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志熊理科

这是发生在某天第三节课的事情。我一个人快步走在家政教室、视听教室等特别教室罗列的走廊上。上课时间已经开始，走廊上没有半个人。昨天英语课结束时，我记得老师的确说过“明天第三节课在LL教室上课”。（校注：LL为Lauguage Lab、语言实验室的缩写。）为了显示自己是个认真的好学生，并非什么不良少年，第三节课下课之后，我立刻准备去上第三节课，率先往LL教室冲过去。可是，眼看休息时间就快要结束了，其他同学却都没有出现，后来第三节课的上课钟声也响了。我记得以前曾经发生过这种情况好几次。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不必换教室，但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的我并没有接到通知——就是这样。有时候情况也会反过来，因为不知道下一节课要换教室，结果趴在桌上睡着，醒来后发现教室里没有半个人——我也有过好几次这种经验。虽然有过不少次经验，但我还是无法习惯。我独自走在没有人的走廊上，只有我的脚步声咚咚地响起。换教室不方便的地方在于，特别教室跟我们二年五班所在的一般教室位于不同栋大楼，只有穿过一楼的走廊才能回我们教室。因此，要从位于特别教室大楼三楼的LL教室回到二年五班的教室，得走好一段路才行。我穿过LL教室、电脑教室、和服教室，以及许多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资料室，往二楼走下去。继续穿过很多不知道在干嘛的资料室，来到理科教室前的时候——砰！理科教室里突然传来某种很像爆炸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朝理科教室察看。是哪个班级在做实验吗？可是，如果在实验中发生爆炸，学生们应该会有更大的骚动才对。但是，教室里没有传来骚动的声音……而且，连人的声音都听不到。也就是说，没有人在里面上课吗？因为很在意，所以我战战兢兢地打开理科教室的门，偷偷看了里面一眼。教室内没有半个人。“？”我打开门，走进教室。一股异样的臭味突然钻进鼻子。“！”我慌慌张张地停止呼吸，用手掩住口鼻，环视教室。然后，在教室最大的一张桌子——基本上是老师在使用的桌子前方，发现一个少女倒在那里。桌上的烧瓶和烧杯里装着看起来好像有毒的液体，烧杯飘散出一缕细烟。臭味的来源是这个吗？总之……得把这个女孩搬出这间教室才行。我屏住呼吸，冲到倒卧的少女身旁，急忙把她抱起来，跑到理科教室外面。我一边抱着她，一边偷看她的长相。那是一个把黑发扎在脑后，制服上套着白袍，脸上戴着眼镜的少女。她的表情安稳，发出均匀的鼾息。她只是……在睡觉而已吗？就算乍看之下是在睡觉，但是，如果那个烧瓶里装的是有毒药品就糟了，还是快点把她送去保健室吧。我一边抱着少女，一边急急赶往保健室。把白袍少女交给保健室老师（我被老师问了很多事情，看来那个老师好像在怀疑我对她做了什么），回到教室之后，班上同学正在写自习讲义。第三节课已经开始三十分钟。我默默走向自己的座位，同学们的奇异视线纷纷射向我。途中虽然跟夜空的视线对上，但她很冷淡地撇开视线。等一下大概又会传出莫名其妙的谣言吧？我的心情顿时忧郁了起来，不过，还是拿起桌上的英语讲义来写。☆第三堂课结束，第四堂课也终于结束，然后是午休时间。“大哥，我送午餐来了。”幸村像平常一样来到教室，把饭团、果汁以及流氓漫画给我。班上同学差不多都习惯了，已经没有人会注意他。“谢谢你，幸村。”“能够为大哥服务是我无上的光荣。”幸村那张怎么看都是美少女的脸庞露出温柔的微笑，然后离开教室。我撕掉饭团的包装，翻开流氓漫画。《最强支柱传说》第十三集。标题跟封面看起来虽然很蠢，但实际看了之后觉得还蛮有趣的，不知不觉当中，看这套漫画成为我每天的乐趣。我一边吃饭团一边看漫画。这次，鬼瓦后醍醐（主角，真正的男子汉，拥有日本高中生已经忘却的热血灵魂）也用他的拳头粉碎卑鄙敌人的陷阱。这时，教室内突然掀起一阵骚动。跟幸村第一次出现在我们教室的时候一样，教室里弥漫着疑惑的气氛。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只见教室入口处站了一个女学生。那是一个制服上套着白袍，头上绑着马尾的娇小少女。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好像在发呆。那个女孩是……几乎在我注意到她的同时，她也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她微微眯细眼睛，丝毫不介意周遭疑惑的视线，就这样咚咚咚地走到我面前。她来到我面前，露出一种像是在观察我的冷静眼神。“……没有光泽的金发，眼神凶恶，身材中等的二年级男生。嗯，跟老师说的特征一模一样。”