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5章舞娘的真面目

1

袭击兰斯尔港的海贼遭奈迦等人击退的当天午后──

结束白天的表演后，一行人回到了搭建帐篷的广场。

这个时候，疑似是奈贾雷旅行艺人团击退海贼的风声传了开来，当地居民、旅客和商人们为了一睹这些强悍又可爱的舞娘，纷纷前来观赏表演，造成了空前盛况。

回到帐篷后，众人正在休息时，城里代表派来的使者正好在这个时候来访。

奈迦、荷丽歌恩和薇妲在帐篷里迎接，使者表明了来意。

「请于明天到商会来，领取击退海贼的奖赏。」

事情发展正如奈迦的预期。

「我明白了，请问我们要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

奈迦以旅行艺人团代表的身分确认，使者回应的态度相当自大。

「明天早上我们会派人过来迎接，到时候你们再和来迎接的人一起到商会内的迎宾馆。」

「遵命。」奈迦彬彬有礼地鞠躬致意。

「另外五巨头听说你们的表演很受好评，希望能亲眼观赏，因此邀请你们进行表演，当然提供的报酬不会少于在外面一天的表演。」

「表演是没问题，只是请问五巨头是谁？」

「他们是代表这个城里的五位富商，也是统治这座城的人。」

「这……真让人紧张。」

「小心别失了什么礼节。」

「小的知道。」

「那就拜托你们了。」

使者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瞥向待在周围的舞娘，一边缓步走出帐篷。

他的身影消失后，魔女们立刻往奈迦的身边集合。

2

「奈迦，你打算怎么做？」

薇妲坐在板凳上问。

「什么意思？」

「我们既然受邀过去，在那里要怎么做？按照原定计画在五巨头那些掌权者聚集的场合发动攻击，捉住他们，夺下这个地方吗？」

「不，我们不这么做。」

「嗯？」

薇妲有些不解，坐在板凳上的荷丽歌恩接着让身体往前倾。

「不这么做吗？我以为这是个大好机会。」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不过要是这么做，势必得用蛮力奋战到最后，这么做效率太差。我们得到了『城里的恩人』这个立场，可以好好活用，如果能得到相同的效果，不是轻松多了吗？」

「这话也有道理，只是这么一来……该怎么做？」

「到时候只能见招拆招了吧。」

奈迦抬起头瞪向上方，接着马上把头转了回来，看向坐在板凳或是地上的魔女们。

「你们在表演的最后施展魔法吧。」

「什么!?」

荷丽歌恩大吃一惊。

不只荷丽歌恩，其他魔女也是一脸惊愕。

薇妲眯细眼盯着奈迦，平静地开了口。

「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在展现魔法，吓倒那些人的时候，再表明魔女的身分，宣布魔女建国这件事。」

在场每一个人都是目瞪口呆。

薇妲盘起手臂低吟，不久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奈迦。

「可是……这么一来，会演变成什么状况？要是知道我们是魔女，他们不会当场把我们抓起来吗？不，说不定会不由分说把我们杀了。」

「是有这种可能。」

「慢着、慢着，奈迦，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荷丽歌恩从旁插嘴说。

「其他还有什么可能吗!?」

「我想想，像是他们或许会承认魔女建国的事实。」

「……有这种可能吗？」

荷丽歌恩的脸上写满了狐疑。

「当然有，你们可是击退了打算偷袭港口仓库，抢夺贵重货品的海贼，是这座城的大恩人。他们感谢都来不及了，不可能杀了你们吧？」

薇妲板起脸，竖起柳眉说：

「你不知道我们过去受到人类什么样的对待，才能说得这么悠然。对吧？荷丽歌恩。」

「就是说啊，我们过去不管做或不做什么事情，都被毁谤成人类的敌人，必须歼灭的种族，遭受到各种迫害。只是击退海贼这种小事情，人类不可能感谢我们。」

「那是因为受到教会的煽动吧？人们很容易相信谣言，而且统治者如果认为教会的教诲对统治有帮助，也会积极接受教会的说法。就这层意义看来，和那些容纳和尚，死性不改的顽劣大名没有两样。」

