『该不会』是什么意思呢，凯雅？该不会你是想说，『就算薇妲族长的魔法再强大，该不会就连艾茵丝这么重的家伙也能让她飞上空中』，你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凯雅自觉失言，但话一说出口就收不回来。她双膝打颤，急忙摇头。

「当当当当当然不是，我一点也没有那个意思。」

「……是吗？那么你刚才说的『该不会』是什么意思呢？」

艾茵丝和蔼笑着，左掌握住了右手拳头。她的左手使力，把右手的指关节折得喀喀作响。

「我还有木桩要固定，待会见啦～～！」

凯雅说完便一溜烟地逃离现场，而就在艾茵丝瞪着凯雅离去的背影时，背后传来了奈迦的声音。

「哟，艾茵丝，辛苦了。」

艾茵丝转过头，眼前站着全身穿上铠甲的奈迦，以及和自己一样穿着小件皮革铠甲的荷丽歌恩，在他们背后，则是身上披着斗篷，用布遮起脸的蓝柏哈。因为在斗篷底下看不出来，他的双手全被牢牢绑住。他原本就没有给人想要逃走的感觉，这样的防范也许只是多此一举。

「奈迦、大姐，你们也辛苦了。」

艾茵丝回道，荷丽歌恩满足地点了点头。

「我们似乎真的成功攻占要塞了。」

「是啊，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攻下来了呢。不愧是奈迦，真是了不起的战略。」

「我的战略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这次全多亏局势对我们有利。反过来说，敌军一开始就自乱阵脚，能轻取要塞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局势如何发展这种事我们实在判读不出来，这男人做来却是轻而易举，实在厉害。）

荷丽歌恩内心不禁大为折服。

奈迦没有察觉荷丽歌恩的想法，视线反倒打量起艾茵丝的身体。

「倒是艾茵丝，该不会你也是靠薇妲的魔法飞上空中……」

艾茵丝闻言立刻一个箭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挥出右拳。

「喔咕啊!?」

她一拳揍向奈迦的铠甲。奈迦虽身穿铠甲，但腹部依然感受到强烈的冲击。等艾茵丝若无其事地收回右拳，奈迦马上双膝一软，腰往下弯到额头几乎贴上地面，按住肚子低声呻吟。

「怎……怎么突然动手……啦……」

「不知道。」

艾茵丝高鼓起脸颊，气冲冲地快步离开。

「喂、喂，你还好吧，龙王？」

蓝柏哈忧心忡忡地表示关心。奈迦举起了右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呃……我还……好……」

荷丽歌恩大叹了一口气。

「奈迦啊，你多少顾虑一下女孩子的心情吧？」

「别这么说，不过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嘛。」

「你以为只是个小玩笑，听在对方耳里不一定是那么一回事啊。」

「这、这样啊，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注意一点。」

奈迦揉揉腹部，咬紧牙站了起来。

「话说回来，艾茵丝那家伙简直是用上了全力。」

听见奈迦这么抱怨，荷丽歌恩朝他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那还不叫全力呢，艾茵丝如果使出全力，你的肚子现在已经连同铠甲开了个大洞，或是全身骨头粉碎了。」

「呃……这、这样啊。」

以后得多留心了，奈迦暗中警惕自己。

「先不管这个了，我们已经攻下要塞，这座要塞从今天起就属于我们的了，要先巡视一下吗？」

奈迦张望了下要塞，「说得也是。」正要点头同意时，「……不。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先卸下那些俘虏的武装，巡逻小组继续原先的任务，其他魔女全部投入卸除敌军武装的工作。」

「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首先大家先聚集在一处，拆开网子，从已经清醒的士兵开始卸下他们身上的装备，接着再从那些昏迷不醒的士兵身上取下武器与防具。卸除武装后，把他们运到正门前广场，只要抛下他们不管，醒来后他们自然会逃走。至于那些已经清醒的士兵，在卸除武装后只要向他们说『逃吧』，他们应该就会连滚带爬地逃离要塞。」

荷丽歌恩皱起眉头，向奈迦确认：

「那些昏迷的士兵只要把他们放在城门前就不用管了吗？」

「我想想，好像还是派人监视，在士兵清醒过来后向他们放话『还不快逃』比较妥当。这么一来，那些家伙也会意识到魔女是选择释放而不是杀了他们，自己被魔女救了一命。就这么办吧。你可以叫魔女到这里集合吗？荷丽歌恩？」

