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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虫,眼球,巧克力圣代 第三夜 远离幸福

作者:日日日 字数:29297 更新:2024-02-23 03:48:44

<p>人类是会适应变化的生命体呢——龙惠思忖。不只人类,应该说生物原本就是适应变化的存在吧。适应地球各式各样的环境,进化成适当形态。尽管与地球比起来算是很短的期间,却能像这样生生下息。</p>

<p>上帝一开始先创造了天地。</p>

<p>将水、或风放人其中。</p>

<p>种植草木、使动物栖息。</p>

<p>最后创造出近似自己模样的人类后停止。</p>

<p>由于上帝只是像这样创造出我们的基本形态,所以人类不断失败,一次又一次地做错事。有的种族灭亡了,有的国家则互相残杀。</p>

<p>但,还是像这样——克服了灾害、战争、或病虫害。</p>

<p>人类依然存活着。</p>

<p>适应所有的环境。虽然那副德行或许愚蠢到,无法与身为完美存在的上帝相比拟。</p>

<p>“龙之叹息!”</p>

<p>那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星期。</p>

<p>时间让人惊讶地飞快流逝,让龙惠感到讶异。学校里,点缀开学典礼的樱花早已凋零,阳光也给人暖呼呼的感觉,叫人快忘了异常出现的怪物现在仍每天残杀着人类。</p>

<p>世界依然运转。</p>

<p>人类还没有灭亡。</p>

<p>而龙惠不可思议地感到很幸福。</p>

<p>“就是现在,怪物的动作停下来了哟!”</p>

<p>“了解——”</p>

<p>蜜姬走向对龙惠的“龙之叹息”感到惊恐,宛如巨大蜻蜒般的怪物。她猛然向前冲,跳跃,用力踩到它头上。</p>

<p>“咿呀啊啊啊啊!”</p>

<p>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头颅破裂,气绝身亡。颜色诡异的体液撒满一地,溅污了蜜姬的雪白肌肤及袜子。</p>

<p>目送完在瞬间化为尘埃的怪物,蜜姬举起大大的手。</p>

<p>当初硬是让号啕大哭的龙惠吃下的右手臂,短短三个礼拜就完全再生了。</p>

<p>“小龙。”</p>

<p>因为蜜姬猛然看向自己,龙惠脸颊微微泛红,跟着举起自己的手。</p>

<p>“小蜜。”</p>

<p>她与跑过来的蜜姬啪地举手击掌。于是,蜜姬笑容满面地宣示:“我们是最强的。”</p>

<p>“是最强的呢。”</p>

<p>以不流畅的声音及动作,说出蜜姬指定的“关键台词”后,龙惠实在是耐不住了,她瞪着正兴奋地大喊大叫的蜜姬说:“小姬,不要再说关键台词了吧?我觉得很丢脸耶。”</p>

<p>“咦?”</p>

<p>蜜姬露出非常不满的表情。为什么呢?一旦蜜姬露出那种表情,就会觉得错在自己,真是不可思议。</p>

<p>“辛苦了。”</p>

<p>在树荫下休息的御贵,抱着美名的头颅走过来。</p>

<p>地点是学校附近的某个儿童公园。因接到御贵察觉怪物出没的连络而赶来现场,龙惠与蜜姬在被害者出现之前,协力收拾掉了对手。</p>

<p>自从互相交涉成为合作关系以来,龙惠一行四人便像这样,积极地狩猎怪物。</p>

<p>据美名的说法,似乎是“想在实战中仔细瞧瞧龙惠的能力”。而且还能顺便完成杀菌消毒的“角色”——收拾怪物,感觉就像是一石二鸟。</p>

<p>不过龙惠并不在意。</p>

<p>自从家庭教师把辞呈丢向母亲后。黑木宅第里便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学校也是依然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去——老实说,她打心底觉得四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很幸福。</p>

<p>蜜姬也是,美名也是,只要相处惯了就会觉得很有趣。</p>

<p>“不过——”</p>

<p>御贵将毛巾及罐装饮料递给汗流浃背的两人,做着宛如体育系社团经理做的事,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p>

<p>“姑且不论龙惠或蜜姬,其实我没有在这里的必要对吧?”</p>

<p>“没这回事呢。”</p>

<p>美名难得露出微笑,抬眼看向抱着自己的御贵:“只要有你看着,某人就会干劲十足地迎战。那个某人,真的是仅仅三个星期就像换了个人似地,变得厉害又坚强……哎呀,容我用句陈腔滥调,爱的力量真伟大啊!”</p>

<p>“美、美名小姐!什、什么爱、爱!”龙惠整张脸红了起来,“啪嗒啪嗒”地扇着手上的扇子。</p>

<p>“请别这样说好吗?我、我才没有——”</p>

<p>“哎呀、呵呵,又没有人说是你呢,龙惠小姐?脸都红了——真可爱,呵呵。”</p>

<p>龙惠感觉自己的脸烫到快沸腾,大叫“我不知道啦,哼!”朝另一个方向走开。时间是早晨,蜜姬和御贵都穿着制服,他们接下来打算去学校。</p>

<p>御贵给我的罐装饮料是葡萄柚口味,他是记得我的喜好才选这个的吗——龙惠如此想,脸变得更红了。</p>

<p>啊啊,真是的,我们的关系应该已经从这种情感中毕业了啊。</p>

<p>应该是他躲避我,我也对他感到失望的冷淡关系啊。御贵真的变了,他变得会重视我,而且……变帅了。</p>

<p>我到底怎么了。</p>

<p>真的很不妙。</p>

<p>也不知是幸或不幸,御贵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情。</p>

<p>蜜姬从御贵手中接下美名,一边将她收进包包,一边追着龙惠的背影。</p>

<p>“姐姐欺负人,难怪小龙会生气。”</p>

<p>“啊啊真是的,呵呵,一下烦恼一下害羞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可爱呢?”</p>

<p>实在很难想象,说出这种对话的两人,是上帝角色分割为七等分的存在。</p>

<p>她们虽然有点怪,却是不同于怪物的人类姐妹。</p>

<p>自从在咖啡厅里缔结同盟,抱着必死决心吃下蜜姬切下的手臂获得永生,像这样开始与她们一起行动后,龙惠得到了很多东西。笑容、可以与别人共享心情的感觉、朋友、伙伴。</p>

<p>总而言之,就是友情。</p>

<p>刚开始时没来由地遭受攻击,只觉得她们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不一死之身少女与头颅——现在却觉得她们很可爱。比只把自己当作大哥备胎的家人更惹人怜爱。</p>

<p>当然,自己也把晚一步追随而来的青梅竹马看得很重要。</p>

<p>“可是,御贵……”龙惠的语气中混杂些许困惑。</p>

<p>“你每次都是如何察觉怪物的存在?每次连络我们的都是你,对吧?虽说美名小姐及小姬多少也有那种找出怪物的能力,不过你找怪物的能力比她们强太多了。”</p>

<p>对于龙惠的话,御贵欲言又止。御贵平常虽然常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不过只要问他问题都会确实回答,所以,这种暖昧的沉默让龙惠觉得很可疑。</p>

<p>沉默了一会儿,御贵像是要说给自己听般地喃喃道:“我……”</p>

<p>龙惠等他继续说下去,但御贵只说了“我……”便默不作声。龙惠放弃追问,抬头望着出现在眼前的观音逆哄高中校舍。</p>

<p>龙惠朝着赶过御贵,大叫“怎么了?我要超过你啦——”的蜜姬走去。</p>

<p>御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p>

<p>那是悲痛而充满绝望的声音。</p>

<p>“我——该怎么办才好?”</p>

<p>嗯嗯。</p>

<p>啊,所谓天使——是指天上的使者、上帝意志的代言人,为其代理人的总称。由于他们侍奉上帝,是执行上帝命令者。</p>

<p>啊,所以是圣者。</p>

<p>大家所想的天使,应该是基督教的那个背上长白色羽翼的天使吧。</p>

<p>那羽翼是后世艺术家为了让画看起来更漂亮而添加上去的,原本的天使是被赋予与人类相同的姿态。</p>

<p>他们以人类姿态出生,在某一天搬到你家隔壁,理所当然似地给予人们救助,相对地也会给予惩罚。要给予惩罚还是给予救助,是遵循公正的“上帝意志”,因此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惩罚就是与所犯罪行等同的处罚,不会在对方身上施加过度的伤害。人类要是有不好的部分,就只除去那个部分。</p>