「和尚？」

「大名？」

陌生的词语让荷丽歌恩和薇妲不约而同感到困惑，蕾菈的咒符也没办法翻译出话里的意思，就这么把奈迦说的话直接转达了出来。

突如其来从口中冒出这么一句话，奈迦心里也很纳闷，不过他马上转了个念头，决定等以后再来深思这件事情。

「先不管这个了，那和这次的事情没有关系。总之他们会先把我们抓起来再说，还是愿意承认我们，与我们沟通，我认为机率是一半一半。」

「真乐观啊。」

薇妲不满地鼓起了脸颊。

「或许你们会觉得这种想法太乐观，不过我可不是没有任何根据就说出这种话。」

「那么，说说你有什么根据吧。」

荷丽歌恩问，其他专心听着的魔女也纷纷点头。

「这里不像其他地方，负责统治的不是领主，而是商人。商人和一般领主不同，对利益格外敏感。不管对方是人类还是魔女，只要能带给自己利益，他们就有可能和对方携手合作。」

「嗯。」

「唔。」

荷丽歌恩和薇妲盘起手臂，各自陷入沉思。

「奈迦，既然你这么认为，说不定确实有一试的价值。你认为如何，薇妲？」

「是啊。如果能以和平的手段达成目的，可说是求之不得……可是让对方承认魔女王国，不算达成当初统治这里的目的吧。」

「用不着一定要支配这个地方，只要可以得到相同的效果就行了。」

「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让对方同意魔女王国在这里设立使馆和商行。」

「你、你说什么!?」

「同时也必须同意让我们可以在这里自由进行贸易活动，这么一来，我们也就没有特地占领这个地方的必要了。」

「是……是这样的吗？」

「没错，如果可以自由贸易，森林里的物产和你们囤积的那些宝饰、宝石都能卖得很好的价钱。卖掉那些东西得来的资金可以用来购买食粮甚至是奴隶兵，买来的食粮也可以运过去卖给凯萨德拉王国，获得更大的利益。」

荷丽歌恩和薇妲面面相觑。

「你的语气还真像个商人。」

荷丽歌恩揶揄地说，但是奈迦回答得相当理直气壮：

「富国强兵，这是统一天下的第一步。」

「……我们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既然你这么说，也许就是这样吧。」

「而且随着我们的势力逐渐强大，说不定这里的统治者会主动提出结盟的要求。」

「真远大的计画啊。」

荷丽歌恩的语气里听得出些许的错愕。

「言归正传。」

听见奈迦这么说，荷丽歌恩和薇妲不约而同端正起坐姿。

「在表演的最后，会以绝招或是秘技的名义让你们施展魔术。那些人因此发现你们是魔女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我们这边必须做好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换句话说，为了防范对方发动攻击的情形发生，我们必须准备好应战。」

「到时候他们免不了有人因此丧命，没关系吗？」

奈迦听着荷丽歌恩这问题，重重点了个头。

「一旦他们发动攻击，不管是打算活捉还是赶尽杀绝，都用不着手下留情，杀光他们也无所谓。只不过，那是最后的手段，最好可以尽量避免发展成战斗的局面。」

「奈迦。」

「什么事，艾茵丝？」

「你说要在表演的最后施展魔法，具体来说是谁的魔法，要用什么方式施展？」

「我有一套想法，不过在决定之前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俗话说姜是老的辣。」

「姜？」

听见蕾菈的咒符无法传达意思的陌生词汇，魔女们显得有些茫然。

「啊，用不着在意，那在我的世界是食物的一种。」

蕾菈的双眼一亮，立刻用手上的笔在羊皮纸上写了起来。

（这家伙……她真的对我本来在的世界很有兴趣啊。虽然想多告诉她一点事情，但无奈的是细节我也记不得。）

「我先说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们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还是其他魔女的魔法更适合，再把意见告诉我。」