「好。蕾菈！」

荷丽歌恩重重点了下头，叫来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蕾菈，命令她升起召集众人的狼烟。蕾菈立刻燃烧咒符，绿烟冉冉上升，号召所有魔女到此集合。

魔女们见到信号，接连往他们身旁聚集。

11

奈迦与荷丽歌恩先是向聚集在此的魔女俐落地下达指令，接着薇妲也来了，于是奈迦一样请她集合族里的魔女，进行卸除士兵武装的工作。

少数清醒的士兵已经当场放他们逃走，其余昏厥的士兵则是被堆在从仓库里搜出来的推车上，运往城门前的广场。拉着推车的人自然是艾茵丝，为了说服她，奈迦费了不少心力。

奈迦一再安抚，好不容易让闹着别扭的艾茵丝点头答应拉推车。他也因此更深刻体认到一件事。

（嗯，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果然重要，尤其是对女孩子。）

12

作战计划一早便展开，此时日已西斜。话虽如此，离傍晚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要塞里，建筑物和瞭望台拉长的影子仍显得相当黝黑。

大小两弯弦月朦胧散发着洁白光芒，低挂在碧蓝苍穹。

在要塞北侧，奈迦的声音响遍了城门前整座广场。

「喂，那边的，你们醒了吗？能动的话就快逃。」

奈迦这么一喊，清醒的士兵无不惊恐地望着他，接着战战兢兢地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情形。广场四周约有十来位魔女，包围在士兵周围监视着他们。士兵们察觉自己遭到魔女俘虏，每一个都害怕得全身发抖。

「欸，怎么啦!?你们尽管逃没关系啊，再说你们留在这里只会碍事，还不快滚。」

不知为何，有个身穿铠甲的男人神气兮兮地站在高台下着指令。

（魔女里面为什么有男人？）

（那家伙是什么人？）

士兵们一脸纳闷，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讨论这件事。

「你们不想逃吗？这意思是你们自愿成为魔女的奴隶啰？还是你们宁愿死在这里？」

身穿奇装异服加上铠甲的男子，拔出了形状奇特的剑。士兵们这才回过神，唤醒了恐惧。

「哇啊啊啊啊啊！」

其中一名士兵跳了起来，连滚带爬逃了出去。一有人逃走，其他清醒过来的士兵也争先恐后地逃离要塞。渐渐的，广场上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士兵。最后，她们又是拍打又是摇晃那些迟迟没有恢复意识的士兵，硬逼他们清醒过来，驱赶似地强迫他们逃离要塞。

广场上，只剩二十人左右的队长和副队长。她们事先挑出几位队长和副队长，绑住其手脚，把他们留了下来。因为有蓝柏哈在，要找出指挥官并不是难事。

在最后留下的这些士兵面前，站在高台上的奈迦扯开了嗓子。他收刀回鞘，从腰间取下刀鞘，拄着高台，双手交握放在刀柄上头。

「如何，这下你们知道魔女有多厉害了吧!?你们现在成了俘虏，生杀大权可说全掌握在魔女手中。」

轻细的惨叫声此起彼落，数名士兵僵直了身体。

「不过放心吧，这次饶你们不死！」

奈迦刻意拉高嗓音，僵着身子的士兵们听见纷纷松了口气。

「魔女选择释放你们！」

说到这里，奈迦暂时停了下来，缓缓环顾底下的士兵。在确认他们全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自己之后，奈迦再一次高声疾呼。

「你们会被捕，是因你们愚蠢地试图夺取魔女土地，攻击魔女的下场，也就是咎由自取。这一次，魔女慈悲为怀，既往不咎。听好了，仁慈的魔女大发慈悲，救了你们的性命！这一点我奉劝你们铭记在心！如果你们已经得到教训，最好别再做出与魔女为敌这种愚蠢的举动！」

士兵们凝视着奈迦，脸上大多充满猜疑或是纳闷，其中也有几个用力地频频点头。

「你们即将获得释放，临走之前有什么话想问吗？」

奈迦悠然地再次眺望现场剩余的士兵。这时，一名士兵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奈迦用刀鞘底端指向士兵，这位士兵因此而身子一僵，但又马上恢复镇定，提出了问题：

「请……请问，魔女里面只有你一个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奈迦目光冰冷地望着提问的士兵，只是这样，那位士兵便觉得浑身僵硬，汗水直流。

「我是什么人？问得好，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答案听得提问的士兵讶异不已，但奈迦一概不以理会，又继续说：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总之这里的魔女都叫我——」