<p>天使之所以受到心怀善意,处事认真</p><p>的人们支持,是因为只要认真生活,就能公正地得到救助。</p>

<p>相反地,被称为恶魔崇拜者的人们则厌恶天使。天使的目的是:给予世界出自善意的秩序,而这也是上帝的意志。</p>

<p>只不过,这些天使终究只是上帝代言人,不是上帝本身。</p>

<p>因此会像人类一样迷惘,也会失败。</p>

<p>天使一旦憎恨别人,或是嫉妒上帝,就会成为堕天使——完全失去神圣的力量。成为堕天使的天使诅咒上帝,期望世界混乱,视情况还会虐杀大量人类。</p>

<p>啊,总而言之,因为上帝经常在看,天使至少在当他还是天使时会认真地——</p>

<p>喂,你们有没有在听啊?</p>

<p>真是,最近的年轻人……</p>

<p>“喂,你听得懂刚才教务主任那猪头在讲什么吗?”</p>

<p>“不,完全听不懂,因为我才在想‘好像要开始训话’就睡着了。有稍微听到一些些,什么天使啦上帝啦——干嘛?土猪那家伙。迷上宗教啦?”</p>

<p>“既然睡着了,小惠你有听到老师最后说的话吗?”</p>

<p>“咦,不知道,他说什么?”</p>

<p>“哼——出个作业给你们这群不认真的人吧,明天以前把这三张交出来,哼。”</p>

<p>“呜哇?桌上出现了没看过的纸!去死、去死啦!山猪……”这里是私立观音逆哄高中一年c班的教室,刚上完世界史,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教务主任硬是出了一大堆作业,以致炮轰声此起彼落。有人大喊要联合抵制,有人在小团体中分担作业,有人一味地辱骂教务主任,几乎所有学生都在诅咒他。</p>

<p>蜜姬以不快逆流独特的感受性读出那种情绪,有一点类似喝醉酒的呕吐感觉。已经能够轻松攀谈的班上同学对她说:“喂,杀原。你擅长世界史吗?可以帮我写一半的作业吗?”</p>

<p>“咦。啊?”蜜姬有点吃惊,她看着对方拿给她看的纸张内容,一脸困惑地露出难色。</p>

<p>由于她的表情变得愈来愈沉痛,那名少女不禁慌了起来:“对、对不起——你不会是吧,我去拜托其它人看看……”</p>

<p>“啊,等一下、等一下,小惠。”蜜姬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回来,然后看向坐在附近的龙惠:“喂,喂,小龙你要不要一起来做作业?你看起来好像很会念书的样子?”</p>

<p>“咦——”龙惠刚好在发呆,无意识地把玩头发,被蜜姬这么一叫,吓得张大了眼。</p>

<p>“我、我?”</p>

<p>“啊……”</p>

<p>跟蜜姬说话的少女微微向后退。不知是因为龙惠在必须穿制服的观音逆哄高中里,总是穿着洋装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全身散发出难以亲近的高贵气息,很少看到她和班上同学说话。</p>

<p>不过,那样的龙惠看起来好像很无聊。</p>

<p>蜜姬点头,“嗤嗤”地笑了。</p>

<p>“嗯。好嘛,小惠很头痛。我也没办法自己完成,所以只能拜托小龙了。”</p>

<p>“作业。”</p>

<p>龙惠大略浏览过那三张纸,一副非常理所当然似地说:“嗯,这种程度的话,三分钟够了。”</p>

<p>“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p>

<p>突然间。</p>

<p>周围同学发出了惊叹声,原本似乎是不动声色地在偷听她们说话。</p>

<p>然后一齐开始追问龙惠。</p>

<p>“黑、黑木同学,真的吗?真的三分钟就能写完?”</p>

<p>“呃……是真的。你做不到吗?”</p>

<p>“呜哇——糟了,她若无其事地把我当成笨蛋了——”</p>

<p>“说什么当成笨蛋,谁看都会觉得小惠是笨蛋哟!”</p>

<p>“哇啊!别叫我笨蛋!别把我跟美久姐混为一谈!我不是笨蛋!才不是笨蛋呢!你变成波霸去死啦!”</p>

<p>“哎呀?别拉我——”</p>

<p>龙惠造成相当大的骚动。</p>

<p>作业是侵略学生自由时间的外敌,侵略者。夸下豪语能用三分钟击退它的龙惠,一跃成为班上的英雄。实际上,龙惠宛如在看大家的题目前就事先知道答案般,易如反掌地填写答案栏,不到三分钟便把作业写完了。</p>

<p>尖叫声四起,大家拍手叫好,龙惠置身于赞赏的风暴中。</p>

<p>是的,大家一定——一直很在意龙惠。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呢?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其实是个很棒的女孩吧。</p>

<p>所以。</p>

<p>“小龙。”蜜姬绽放出花开般的笑容,看着在互相抢夺已经完全填满答案的纸张,非常丑陋地展开争夺的同学们中央的龙惠。</p>

<p>她伸出手,比出大姆指。</p>

<p>“啾。”</p>

<p>那个,光是‘啾’我怎么会懂。讲人话,小姬。”</p>

<p>龙惠说,她一脸幸福地微笑着。</p>

<p>世界和平,人们幸福。</p>

<p>蜜姬非常开心地,看着这美好的现在。</p>

<p>怪物是以怪物之姿出生。</p>

<p>仔细想想。它们不可能一开始就是邪恶的存在。</p>

<p>比方说杀人的枪械、或是打击文明的灾害,这些东西本身绝非“邪恶”。</p>

<p>难道构成枪枝的一个铁分子是邪恶的?</p>

<p>而吹倒树木的台风,追根究底也只是无害的风。</p>

<p>难道风本身会邪恶到根本不应该存在吗?</p>

<p>一切事物,恐怕都是在对人类造成伤害的瞬间,才会被称为“邪恶”。</p>

<p>枪、台风、野兽、国家,当然也包括——</p>

<p>人类。</p>

<p>那么怪物又如何呢?</p>

<p>打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赋予“吃人类”这个无法逃脱的天性,怪物从出生到死亡,大概都会一直被人类社会视为邪恶吧。</p>

<p>那——我呢?</p>

<p>“喀哒哒,喀哒喀哒。”</p>

<p>电车发出平稳的声音,在轨道上奔驰。这是非常普通的各站停车电车,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没什么乘客。占了宽敞座位而坐的“贵御门御贵”一脸倦容地看着——坐在两旁把头靠在自己身上,沉睡的两名少女。</p>

<p>他们上完课后,猎捕了几只怪物,现在搭电车准备回家。</p>

<p>她们两个今天不知为何特别累,对“御贵”说:“御贵,当我的枕头!”、“我也要,我也要。”,还没得到他的同意,两人就发出鼻息睡着了。</p>

<p>蜜姬靠着“御贵”的肩膀,龙惠枕在他的膝上。</p>

<p>装美名的包包则置于蜜姬的裙子上,只有宛如尾巴一般的辫子从袋口露出。</p>

<p>车窗外一片漆黑,间隔一定距离会有街灯闪过。</p>

<p>缓慢的车速、不会感到不舒服的震动,以及两名少女的温暖气息,让“御贵”也困了起来。他醚起眼睛,望着正在操作手机,看起来像是刚下社团准备回家的国中生,以及一脸疲惫的社会人士。又将视线移向挂在电车内的广告,不过因为一下子就看腻了,便闭起眼睛。</p>