见在场魔女们点头同意，奈迦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3

隔天早上──五巨头的使者依约前来帐篷。包括警卫兵在内，队伍最后浩浩荡荡地总共多达五十个人。由于一早就开始准备，奈迦等人没有让使者多等，便跟随他们前往五巨头等待的商会。

为了有人负责看管行李，奴隶兵和苓兰、亚尔卡茵、珊普洛迪等人留了下来。

各地都有人来凑热闹，想瞧一眼走在路上的一行人。

在居民和商人心中，奈迦等人是击退可恶的海贼，也就是这座城的恩人。尤其她们大多是年轻貌美的舞娘，众人自然会想就近看上一眼。

凑热闹的人群挤满整条大路，警卫兵一路推开他们前进，不久后一行人终于抵达商会。

商会不同于名字给人的印象，是栋坚固的建筑物。

高耸的墙壁围绕着──上面甚至设有箭孔，周围环绕一条小运河。架在运河上的桥前方有个岗哨，奈迦等人在那里接受简单的行李检查，但是没有盘查他们的身体或是携带的物品。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要检查得那么仔细，因为除了奈迦以外，一行人全是舞娘，身上只穿着和赤身裸体没有两样的轻薄服装，一看就知道身上没有携带武器，根本没有检查的必要。要是军队纪律不够严谨，说不定会有士兵试图假借身体检查的名义，故意对舞娘上下其手，不过这些士兵完全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意图。

（这里的军纪严明，佩服佩服，不过……）

经过架在运河上的桥，穿过城门后，奈迦的神情又是钦佩又是错愕，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简直是座正式的城。）

高墙内侧建有瞭望塔，并且有多栋石造大型建筑物，每一栋看起来都很牢固，每一扇窗外都架设有金属制的铁窗。

令人惊讶的是，最大型的一栋建筑物的阳台上甚至装设有投石机。

船埠上停着几艘小船，大概是为了以防万一，一旦出事，可以沿着运河逃到港口。

城里的高耸外墙也是厚实坚固，如同一般的城市，只是这里的建筑物同样牢固得远超过一般城馆。

（虽然是商人治理的城市，但对于防备外敌入侵一样是丝毫不敢懈怠啊，不过这种情形好像不只发生在这里。）

从魔女的话里听来，这个世界不管哪一座城镇都有城墙围绕，那是在奈迦的世界里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听说大陆那边都是这样的城镇……真不习惯。）

他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环境，一边想着这些事情走在石板小径上，不久就到了迎宾馆的门口。

周围警卫兵的视线全集中在舞娘身上，几近全裸的舞娘一字排开的场景确实引人注目。魔女们挺起胸膛，昂首阔步，一概不理睬那些好奇的视线。

（胆量真大啊。）

奈迦不时瞥向走在自己背后的魔女，暗自折服。

魔女们长久以来遭受人类迫害，与人类作战，其中也有魔女像乌琪这样对人类怀抱着憎恶的情感，不，大多数的魔女想必或多或少都对人类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她们始终保持平静，对群众的视线毫不畏惧，从容不迫而且严肃地向前走去。

（这可不是容易做到的事。）

奈迦认为魔女们能展现出这样的态度是因为「胆量过人」，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因为她们信任奈迦，对他描绘出的未来蓝图抱着希望，因此她们刻意压抑对人类的憎恶，忍耐人类投来的好奇视线，面对可能遭遇的危险也不胆怯。

奈迦的观察力再怎么敏锐，也无法完全掌握魔女们这样的心情。

4

奈迦等人没有进入建筑物里面，而是被带往中庭。

宽敞的庭园四周围绕着ㄈ字形的建筑物，其中没有建筑物的那一面搭设了一座大帐篷，周围布满全副武装的警卫兵。

帐篷里摆着气派的椅子和方桌，打扮豪奢的五个人坐在里面，他们的年纪有的老、有的年轻，其中四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其他也有几顶帐篷，不过每一顶帐篷里都坐满了人，只有最大的一顶帐篷里只坐了五个人。这么看来那五个人肯定就是五巨头。