少女用淡淡的话气低声说道。“学长就是把理科送去保健室的人吗？”“……理科？”我反问她。“理科是理科的名字。理科叫志熊理科，志气的志，灰熊的熊，理科、社会科的理科，是一年级学生。”“喔，没错，是我带你去保健室的。”我这么回答之后，那个叫理科的少女很有礼貌地向我鞠躬。“非常感谢学长救了我。”“啊啊……”我觉得有一点感动。受人帮助之后，很有礼貌地向对方道谢——总觉得自从我转学到这所学校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常识的人！“学长？”那个少女微微歪着头，透过眼镜镜片看着我。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穿着实验室白袍，脸上似乎没有化妆，仔细一看长得还蛮可爱的。“没、没事，你不必那么客气。”可是，理科摇摇头。“不行。付出劳力就要获得相等的报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是等价交换的原则，所谓的质量守恒原则应该也适用于人类的行为。”她说的话有点奇怪。总觉得这个女孩散发出来的感觉很熟悉……该怎么说才好呢？跟夜空、星奈、幸村、小鸠身上散发出的“怪人气质”很类似。“学长是理科的救命恩人，所以理科必须付出相当于性命的等价报酬。”“拜托，不必这么夸张——”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如果那一天我没有经过那里，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惨事。这么一想，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似乎也不为过。物，是理科自傲的一项发明。”“那么，就不必把我当成什么救命恩人啦。”“这么说也没错。”理科稍微想了一下。“当时理科的确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如果学长没有把睡着的理科送去保健室，理科应该会像那样一直在教室里睡觉。”“话是没错。”“这么一来，像饥渴野兽一样偶然经过的男生们就会发现理科，并且趁着理科熟睡时，对理科做出非常糟糕的事。或许会有这种危险。”“糟糕的事？”“就是凌辱。”“凌、凌辱？”我下意识地提高音量，同学们的视线纷纷往我身上刺过来。“……竟然凌辱人家？”“真是不敢相信……”“那个女孩也被凌辱了吗？”我朝窃窃私语的同学们看去，大家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又传出莫名其妙的恶评了……‘也’是怎样啦……”“没错，就是凌辱。理科爱看的书，大致上都是这么写的。欲火焚身的男生们粗暴地撕开熟睡中的理科的衣服，一个接一个把自己发狂的下半身塞进理科纤细的身体里——”“等、等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谈！”理科似乎想继续说明具体内容，我慌慌张张地大叫。“好的。”在班上同学的注视下，我跟理科一起走出教室。这时候，我已经确定这家伙也是个怪人。我们来到没什么人会经过的楼梯间。“……呼，到这里应该就没问题了吧？”“嗯，刚刚那件事的确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谈论。”理科淡淡地说着。“那么，我们继续刚才凌辱的话题。男生们……”“不要再讲那件事了！”我使尽全力吐槽，理科露出有点茫然的表情。“说的也是，我是来向学长道谢的。”“就说不用道谢了嘛。”“可是，这样一来理科会一直在意。话说回来……因为学长拯救的是理科的贞操……”这时，理科的脸颊不知为何突然微微地泛红。“学长，不然这样好了……就知识而言，理科当然知道很多，也实际试验过很多次，像是让蓑蛾或蛞蝓进行交配，不过理科自己并没有做那种事的经验……”“等一下等一下！你现在说什么？”“所以，为了感谢学长拯救理科的贞操，理科就把自己的贞操献给学长。这样可以吗？”“我才不要那种东西！”“……对少女来说，自己的贞操被人说成‘那种东西’是很伤人的。”理科嘟起嘴唇。我叹了一口气。“在这所学校里，不可能会有那么烂的男生，突然就对昏倒的女生出手凌……呃，对昏倒的女生乱来。”“是吗？可是根据理科的资料，高中男生多半都是精虫冲脑的野兽。”“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资料啊！”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为什么上课时间你会一个人在理科教室呢？”我开口询问。这是我在第三节课回到教室后一直存在的疑问。“理科在理科教室上学。”理科回答。“……我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不是有人在保健室上课吗？