奈迦刻意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

「——龙王。」

士兵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你们想知道我的身份是无所谓，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平安逃离这个地方吧？被拿走的武器不会归还，在回城里的路上小心别碰上猛兽或是强盗啊。」

奈迦这话让所有人又回过了神。

「最后我再提醒你们一次。别冀望魔女以后会再从宽处置，下次你们再被捕的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她们会活生生地剖开你们的肚子，放光你们体内的血，吃掉你们的内脏。这样你们明白了吗！」

「咿～～」

「明白了～～」

士兵们无不满脸惨白，俯身跪拜，但荷丽歌恩和其他围绕在旁的魔女每个都是一脸不满。

奈迦拔出刀，走向士兵。他站到吓得浑身僵直的士兵身旁，刀一挥，斩断了束缚他们手脚的绳索。斩断所有绑住副队长和小队长们的绳索后，奈迦举起刀，指向城门。

「你们可以走了。」

听奈迦这么宣称，却没有一个人真的采取行动，也许是害怕要是这么一逃，就会被人从背后斩杀。

「怎么了，你们不逃吗？如果你们不想逃，也可以一辈子当魔女的奴隶，任由魔女……」

「哇啊啊啊！」

其中一人惨叫着冲了出去，其他士兵受到影响，也纷纷冲向城门，离开了要塞。

「如果你们平安到家，记得告诉家人魔女有多么仁慈！」

奈迦朝他们背后大喊，这话是否真有进到这些逃兵耳中无从得知。

无论如何，这些士兵头也不回，一心往城门外拔腿狂奔，全逃出了要塞。

13

士兵的身影消失后，奈迦把荷丽歌恩与薇妲叫了过来。

「关于之后的事情……怎么啦，我们已经成功攻下要塞，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那么不满？」

「那种说法太过分了吧，奈迦。那样岂不是让敌兵对我们产生错误的印象吗？」荷丽歌恩瞪着他说，乌黑的丰盈秀发蠢动，模样十分骇人。

「就是说啊，有那么多种说法，偏偏把我们说成了生饮人血、活吃人肝的妖魔鬼怪。」薇妲似乎也一样怒不可遏。

光看外表，她就算生气也没有荷丽歌恩可怕，但因为亲身体验过她魔法的威力，奈迦急忙朝两人摆手辩解。

「你们误会了，那只是为了让士兵害怕撒的谎，不是有句话叫善意的谎言吗？」

「……有这种话吗？」

见荷丽歌恩和薇妲投来极度怀疑的目光，奈迦忽然没了自信。

「奇怪？应该……有吧。」

「和你丧失的记忆有关吗？」

「好像是，偶尔这类谚语会忽然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奈迦的神情显得有些哀伤，荷丽歌恩和薇妲见状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放过了奈迦。

「接下来要怎么办，奈迦？」

奈迦暗自松了口气，「首先是——」他轮流望向两人。「依原定计划侦察附近状况。瑟雷娜负责要塞周围，乌琪沿道路侦察，确认要塞四周有无敌兵潜伏，以及那些逃走的士兵是不是真的逃离了要塞。」

「嗯，这件事交由我来吩咐。」荷丽歌恩应道。

「接着是建筑物内的调查，尤其需要详细检查仓库里放了些什么东西。」

「嗯，这件事就交给艾茵丝处理。」

荷丽歌恩把这工作交给艾茵丝。

「是，遵命。」

「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想，凯萨德拉王国军总有一天会挥军进攻，夺回要塞，因此我们必须强化要塞的防御。不过他们也不会现在马上反攻，用不着急着在今天处理这件事。」

「奈迦，你认为王国军攻打要塞的可能性有多高？」荷丽歌恩问，语气里听得出几分紧张。荷丽歌恩尚且如此，周围魔女的脸上更是难掩紧张与不安的神色。

「悉拜斯河一战惨败加上今天要塞轻而易举就被攻陷，是因为军队指挥官不一定有意开战，最重要的是那些士兵不晓得还有没有战意。考虑到这几点，我认为他们会立刻设法夺回要塞的可能性相当低。」