事实上，奈迦一行人也是被带到那里，要求他们在大帐篷前下跪。

等所有人跪下单膝后，其中一人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那是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看来就是五巨头的领袖。他脸上浮现商人和善的笑容，但是眼里闪现出的那一点精明的光芒没有逃过奈迦的眼睛。

（普通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个人实在很有商人老谋深算……不，其实是不像商人的危险气息。）

他看穿了这一点。

「你们就是击退海贼的奈贾雷旅行艺人团吧？」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且沉稳，很符合体格给人的印象。

奈迦立即低下头，其他舞娘见状，也跟着低头。

「小的是旅行艺人团团长，奈贾雷，正是小的旅行艺人团，击退海贼。」

奈迦回应，故意把话说得断断续续，这么做是为了让对方认为自己来自遥远的异国。

「抬起头来。」

奈迦等人闻言抬起头，接着对方开始介绍起自己。

「我是治理兰斯尔这里的五巨头之一，卡锡斯˙甘雷迪隆，各位好。」

「是。」

奈迦等人再次低头致意。

「这位同样是五巨头的成员，他的名字是萨连杰斯˙桑法嗣。」

五人中最年长而且瘦削的男子站了起来。

「我是萨连杰斯˙桑法嗣，你们好。」

奈迦等人把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听说今天稀世美女齐聚一堂，为大家献上裸舞，我也顾不得其他事情，连忙赶了过来。」

发丝稀疏的老人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五巨头中的年轻女性朝萨连杰斯投去谴责的视线，奈迦犹豫着是不是该调侃回去，最后决定选择无视。

「在他旁边的是维托里欧˙莱磊极。」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

「我是维托里欧˙莱磊极，这次你们做得很好。」

每介绍一个人，奈迦他们就得时而抬头时而低头，非常忙碌。

「这位是柯罗尼尔˙康里黎昂。」

年约三十前后，身材高大，长着鹰勾鼻的男子站了起来。就商人看来，他的目光相当锐利。

「我是柯罗尼尔˙康里黎昂。」

他眯细眼，俯视着奈迦等人。

「你们穿着那样的服装作战吗？异国来的舞娘真是勇气十足。」

他这么说，语气分不出是挖苦还是佩服。

「最后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萝莎丽亚˙罗英塔尔。」

身穿华丽服饰的女性起身，年纪看来约二十后半。从她年纪轻轻就担任五巨头的成员这一点看来，手腕肯定十分高明。

「我是萝莎丽亚˙罗英塔尔，各位好。」

奈迦等人一低下头，萝莎丽亚马上接着说了下去：

「话说在前头。不需要边跳舞边脱衣服表演，那种表演只有那个色老头会喜欢。」

「萝莎丽亚这话真过分啊。」

萨连杰斯搔着半秃的头说。

「你别因为自己的胸部差不多快垂下来了，就忌妒那些舞娘丰满的胸部。」

「什么？少胡说八道，萨连杰斯！我的胸部完全没垂下来，现在也是挺得很呢！」

「这样啊，那么改天让我拜见一下吧。」

「与其让你这老色鬼看，我宁愿切下来丢进海里面。」

「别说这么可惜的话嘛。」

萝莎丽亚凶狠地瞪着嘻嘻笑的萨连杰斯，接着把头转回看向奈迦等人。

「看见没？他就是这种男人，要是他说想亲自给你们奖赏，千万别轻易跟他过去，否则小心衣服被扒光，被他霸王硬上弓。」

「居然有人做出这么过分的事!?简直不知羞耻！」

「我说的就是你啊！」

「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看你还是别故意找碴了，萝莎丽亚。」

「闭嘴，色老头！」

夹在斗嘴的两人之间，维托里欧和柯罗尼尔只有苦笑。

「你们别闹了。」

卡锡斯看不下去，出面调解。

「别当着重要的贵宾面前胡闹。」

经过这么一提醒，两人终于停止互骂。

「我们这就进入正题吧。」

卡锡斯一送出指示，立刻有一辆载满了货物的拉车推了过来。

「那些海贼常袭击进出这里的船只，抢夺货物，让我们伤透了脑筋，而且他们这次甚至打算登上陆地，强抢仓库里的货物。万一让他们达成目的，势必会对我们造成严重的打击。你们击退了作恶多端的海贼，而且不只是击退，甚至击沉三艘船，活捉许多海贼，大幅削减了他们的战斗力，万分感谢各位出手相助。可是只是嘴上说说，各位大概无法瞭解我们有多么感激，所以我们准备了一些谢礼，尽管收下不用客气。」

