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上学（410）

寒假结束后，过了一个星期。停学处分结束，我久违地穿过圣克罗尼卡学园高中部的校门。没戴假发也没戴眼镜。我站在二年五班的教室前，深呼吸，指尖施力打开教室的门。一踏进其中，教室就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反应不出所料。我望向夜空的座位，她一跟我四目相交就别开视线，俐落地趴到桌上开始装睡。整个过程实在太过自然，害我不禁怀疑：「跟她对上目光是不是我的错觉、其实夜空一开始就在睡觉？」虽说休息时间装睡是没朋友的学生的必备技能，可夜空的技巧已经抵达神的领域。其他学生也稍微压低音量，继续开始闲聊。……若是以前的我，八成会因为大家的反应而感到寂寞，同时又有点放心，轻轻叹口气走向自己的座位。不过。嘶──呼──我走到讲台前面，挺直背脊深呼吸──「大、大、大家角安！！」大声道早。移开目光的同学们纳闷地望向我，其他不停瞄我，像在警戒我的同学则一同板起脸来。至于夜空……她还是趴在桌上。我接著说出昨天就在练习的台词。「在、在下羽濑川小鹰！厚颜无耻地回、回来了！这、这次在下真的会努力洗心革面，请、请各位同学多、多多指教鞭挞！！」我都在家练习过好几百次了，还是紧张得结结巴巴。同学们面露疑惑，仍然一句话都没说。──主动与他人接触，不要靠眼镜和假发硬是改变形象。遭到拒绝也不要放弃，颜面尽失也不要死心，要努力让人渐渐接受自己。这就是我的决心。……停学处分结束后的第一声招呼就搞砸了，害我羞愧得脸颊快要喷出火来。真想转身就逃。真想装作没这回事。真想板起脸赶快回到座位趴在桌上装睡。「大……大家、早安……我是羽濑川小、小鹰……！请、请大家多多几较！！」我努力挤出声音，再次向同学们问好。众人的反应很迟钝，尴尬的沉默仍然充斥教室。「──噗。」打破这阵沉默的，是三日月夜空。「呵呵……噗噗……呼呼…………！」她趴在桌上，忍不住全身颤抖，然后突然抬起头，两眼泛泪大笑出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夜空突然开始爆笑，同学们纷纷露出困惑神情。夜空毫不在意他们的视线，笑了一阵子后擦掉眼泪，盯著我轻轻嗤之以鼻，扬起嘴角。「……不、不用笑那么夸张吧。」我小声抗议，夜空用嘹亮的声音说：「喔，抱歉。卒仔不良少年刚才那副德行实在太卒仔，害我不小心笑出来。」「都说了我不是不良少年……」「嗯，对啊。」夜空笑得越来越深。「你不是不良少年，只不过是个发色天生就有点那个，眼神十分那个的卒仔高中生！呵哈哈哈！」夜空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彷佛要讲给周遭的人听。「……原来是这样吗？」这时传来某人的嘀咕声。接著是「咦？真的假的？」「是喔？」等窃窃私语声。我终于发现夜空是在帮我。我惊讶又感激地看著夜空，夜空脸颊微微泛红，不悦地「哼」了一声。「可是他在圣诞派对时……」「对啊……我也有看见。」「我朋友被揍了……」诸如此类的对话令我脸颊僵硬。我在圣诞派对上大闹一场，对他人使用暴力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没办法──也不能把那件事当没发生过。「那、那个，圣诞节的时候是……我、我太兴奋了一点……我、我有在反省！」我支支吾吾试著解释，众人脸上却再度浮现怯色。「因为兴奋就闹事……」「果然是不良少年嘛……」「对喔，他还说要开强暴祭典什么的……」「那、那也是因为我有点太得意忘形……！我认为强暴是不对的！」「因为你连脑袋都很残念嘛。你只是想虚张声势，从你那贫瘠的字库里选了最不堪入耳的词对吧？」「就、就是这样！」我拚命附和夜空。夜空接著低声说道：「……说起来，卒仔处男怎么可能有种强暴人呢。」这句话音量虽然不大，也足够传遍鸦雀无声的教室了。「……处男？」「……真的吗？」「羽濑川原来是处男……」同学们的声音和视线中参杂惊讶、怜悯以及对我产生的共鸣。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一下子羞红，大叫：「没、没错！我是处男！！我只是喜欢虚张声势，骨子里其实是个认真又无趣的卒仔！请、请多指教！嗯！！」我在众人困惑及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我是不良少年的可能性应该没那么容易推翻，在班上八成还是会格格不入，不过至少避免被全班排挤了。之后只能靠我自己好好努力。我望向夜空的座位，不知何时，她再度进入完美装睡模式。