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献给你的花之冠 窗外的黑夜

<p>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p>

<p>翻译： homesama（贴吧ID：安迪尔海特）</p>

<p>校对： homesama（贴吧ID：安迪尔海特）</p>

<p>“差不多该把窗子给关了吧。你不觉得冷吗？”</p>

<p>根本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发现衣物摩擦的声音。在她听到这句话之前，自己都没注意到母亲的到来。</p>

<p>——还是说，这是因为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p>

<p>今天还是和之前一样，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离开远去。她对于自己在这个地方毫无实感。而且，大概、</p>

<p>——我也并不想有实感。</p>

<p>她头也不回地回答。</p>

<p>“我一点也不冷。”</p>

<p>“你这样子会发烧的。”</p>

<p>母亲总是正确的。过于正确而让人觉得烦。</p>

<p>——他们很像，毫无疑问的。</p>

<p>过于正确而让人觉得烦……让人这样想的家人，曾经不止一个。</p>

<p>曾经有过，但是现在已经不在了。</p>

<p>“我只是想看看外面。”</p>

<p>她固执地、一字一句地说道。</p>

<p>“天色很暗了。应该什么也看不到了吧。”</p>

<p>反正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必要一直开着窗子了吧。——是这个意思。</p>

<p>母亲的沟通方式，总是这样。一不注意就被逼进死角了。十分狡猾，但是又该死的正确。</p>

<p>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十分温暖，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躯是如此的冰凉。</p>

<p>——回去吧。</p>

<p>这份温热，让她回想起来。并让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现在，被关在这里的这个叫做“自己”的外壳里……</p>

<p>她反抗地动了动肩膀。</p>

<p>明明知道这个是母亲对自己的爱。也知道这是对于自己周到的关心。但是，却不想接受。</p>

<p>母亲松开手，相对地她的声音传了过来。</p>

<p>“后悔吗？没有好好地为他饯行。”</p>

<p>“不后悔。”</p>

<p>那种事情无所谓啦。在启程之地见面，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行为，不是毫无意义的吗——如果不能留下他的话。</p>

<p>一时间，屋内充满了寂静。</p>

<p>只有风声静静地流淌着。</p>

<p>——与其说是风的声音，还不如说是沙漠的声音。</p>

<p>构成沙漠的，是硬质的石粒。哥哥说，这些东西就像是研磨剂一样的存在。用着那个声音。用着那平稳和冷淡的口气说道。</p>

<p>——有这样一个传说。很久以前，沙漠里有着石匠的城市。那里接连不断地诞生了许多超越想象的精巧工艺。但是啊，这些雕刻碎片和研磨剂，同时也在打磨着石匠们和城市本身，最后一切都将化为尘土……</p>

<p>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就好了，当时自己如是想。</p>

<p>年幼的自己将哥哥编的这个故事信以为真，还幻想过那个场景。</p>

<p>她想象着沙漠翻腾着、像龙卷风一般冲上天空，变化成沐浴在阳光下，排列着绚丽而闪耀的尖塔群城市。缤纷多彩的玻璃圆屋顶、无声摇晃着的碧玉之钟。铺着雪花石膏的珈蓝地板上，摆放着是未知的生物形态的雕像。再里面是汇集着光线的巨大窗户。这些凝结了各种雕刻技巧、经过不同角度打磨的石块拼凑起来的光线与色彩的幻景，充满了整个室内。</p>

<p>那是多么美丽而又多么寂寥的空想啊。明明现实里不过是砂砾的集合罢了。</p>

<p>“请别关上。”</p>

<p>母亲的手，停了下来。她叹了口气。</p>

<p>“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那个孩子也不会高兴的。”</p>

<p>“就算我折腾自己的身体，哥哥也得不到任何消息的。”</p>

<p>“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p>

<p>含混不清的回答，无意间让她愤怒了。感情沸腾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p>

<p>“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哥哥他已经不在这里了！”</p>

<p>像是被扇了巴掌一般，像是被人拼命摇晃肩膀一般。汇集满腔的热度和力气，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p>

<p>多么无力啊。自己能做的，仅仅是大喊大叫罢了。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p>

<p>回答她的，是母亲毫不动摇的声音。</p>

<p>“说不定，像风通过窗户吹进房间那样，将远处的砂砾留在地板上那样，我们的消息也会被人带到遥远的地方吧。”</p>

<p>“所以你的意思是，好好活下去，这样远方的哥哥也总有一天会知道吗？”</p>

<p>这样的漂亮话，她可没有打算照单全收。</p>

<p>——看我反驳回去。</p>

<p>她很清楚，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冷了。就像被磨利磨亮的兵刃那样，割裂了空气。</p>