听见奈迦这么回答，好几位魔女明显松了口气。

奈迦斜视着这些魔女，警告说：「不过，千万别掉以轻心，我们的敌人不只有凯萨德拉王国。」

「嗯，没错。」薇妲点头称是。「凯萨德拉王国军的战力大减，他国的行动势必会更明目张胆……这一点也必须纳入考量。」

「关于这一点，麻烦改天再告诉我这附近详细的势力分布情形。」

「好啊。」

「随时奉陪。」

「先不谈这个了，今天我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大事。」

「噢？还有什么事吗？」

「欸欸，荷丽歌恩，你这么问就不对了吧。我们赢了这场战争，没有破坏一砖一瓦就夺下安殷要塞啰，这样你还不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事吗？」

荷丽歌恩与薇妲面面相觑，一时间似乎想不出「接下来该做的这件事」到底是指什么事。

周围魔女也不懂奈迦这话的意思，每个都是一脸纳闷。

「啊啊，真是急死人了。」

奈迦急躁地动着身体，高举起已经出鞘的刀。

「为庆祝我们获胜，我们要举行庆功宴啦！」

「噢噢，对喔。」

「原来如此，这件事确实重要。」

荷丽歌恩和薇妲不约而同点头，赞同他的说法。魔女们笑逐颜开，纷纷热烈地拍着手，踏响了脚步表示赞成。

14

（这人真是厉害，难怪魔女称他为龙王。）

蓝柏哈感受着魔女们高昂的情绪，望向奈迦的神情愈显得钦佩。

（结果正如他所言，他们成功夺下要塞，而且负责守备的军队无人牺牲。这不只是豪言壮语，也不是他当场随口胡诌。）

目送许多熟面孔平安逃离要塞，蓝柏哈大大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放下心，也不禁佩服。他惊讶于奈迦的执行力与指挥能力，甚至深受感动。

（说不定这人真能建立人类与魔女和平共处的世界，如果能够实现，或许就可以结束人类之间悲惨而且丑陋的纷争。）

蓝柏哈想起了年幼女儿的笑容。

（这么一来，也能避免再出现和她一样可怜的孩童了吧。）

蓝柏哈开始想亲眼见识这理想世界的到来，有了想要为这样的世界尽一己之力的念头。

15

魔女们兴高采烈地喝酒狂欢，奈迦向荷丽歌恩说了一声，便带蓝柏哈离开，前往另一个房间。有人类男子在场，魔女们想必会有所顾虑，无法尽兴，这也算是他表现体贴的一种方式。

察觉他的用意后，荷丽歌恩朝他低头说了声不好意思。

「用不着在意，庆功宴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接下来多的是机会。」奈迦笑说，举起了手。

「我待会儿派人把酒肴送过去。」

「好，麻烦你了。」

此时，在众魔女饮酒狂欢的另一间小房间里，奈迦与蓝柏哈两人喝着酒，四下幽然寂静。

16

「你为什么不逃？」奈迦问。

奈迦手里拿着装有葡萄酒的酒杯，但只是浅尝即止。他并非讨厌葡萄酒的滋味，只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天生酒量不好，不敢多喝。

另一方面，蓝柏哈似乎酒量惊人，一次又一次饮尽了金属酒杯里的酒。

「这个嘛。」蓝柏哈把酒杯放回地面，隐约泛红的脸庞朝奈迦转了过去。「我是俘虏，擅自逃跑会被你们杀了吧？」

「那时候我不是放走所有俘虏了吗？原本我也有放了你的意思，所以如果你混进人群里逃走，我既不会跑去追你，也不会有怨言，除了那些魔女可能会抱怨个两句。」

「是喔，原来有机会逃啊，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奈迦有些意外，蓝柏哈说这话的语气听不出懊悔或是遗憾。

「怎么啦，你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在意呢。」

「噢，哎，也许我真的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吧，反正也没有家人等我回去。」

「这样啊，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再这么下去，你恐怕一辈子都会是魔女的俘虏，相信不管对你还是魔女，这都不是太让人愉快的情形。我看还是找机会放走你好了。」

奈迦这么一说，蓝柏哈立刻露出严肃的神情。

「呐，龙王。」

「这么慎重是有什么事吗？」

「可以让我当你的部下吗？」

奈迦闻言，微微睁大了双眼。

「你是认真的吗？」

「是。不，我不知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

蓝柏哈这么答道，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复杂笑容，分不出是自嘲、难为情还是另有其他情感。面对蓝柏哈这样的态度，奈迦的回应相当冷酷。