<p>“御贵”一边假寐,一边默思。</p>

<p>“御贵”不记得出生时的事。等他一回神,已经以蛇的姿态长大,不需要别人教便具备大部分知识,只有自己的使命——收集“苹果”,成为长生不老的人——这个本能理所当然地支配着内心。</p>

<p>他知道父亲、祖父,都背负与自己相同的命运,在尚未达成目的前便死去。那样实在太可怜了,于是几十年来他孤伶伶一个人,在世界上没有能够依赖的朋友或家人,像要抓住什么似地为了追求“苹果”而活。</p>

<p>有时还假扮人类,伤害敌人。</p>

<p>我是怪物,对人类社会而言,是邪恶的存在。</p>

<p>曾经觉得那样无所谓。即使不被人类认同,我可是伟大的蛇族末裔。</p>

<p>这个事实成为一种骄傲,保护着自己。</p>

<p>然而——半年前。</p>

<p>他遇到了她。阻挡在前方,妨碍自己取得苹果的少女——眼球掘子,完全瓦解了</p><p>“御贵”的存在意义。</p>

<p>没有人会称赞你。</p>

<p>“御贵”记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刺痛自己的心。以往深信不疑的、设定在未来的目的、内心深处的本能,全被她击垮了。</p>

<p>我为什么要找苹果?</p>

<p>为什么希望永生?</p>

<p>我真的只是为了完成祖先梦想,顺着蛇的本能地活过来?</p>

<p>“御贵”睁开眼睛,静静看着龙惠。</p>

<p>“如果创造一切生物本能的是上帝,那我就只是上帝操纵的人偶?真火大——我可是蛇,是在原始时代背叛上帝,让它绝望的一族的末裔呢。”</p>

<p>他摸了摸喃喃说着梦话的龙惠。不知道她是作了恶梦,还是只是睡不好。</p>

<p>“管它什么本能、还是命运,尽量安排啊——上帝!我会再度背叛你。我是蛇,只有我绝不会照你的希望去做!对了,就去找出生存意义——然后,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永恒的生命给你看!”。</p>

<p>“御贵”看着虚空自言自语,然后叹气。</p>

<p>一直以来,都是孤单一人。</p>

<p>对这样的“御贵”而言,靠在自己身上的两名少女的体温,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他人温暖,他觉得她们很惹人怜爱。</p>

<p>“御贵”发自内心,真挚地觉得现在这个时刻很开心。</p>

<p>可是,在同时。</p>

<p>他内心抱持着罪恶感。</p>

<p>因为让她们安心地把身体靠过来的这个“御贵”,并不是贵御门御贵。</p>

<p>而是把他吃掉,装扮成他的怪物。</p>

<p>这个事实让“御贵”心情一沉,脑海中无可奈何地胡乱猜疑起来。</p>

<p>这个觉得她们惹人怜爱的“御贵”,真的是“我”吗?</p>

<p>“你”的梦想是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是谁?那个将“御贵”的一切破坏殆尽的少女曾这么问。</p>

<p>“我——”</p>

<p>真的是发自内心,觉得龙惠很惹人怜爱。</p>

<p>只被大家期望以伟大的大哥的替代品身分活着,一再告诉自己“我就是我”,彷佛在笼中歌唱的小鸟般的少女——黑木龙惠。</p>

<p>她和只遵从过去祖先遗志,没有自我地活下来的“御贵”完全相反,“御贵”尊敬她、仰慕她。</p>

<p>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贵御门御贵肉体本身所拥有的,与龙惠相处的记忆,以及对龙惠的爱意造成的。然而现在,“御贵”以自己的身分觉得她很重要。</p>

<p>哭肿了眼,跑来自己房间的她。</p>

<p>让“御贵”打心底想要帮助她。</p>

<p>可是,这是我真正的心情吗?会下会又被操纵了?“御贵”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不了解自己的理由,也不知道目的何在。</p>

<p>我是谁?</p>

<p>我该怎么做才好?</p>

<p>“我,该怎么做?贵御门御贵……”</p>

<p>“御贵”一脸沉痛地抚摸龙惠的脸颊,感觉快被罪恶感击垮了。</p>

<p>她信任、依赖,像这样把纤细身体靠过来的对象不是我。不是“我”。</p>

<p>没有名字的蛇,反复自问自答着没有解答的问题。</p>

<p>我是谁?</p>

<p>为什么而活?</p>

<p>目的是什么?</p>

<p>“你和小姬很像呢。”</p>

<p>美名突然从包包里发出声音。</p>

<p>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御贵”的自言自语,语气中没有平常那种有点瞧不起人的感觉:“我妹她以前看起来是个讨人厌的女孩。为了无聊的目标而拼命、逞强。瞧不起其它人,也没有喜欢的对象。明明不知道为什么要往上爬,却把目标放在高处。总是孤单一个人,是不怎么可爱的女孩。”</p>

<p>因为她躲在包包里,“御贵”看不到她的表情。</p>

<p>“我当时对一切感到厌倦,把自己关在房里,拒绝所有事物。可是小姬到最后都没有抛弃我。我那时很讨厌其它人,厌恶这个世界,放弃努力求生的意志,只祈求完美地死去。”她的声音申只有悔恨。</p>

<p>“小姬照顾那样的我,满足于‘姐姐需要我,我不是世界不需要的人’的想法,卑微地,非常卑微地活着。”</p>

<p>她为什么要说这些?</p>

<p>“御贵”虽然这么想,还是专注地倾听。</p>

<p>“姐姐依赖妹妹,妹妹依赖姐姐,姐姐浑浑噩噩地保有生命,妹妹保有自尊心。我当时觉得这样是不行的。所以有一天,从小姬使性子没有端饭给我的那一天起,我就什么都不吃了。虽然小姬马上就后悔了——因为她其实是个温柔的孩子。来敲了好几次门,呼唤我。把食物端来给我,不过我完全置之不理——”她平静地说出事实。</p>

<p>“就这么饿死了。”</p>

<p>“嗤嗤”,她温和地笑了:“很傻吧,够笨吧——无可救药对吧?可是,也不知道我是哪一点被看上,上帝将杀菌消毒寄宿在应该已经死掉的我身上,给了我永恒的生命。消化器官杀菌消毒和排泄器官不快逆流好像是一组,于是当时最接近我的小姬,便被装上不快逆流,心灵完全崩溃了。”包包微微颤抖,宛如痉挛一般。</p>

<p>“所以我好恨好恨。小姬应该可以幸福的。少掉我这块大石头,不再依赖我,小姬应该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是我害她的,我绝对不原谅给我们这种命运的上帝。”</p>

<p>“御贵”拿起放置美名的包包,看到满头白发的头颅正在发抖。</p>

<p>“所以我要变成上帝。集满全部的碎片,变成在这个世上无所不能的万能完全体。然后我要知道上帝选我们的意图,让小姬恢复原来的模样,这次一定要让那孩子活在她应得的幸福中。”</p>

<p>“御贵”用手将美名转向自己,美名怒视着他:“为了达到那个目的,要我变成恶鬼或恶魔都可以。为了让崩溃的小姬恢复原来模样,我会毫不犹豫击垮所有人。一次又一次——就算那不是真正的小姬所期待的。”</p>

