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终章

大约奔跑了二十分钟左右——

库罗与拉修离开坠落宫殿，来到有如在群山中钻来钻去的车道上。

附近被政府封锁，所以车辆跟路人完全没有通过这边。

「拉修！放下婆婆！不能再用背的方式搬她了！」

「就算叫救护车好了，会过来这边吗？」

轻轻让大剑圣躺到地面后，拉修从口袋里取出智慧型手机。

库罗在大剑圣旁边蹲下，用手压住出血的地方。

一……库罗，不行。打不通。这里收不到讯号。」

「啧！果然只能用背的方式搬她吗！」

话虽如此，这件事也很难立刻做出决定。拉修以苏迪人的腿力奔驰的话，会对背上之人的肉体会造成不得了的负担。

「等等，库罗．既然如此，我去找地方抢一辆车过来吧。」

「明明出身高贵，亏你能想到这种恶劣行为吶……话说你会开车吗？」

「哎，总是会有办法的吧。比继续这样搬大剑圣要好多了唷。」

「这样说也是啦……」

库罗感到有些意外。大剑圣对拉修而言也是师父的师父，不过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拚命地想要救大剑圣。

或者说，拉修跟大剑圣在库罗不晓得的地方发生过什么事吗？

「因为这个人给了我很棒的灵感呢，所以我想说至少也要报答她吶。」

「…………」

拉修有如猜到库罗心思似地如此说道。虽然搞不太懂意思，不过拉修想要帮助大剑圣的这件事似乎没有特别的内情。

拉修会使用下流手段战斗，而且又很精明狡猾，所以别人常会认为他很冷酷。然而，库罗也很清楚他也有一颗为人著想的心。

「好，拉修，那就拜托你了。在这段期间内，我就尽可能的急救——」

说到这里时——库罗的身体动了起来。

无想模式发动了。什么意识都没有，就这样发动无想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库罗一边起身，一边锐利地抽出日本刀。

他一边让身躯转动半圈，一边朝背后挥动出鞘的剑。那果然是没有意识，恍恍惚惚的一刀。

「什么……！」

库罗的意识急速觉醒。

以无想释出的一刀——库罗的日本刀从正中间附近被折弯了。

与太阳教战斗部队的领袖——乔的那一战中，库罗长年爱用的日本刀折断了。当时不晓得从哪里飞来了新的刀，而库罗就这样将那把刀一直用到现在。

虽然是无名之刀，但锋利度跟耐久性应该都没问题才对——

「究竟是……」

库罗望向折断的日本刀，接著将视线——移向折断它的那个人身上。

究竟是何时出现的呢？

站在那儿的人物留著蓝色长发，身上披著可以覆盖全身的黑外套，右手握著类似日本刀的长剑。

不，库罗认得那把剑，认得那个人物。

剑是——由代代剑圣继承的名剑「久远彼方」。

虽然跟他记忆中的服装完全不同，却是比任何人都还要熟悉的女性——

「师……父……？」

「难得我把那把剑给你吶。你还真是暴殄天物呢，库罗。」

脸上浮现微笑，身穿黑外套的人物——剑圣冰华如此说道。

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为何？

疑问不断在库罗脑袋里打转。

应该在一年多前斩杀师父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库罗自己。

当时的记忆虽然模糊，不过库罗在这几个月中确实想起了斩杀师父的手感。

不，他并未确认冰华的遗体。然而——库罗却确信自己亲手杀了她。

「你为什么……」

「库罗，有话等会儿再说。我有其他事情要做。」

不当一回事地如此说道后，冰华将久远彼方收入鞘内，接著在大剑圣身边弯下身躯。

「好久不见了，吾师啊。」

「……你们也有点常识好吗？别在伤患旁边厮杀吧。」

缓缓睁开眼睛后，大剑圣突然口出恶言。

「不想被受到这种伤却还是不放开剑的人说什么常识吶。」

「哼……你这个小姑娘还是一样会要嘴皮呢。」

大剑圣再次口出恶言，却仍然没把握住的剑放下。

「可是……你还活著呢。」

「我不记得报告过自己死掉这件事啃。」

「你虽然是一个连自己的出身都要隐瞒的离谱弟子，却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没跟我说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才会认为你已经死掉了啊。」

「哎……虽不中亦不远矣就是了。」

如此说道后，冰华意有所指的瞄了库罗一眼。

「原来如此，斩了你的人是库罗啊……」

「您以为我被弟子斩杀了吗？」

「哼，现在的苏迪人完全变成半吊子了吶。如果是苏迪人的话，弟子斩杀师父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喔。那个叫雅米拉儿的小丫头应该也是如此呢。」

「雅米拉儿她是特别的喔，不过我也并不打算让弗子斩杀就是了。」

冰华发出轻笑声。

库罗愣住了。大剑圣察觉库罗隐瞒了「冰华之死」。虽然这件事也让库罗感到意外，不过——

库罗斩杀冰华一事果然不是在作梦。然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斩杀自己的人就在眼前，冰华的态度仍然跟双方曾是师徒的那时一样呢。