「成为我的部下等于和魔女结伙，与你们的神所说的『神的敌人』成了同一伙人，换句话说，连你也会变成『神的敌人』，与神为敌，与人类作战。这样你真的愿意吗？」

「我原本就不是多么虔诚的信徒，况且……」蓝柏哈伸手拿起酒杯，把杯子送到嘴边，一口气饮尽杯里剩余的葡萄酒。呼，他吁了口气，接着把酒杯放回地上，没正眼望向奈迦，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跟随魔女的意思，我要成为的是你……也就是龙王大人的部下。」

「照我看来都一样。我既然支持魔女，就是人类的敌人，一旦你成为我的部下，今后你就成了魔女的盟友，人类的敌人啰？」

听奈迦指出这一点，蓝柏哈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不一样，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奈迦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不解的神情。

「……什么意思？」

「我是龙王大人的部下，和魔女无关。就算是为魔女奋战，那也是因为龙王大人下令。要是这么一想，感觉我对自己也算交代得过去了。」

听见蓝柏哈这一番解释，奈迦忍不住放声大笑。

「真是强词夺理。」

「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也说过有所谓善意的谎言吗？」

「啊啊，这倒是没错。」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谎言。我自年轻时代便从军，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军队，经历过无数场战役，也攻打过魔女，不过其中大部分都是与人类作战。」

蓝柏哈哼笑了一声。

「人类是神的仆人，却互相残杀。只要长官一声令下『那是我们的敌人』，不管对方是魔女还是人类，我、我们都会拼了命地射箭、挥剑，奋力杀敌，同时也被敌人所杀。敌人是谁，这一战有什么重大意义，底层的士兵根本没有余力思考这些事情。大家只是依指令拿起手中的武器，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奋战，就只是这样而已。既然如此，接受你的指挥，拿起武器与敌人作战，和我过去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多大分别。」

蓝柏哈扯开了嗓子滔滔不绝地说，话一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这算是我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吧。」

奈迦只应了声「这样啊」，定睛凝视着蓝柏哈。

也许是承受不住来自奈迦视线的压力，蓝柏哈伸手取过装着葡萄酒的容器，在酒杯里注入红色液体。

就在他把葡萄酒送进嘴里时，奈迦慎重地说：

「好，我知道了。我就收你当部下吧。」

蓝柏哈猛地抬起头，脸上似乎闪现出期待的光芒。

「真的吗!?」

「我不会说谎，只是最后我再问你一次。」

奈迦站了起来，神情严厉地俯视蓝柏哈。

「一旦成为我的部下，就等于在成功建立魔女与人类共存的新世界前，你必须持续不断地与人类作战，而且战争恐怕会接踵而来。你确定自己能一再向人类挥剑，即使遭诋毁为『神的敌人』也能忍受吗？」

「可、可以。」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每一次都采取像这次一样宽容的作战方式。这一次放过他们是为了将来着想，如果以后遇上需要杀光他们的情形，我照样不会手下留情喔？」

奈迦那俯视自己的锐利眼神，以及从他身上所涌出的压迫感，把蓝柏哈震慑得差点坐不住而往后倒退。他好不容易按捺住这股冲动，挤出了声音。

「我……我明白。这也无所谓。」

接着，奈迦身上的斗气忽而消失。

「好，那么你就成为我的部下，为我卖命吧。」接着，他眉开眼笑地说：「只要你尽力，必有回报。」

奈迦大为欣喜，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了一位人类部下。

目光远大的奈迦有预感，人类的部下将是他实现理想世界——魔女与人类和平相处的世界——的第一步。

奈迦大笑，蓝柏哈不由自主地向他低头致意。

「在、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既然决定了，我们这就去通知魔女吧。跟我来。」

奈迦喜形于色，雀跃地带着蓝柏哈离开了小房间。

17

「欸，荷丽歌恩，我有事情……」

奈迦与蓝柏哈踏进闹哄哄的大房间，醉醺醺的魔女们几乎全脱光了衣服，光裸着身子唱歌跳舞。

「……啊？」

「……啊！」

注意到奈迦和蓝柏哈来了之后，魔女们停下了歌舞。诡异的沉默——应该说几近可怕的沉默气氛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呃～～之后再来好了。」

「我、我想也是。」

奈迦和蓝柏哈脸色僵硬地转过身，匆匆忙忙正要赶紧离去时，脚一往前踏，身体就忽然变重，整个人跌了下去。

「哇啊？」

他们一摔到地上，体重又马上恢复正常。

两人连忙站了起来，打定主意一起身就赶快离开。可惜他们慢了一步，才刚站起来就已经遭魔女团团包围。

「光明正大跑来偷看，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还逃得掉吗？奈迦？」头发不停绕圈打转的荷丽歌恩全身赤裸。