「各位的心意，感激不尽，小的在此，拜谢各位。」

「那么，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你们，但在那之前先让我们观赏各位精彩的舞蹈吧。为了观赏这场表演，城里的商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当然，表演费用我们会另外支付。」

卡锡斯说着使了个眼色，这次拉来了一辆小一点的推车，推车上堆放着一看就知道是装有钱币的小箱子。

「我们会，尽力表演，绝不让各位，失望。」

5

以荷丽歌恩为首的舞娘分为乐器组和舞蹈组，各自表演舞蹈。

冷静一瞧可以发现，她们的舞蹈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虽然在来到这里之前进行过特训，不过充其量只是临时抱佛脚。

她们的表演能受到欢迎，是因为半裸甚至是几近全裸的舞娘大跳艳舞，男性的反应相当热烈，只是包括萝莎丽亚在内的女性不管舞娘跳舞时的穿着多么暴露，看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舞蹈跳得普普通通，只是这种打扮跳舞很受男人的欢迎。）

萝莎丽亚等女性给予了这样的评价。

比起舞蹈，更受女性欢迎的是杂耍表演。娇小的薇妲把高大的艾茵丝抛上高空时，所有女性都看得津津有味。说起来，这只是薇妲用魔法耍出的小花招，没什么大不了。

此外，艾茵丝的蛮力表演也大受好评。她用拳头粉碎其他舞娘搬来的砖瓦时，女性们纷纷鼓掌喝采。挥拳时，巨大的胸部剧烈摇晃，不消说，男性同样看得乐不可支。

在城里表演的舞蹈和特技大致结束后，奈迦向前走到五巨头面前。

（时候终于到了。）

奈迦开口，感觉内心情绪高涨。

「接下来，要为各位献上，特别表演。」

「噢，什么样的表演。」

卡锡斯这么一回应，奈迦立刻往舞娘送出暗号，凯雅、蕾菈、伊可希奴、可舞和洛洛薇尔随即走上前来。

「请问、有人可以借我们、弓箭还有长剑、和一桶水吗？」

奈迦向警卫兵问道，士兵们不约而同看向五巨头，用眼神向他们确认。

「没关系，借给他们吧。」

听见卡锡斯这么答应，数名士兵走上前，把长剑和弓箭交给奈迦，并且把一桶水放在他脚下。

奈迦把接过的弓箭放在一旁，提着长剑走到凯雅面前。

两人面对面，接着凯雅大大地点了个头。

「好，可以了。」

奈迦一催促，凯雅便开始在嘴里低声吟诵咒文，身上肌肤逐渐变化为银色。

「什么!?」

当场所有人全部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过没多久，散发出金属光泽的银色覆盖住她全身。

「各位请看！」

奈迦高高举起手中的剑，接着一鼓作气往凯雅的肩膀劈了下去。现场惨叫声四起，其中也有人转过了头。然而，铿的一声，尖锐的金属声响起，奈迦手中的剑从中断成两截。凯雅高举起双手，并且挥舞举起的手，表示自己没有受伤。

「噢噢噢──！」

惊讶、佩服和怀疑交错的叹息声顿时响遍整个中庭。

「下一个。」

凯雅往后退开，接着蕾菈走了上来。

「各位请看！」

蕾菈撕下数张贴在身上的咒符，用挂在腰间的笔在符上写下文字，接着口中吟诵出咒文。

「去！」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咒符，咒符随即喷出火焰。

「噢噢!?」

周围响起惊呼声。

蕾菈将燃烧的咒符抛上空中，咒符随即在空中飞翔，愈飞愈高，宛如火蝶飞向高空。这不可能发生的场景让人们个个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幻……幻术吗？」卡锡斯喃喃说。