<p>她抬头看着“御贵”如此说。</p>

<p>“御贵,没有规定怪物不能得到幸福,对吧?我知道你很重视龙惠小姐,也知道你为这件事有罪恶感。可是,别害怕,追求幸福吧,拜托你。”</p>

<p>然后一副她快哭出来似地继续喃喃道:“让我们看到怪物也可以幸福的先例!我有时会觉得很害怕,怕上帝会不会已经规定了:我们绝对不会有好报。”</p>

<p>不幸崩溃的这对姐妹之一,说到这里便默不作声。</p>

<p>上帝希望我们绝对没有好报,以坏人的姿态存在,只能被讨厌——被杀?被规定不能得到幸福?</p>

<p>不可能有这种事。</p>

<p>可是龙惠如果知道我的真面目,一定会讨厌我。</p>

<p>怪物和人类幸福地生活,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p>

<p>一回神,面前站了一个人。</p>

<p>“喀哒,喀哒喀哒。”</p>

<p>电车一成不变地走着,偶尔会靠站。放下到站准备回家的人们,再乘载另一批人,极其平凡地在铁轨上行进。天色全暗的窗外一片漆黑,车内的景观也没有变化。因为他没有特别注意上、下车的人而疏忽了。</p>

<p>“怪物也可以幸福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p>

<p>“只要重要的人接受自己,待在自己身边的话。”声音中不带感情。</p>

<p>“不过,你们没办法幸福。”</p>

<p>左手握着汤匙的少女,用带着淡红色的枪口般的眼眸盯着这里。</p>

<p>她有一头具特色的狼剪发型,穿着男人穿的休闲服装。</p>

<p>眼球掘子,曾将“御贵”的一切破坏殆尽的少女平静地说:“因为你们会死在这里。”</p>

<p>在“御贵”还没回过神时,她已经面无表情地将汤匙掷了过来。</p>

<p>记忆寄宿于肉体中,能力亦附随着肉体。若用汽车来比喻或许比较容易了解,就算是性能再高的汽车,如果不加油就动不了。而人类的汽油——活动所必需的能量</p><p>——就是“灵魂”。</p>

<p>贵御门御贵的体内留存着记忆,知道脚要怎么移,手该怎么动。尽管次数不多,他也有过孩童时期打架的记忆,殴打、攻击,或是防御他人的技术,因而得以用记忆的形态被保存下来。</p>

<p>虽然比一般人差,他的肉体也附随了活动身体的能力。要是“御贵”能至少拥有一颗巨大的能量结晶“苹果”的话,就可以用超出这凡庸能力数倍甚至数十倍的能力,与眼前的少女对战。</p>

<p>然而,现在这副身体的灵魂却少得可怜。</p>

<p>半年前,“御贵”在拥有两颗苹果的情况下还是败给了她。现在用自己及御贵这副弱不禁风,只拥有生物基本灵魂的身体,如何能赢过她?</p>

<p>“眼球——掘子——”</p>

<p>“御贵”全身发抖,半年前的恐惧再度被唤醒。他瞳孔放大,僵直了身子。</p>

<p>旁边有个人,挡下了刺向自己的银色汤匙。</p>

<p>附圆耳朵的帽子,卷卷的尾巴装饰,头发绑成两根辫子。</p>

<p>蜜姬面无表情地用大手套挡下汤匙,阿掘不禁皱眉。</p>

<p>“你是谁——”阿掘警觉地往后跳,压低姿势,站在上下车专用的车门一带:“还有,那个手套是怎么回事?”</p>

<p>“呐——”</p>

<p>蜜姬用与平常的开朗气氛有如天壤之别的惊悚声音问:“姐姐,小御说的是真的?”</p>

<p>“呵呵”,蜜姬邪恶地笑了笑。</p>

<p>“真的、真的是,眼球掘子?”</p>

<p>电车仍然继续行进。几名乘客一脸疑惑地看着这里,不过因为没有引起需要积极加以阻止的骚动,所以他们只是旁观。想必,没有人会认为少女手中握着的汤匙,其实是能杀害他人的凶器吧</p>

<p>“喀哒,喀哒喀哒。”</p>

<p>站在那些微微震动的电车中,蜜姬用大大的手套抱住头。</p>

<p>“啊——”</p>

<p>大概是注意到吵杂声,龙惠半睁开眼,不过可能是意识还有些朦胧,她紧紧抓住“御贵”的制服下摆。</p>

<p>蜜姬看着他们两个人,开始微微颤抖:“啊,不行,不行了。啊哈,眼球——掘子?把姐姐的身体弄成这样,害她受苦。不能原谅,姐姐是我绝对需要的人,你却想杀掉姐姐。不可原谅、不可原谅。”</p>

<p>语气、声音全都改变了——这,是谁的声音?</p>

<p>记忆寄宿于肉体中。</p>

<p>人格也依存在身体上。</p>

<p>可是美名说过,寄宿于蜜姬肉体中的记忆及人格,都因大碎片的副作用而扭曲。</p>

<p>那现在这个说出充满憎恨话语的,是谁?</p>

<p>和这段时间里所看到的杀原蜜姬,那个行为举止天真的少女。简直就像是不同人。</p>

<p>“我恨。”蜜姬喃喃自语,然后用大大的手套捂住自己的嘴。</p>

<p>“咦?不行,不行啦。我不可以恨任何人,我是天使不快逆流——啊啊,好讨厌喔,真可恨,竟敢破坏、抢走我和姐姐两个人的幸福时光——”</p>

<p>只有那么一瞬间,蜜姬甩甩头,恢复了天真的脸庞。但很快又露出狰狞的表情,瞪着一脸讫异的阿掘。</p>

<p>“是你——”她站起来,以眼睛看不到的速度移动到阿掘面前。</p>

<p>“都是你害的啦啊啊!”</p>

<p>面对蜜姬不像人类的动作,阿掘的反应似乎慢了一步,她急忙阻挡,却来下及——被蜜姬一把抓住脸。</p>

<p>接着,后脑勺被用力敲向车门。</p>

<p>强度应该相当坚韧的玻璃出现了裂痕。乘客们发出尖叫,车内在瞬间被狂乱支配。</p>

<p>——蜜姬?</p>

<p>“要不是你!你!你!你!做出——多余的事!”</p>

<p>“住手,小姬!”包包里的美名大叫。她对着在四处飞散的玻璃碎片,不可能看错的阿掘的血,以及人们刺耳的尖叫点缀下,完全变了样的妹妹喊道:“求求你,住手!御贵,快阻止小姬!”</p>

<p>“啊——那个。”</p>

<p>“御贵”狼狈地一边心想:自己怎么可能阻止得了腕力形同怪物的蜜姬,一边拼命喊:“蜜姬,住手!那家伙很危险——我们逃吧!”</p>

<p>“你在做什么?小姬。”</p>

<p>龙惠似乎终于完全清醒了,她坐起上身,盯着蜜姬的背影。当然,“御贵”的呼喊以及龙惠的注视,都无法让蜜姬恢复原来的模样。</p>

<p>美名难得流露真情地大叫:“不行!必须天真、公平的不快逆流如果憎恨别人的话——小姬!冷静下来!一味强调恨意的人格不是你!那是堕天使不快逆流的人格!依照圣经所述,堕天使的命运是——”</p>

<p>她从包包里抬头看向“御贵”,露出悲痛的神情:“暴动,暴动,然后毁灭!为了证明上帝的正义及全知全能,堕天使被创造成邪恶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有好报的坏蛋!”</p>

<p>上下车用的车门就那样轻易地破碎、裂开了。</p>

<p>“去死!”</p>

<p>就在蜜姬说话同时,眼球掘子被强行抛出了行进中的列车。越过发出尖叫,或是站起来注视蜜姬的乘客——</p>

<p>可以看到被抛出窗外的阿掘。</p>

<p>“啊哈。”蜜姬尖笑。</p>

<p>“啊哈哈,杀掉了,杀掉了,杀……”然后身体一僵。</p>

<p>“唔——”</p>

<p>她当场倒了下去。美名见状大叫,“御贵”慌忙地跑到蜜姬身边,抱住她,看着那茫然若失的脸庞。戴着圆耳帽,一脸灵魂出窍似的她,露出依赖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御贵”。</p>

