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时之阶梯 上 序章

<p>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p>

<p>翻译：江戸前ルナ(wuling)</p>

<p>这座宅邸的外墙壁上刻有古老的文字。</p>

<p>不仅仅是这些文字，这座建筑物自身也是非常古老，是现今留在地上仍未崩落的古昔的记忆。</p>

<p>“在不失其原韵的基础上进行了精细的修葺。”听到宅邸的主人得意洋洋的说明之后，母亲站了起来，“既然这样，可否引领我们参观一下呢？”</p>

<p>宅邸的主人当然不会拒绝。虽然也一同被邀请进去，不过他却以“身体劳累不适”婉言拒绝了。</p>

<p>他们进去了多到底有多长时间呢？姐姐一直都没有说话，让他觉得，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p>

<p>“一起去不就好了。”</p>

<p>他没有回答，只是眺望着窗外。</p>

<p>听闻绿化作业是在进行之中，而努力后的成果也能眼见得到。但是，那些被砂砾渗透进轮廓的废墟，却犹如亡灵的队伍。这个城市，实在是无法说得上是回复生机。</p>

<p>——犹如死亡之街。</p>

<p>像这样每天看着这种荒芜的景色生活，心情应该会是怎么样呢？若光是追忆昔时的繁荣，就只会让人更加不愉快。</p>

<p>对未来的希望渐渐地消逝——这种氛围充满着四周。这里完全就不是能让人落地生根，繁衍后代的相应之地。</p>

<p>但是，姐姐就住在这座宅邸里。</p>

<p>不知是等得不耐烦了，抑或完全就没有等待的意思，姐姐又说道。</p>

<p>“你喜欢古物的吧？这里各种各样的都有哦。”</p>

<p>“就算现在追过去，我也一定会迷路的。”</p>

<p>听到他的回答，姐姐一下就改变了心意。</p>

<p>“也是呢……这座宅邸道路很是复杂，你就别打这念头了。我也不能总是过来帮你的。”</p>

<p>他缓缓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横躺在床上的姐姐。</p>

<p>她的脸色似乎有点差。虽然在昏暗的室内，这只是他的感觉。</p>

<p>“要起来的话，很辛苦？”</p>

<p>“脚使不上劲……而且最近老是想吐。</p>

<p>“这没办法呢。”姐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p>

<p>“这么严重么？”</p>

<p>“每次都是这样呢。唯有这点我是无法习惯。真是的，当女人真是吃亏。”</p>

<p>当一听到姐姐怀孕的消息，母亲当场就决定要过去看姐姐。</p>

<p>平时，母亲并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意见，但母亲偶然也有一旦作出了决定就不允许别人反对的一面。</p>

<p>乘着这股劲，母亲还叫刚结束学业、在等待尚书官任命的他一同前往——“正好，你也一起去吧。”</p>

<p>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到达的路程。</p>

<p>父亲也吃了一惊，“要是不在家的时候官职的授命下来了怎么办？”</p>

<p>“让送过来我们那边不就好了”，于是母亲就这样决定了下来。</p>

<p>“必要的话。”母亲扬了扬眉，看着父亲提议道。</p>

<p>“——提前拜托的话不可以么？让授命直接送到那边的府邸。”</p>

<p>父亲张开嘴，好不容易才从口中挤出“这种事……”这几个字来，但接着的否定之词还没说出口，母亲就已经说道。</p>

<p>“——可以的。之前你可是很说得很好听，说这种事是可以办得到的啊。作为特殊照顾呢。实际上，这只是请你这样做的日子来临了而已。”</p>

<p>见到父亲还想反驳，母亲一下打断继续说道。</p>

<p>“——那些人肯定是认为那孩子是生不出继承人的。你反驳也没用。我明白的。就算没有直接说出来，那孩子也一定是明白这一点。但是呢，对我来说，那些人才是让我的女儿流产了两个孩子却依然毫不在意、愚蠢而又薄情的无用之辈。所以，我必须要将这一点告诉我女儿，为了她不要把这一切都想成是自己的错……放着不管的话，她一定会这样想歪的。我并不想对此袖手旁观，我也相信我们一家人都是这样想的。是这样的吧？”</p>