然而，眼前的景象十分真实，不像幻术，而且大白天在户外能使出幻术也很奇怪。

（如果那不是幻术……）

卡锡斯只想得到一种可能。

「接着是、下一个表演。」

奈迦送出指示后，可舞和洛洛薇尔走上前来。

可舞拿着弓箭，洛洛薇尔提着水桶，两人正面对峙，之间相隔约十码特的距离。

缠绕在可舞身上的绳子忽然伸向空中，她一把手中的弓箭往空中抛去，如蛇在空中高抬起头的绳子马上缠住弓。接着，可舞又把几根箭抛上空中，也全部让绳子紧紧缠住。

洛洛薇尔则是趁这个时候低声吟诵咒文。

可舞操纵绳索，让箭搭在弓上时，洛洛薇尔拿起水桶，用力把桶子里的水洒了出去。洒出的水……没有落在地上。水停在半空中，在空中蠢动，接着形成一层薄薄的水膜。

眼前奇妙的光景让在场所有人甚至忘记出声，屏气凝神地定睛凝视。

接着，咻咻，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可舞操纵的绳索射出了箭。接连射出的三只箭笔直射向洛洛薇尔，然而洛洛薇尔始终没有躲避的意思。

面对弓箭射击的洛洛薇尔身上只有舞娘的服装，也就是半裸，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射出的箭必定会深深刺入她的身体。惨叫声此起彼落，其中也有人大叫着：「快逃！」

不过，射来的箭在洛洛薇尔面前被空中的水膜挡住，停在半空中，看起来犹如被蜘蛛网缠住的蜻蜓。

「那……那是怎么一回事。」

五巨头中，有人喘不过气似地说。

彷佛被人施下石化的魔法，所有人全忘了动作，看着眼前的诡谲景象出神，这时奈迦走上前来。

「接着，是最后的，表演。」

听见团长这句话，原本僵在原地的观众慢吞吞地转过头，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请仔细看清楚，她的皮肤！」

吟诵完咒文的伊可希奴「啪！」地击掌，描绘在她全身的刺青随即蠕动了起来。

观众犹如身处噩梦之中，吓得全身发寒，忍不住颤抖。

蠕动的刺青沿着伊可希奴的皮肤爬向脚下的地面，然后，受到阳光照耀而更显得漆黑的刺青在地面爬行移动，缠住了周围士兵的脚下。士兵因为异样的光景一动也不动，缠在脚上的刺青便从军服长裤一路往上爬。

「咿！」

其中一名士兵不由自主低声惨叫了出来，挥着手试图挥开爬上身体的刺青。不过，不管他再怎么努力挥还是拍打，刺青始终没有停下动作，也挥不掉。到了最后，刺青爬上十来名士兵的军服，攀爬到他们的喉咙。士兵们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压迫着喉咙，不由得发抖。

奈迦盯着先前自称是队长的男人，压低了嗓音警告。

「劝你别乱动，那个刺青可以轻易绞住喉咙，一旦抵抗就会遭到绞杀，要你的部下别轻举妄动。」

队长这时才为了自己肤浅的想法而后悔不已。

（这些家伙……他们不是单纯的舞娘，他们是……）

队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因此他刻意不再思考，用颤抖的嗓音向部下下达命令。

「待在原地别动。」

和队长一样让刺青缠住的士兵本来就没有行动的意思，没有让刺青缠住的其他士兵也因为事发突然，愣在原地。

「卡锡斯大人，如何？舞娘们的表演还精采吧？」

奈迦说起话来不再结结巴巴，听者无不感觉到十足的魄力。他抬头挺胸，傲然站立，原本谦卑的气氛消失，展现出甚至可以说是高傲的态度。

他脸上浮现浅笑，整个人显得趾高气昂。

听见奈迦这声询问，卡锡斯终于回过神，发觉操纵绳子的舞娘用绳子拉开弓，瞄准了这里。而在另一个用水膜挡住箭的舞娘身旁，水膜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长枪细长的水块飘浮在她的身体四周，她同样瞄准了这里。