<p>“小御……”</p>

<p>再看向在他身后抱着包包的龙惠,然后伸出手。</p>

<p>“小龙、姐姐。快逃,快逃!好——想吐。唔,唔。”她压着肚子。脸色变得苍白。</p>

<p>“唔唔唔唔唔唔呃呃呃呃呃呃。”</p>

<p>疏忽了。</p>

<p>阿掘一边被列车抛开,一边冷静思考着。</p>

<p>决定与泪歌交易之后,阿掘为了满足对方提出的“五片小碎片或一片大碎片”条件,在镇上徘徊了好一阵子。虽然不知道道理何在,阿掘具有感知怪物、苹果持有者、虫一类的能力。</p>

<p>她就这样四处寻找,好不容易发现到的,就是刚才那群家伙。</p>

<p>“可是那个好像是——蛇?还有杀菌消毒?”</p>

<p>这样的组合聚集了当年与自己互相残杀的存在——让阿掘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那家伙是蛇。虽然外形有了些微改变。不过我记得那家伙的气味。</p>

<p>还有杀菌消毒。</p>

<p>“还以为已经杀掉她了。”</p>

<p>我相信她说的,自以为只要挖掉心脏她就会死。没给她致命一击让她完全丧命,是我的过失。</p>

<p>杀菌消毒杀了铃音,杀了我的父母,即使我们相处的时间短暂。</p>

<p>她是我怎么恨怎么恨都嫌不够的敌人。</p>

<p>“算了,不管几次,我都会把你杀掉。”</p>

<p>阿掘喃喃自语。一边飞在半空中,一边不停思索逃脱现在这个困境的方法。要是就这么撞击地面,会受重伤,暂时动不了吧。</p>

<p>既然如此——”她瞪着逐渐驶去的电车,掌握住自己渐渐远离电车的身体位置。然后锁定飞去的方向前方,一间盖在铁路沿线的民宅。</p>

<p>“唔。”</p>

<p>她呻吟,硬是在半空中转换方向,变成脚对着民宅。使劲大叫:“喔喔喔喔喔!”</p>

<p>再奋力朝民宅的墙壁踢去。</p>

<p>质地脆弱的墙壁崩垮,阿掘因而得以挣脱作用力的束缚,让飞行的轨道再度导向电车方向。她在高速行驶的电车最后一节车厢附近,勉强伸手抓住突起的部位。所幸,电车的速度不致于快到哪里去。</p>

<p>“唔——”</p>

<p>即使如此,她还是差点被吹走,只好咬紧牙,忍受强烈的G力(注:G,重力加速度。)肌肉“咯滋咯滋”地发出悲鸣,冷汗流过</p><p>脸颊。</p>

<p>景色以超高速向后流去。世界已完全暗下来,一般住宅区栉比鳞次,风声吵到什么都听不见。</p>

<p>突然间。</p>

<p>电车开始猛烈震动。</p>

<p>“呃唔?”</p>

<p>手腕传来如刀割般的感觉,不过阿掘总算是忍住了。她维持贴着车壁的姿势向前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p>

<p>她看到了奇妙的东西。</p>

<p>漆黑的水柱。</p>

<p>水柱轻而易举地贯穿电车天花板,高高地、高高地朝空中喷出。或者像鲜血飞溅般,穿破墙壁、天花板朝四方溅开。</p>

<p>或许是伴随攻击力的黑色液体破坏了电车轮胎。</p>

<p>“咚”——传来感觉平稳的大晃动。</p>

<p>瞬间,后半段车箱就这样搭载着乘客,快速地脱出轨道朝侧面翻覆。</p>

<p>让人误以为天崩地裂的震动及噪音,一下子就吹跑了“御贵”的意识,近乎死亡般,的黑暗这么持续了好一段时间。</p>

<p>我将在这种地方、毫无意义,这么干脆地死掉吗?</p>

<p>死。</p>

<p>只有这个压倒性的恐怖,毫不留情地苛责着“御贵”那飘荡于黑暗中的意识。</p>

<p>不,不,我不想死。</p>

<p>“御贵”挣扎、苦恼着,他那不可靠的意识寻求着生命之光。</p>

<p>“御……贵……”</p>

<p>我不想死。</p>

<p>我想活下去。理由是什么?思考到最后,“御贵”还是回到这个问题。为何害怕死亡?为何期望永恒的生命?</p>

<p>半年前,眼球掘子不畏死亡,挺身对抗巨大的梦界兽。而且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苹果”,分给了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p>

<p>那是为什么?</p>

<p>她为什么做得出那么可怕的事?</p>

<p>我当时嘲笑她,真的觉得她很笨,很愚蠢。</p>

<p>可是,无视于死亡恐惧,当时毫下犹豫地舍弃永恒生命的她——很强。比现在这个连为什么而活也不知道,只是单纯不想死的“御贵”强太多了。</p>

<p>眼球掘子,她已经找到了吗?</p>

<p>比永恒生命更重要的事。觉得就算死掉也没关系,认为活着真好而愿意舍弃生命的东西。</p>

<p>那终究——</p>

<p>生命的目的是?意义是?我不明白。</p>

<p>“御贵!”</p>

<p>龙惠悲痛的声音,让“御门御贵”的意识清醒过来。</p>

<p>他最先看到的是远处吹向天空的烟雾。然后是脱轨侧翻的列车,以及看起来像是聚集过来处理列车的工务车及工作人员。还有许多一边七嘴八舌地不知在喊些什么,一边望着这个奇观的围观群众。</p>

<p>表示发生紧急状况的警笛声,人群如野兽般的说话声,拼命警告大家“这里很危险,请不要靠近”的工作人员的扩音声。</p>

<p>从这些噪音的空隙中,传来龙惠微弱的声音。</p>

<p>“御贵,太好了。”</p>

<p>“龙惠。”</p>

<p>“御贵”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龙惠正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他不禁哑口无言。</p>

<p>极其鲜明的红色。</p>

<p>鲜血从坐在地上的龙惠右手臂滴下。华美的洋装被撕裂、扭曲,惨不忍睹的手臂露出骨头及鲜血,无力地垂下。</p>

<p>“小姬……从快翻覆的电车中,把我们丢了出来。”</p>

<p>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非常虚弱,细微到好像就要消失一般。</p>

<p>“我拼命用龙之叹息把空气做成座垫——呵呵,很厉害吧。我也……”</p>

<p>“龙惠,龙惠!”</p>

<p>“御贵”内心感到一阵痛楚。自己从电车里被以猛烈的速度丢出,还能像这样活着,一定是因为龙惠的关系。而她之所以受伤,大概是因为不顾自己的身体来保护我。</p>

<p>为什么。</p>

<p>为什么——要为这样的我——</p>

<p>“龙惠。”</p>

<p>“御贵”忍住宛如晕眩传至全身的疲惫感,手伸向勉强做出微笑的龙惠。一边颤抖一边忍着疼痛的她,眼中积满了泪水。</p>

<p>“为什么——我、我啊。”他用手压住自己的胸口,垮下脸。</p>

<p>“要我说几次都可以,我不是你所认识的贵御门御贵。不只这样——我是——”</p>

<p>吃了贵御门御贵,夺走他的思想及肉体的怪物。</p>

<p>“我一直……”</p>

<p>不知为何,龙惠面带微笑,用蚊鸣般的声音说:“很向往枕膝睡呢……像那样,撒娇地把头靠在坐着的你的膝上。说累了想睡觉是骗你的,其实只是想躺在你的膝上。”</p>