<p>母亲的的语气说是确认，不如说是强制要我们的同意。家里的两个男人也只能够点头赞成了。偶尔才能出门的妹妹，听到母亲的话之后，也要求同行。但是，母亲却没有理睬她。于是他就提议让妹妹代替自己去，但母亲却这样回答——“让人想到自己只是个代替品这种事，对谁来说都不会好受的。是不是？”</p>

<p>作为替代品的妹妹当时并不在场，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切实感受到了母亲的愤怒。</p>

<p>于是他就一起被带到姐姐远嫁的那个地方。对这一家的拜访，就由此开始。</p>

<p>姐姐已经过了门多少年了呢？对方是有钱人，一家之中有许多人被送去了尚书局的中枢，并不与政治权力绝缘。而听说他姐姐的丈夫，并没有为权利而奔波，而是胸怀让古王国的首都复活的大志。亚尔德当时也曾认为，这不错啊。</p>

<p>而实际上，这只是在他亲眼看到前的想法而已。</p>

<p>——妄念啊。</p>

<p>国家灭忙而首都残留下来的情况并不少见，就算是经历过屠杀或掠夺。</p>

<p>但是，这个首都并没有遭受到什么惨祸，只是静静地被抛弃，成为了无人的废墟。不去究明个中原因，就算再怎么构思复兴计划，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p>

<p>就算挖开坟墓，死人是不会复活的。回忆再是美丽，到头来也不会化为现实。这不过是已经永久离弃了这片土地，再怎么追求也只会自取灭亡的幻想而已。</p>

<p>思绪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相同的地方。</p>

<p>——死气沉沉的城市啊。</p>

<p>体现着“破灭”这个词的这个地方，将姐姐囚禁着。</p>

<p>“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啊”，这一句话已经涌到了喉咙，但却始终没有说出来。这不是自己应说的话，就交给母亲吧——就在这样决定之后，自己的口中却不自觉说出了别的话。</p>

<p>“想生一个男孩子么？”</p>

<p>姐姐的双眼似乎一下睁大了。过了一小会，她笑了。</p>

<p>“这种问题，当你遇到你想问的女孩子的话……可不要这样呢。”</p>

<p>“不要问？”</p>

<p>“有点不一样。就是当你想问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不要抛下她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p>

<p>“姐姐你……”</p>

<p>——后面的话却依然只是到了口边——姐姐你就是身处在这种状况么？</p>

<p>虽然他想问是不是想要自己帮忙，但恐怕，这个也不是姐姐所冀望的。</p>

<p>和姐姐谈话，很辛苦。她的言语之中总会暗藏着无法言喻的要求。若没有察觉并去回应她，她的心情就会变得糟糕。虽然不如母亲发怒时可怕，但论麻烦程度的话，则是姐姐更胜一筹。现在他依然记忆犹新，因为她就不会让自己切换心情。</p>

<p>于是，他就尝试着别的回答。</p>

<p>“真是困难的要求啊。首先，要和女孩子相遇，这一点就不容易了。”</p>

<p>“会遇到的哦。这种事总会有的……对了，困难的并不是相遇，而是不要让她这样想呢。”</p>

<p>“这种事总会有”的例子，不就是眼前的这状况么？</p>

<p>他是觉得姐姐也许是想生个男孩，但这一点他就没有认真去考虑过。</p>

<p>生男得益，生女吃亏，类似这种不平等的说法，他是有所耳闻。这理应只是抱怨而已，他以前并没有放在心上。</p>

<p>但是，现在不同了。</p>

<p>作为女人，对他姐姐来说，她本身已身陷不能说的诅咒之中。</p>

<p>他巡视了一遍室内。</p>

<p>在厚重的壁挂之上，织有丰富的植物和水果的图案，上面还织着一位坐在花园之中的少女。她的目光如古时的那些图画一样，虚无缥缈，无法得知她在看着什么地方。她的口角向上扬起，大概是想表现出她的</p><p>笑容，可是却看不到笑意。在她的膝盖上抱着的那头兔子，大概是象征着繁殖。</p>