我在内心跟夜空道谢──重新揭开校园生活的序幕。☺总而言之，「进到教室」这个任务总算完成了，但还有个重大的问题。「──小鹰学长，您辛苦了。」上午的课一结束，穿著女生制服的幸村就走进教室，丝毫不顾我们班的人在交头接耳，跟我打招呼。圣诞节过后，我跟幸村就没见过面──也就是说，这是我们交往后第一次见面。「交往」一词浮现脑海，使我的脸颊自然升温。「嗯、嗯……好久不见，幸村。」「是的。我衷心盼望能与您见面。」幸村露出微笑，脸颊染上一层淡粉色。……说实话，她超可爱的。可爱到令我怀疑这么可爱的女生是我的女朋友，我是不是在作梦？「呃……我跟你在交往，对不对？」我还是有点担心说不定其实是我在作梦，忍不住小声直接询问幸村。幸村愣了一下后，脸上绽放出可爱笑容。「是的。我是小鹰学长的恋人。」她一用温柔声音讲出这句话，附近疑似在偷听的同学们就骚动起来。其中还参杂「嘎吱叽叽……！！」这种听了就会让人不安的可怕磨牙声，我吓得往声音来源看过去，拿著便利商店塑胶袋的夜空正好要走出教室。「小鹰学长。」幸村对看著夜空离开的我说。「要不要一起吃午餐？」至今以来，午休时间我都是和朋友志熊理科一起吃午餐。今天我也有帮理科做便当。然而，现在我有幸村这个女朋友。和女朋友一起度过午休时间──这是极其正常的事，实际上，这间教室和食堂也常常看到两个人一起亲密用餐的情侣。午休要和朋友一起度过，还是和女朋友一起度过？这是个过去的我想都没想过、听起来非常奢侈、充满现充味的烦恼，但对我来说，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妙。和以前的夜空及星奈那种两个相似的人互骂，却又有种爽快感的关系不同，幸村与理科感觉骨子里互不相容。「总、总之，要不要去理科教室？」我如此提议，幸村瞬间不满地皱眉，然后轻轻点了下头。「……是。」……我想说能三个人一起吃是最好的，可是看她这个反应，说不定没那么简单……☺我拿著两人份的便当，和幸村一起前往理科教室。我跟理科也是从圣诞节后就没见过面。越是接近理科教室，心脏就跳得越快。我对理科──我的朋友志熊理科，抱持恋爱意义上的好感。但这份心意绝对不可以表现出来。在理科面前和女朋友幸村面前当然不行，连一个人的时候都要将其封印。直到它消失殆尽，我可以随口跟理科聊到「对了，我那个时候喜欢你耶～（笑）」前为止，我都要持续抹杀我对她的好感。为了继续和愿意跟我这种人当朋友的理科、即使如此仍然喜欢我的幸村、被这样子的我伤到的夜空及星奈相处，这是唯一的方法。我踏进理科教室，敲响里面的理科准备室的门。门慢慢敞开，志熊理科前来迎接我。「嗨。」看到理科亲切地笑著跟我问好，我心脏用力跳了一下。我拚命掩饰动摇，故作镇定和她打招呼。「午安啊。」站在我旁边的幸村一句话都没说，轻轻低头行礼，理科也笑著点头致意。两人眼中都没有笑意。「呃、呃……好久不见，理科。」我想打破这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迅速说道。「嗯，好久不见。」面带柔和微笑的理科，令我脸颊发热。「我、我以后也想继续在这吃便当，那、那个……可以吗？」「当然可以。」理科立刻回答，然后说：「……只要你女朋友不介意。」幸村在理科的注视下露出凄凉笑容，平静的回答：「……我不介意。因为朋友是很重要的。即使小鹰学长比起我，更重视与朋友共度的时间，我也会忍耐。」好坚强啊……「好、好，那以后就三个人一起在这里吃午餐吧！」我努力开朗地说。「啊？」「什么？」理科及幸村同时皱眉。「……哎，理科是没关系啦。午休时间和那个人待在同一个空间也不是不能忍耐啦。」理科看起来闷闷不乐。竟然叫幸村「那个人」……幸村也噘起嘴巴。「……您无须忍耐。我允许两位午休时间一起度过。」听见幸村的发言，理科挑起眉毛。「……啥？允许……？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是小鹰学长的女朋友呀？」「女朋友？啊──原来你是女的啊。你胸部太平所以我看不出来。」「……唔！……………………丑女。」「唔……你、你这个人……！」两人准确地攻击对方的自卑之处，脸颊抽搐，死命互瞪。我认为胸部的大小不是重点，理科也满可爱的……不过这么说也只会火上加油，所以我没说出口。她们之间擦出无形的火花，杀气腾腾，彷佛随时都会开打。好可怕！「总、总之快点吃饭吧！午休时间要结束喽！」我硬是改变话题，三人一起坐到桌子前。可是在这么僵硬的气氛下吃饭一点都不美味，几乎吃不出食物的味道。

第十一卷 上学（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