<p>什么?</p>

<p>“御贵”表情一变。本以为龙惠刚才在电车里是睡着的,她其实有意识吗?</p>

<p>那她听到了我和美名的对话?也知道我的真面目是怪物——</p>

<p>龙惠终于无法再维持笑容,她一边落泪一边说:“我不知道你是谁。”</p>

<p>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流过她的脸颊,渗入干涸的大地。</p>

<p>“可是不管你是谁,就算不是御贵,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很重要,很喜欢你。在这里的是,无可救药地爱恋你的黑木龙惠。”</p>

<p>不知道是不是疼痛使她的意识模糊,她带着似梦非梦的表情说。</p>

<p>“孤单一个人在世界上。两个孤单的入彼此互舔伤口,一定很蠢很愚昧——可是御贵,我们的关系非常棒。我希望能一直向你撒娇,想待在你身边支持你。”</p>

<p>龙惠肩膀一滑,头也跟着垂下,倒向“御贵”。</p>

<p>“龙惠——”</p>

<p>“御贵”急忙坐起上半身扶住她。大概是流太多血了,她的身体很冰冷。</p>

<p>龙惠微笑,理所当然似地说:“不过——看来我似乎只到这里为止了。”</p>

<p>然后没有力气地抱住“御贵”。</p>

<p>“呐,御贵。你一直在寻求永恒的生命,我则是为了成为世界支配者而努力。为什么?你明白这是为什么、目的何在吗?你知道让我们痛苦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吗?我——已经懂了。”龙惠把头埋进“御贵”的胸膛,彷佛耳语般说着。</p>

<p>那是平静而坚定的声音。</p>

<p>“答案——一定是这个,这股暖意。”</p>

<p>说完最后这句话,龙惠便一动也下动。</p>

<p>她的指尖失去力量,松弛无力地垂下。不停呼喊她的名字,可是没有用,龙惠没有睁眼。</p>

<p>“御贵”露出悲怆的表情。</p>

<p>“放心吧,她只是昏倒了。</p>

<p>突然响起爽朗的声音。</p>

<p>他一看,发现美名的头颅一脸老实地滚落在树木与树木的隙缝间。</p>

<p>看样子,她也被蜜姬从电车内丢出来了。</p>

<p>“御贵”他们跌落的地点似乎是铁路沿线的人行步道,旁边有肮脏的河水潺流,到处都是茂密的植物。</p>

<p>“美名——”</p>

<p>“御贵”轻喊,让龙惠躺在原处,起身跑到美名旁边,捡起头颅。她一脸怅然若失地瞪着“御贵”。</p>

<p>“真是,头颅还真是不方便的东西啊。又不能自己移动。”</p>

<p>无视于她的抱怨,“御贵”走回龙惠身边问:“倒是——美名,龙惠真的没事吗?”</p>

<p>“嗯,没事啦。我以前曾说过,龙惠小姐的肉体是一般人类的肉体吧?现在更正——虽然没办法好好说明,她的肉体酷似碎片几乎已生根的——大碎片保持者。”美名淡淡地说。</p>

<p>“碎片保持者不是拥有被称为‘感受器官’的保存碎片器官吗?那多半是指心脏,不过如果心脏装满了的话,也会有像我这样,在头部建构暂时感受器官,将碎片保存在那里的情况。”</p>

<p>原来美名能像这样只以头颅活着,是这个原因啊。</p>

<p>“御贵”试着推测。当美名还是人形时,她将碎片分别贮存于“心脏”及“头部”。</p><p>后来她的头颅被砍下,尽管与“心脏”的碎片分离,她的意识依靠“头部”碎片得以存活下来——大概是这种意思吧?</p>

<p>“一般置于人类体内的感受器官,光是保存一片小碎片就满了。若是企图贮存超过一片的量,感受器官会先破裂,窒闷而死呢。”</p>

<p>我不知道会这样。</p>

<p>“御贵”想着想着,突然有个疑问。一般人只能拥有一小片碎片——也就是一颗苹果?如果这个法则属实,那我或——</p>

<p>眼球掘子呢?</p>

<p>“被大碎片寄生的人,会因大碎片的力量而去改变肉体,因而造成人格扭曲等等,各式各样的副作用。不过,大碎片保持者几乎可以无止尽地贮存碎片。龙惠小姐的肉体——似乎具备了理应只有大碎片保持者才有的大型感受器官。”</p>

<p>美名觉得不可思议地看着满脸疑惑的“御贵”,淡淡地继续说:“龙惠小姐吃了小姬的肉,对吧?吃了高浓度的能量——‘灵魂’结晶。那个‘灵魂’应该被龙惠小姐的大型感受器官一滴不剩地吸收,大幅提升了她的力量及不死性。所以她不会死,一般人到大灵魂完全融入肉体为止需要蛮长的时间,不过如果是一开始就拥有大型感受器官的她,应该能马上发挥大灵魂的力量才是。她一定——只是因为承受不习惯的疼痛而昏倒了吧。”美名喃喃道,宛如在自言自语。</p>

<p>“她若照这样继续吸收‘灵魂’碎片的话,就会成为与大碎片保持者——七大虫人同等级的存在。这和眼球掘子的那个——是否有什么关系呢?”</p>

<p>“你在叫我吗?”</p>

<p>突如其来。</p>

<p>响起缺乏情感的无邪少女之声。</p>

<p>“御贵”猛然回头,美名也张大眼睛,非常吃惊。她应该被蜜姬丢出车外,消失在黑暗中才是——</p>

<p>一头具特色的狼剪发型,身穿类似男人穿的服饰,左手上闪闪发亮的是,银色汤匙。</p>

<p>她——名叫眼球掘子的不知真面目少女,没有受伤,只是悠然地朝这里走来。</p>

<p>“电车——”</p>

<p>“御贵”环顾四周,蜜姬被留在翻覆的电车内,龙惠昏迷不醒,美名又只是头颅,只剩自己能行动了。我——肉体与一般人类相同的我,非得和拥有可怕战斗力的她交手吗?</p>

<p>“那样突然翻覆,吓了我一跳呢。不过,因为把附近电线杆和屋顶当踏板,消除冲击力后再着地,所以没有受伤。”阿掘理所当然似地说出不像人类该说的话,露出冷酷的表情。</p>

<p>“那个奇怪的饿鬼好像也不在,你们明白不可能赢得了我吧?只要乖乖地不抵抗,我至少会在夺走苹果时不让你们痛苦。”</p>

<p>“御贵”打心底害怕宛如死神般,不带情感地低声宣告死讯的她。</p>

<p>他想起半年前的事。</p>

<p>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怖,轻而易举地束缚住他的身体。逃,好想逃,不逃不行。</p>

<p>她没有慈悲心,会毫不留情地彻底击溃敌人。</p>

<p>尽管双腿发抖,内心感到气馁,“御贵”还是快速移动身体,像在保护龙惠般地展开双手。</p>

<p>他的右手抱着美名,至于连武器也没有的左手,则无意义地伸向虚空。</p>

<p>“这是在干嘛?”阿掘阴沉地微笑……“喂,你真的是那条残酷的蛇吗?这到底算是什么玩笑?瞧不起所有人类的你,现在居然想保护那个人?”</p>

<p>“吵死了——”</p>

<p>“御贵”自暴自弃地大叫:“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p>

<p>他那爬虫类的眼眸闪耀着光芒,像要击碎胆怯般地笑了。</p>

<p>“哈哈哈!那是一定的啊,眼球掘子。我知道你不光是个冷酷的怪物,我只要像这样假装保护人类,你就会于心不忍、杀不了我,对吧?”</p>

<p>阿掘盯着这样的“御贵”,呻吟般地说:“你——真的是我所认识的蛇吗?”</p>

<p>她握着汤匙,慢慢走向“御贵”。</p>

<p>“你这样说话激我。挑衅我,声称倒在那里的女孩:用打的被害者,是想保护她,打心底觉得她很重要?为了不让我杀她,故意——”</p>

<p>“哈哈,这是杰作呢!”</p>

<p>“御贵”动作僵硬地弯下腰,放声大笑:“你真蠢啊!太天真,大好人一个!你以为我会那么好心?如果你忘了,我就让你回想起来——我是蛇!是当年欺骗人类,为了得到永恒生命而背叛上帝——论韧性可是世界第一的蛇的末裔!”</p>