「我看啊，奈迦，还是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一劳永逸。」伸出双手逼近的艾茵丝也是一丝不挂。

「挖出眼珠子太便宜他了，最好斩断他的四肢，让他从今以后不能再偷看。」空气在乌琪的身体四周盘旋，扎成两束的长发飘扬。当然，她也是全身光溜溜的。

「还是烧得他连灰烬也，不留吧。」手拿咒符逼上前来的蕾菈也是脱得精光。

「我来揍他吧？干脆揍死他吧？看我来把他揍得粉身碎骨，呀——！」凯雅挥起散发金属光泽的拳头，也是一样赤裸着身子。而且不只拳头，她全身上下——包括乳头——全带有金属光泽，看上去不只异样也很诡异，实在是光怪陆离的情景。

「最痛苦的方式应该是溺死他。」让红色液体——大概是葡萄酒——凝结成块，在空中飘浮伸缩，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的洛洛薇尔也是浑身赤裸。

「呵呵呵，龙王大人啊，你这么想看我的裸体吗？你大可像个男子汉，堂堂正正地直接开口拜托啊，像这样偷偷摸摸地跑来偷看，实在有损龙王的名号。」把手扠在腰间，挺起胸膛大笑的薇妲一样是光着身子。虽然她高高挺起了胸膛，身体依然不见任何起伏。

其他魔女大致上都是裸体，或是几近赤裸，她们目露凶光，重重——尽管人数并不多——包围住奈迦和蓝柏哈。

「欸，你们清醒一点啊！再说不是我来偷看，是你们让我看的吧！」

奈迦不管辩解或者抗议都徒劳无功，无论是道理还是正义遇上醉汉全派不上用场。

「别想狡辩～～」

「别想否认～～」

「别想耍赖～～」

「不许你翻脸不认帐～～」

魔女们七嘴八舌地大呼小叫，攻击奈迦与蓝柏哈。两人正要站起来，又被推倒在地上。

「快忘记在这里看到的事情！」

「最好忘得一干二净！」

「忘不了的话就去死吧！」

魔女们一拥而上，朝在地上打滚的两人又踢又踹。奈迦和蓝柏哈用双手抱头，在一阵又一阵的踢击中护住头部。所幸头部因此平安无事，只是这么一来也无暇抵挡魔女们不留情面地踢击身体其他部位。

为了想办法阻止她们的攻击，奈迦抬起头往上一瞧。

（哇啊!?这、这个角度!?）

「你们先别打了，这个角度很不妙啊！真的不妙，好痛！」

「咿～～这下死定啦。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成为龙王大人的部下，居然要被魔女踢死啦～」

「啊？」

蓝柏哈这一声惨叫让荷丽歌恩停下了动作。

「欸，大家先住手！」

荷丽歌恩先是制止其他魔女，接着向蓝柏哈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呃，所以说，我现在已经是龙王大人的部下……」

蜷曲着身体在地上打滚，用双手护头抵挡魔女踹踢的蓝柏哈朝荷丽歌恩瞥了一眼，又急忙移开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奈迦？」

「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啊！」

奈迦放开护住头的双手，仰望包围自己的大批魔女。

「话说回来，这个角度真的很不妙，你们不在意吗？」

奈迦并未像蓝柏哈移开目光。

「……嗯？」

俯视着两人的荷丽歌恩等人稍微移动了下视线，望向自己的身体。

裸露的身体。

赤裸的身体。

光溜溜的身体。

毫无遮蔽的赤身裸体。

蓝柏哈抱头背对着她们还不打紧，奈迦却是倒在地上仰望她们这副模样，角度确实危险至极。

「哇啊啊啊——!?」

终于了解自己的处境后，魔女们不只没恢复理智，甚至当场恼羞成怒。

「去死去死去死！」

「快从脑子里消除你刚看到的记忆，然后去死！」

「你最好脑浆爆开快死一死啦！」

（爆打踹踢）

袭向奈迦的踢击愈来愈激烈。

「哇啊，你们先等一下，好痛，快没命了，我真的会被你们踢死啦！」

奈迦挣扎着想要逃开魔女的猛烈攻势，但因为身边挤满魔女，任他插翅也难飞。

（糟糕，这下真的惨了，再这么下去我就要被她们踹死啦。）

要是向这些丧失理智的醉鬼反击，恐怕只会导致情况更加恶化，不过要是不反击，难保不会命丧此地。

奈迦下定决心，正准备动手时。

「慢着！你们要踢死他了，龙王大人真的快被你们打死啦！听好了，你们认为这么踹死龙王大人也无所谓吗!?」

蓝柏哈大叫，伏在奈迦身上保护着他。

「他是你们的伙伴啊！他可是打算为你们建立新世界的人啊！」

「……唔。」

听他这么劝阻，荷丽歌恩等人终于住脚。

「蓝柏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所、所以说，龙王大人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这事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是吗？这样的话事情就说得通了。」