我是理科教室版的上课方式。”在保健室上课——这是让无法融入班上的学生不要进教室上课，而改在保健室念书的一种制度。因为这项制度衍生出各种问题，所以有赞成和反对两种声浪，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制度。以班上一分子的身份和其他同学往来——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把这种情况视为理所当然，可是也有人无论如何就是做不到。把那种人断定为“脆弱”或“依赖心重”是很简单的评论，或许这项制度也是正确的——即使这种隔离制度不对，我觉得对于那些无法理所当然地与他人往来的人们而言，也是一种温柔的救赎。我希望这种救赎能够继续存在。“是吗？这么说来……你也有很多难言之隐啰？”“学长，请不要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理科，理科会不好意思的。”理科的脸颊不知为何稍稍染上一层红晕。“对了，学长，为什么您会在上课时间一个人经过那里呢？”“这件事说起来有点丢脸……”我把自己因为没有朋友、不知道那节课不必换教室的事，以及自己因为眼神和发色而被误认为不良少年的事，通通都告诉理科。或许是因为这个在保健室……不，在理科教室上学的女孩，让我有一种亲切感吧。“嗯……发色啊……那么，学长，我们试试这个如何？”听完我的故事，理科开口说道。“？”“理科来帮学长把头发染回黑色吧。做出不伤发质、能把染发剂完全去除的药物，对理科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就说我这头头发不是染出来的嘛！”听到我这么说，理科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我这头头发确实是天生的，虽然看起来的确很像染坏的金发。”“什么？”理科睁大眼睛，仔细盯着我的头发。“学长的父母是日本人吗？”“我妈是英国人，我爸是日本人。”“喔，所以学长也就是所谓的混血儿啰？理科还以为混血儿都是美少年呢。”“要你管！”我恨恨地说着。理科伸手搓搓我的头发，然后沙沙沙地拨弄。“这是天生的发色啊……生命真是神秘。”“……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我露出苦笑。理科看起来似乎真的感到赞叹，害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噗滋！“好痛！”理科突然拔了我三根头发。“啊，抱歉，我一不小心就拔下来了。”“请不要毫不留情地拔取别人生命的神秘好吗？”我皱着眉头说。“我一定会给学长头发的回礼。既然从学长身上得到生命的神秘，就应该用生命的神秘来回报。例如，用跟生命诞生有关的那个来回报如何？提示，那是一个字首是‘S’、字尾是‘’的词汇。”“我不要那种回礼。”“答案是SO、KU、SU。”“SO、KU、SU这三个音拼起来应该是S0CKS吧！”“不是袜子（Socks），而是硫磺酸化物（SO）。”“为什么要拿毒气来当回礼！而且这跟生命的诞生有什么关系啊！”“这个嘛……因为生与死本来就是表里一体的事。”“其实，你根本什么都没想就直接讲出来了吧？”“被发现了吗？其实就像学长想的那样，是SE没错。理科要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献给学长。”“重、重要的东西？”我不小心想像一下，脸颊热了起来。是跟她讲话就觉得好累。这时，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刚好响起。“糟糕，我得快点回去教室。”跟慌慌张张的我完全相反，独自在理科教室上课的理科露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说：“是吗？那回礼的事过几天再说吧。”“就说不用了嘛！我走了，拜拜。”“啊，学长。”正当我打算转身离开时，理科叫住我。“嗯？”“我还没请教学长的名字。”“啊，对喔。”互相交换姓名，或许就代表“彼此正式认识”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叫羽濑川小鹰。”“羽濑川小鹰学长吗……”“嗯。”正当我打算走回教室时——“小鹰学长。”理科露出温柔的微笑叫唤。她一边搓着从我头上拔下来的头发，一边说：“理科还是第一次对哺乳类产生兴趣。”那个表情……老实说真的很有魅力。☆“……总之，就是个怪人。”放学后，在社办里。我把今天遇到一年级女生志熊理科的事，告诉看起来闲闲没事干的夜空、星奈和幸村。当然，贞操什么的就省略了。“嗯……看来跟传说中的一样，是个奇怪的家伙呢。”听完我的话之后，星奈如此说道。“你知道理科的事吗？”“一点点啦。为了让她来念我们学校，爸比还特地去她家拜托。”“啊？”