<p>他瞪着阿掘,拼命虚张声势。</p>

<p>可是阿掘没有动,不知为何,她露出了哀伤的表情。</p>

<p>“少来这套!”</p>

<p>她把汤匙对着这里,咄咄逼人地说:“少来。少来了!闭嘴!怪物少在那边说话!别像人类那样说话!我不收集苹果不行,我要亳不留情地把你们——把那个生命给——结束掉。”</p>

<p>彷佛自言自语般,眼球掘子对着虚空大叫。</p>

<p>“我要变回怪物!我已经决定了!决定了!可是——可是、可恶!”</p>

<p>她不顾一切地奋力冲向这里,然后快速移动左手,对准“御贵”的眼球击来。</p>

<p>“怎样,会死喔!你怕死吧?蛇不就是这种生物吗?躲啊、逃啊!证明你是蛇啊!说你不是会想保护任何人的生物!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你……”</p>

<p>“御贵”维持张开双手的姿势,迎接阿掘使出的这一击。如果动的话,汤匙行进方向的前方就是龙惠。龙惠她——</p>

<p>一直很努力,却一次也没有得到回报。</p>

<p>她总是以贵族般的口吻,及华美洋装等包装来区别自己与他人,拼命维持最后的骄傲。</p>

<p>她不能以这么悲惨、可怜的模样。</p>

<p>死在这里。</p>

<p>贵御门御贵这名少年,早己拼命告诉我,要我舍弃龙惠逃走。他虽然爱龙惠,但是更重视自己的生命。</p>

<p>我想保护她,想守住她的笑容。</p>

<p>为此。</p>

<p>“像你这种怪物。”</p>

<p>“御贵”用左手挡下汤匙,一边喷出鲜血,一边大叫:“我才不怕你这种怪物!我才不怕死亡那种事!”</p>

<p>他瞪着有些畏怯的阿掘,用被挖烂的左手朝她揍去:“哈哈哈!太弱了!太弱啦——眼球掘子!我才下怕你这种怪物!哪能被你杀掉!我和龙惠约好要看她做的布娃娃——我要称赞她,让她露出笑容!”</p>

<p>“唔——”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反击吓到,阿掘向后退几步,睁大了眼。</p>

<p>“吵死了,闭嘴!住口——喔喔!我要让铃音恢复原状,所以需要苹果!给我让开,蛇!”</p>

<p>立场与半年前完全相反的两人,燃着互不相让的想法,面对面站着。已经停不下来了,直到一方死亡,或是一方失去什么为止,都停不了。</p>

<p>原以为会如此。</p>

<p>“啾——”</p>

<p>突然间。</p>

<p>类似子弹的某种东西,随着尖锐的呐喊声飞过来,阿掘吃下一记强劲的抛踢。因为抵挡不住那难以置信的速度及威力,阿掘向后飞开,在人行步道上翻滚,直到撞上大树树根才停下来。</p>

<p>“蜜——”</p>

<p>“御贵”难掩惊讶,喊了那个吵闹的闯人者的名字:“蜜姬?”</p>

<p>“奇迹天使,前来参见!唱歌跳舞的排泄器官!”</p>

<p>浑身是血——</p>

<p>“我是无敌的不快逆流,杀原蜜姬。”她浑身是血,肉碎烂地糊成一团,骨头刺穿皮肤外露。</p>

<p>内脏露出,脚骨折弯曲,光是能站就很不可思议了。</p>

<p>“小龙、小御、姐姐。”</p>

<p>杀原蜜姬天真地笑了笑,“啾”一声,竖起大姆指。</p>

<p>“因为我来,你们可以安心了。”</p>

<p>“啊——”</p>

<p>“御贵”手上的美名,难得表露情感地大叫:“</p><p>啊啊,啊啊!不要,小姬!”</p>

<p>“蜜姬——”</p>

<p>“御贵”走向让人不忍直视,血肉模糊的蜜姬身边,露出沉痛的表情。即使身陷侧翻的电车中,还是在最后把“御贵”他们丢出车外,让他们脱身的她,变成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p>

<p>“滴滴滴滴”,鲜血滴到地面,将昏暗的人行步道染成黑色。</p>

<p>“蜜姬,为什么?”</p>

<p>“御贵”没有办法理解,他问:“为什么变成这样还要——”</p>

<p>“啊哈。”蜜姬爽朗地笑,大大的手套指向起身的阿掘:“小御和小龙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要努力保护他们。”</p>

<p>顶着溃烂的脸微笑,她静静补充道:“我呀,也留有一点点还是人类时的记忆呢。那时的杀原蜜姬没有朋友,虽然喜欢姐姐,却说她是堕落的人,疏远她——”</p>

<p>她露出沉重的表情,看向下方:“那样呀,是非常寂寞的。我只记得这个。”</p>

<p>然后她挺起胸膛,双手叉腰,摆出天真无邪的姿势。</p>

<p>“所以呀,锵!像这样交到朋友,幸福又拥有友情力量的蜜姬,是最强的呢。喔喔,我不觉得我会输给任何人呢,刚刚虽然失败了——这次我不会再失去自我,变成堕天使了。我将以我原本的模样大·活·跃哟!”</p>

<p>一看就知道她在逞强,“御贵”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了。她说朋友,自己并没有把她看得那么重要,多少还觉得她只是在交涉结果下合作,不知真面目为何的对手,一直对她有所防备。</p>

<p>不过,那样的疑虑已经在瞬间消散。</p>

<p>我无法忍受这个像天使般的天真少女受到伤害。不管是蜜姬、龙惠、当然也包括美名,都是伙伴——是啊,是“我”第一次得到的伙伴。</p>

<p>“小御!”</p>

<p>在眼中燃起怒火,一边测量距离一边朝这里走近的阿掘正前方,蜜姬突然叫了自己,“御贵”困惑地心想:“是什么事?”</p>

<p>很快地,他便注意到蜜姬的意图,讶异地垂下眉毛。脸色一变,轻举起手。</p>

<p>“小蜜。”</p>

<p>“啪”,蜜姬及“御贵”相互击掌。</p>

<p>蜜姬面带笑容,一如往常般纯真地说:“我们是最强的。”</p>

<p>就那样面向阿掘。阿掘已经不再犹豫了,她那枪口般的眼眸看向这里,攻击过来。用与刚才有所迟疑时不同,无法辨识的飞快速度。</p>

<p>“蜜姬!”</p>

<p>“御贵”不禁大叫,蜜姬似乎也无法对那个动作做出反应,僵在原地。</p>

<p>“你——竟敢那样对我!”</p>

<p>阿掘嘀咕,握着汤匙的左手朝蜜姬腹部捅去。难道她是想从蜜姬伤痕累累,甚至还看得到内脏的腹部,伸手进去、挖出心脏?</p>

<p>“去死——”</p>

<p>就在她说出这旬冷酷的话同时,左手被蜜姬的肚子吸了进去。</p>

<p>“可——惜——啦——”</p>

<p>一瞬间。蜜姬的肚子裂出一张大嘴。那张排列满口獠牙的不祥嘴巴,正开心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咬牙声。</p>