「在、在那之前，你们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否则这件事没办法谈。」

「啊……这倒也是，你说得没错。」

稍微恢复理智的魔女们纷纷把脚收了回来，转过身。

「对了，你没看见吧？」

蓝柏哈被荷丽歌恩一瞪，拼了死命摆手，卯足全力摇头。

「没有没有没有。」

「如果你看见了，我本来打算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粉碎你全身的骨头，再把身体剁成碎片，丢给豺狼当食物。」

「我连个影子也没看见，放心吧！」

「那就好，不过奈迦看见了吧？」

「没有，尽管放心吧，我也是一样什么都没看见。」

「你还真有脸说这种话。」

荷丽歌恩如此心想，但她们也有疏忽大意的地方，因此没有再继续追究。

「啊～～我们要换衣服，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什么换衣服，是穿衣服吧！）

奈迦虽然这么想，又怕一旦将这吐槽说出口反而会激怒魔女。于是他老实地和蓝柏哈走出房外，待在走廊等待她们通知。

18

稍待片刻过后，「可以了。」房里传来叫唤声，他们再次踏进房内。

所有魔女都已经穿上平时的衣服，这下他们总算放下心。

（虽然她们平时的服装几乎是衣不蔽体，但经过这么一闹，看来总比没穿衣服好多了。）

奈迦暗自松了口气。

「奈迦，过来坐在这里，蓝柏哈也是一样。」

在荷丽歌恩的催促下，奈迦和蓝柏哈在为他们准备好的墙边位子坐了下来。两人背倚着墙，呈半圆形围在两人身旁的魔女们也跟着坐下。

「说吧，那个男人成了你的部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荷丽歌恩探出身子问道。在场其他魔女或是兴致盎然，或是带着纳闷、怀疑、责难的眼光望向奈迦与蓝柏哈。当中也有魔女因为先前的丑态感到难为情，隐约别开了视线，但那只是极少数的一群人。

「唔——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

奈迦向魔女说出方才与蓝柏哈的对话，解释起自己决定将他收为部下的来龙去脉。

「结果变成了事后才向你们报告，不过因为我认为有这个需要，当场决定了这件事。」

「嗯，这样啊。」

「有一点我得先说清楚，我会这么决定，是因为这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说得也是，既然要建立我们与人类和平共存的世界，人类盟友自然不可或缺。」荷丽歌恩说，点头表示同意。

艾茵丝、蕾菈、凯雅和洛洛薇尔等海茵朵菈一族的魔女大多点头赞成，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反对或是抱怨的意见。

只有一人除外。

不需多言，那一个人就是乌琪。只有她明显表现出不服气的模样，怒瞪着奈迦与蓝柏哈。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乌琪？有的话趁现在说吧。」

「我没什么话要说。反正你都决定了，荷丽歌恩大姐也同意，那就没问题了吧？」

她没有再坚持起初见面时的蛮横态度，可见她确实有所成长。

（若是如此，算是好事呢。）

奈迦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想法，只是「这样啊，不好意思。」低头致意，蓝柏哈也跟着深深地低下头。荷丽歌恩轮流望着他与乌琪，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暖意。

「我、我说啊，你们要是以为我高兴看到那家伙成为我们的伙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乌琪谩骂似地说，荷丽歌恩听不下去，开口劝阻。

「乌琪，别说了。蓝柏哈他……」

「啊，没关系，大姐，我不要紧。」

蓝柏哈摇了摇头，荷丽歌恩见状也就没再吭声，但她马上朝蓝柏哈投去质疑的视线。

「不过……大姐？你的年纪比我大吧？」

「呃，抱歉，因为你实在太有气势……」

「算、算了。」荷丽歌恩接着轻咳一声，「既然奈迦已经决定，我们也认同你是奈迦的部下，没有异议。」向众人宣告。

「谢谢你，荷丽歌恩。倒是……」奈迦转头面向从刚才起便一声不吭地听着他们对话的薇妲。「你和你的族人呢？你们对我收他当部下有什么意见吗？」

「这个嘛。」薇妲朝蓝柏哈射去锐利的目光，吓得蓝柏哈战战兢兢地缩紧了身子。「这是你的决定，我没有意见，也不容族里那些魔女对我的判断说三道四。」

「这样啊，谢谢。」

「可是——」薇妲接着说，朝奈迦露出了挑衅似的睥睨目光。「那个男人要是胆敢背叛我们，我绝不会饶了他。我会让他被自己的体重压得全身骨折、关节碎裂，每一根筋都被撕裂。」