从先前的表演看来，那条绳子可以射出箭，射出的箭具有十足的杀伤力，至于长枪般的水块威力如何还不清楚，不过既然像这样瞄准这里，可见也有一定的攻击力。

卡锡斯不禁脸色僵硬，腋下冷汗直流。

其他四位巨头也是神情僵硬，或是扭曲、惊恐地盯着奈迦。

「该不会……该不会……那些舞娘该不会是……」

卡锡斯半信半疑，不敢把答案说出口。那个字眼实在太不祥而且令人厌恶，但是团长不以为意地说了出来：

「没错，她们正是魔女，你们见识到的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的魔法。」

挤满了观众和士兵的中庭悄然寂静，甚至让人产生中庭里空无一人的错觉。最后是卡锡斯打破了寂静。

「魔女大举造访此地有何目的？」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平静，态度也意外镇定，奈迦不禁感到敬佩。

（哦哦，不愧是五巨头的首领，胆量实在过人，不像个普通的商人。）

奈迦在内心赞叹卡锡斯的言行举止，脸上却挂起了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心情的冷酷笑容，接着做出回应：

「我们只是来打声招呼罢了，没有别的意思，击退海贼不过是举手之劳。」

卡锡斯看向奈迦和他身边的魔女，眼里散发出丝毫不敢懈怠的目光。

「魔女要向我们打招呼？」

「前些日子我和魔女们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来这里就是为了报告这件事情。为了避免你们不愿意接见魔女，甚至不肯让魔女进入城内，我们假扮成舞娘，因为要是表演大受好评，或许会受到你们的邀请。」

奈迦说到这里，耸了耸肩。

「但事情发展和原先预期的有点不太一样，不过既然像这样受到邀请，我们也就打算按照原先的计画来向各位打招呼和报告。」

四处响起嘈杂的窃窃私语声，卡锡斯又接着询问，制止了吵闹的人群。

「魔女在哪里建国？」

「从这里沿着悉拜斯河往上游的地方，正好位于这里和凯萨德拉王国中间。」

「原来如此，魔女建立了魔女王国是吗？」

从卡锡斯脸上的表情看来，似乎觉得奈迦说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我看你不像魔女，难道你也是魔女吗？」

「我不是魔女。」

（这种事情看了就知道吧。）

奈迦在内心吐嘈，他忍住没说出口。

「不然你是什么人？」

「魔女她们叫我奈迦。」

「龙王吗!?」

卡锡斯歪斜着脸，其他四人也不禁低声惊呼或是失笑。

（魔女们确实这么叫我，但我从不曾说自己是龙王。）

奈迦在内心为自己辩解。

卡锡斯注视着奈迦，其他四人的视线也集中在奈迦身上，奈迦则是傲然回望着卡锡斯。

「拥有龙王之名的你是魔女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我想想，就把我当成军师好了。」

「我明白了，那么带着魔女到这里来的军师有什么期望？换句话说，你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要求各位承认魔女王国的存在，并且允许魔女王国在这里设置商行……就这两项。」

卡锡斯眯细了眼睛。

（真是实际的要求。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有什么目的？）

卡锡斯让头脑以最高速度运转，对于奈迦提出的要求思考因应对策。

（虽然不知道魔女的目的，但他们没有加害我方的意思，这点并没有错。也就是说只需要把利与不利放在天秤上衡量就行了。）

想是这么想，但与魔女缔结外交关系，并且允许她们在这里设立商行，展开自由贸易，这种事情根本是史无前例，放在天秤上衡量也不知道轻还是重。

不利点马上就能想到。

（害怕魔女的商人恐怕会避开这里，也会惹来教会不满。）

相对之下，可以考虑到的利益有……

（魔女能带给我们什么好处吗？暗黑森林里的物产确实很吸引人，可是只有这样……）

卡锡斯再次看向自称「奈迦」的男人，他没有因为卡锡斯陷入沉思而焦急，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看见那光明磊落的视线，和彷佛看穿自己想法的态度，卡锡斯有些受到震慑。