<p>“抓到你了。”</p>

<p>在蜜姬说话同时,阿掘伸入蜜姬肚子里的手臂被用力咬住。</p>

<p>“唔?”阿掘企图扭身脱逃,可是紧咬不放的乱牙却不让她逃。蜜姬邪恶地微笑,用胜利在望的表情宣告:“我要吃啦。”</p>

<p>“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嗄嗄喀吱喀吱嗄吱嗄喀咔咔。”</p>

<p>“啪滋,噗滋。”</p>

<p>“呜哇啊啊啊啊啊啊!”</p>

<p>阿掘大吼。</p>

<p>活生生被无数牙齿啃食,应该不是忍受得了的事吧,光想象就觉得发毛。</p>

<p>要是一般人,单单那个痛楚,就足以让他痛苦而死吧。</p>

<p>皮被撕开、骨头被咀嚼、肉被吞咽。</p>

<p>阿掘的手,渐渐被蜜姬肚子上那张狰狞的笑嘴吃进去。</p>

<p>尽管鲜血飞溅,脏污了脸,阿掘的表情却变得冷酷。</p>

<p>只有一瞬间,蜜姬诧异地皱起眉头,不过腹部的嘴还是继续动着。</p>

<p>“我已经活了千年之久——漫长到失去痛觉的境界。”阿掘平静地喃喃喃自语,张大嘴巴。</p>

<p>“这段日子里一直帮助我的左手啊……虽然只是暂时性的,再见了。”</p>

<p>然后,她毫不迟疑地把牙齿靠在自己的上臂,就那样干脆地咬断自己的左手,张着满口鲜血的嘴对着一脸愕然的蜜姬笑。</p>

<p>“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在怕什么?手臂那种东西不是还会再生吗?”</p>

<p>失去双臂的她,带着壮烈的表情墅百,朝蜜姬下巴用力往上一踢。</p>

<p>“还没完!”</p>

<p>接着又让蜜姬吃下一记猛烈的前踢,跑到倒下的她身边一次又一次地踹。骨头碎裂、血肉模糊,蜜姬挣扎的尖叫声响彻了昏暗的人行步道。</p>

<p>“蜜姬!”</p>

<p>“御贵”急忙过去想救蜜姬,可是阿掘没有犹豫。她以猛烈之势朝“御贵”的脸踹去,他跌在地上呻吟。</p>

<p>“晤——啊,呜哇,呜鸣。”</p>

<p>阿掘眼里渗着淡淡的鲜红色,在连抵抗也没办法,只是痛苦挣扎着的蜜姬正上方说:“来吧。把你的苹果给我!”</p>

<p>下一瞬间,阿掘的身体被吹开了。</p>

<p>“什么?”</p>

<p>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撞击。只有柔和的风——吹抚着倒在地上的“御贵”的脸庞。</p>

<p>“御贵”发现附近有谁站着。</p>

<p>他强忍疼痛环顾四周,辨视出那东西。</p>

<p>宛如刀子的拟人化一样的银色怪物。我见过它。那是把“我”吃掉的御贵碎尸万段的存在。</p>

<p>它的身旁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男人。</p>

<p>完美端正的体型,身穿近乎洁癖、没有绉褶也没有污点的高级西装。把全部头发梳到后面,眼神犀利,脸上浮现微笑的那个男人是谁?</p>

<p>被弹开的阿掘一动也不动,昏倒了吗?一击就把那个阿掘解决掉?是用什么方法?</p>

<p>那男人干的吗?</p>

<p>“咯咯咯……”</p>

<p>男人没有改变表情,只是微微地笑了。不可思议的是,他没有张口,只有声音流畅地组织成话语。</p>

<p>“目标A——眼球掘手,完成。去解决掉目标B——不快逆流吧。‘舌刀’。”</p>

<p>“铿,咻。”</p>

<p>发出刀子磨擦的声音。被称为舌刀的银色怪物开始狂奔。遍体鳞伤的蜜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开腹部的嘴巴,等着它们到来。</p>

<p>“说什么解决掉,讲得真简单啊。我忙着吃眼球的手臂,所以没能挡下刚才那阵乱踢——”</p>

<p>“咯吱咯吱咯吱”地磨着牙。</p>

<p>“不过,在我什么都没吃的时候,一切的攻击就无效!我会全部收下后、逆流,打倒你的!”</p>

<p>于是——她打算用曾接下龙惠的龙之叹息,抓住阿掘汤匙的那个不可思议的手套,挡下舌刀的斩击。</p>

<p>可是。</p>

<p>“咿——煞啊啊啊啊!”</p>

<p>舌刀咆哮,它伸出的右手——</p>

<p>轻易贯穿了蜜姬的手套,也就是她的手腕。</p>

<p>“咦?”深深地,重重地,把蜜姬的身体从上到下劈开。</p>

<p>鲜血飞溅。</p>

<p>“蜜姬?”</p>

<p>“御贵”呼唤着渐渐倒下的蜜姬,可是没有意义,她已经沉人血泊之中。</p>

<p>“根据圣经所述。”</p>

<p>男人满足地微笑,走向“御贵”。“御贵”想起身迎战,可是被阿掘踢伤的伤口比想象中严重,身体动不了。</p>

<p>“天使从未惩罚过动物。”</p>

<p>男人笑了笑,像在讲解似地继续说:“天使——不快逆流的‘角色’到底只是断定人类罪行及改善。不可以制裁没有恶意的动物。哎呀呀。真愉快。痛快</p><p>啊。听信最弱那家伙的话。借用舌刀是正确的。那家伙啊——”</p>

<p>他看着开心地蹦蹦跳跳,发出刀声的银色怪物。</p>

<p>“没有恶意呢。只是出自本能杀害别人,俺不知道它本来就是这种生物。还是最弱那家伙把它改造成这样。呵呵。看来对付不快逆流专用的最终兵器发挥了作用呢。目标B——不快逆流,完成。”</p>

<p>接着,他用像要舔舌头似的表情看着“御贵”,以及躺在地上的龙惠和美名,笑了。</p>

<p>“哎呀呀,除了眼球掘手和不快逆流,这里不是还有珍稀的东西掉在一旁穿嘛?看来俺果然有上帝的保佑呢。竟然遇上最弱那家伙在找的杀菌消毒的头——咦?汝是……”</p>

<p>像老人一般的声音在这里中断,男人将目光停在龙惠身上——第一次笑了。</p>

<p>“呵。”</p>

<p>他的表情变得很高兴,好像真的很愉快似的。</p>

<p>展开双手,用他原本的声音说:“我明明苦口婆心地告诉过你,要慎选朋友呢。龙惠和愚龙不一样,真的很叫人担心。不过,不让人操心的小孩也不可爱就是了。”</p>

<p>他弯下身,抱起龙惠:“像这样见面还是第一次呢。龙惠啊——我是伟大的父亲哟。”</p>

<p>“你、你难道是——”</p>

<p>“御贵”禁不住脱口而出。</p>

<p>龙惠的爸爸?那,该不会?</p>

<p>在黑木家佣人之子——贵御门御贵的记忆中是知道的。</p>

<p>说到龙惠的父亲,没有人见过他的真正模样,他是支配世界的超级财团之首。</p>

<p>“贤木财团现任总裁——贤木愿凤?”</p>

<p>“御贵”喊出这个名字,对方马上摇头。</p>

<p>“这说法不正确。我在背地里还与泪歌那恶魔合作,做类似救世主的事呢?”</p>

<p>“俺不是恶魔。而且俺应该说过。不准汝随便说话吧?”</p>

<p>愿凤对着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像是从他口中发出的老人声音笑了笑。然后脸上不带感情,像踩扁虫子般地往“御贵”的头踩下。“御贵”因冲击及疼痛而头昏脑胀,脑中一片混乱,在完全无法理解的状态下大叫:“什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到底——”</p>

<p>他把手伸向愿凤抱着的龙惠。不过因为愿凤踩得更用力,“御贵”的意识就这样飞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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