「放心吧，这种临阵倒戈的叛徒我同样不会饶恕他，我保证不会手下留情。用不着等你杀了他，我就会亲手把他大卸八块。」

「那就没问题了，我也承认他是龙王的部下，你们没意见吧？」

丝雷玛雅一族的魔女全表示同意，分不出她们的态度是积极还是消极。

「好，从现在开始蓝柏哈就是我的部下。我是魔女的伙伴，因此蓝柏哈也是一样。可喜可贺！对吧，荷丽歌恩？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类愿意和你们并肩作战。」

「唔……嗯，是啊。」

「再这样下去，要建立人类与魔女共存的世界说不定意外简单。」

荷丽歌恩听着奈迦这话，脸上不禁微微露出苦笑。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不过他也是为了提振士气，故意说得这么乐观的吧。这样也好，为了让族里魔女有一丝希望，我还是顺他的话，配合他的说法吧。）

荷丽歌恩打定主意，往前跨出一大步，语气坚定地向众人宣称。

「没错，在我们为建立新世界展开行动的这一刻，马上获得了蓝柏哈这位人类盟友。未来人类盟友将陆续增加，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建立一个崭新的魔女国度。」

「就是这样，好啦，为庆祝蓝柏哈成为我的部下，祝贺魔女的光明前途，大家来喝酒唱歌脱衣跳舞吧！」

「好，大家尽情……不不不，先等一下！为什么话题又转到我们脱衣服跳舞这里来了!?」

「奇、奇怪？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要是那么想光着身体跳舞，就和蓝柏哈两个人一起去跳吧！」

荷丽歌恩吐槽道，其他魔女纷纷吹口哨或是欢呼表示支持。

「别这么说嘛，和这种家伙光着身体跳舞一点也不有趣啊。」

「这一点我也有同感。」

「我们已经不会再脱了，如果真要脱，也要先把你们两个的眼珠子挖下来再脱。」

「啊，要挖下来吗？我可以帮忙哦。」

艾茵丝伸长手站了出来，奈迦赶紧把手举到眼前，激动地摆动双手。

「不不，我们不会看的，用不着麻烦了。你们要是有那么一点想脱的意思，我和蓝柏哈会马上全力冲刺，冲出这个地方。」

「欸～～真没意思。」

艾茵丝在空中摆动双手拇指，像是正按着什么东西，脸色相当不满。

「别说得好像很遗憾不能挖出我的眼珠子似的，再说你喝太多啰，艾茵丝。」

「胡说什么，我才刚开始喝呢。」

艾茵丝怒瞪着奈迦，奈迦朝荷丽歌恩投去求助的眼神，却只得到冷漠的回应。

「你别太靠近艾茵丝就行了。」

（不，我怕的是这家伙喝醉酒后会主动靠过来啊。）

奈迦用眼神向四周魔女求援，遗憾的是没人愿意出面帮忙解围，那些宁愿他被艾茵丝挖出眼珠子的视线更是令他大受打击。

「啊～～算了，我还是老实待在房间角落好了。」

「我陪你一起喝吧。」

到头来，照理说该是宴会主角的奈迦和蓝柏哈，最后却没有加入魔女们歌舞狂欢的行列，只是独自窝在房间角落，落寞地享受美酒佳肴。

19

奈迦多了一位人类部下——蓝柏哈。

在人类与魔女之间烽火连绵的这两、三百年历史中，这是第一次有人类与魔女为伍，但魔女大多不了解这件事的意义，也没有自觉。

不过，奈迦非常明白。

在建立魔女与人类共存的新世界这件事上，蓝柏哈的存在具有突破性的地位，也可说是个标的性般的象征。

（这一场战役中最大的战利品不是安殷要塞，而是这个男人。对魔女而言，这个男人才是无可取代的重要战利品。）

奈迦如此深信着。

第三卷 第4章 重要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