「如果斩杀师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我也应该要这样做吗？」

「少说傻话了。我跟最棒的对手重逢，得以在最后——打一场如此快乐的战斗。被你斩杀什么的，别开这种玩笑吶。」

如此说道后，大剑圣剧烈地咳了起来。库罗没漏看咳嗽中混杂鲜血的事实。

「库罗，拉修……看了我跟贝尔的战斗吗？」

「我有好好地观看喔。对我来说，光是看到你跟莎拉的那一战就足够了吶。」

「啊，嗯嗯。我有看到喔。可是，婆婆……」

比起这种事，库罗更是在意大剑圣的伤势。再让她继续说话会——

「那就好，意思就是我的战斗拥有比消除七十年前的后悔更深远的意义吶。」

「婆婆……？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们看那场战斗才……？」

大剑圣与莉赛贝尔的战斗，是抵达顶点之人彼此间的厮杀。

亲眼看到大剑圣用体术弥补身体能力的衰退，对身为人类的库罗而言具有重大意义。

「无想……还没完成吧。以更高处为目标吧。」

「为何你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哼，让你们见识那场战斗是顺便罢了。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战吶。是剑士的话，就不要向他人寻求战斗的理由。库罗，特别是你。不要为了守护谁，或是为了谁而战。为了自己而变强，为了自己而战吧。」

「可是，我……」

「活下去吧，库罗。强大的活下去就行了。你想要守护的人们，应该也希望你能活下去。恐怕——永久跟义友也一样吶。」

「婆婆……」

「库罗，不要为了死亡而悲伤。只要把死去的人们所托付的思念牢记在心就行了喔。」

库罗想要回答——却变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面对大剑圣的温柔笑容，他找不到话语可以回应。到底要说些什么才好呢。

他只是默默地点头，然后大剑圣又满足地点了头。

「呵……在弟子还有两个徒孙的围绕下，吗？实在太平稳了，欠缺趣味吶。真是的，离开苏迪亚时，我连想都没想过会有这种……结……」

「婆婆!」

库罗弯下身躯时，大剑圣已经闭上眼睛了。

然后，她就这样停止呼吸——伟大的剑士逝去了。

「吾师啊……请安息……」

「…………」

冰华平稳地低喃，拉修仍是默默无语。

库罗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凝视大剑圣的脸庞。

「直到最后都没有把剑放掉呢，真的很有您的风格喔……」

冰华轻轻从大剑圣的右手拿起剑，然后将插在腰际的剑鞘也拿下来，将剑收入鞘内。

「这样刚好呢，库罗。你就继承这把剑吧。这是伟大剑士最后使用的剑，你应该不会不服吧。这把剑只要加以修整，似乎能当作日本刀使用。或许吾师意外地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带著它的唷。」

如此说道后，冰华递出纯白色的剑。库罗依言收下剑，它的重量相当称手，简直像是替自己量身打造似的。

「好，那么……你们应该有很多事情想对我说吧。」

有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地起身后，冰华这样说道。

「我没事想说唷。如果你下次再接近库罗的话——我之前有这样讲过吧？」

「我没忘记。不过拉修，我也有事情要找你。原谅我吧。」

「…………！」

冰华用极迅速的动作闪出久远彼方——又在一瞬间收刀入鞘。

「哎呀，这个是……」

拉修淡淡低喃。

嵌在他手腕上的白色金属制手环——剑圣继承印被截断，叭哒一声落至地面。

「剑圣由你继承，拉修。」

「还真是突然嘛，师父。」

拉修丝毫没有动摇，库罗也完全不动声色。不，或许只是状况发生的太突然而无法理解吧。

「这是继承剑圣之人的——从伟大剑士姬伦谢德手中继承称号的我的责任。只要不完成这件事，我就无法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目的地……？」

库罗也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剑圣冰华。不，她已经不是剑圣了吗？

「我见识到了你们的成长。还满有趣的嘛。超越古流的无想，还有斩流吗？你们在我的预料之上。」

「斩流……？预料？」

打从刚才开始就都是库罗不懂的事情。现在明明应该是悼念大剑圣之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展开序幕啊。

「用不著说明吧，库罗。你们跟我之间——就只存在著这个。」

浮现笑容如此说道后，冰华再次抽出久远彼方。顶级名剑的刀身，有如湿掉似地发出妖异光辉。

在那之后，冰华摆出她狠狠教给库罗他们的中段架势。

「…………！」

库罗与拉修在同一时间做出反应，拔刀摆出中段架势。库罗拔出的是大剑圣的剑。

「好架势。来，开始吧。」

冰华举著久远彼方，就这样静静地开始释放杀气。

那无疑就是试图斩倒两名弟子的，真正的杀意——

第九卷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