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故意放声大喊。

「你们的要求就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些。」

「这种重要大事，不能由我擅自做出决定。可否给我一些时间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没问题，不过在那之前，先不管你们的结论如何，魔女王国事实上已经成立，以后我们就是相邻的国家。为了尽邻国之谊，我们带来了礼物。」

奈迦的指示一下，艾茵丝、可舞和伊可希奴打开带来的箱子，接着弯下腰，抱起箱子移动。魔女们走到奈迦前方，把手中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坪上，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是魔女居住的暗黑森林里面采集来的物产，请笑纳。」

奈迦说着，指向箱子。

受到卡锡斯命令，数名士兵心惊胆战地走上前去，窥向打开的箱子。下一秒，士兵们不约而同睁大了眼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急忙抱起箱子，一鼓作气冲回大帐篷，然后飞快地解释着什么事情，毕恭毕敬地将搬来的箱子递到五巨头面前。

五巨头站了起来，一窥见箱子里的东西立即变了神色。

「这不是沙金吗！」

「暗黑森林里也能采到这种东西吗！」

「欸，这边的是水晶啊!?」

「而且还是贵重的紫水晶呢，哎呀，还有红玉苹果！这个我收下了！」

「萝莎丽亚，别随便把东西拿走！」

五人压抑不住兴奋的情绪，就这么站着讨论了起来。

「这下该怎么办，卡锡斯大人!?」

听见萨连杰斯这个问题，卡锡斯低声沉吟。

「我想……答应他们的要求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时维托里欧站了出来。

「不只没有损失，要是到处可以采集到这些东西，可是能为我们赚进一大笔钱，至少得避免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拿到别的地方。」

「不过对方可是魔女啊。」

柯罗尼尔脸色凝重地说。

「你在胡说什么呀。只要能带来利益，不管对方是魔女还是恶魔，我也愿意进行交易，这样才是商人的本性啊。」

柯罗尼尔听了之后，也同意萝莎丽亚的意见。

「说的也是，你说得很有道理。」

四人一把视线转向卡锡斯，他忽而移开视线，仰望着天空咕哝。

「这下该怎么办啊？」

（维托里欧说得没错，最好尽量避免让他们把这么贵重的物品带到其他地方，不如我们这里也提出几个条件，暂且答应他们的要求？教会要是来找麻烦，我们也不愁找不到藉口，再说……）

卡锡斯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不像商人的邪恶笑容。

（万一以后出现对我们不利的情形，再把他们甩开就好了。一旦发生什么危险，还有把他们出卖给教会这个方法。）

奈迦和魔女们静待五巨头做出决议，从他们的态度看来，奈迦相当有把握，不过对方不一定会完全接受我方的要求，而且万一对方不愿意答应，奈迦也不认为他们可能轻易放过自己这一群人。

（现在是最紧要的关头，他们会愿意承认我们，与我们沟通，还是不愿意承认，把我们抓起来，或是杀了我们？）

奈迦心里早已做好觉悟，当然荷丽歌恩、薇妲还有其他魔女也是一样。

（到时候，就算我们这里出现伤亡，也要奋力击倒他们，甚至不惜杀了他们，夺下这个地方。）

奈迦在眼里燃起决心，凝视着卡锡斯。或许是察觉他这样的视线，卡锡斯也转头看向奈迦。

奈迦和卡锡斯的视线在空中冲突，迸散出激烈的火花。接着，其他四位巨头也抬起头，用锐利的目光瞪着奈迦。奈迦无所畏惧地接住五人的视线，瞪了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卡锡斯!?你可要下定决心啊。）

奈迦和五巨头无声瞪向对方，聚集在中庭的商人、士兵、官员，就连魔女们也全部屏住了呼吸，专心注视着对峙中的奈迦和以卡锡斯为首的五巨头。

第六卷 第5章 舞娘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