<p>这幅壁挂犹如在说，赶紧快我生下来。在这幅壁挂面前，这座宅邸的主人缓缓出现，向着这边。</p>

<p>——这次不生下来的话，那就麻烦了。</p>

<p>语气丝毫不带感情。</p>

<p>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这一切如果只是他的想象的话还好。但是，忽然在太阳穴产生的疼痛告诉他，这并非是他的想象。</p>

<p>“……挖掘过去，是一种丑恶的行为啊。”</p>

<p>“你指的是？”</p>

<p>“没什么。只是作为史官，我稍微考虑了一下自己应该怎么做而已。”</p>

<p>姐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像看着一个小笨蛋一样，跟往时没区别。</p>

<p>“和面前的人在说话，却又独自沉浸自己的世界中，首先你要对这个想点办法啊。”</p>

<p>“接着，是要对女孩子亲切点么？”</p>

<p>姐姐越发呆住了。</p>

<p>“我的话，你就总结成，这样？”</p>

<p>“大概，就是这样吧。很困难的要求呢。”</p>

<p>“简单的事，才不会拜托你呢。困难的事才有去做的价值啊。”</p>

<p>“比起那些什么价值，我更想轻松地活下去。”</p>

<p>“又说这种话了呢。请稍微改变一下你这想法吧。你啊，总是这么缺乏野心。”</p>

<p>“野心的话，会累的。随意就可以了。”</p>

<p>这一次，姐姐可不只表情就了事。只听得她一字一句地说道。</p>

<p>“吓着了呢！明明连丝毫有野心的先例都没有，哪会可能知道什么疲累！”</p>

<p>“想象，妥当地推测一下就可以了。我是明白的，那肯定是相当劳累的事。”</p>

<p>“你这种样子，那么来到这里，也是相当疲累的吧？原本，你就不想来这种地方的吧。”</p>

<p>他耸了耸肩，回答道。</p>

<p>“算是吧。”</p>

<p>“那么，为什么来了呢。”</p>

<p>“母亲大人之命，无法拒绝啊。”</p>

<p>“像以往那样，推卸掉啊。”</p>

<p>“怎么说呢……”</p>

<p>他的目光又再移到窗外。风刮得很猛，外面街道的轮廓，似乎都要被吹起的风沙所抹消。</p>

<p>“什么怎么说，还不是因为你意志不坚定么？”</p>

<p>“仅仅说，因为是一家人，就能感受到相互之间的羁绊。我一直在想这是什么原因。”</p>

<p>这句话算不上什么提问，姐姐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等，就自己道出了结论。</p>

<p>“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事总会有的。没有任何的原因，也不为什么。就算是麻烦，就算是劳累，就算是会病倒，我都会来的。所以，必要时你说一声就可以了。”</p>

<p>“……才不会叫你来呢。”</p>

<p>果然会发展成这样吧。姐姐的性格，要她去哭缠弟弟，简直就是不可能。</p>

<p>他一不说话，姐姐就顽固地又复述了一遍。</p>

<p>“绝对，不会叫你来的。”</p>

<p>“也是呢。”</p>

<p>“……什么叫也是呢。反正我不会叫你来，是在小看你。本来，就算你来了也会累倒，不也是丝毫帮不上忙么？”</p>

<p>他笑了。</p>

<p>他并不讨厌自己的姐姐，心中也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帮她。但是，两人谈了这么久，自己累了，对方也恐怕一样，尤其是在她身体不怎么好的这个时候。</p>

<p>“我稍微出去散步一下。”</p>

<p>“又马上想逃避了啊。你可不会一直都能这样顺利逃开的哦。”</p>

<p>姐姐的话在他背后响起，但是他还是离开了房间。那里是战场，是他姐姐的，并不是他的。</p>

<p>他拜托在廊下侍候的佣人带他去庭院。于是，丝毫不用担心迷路，他就走到外面了。在没有遮挡、视野良好之处，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吧。当有用得着自己的时候，就应该会有人过来找他的。</p>