看到我这么惊讶，星奈淡淡地说：“虽然没有上过电视或杂志，不过她在科学领域方面好像很有名。‘天才发明少女志熊理科’，念小学的时候，就做出电子机械、药物，还会写电脑程序等等，而且听说还为企业提供技术协助哟。她将来一定会成为非常有名的人，所以，要是她从我们学校毕业，我们的知名度也会跟着提升。因此，爸比甚至提出她什么课都不用上的条件，才让她答应进我们学校就读。”“什么课都不用上……真的有那种事吗？”听到她在理科教室上学时，我还小小地同情一下，看来根本是不需要同情的状况嘛！什么“就像在保健室上学一样”，把我的认同感还来！“还有，你说你在理科教室里救了她，其实，那间教室本来就是为了她而特地设置的新教室。”“咦咦！”“因为，如果是理工科目要使用的特别教室，已经有生物教室、化学教室、物理教室啦。那间理科教室是今年才弄出来，是用一间资料室改装而成的。”“听你这么说，我才想到那间理科教室好像比一般教室狭窄……”“也就是说，所谓的‘理科教室’，不是用来上理化科学课的教室，而是为了志熊理科这个人而设置的教室。”不要说是可怜的遭遇了，根本就是超级VIP的待遇了！“这样好吗？对一个学生有那么多特别的优待。”“啊？优秀的人类当然要比凡人得到更多礼遇啊，像我也可以让爸比专门为我设置一间教室。”星奈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我们是私立学校，在这方面比公立高中还要有弹性。当然啰，普通学生也是会有所不满，不过大多不会公开抱怨。”“原来如此……”星奈耸耸肩。“总之，你要注意别让志熊理科的心情不好，要是她说‘我讨厌那个奇怪的小混混，不想来这间学校’，到时候会被赶出去的人是你哟。”好可怕。“还是赶快去拒绝她的谢礼好了……”我冷汗直流，喃喃说道。就在这时候——喀锵！社办的门打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啊，小鹰学长真的在这里耶。”那是传说中的志熊理科本人。“……有什么事吗？”我如此询问。“理科听说学长参加‘邻人社’这个社团，所以也想来申请入社。”“““申请入社？”””×3跟我同时大叫的还有夜空和星奈两人。“入社申请书在这里。”理科从白袍口袋里掏出入社申请书。“……志熊理科。”夜空用一脸不爽的表情叫着理科。“什么事？”“这个社团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而活动，入社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呃……我觉得我们社团并没有那么伟大。“所谓的目的，是指‘交朋友’这件事吗？”听到理科轻松地这么说，夜空露出惊愕的表情，我也吓一跳。“为、为什么你会知道？”“理科来这里的路上曾看到你们张贴的海报。因为海报上写着‘友人募集’，所以，理科推测这个社团的活动目的应该是结交朋友。”“星奈那时候也是……你们为什么都看得懂那张海报？”我冷汗直流，喃喃说道。夜空亲自执笔的邻人社社员招募海报，是普通人看不出来，但没什么朋友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社团成立目的的海报——据说是这样啦。虽然我觉得这是一种意义不明的说法，但令人惊讶的是，星奈是看了那张海报才加入社团，而且现在还有另一个人也正确看出那张海报的真正目的。“看样子理科猜对了吧？不是理科自夸，在没有朋友这件事情上，理科是很有自信的。”“这种事情的确不必自夸。”若是一直待在理科教室，根本不可能交到朋友嘛。“唔……这样的确是符合入社的资格……”夜空一脸不甘不愿地接过理科的入社申请书。“……知道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邻人社的社员。”理科稍微眯细眼睛，露出微笑。“耶！这样一来，放学后理科就能随时见到小鹰学长。我们一起做很多很多事吧，小鹰学长。”理科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抓起我的手。“很多很多事……你到底是想做什么？”我反射性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想起星奈忠告说不可以让理科的心情不好，害我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顺带一提，也请大家多多指教，不过请不要打扰理科跟小鹰学长。”理科就这样挽着我的手臂，向夜空等人打了声招呼。跟开心的理科相较之下，夜空、星奈以及幸村似乎都露出不满的表情。“为什么呢……为什么胸口有种刺痛的感觉？”深究这句话实在太可怕了，所以我决定忽略幸村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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