<p>在宅邸前面的这个广阔的花园，它的样式似乎也是按照古王国的样式建造的。</p>

<p>在古王国的花园，水场很多。（译注：水场，野鸟，野兽饮水的地方）。传说中，有能将过去视的视界映照在水面之上让别人也可以观看的技巧，但在与恩宠之力有密切关联的技术已经泯灭的今天，是真是假也已经无法判断了。</p>

<p>不管怎么说，在这一个沿袭了古王国样式的庭院当中，当然有人工挖成的小河。这个宅邸的主人也似乎设法谋求再现当时的打理手法，这里的水非常明净清澈。阻碍将视界沉淀下来这种技巧的，正是流水。为了保持澄清的透明度，就连河底的石头都要精心反复洗净——在水草，藻类都被完全清理干净的这一条小河之中，没有孕育着任何的生命。</p>

<p>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他叹了一口气。</p>

<p>徒劳的做法呢。虚有其表，又有何意义？</p>

<p>——窥一斑而见全豹。</p>

<p>所有要复兴这个废墟的那些努力，不都是性质相同的行为么？所带来的光只有外表，其内在依然是空洞，没有意义。</p>

<p>抑或是内藏着别的打算？</p>

<p>没有恩宠的话就毫无意义。这些流水是在期待着姐姐将要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么？又或者……</p>

<p>“逃不掉的。”</p>

<p>自言自语地说完，他闭上了眼睛。</p>

<p>就跟她姐姐逃不出身为女子这个诅咒一样，他自己也逃不出赋予给自己的那个恩宠的诅咒。</p>

<p>即使注意不去使用这个能力，但是这个力量依然偶尔会在他的脑海中抬起头来，玩弄他。深怕被别人知晓的恐惧，也时常缠绕着他。</p>

<p>如果有人问他，希望不拥有这种天生的恩宠之力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肯定。虽然现在并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p>

<p>——什么时候会被这样问到呢？</p>

<p>他身怀恩宠之力的这个秘密被揭露后，才会有这个问题。如果有不用诅咒恩宠，不用渴望死亡的那一刻的话——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幻视过的一幕。那个发着闪闪金光的男人，质量与触感，都齐全而鲜明。那个男人屹立在他的面前，告诉他。</p>

<p>——你在怨恨自己的出生啊。</p>

<p>是越过流水、猛烈地吹在身上的风的冰寒，还是唤醒起这一段记忆的恐怖，让他的身体颤抖起来呢……</p>

<p>他抬起头望向宅邸。她的姐姐被囚禁在这里，究其根底也是因为这恩宠之力。正因为有这样的血统，她才会被求婚。</p>

<p>——这一个诅咒，并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p>

<p>脚已经僵硬了。</p>

<p>实际上，他持有恩宠之力的秘密若被人知道，其祸害所波及的恐不会就他一个人，而是他的一家。</p>

<p>想逃跑的冲动，无济于事的谛念，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在撕扯着他。他的目光，又再搜寻着重建之前的那些废墟。那些半埋在砂砾之中的石壁，仅仅数年前才败于风化之力的遗迹，暴露在他的眼前。</p>

<p>——他们不也是逃走了么？</p>

<p>也许，他们忍痛抛下了神的契约与无法逃避的宿命，然后他们最后所走到的，不就是与帝国的融合之道么？不与恩宠之力扯上关系，古王国的末裔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活下去。</p>

<p>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他抬起头，看着大门口。砖道上出现了骑马的影子。听说这里来客稀少，这恐怕是送来官职授命的使者了。</p>

<p>尚书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尽职卸任并不难。不望晋升，随波逐流才正是他的处世之道。不让自己泛起波纹，避免让自己受到瞩目。这样做的话，应该就不用担心恩宠之力被发现了。</p>

<p>既然没办法逃避，那么只能够隐藏起来不被发现地活下去么？</p>

<p>——又或者……</p>

<p>在心中得出那一个答案之后，他起</p><p>步走回宅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