<p>“我讨厌哥哥去那么远的地方，他要在我们身边就好了！……我只要这样。”</p>

<p>挥舞着这种由话语构成的凶器明明是自己，但是为何，自己的内心却是如此的剧痛。</p>

<p>“是啊。”</p>

<p>母亲附和了自己的话，弯下腰坐在沙发的一侧。</p>

<p>沙发摆放在窗边。根据季节的轮换，有阳光的时候很温暖，有风吹过就很凉爽，是个舒服的好地方。但是现在吹过的风却有些过于寒冷了。</p>

<p>斜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她看向天空。</p>

<p>天际线上还残留着些微夕阳的光辉，逐渐变幻为覆盖整个世界的黑夜，巨大的窗户。</p>

<p>黑夜的另一边，会有些什么呢？</p>

<p>以沙漠的商队城市为目标，皇弟的军队出发了。哥哥也与其同行——作为随军尚书官。</p>

<p>他们回不来了吧。周围流传着这样的传闻。流言流传之广，连不怎么出门的她都知晓了。人们悄悄说，那是皇弟壮烈的自杀行为。流言小声地被传播着，但是却从未停止过。就像风吹沙流，渐渐成为了生活中的背景音。</p>

<p>那支军队，是殉死者们的列队。他们是被命运标注的失败者，以军旅为名的葬队。没有供物，也没有祈祷。但是上述这些，全都是祭祀死者的仪式。</p>

<p>“这些之前和我们没有关系呀……”</p>

<p>自己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本来没有打算说出来的。</p>

<p>但是，就是这么一回事。无意间说出来了，就肯定是内心真实的想法。哪怕自己也无法把握自己真正的想法。</p>

<p>——我曾经以为那些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p>

<p>之前也曾听闻过，皇族内部的斗争已经激化了。</p>

<p>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哪里的哪位皇室成员死了啊，哪位贵族被剥夺了家名之类的。有段时间，这类的消息特别的频繁。</p>

<p>对她而言，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是比起石匠们在沙漠里建造的消逝城市来说，还要遥远的故事。</p>

<p>即使是权力者们的争权夺利，只要不掀起战争，就没有关系。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程度的事情。但是，她也曾听闻，哪怕这片土地不存在了，现实里的战争还是会继续，尚书局里的派系斗争也走向了激化……</p>

<p>所以，虽然她什么都听说了，但是还是觉得这些和自己毫无关系——直到哥哥接到了任命。</p>

<p>“是啊。”</p>

<p>母亲感慨地嘟哝着。</p>

<p>哪怕知道这是有去无回的旅程，皇弟的军队的征召也是不能拒绝的。</p>

<p>随军尚书官的人选，经过长时间的争吵，迟迟无法决定下来。哪怕看到父亲从尚书局回来时那憔悴的面容，觉得真是忙啊的时候，也还是没有想到这会和自己扯上关系。</p>

<p>她都这么觉得了，恐怕母亲也是这么想的。</p>

<p>任命下达的消息，是从父亲那边听到的。她叫道，为什么！</p>

<p>——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哥哥？</p>

<p>哥哥回答说，人员的调整已经确定了吧。你要去吗</p><p>？她回过头问道，发现哥哥还是那副和平常一样的表情。</p>

<p>只有哥哥，作为当事人接受了那份任命。因为当事人本人都接受任命了，所以家人也不得不接受。家里的气氛就是那样。</p>

<p>皇弟的军队启程的日子，是在三天前。明明是几天前的事，对她来说，已经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p>

<p>佩戴着光亮的武器的高贵骑士队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来的只有无边的沙漠。他们已经成为了遥远的梦之传说。明明他们还确确实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p>

<p>他们已经去往目不可视的远方——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已经从现实的绳索上滑落。</p>

<p>“总有一天，那个孩子写的书籍，会流传到我们这边来吧。”</p>

<p>“……诶？”</p>

<p>对于意外的话语，她眨了眨眼。母亲又看向了窗外。她自己也眺望着远方。</p>

<p>“沙漠对面的见闻呀，那边水土的历史啊，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肯定会把它们记载下来的吧。对吧？然后，记载着那么少见的事物的书籍肯定会在这个世界上广为流传，父亲肯定会把它买回来的。你肯定会从父亲的手里把它拿到，第一个打开阅读吧。然后稍加注意你就叫起来了吧——哎呀讨厌，这不是哥哥写的书吗？”</p>

<p>母亲的话，意外地具有说服力。自己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但是被她这么一说，感觉就是十分合理的发展。只能这样发展了。</p>

<p>“我也来写。”</p>

<p>和低语一起的，是夺眶而出的眼泪。</p>

<p>这之后，她泣不成声。抽泣着发泄心中那寂寞的心情的同时，内心的角落却慢慢安静下来。</p>

<p>——虽然我觉得不管哥哥写下什么内容，都不可能流传到我们这里来吧。</p>

<p>而且，自己写的内容被公开发行，在这个世界上广为流传，也是无法实现的吧。</p>

<p>但是，记录下哥哥离开后，这个国家、这个家——以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也是没有坏处的。</p>

<p>总有一天要告诉哥哥。一个国家才不会因为懒惰的哥哥而灭亡呢。</p>

<p>但是，她想着。因为谁不在的关系而改变的东西，还是存在的。确实，这里因为离别而产生了空虚。但是它总会被即将来临的时光冲淡、掩埋。但是即使那样，也改变不了一个人消失的事实。</p>

<p>——虽然我在这里，在安全的窗户内侧。</p>

<p>打开的心房不会上锁。也不会忘记那些消失在遥远深处人们的身影。</p>

<p>用心灵拥抱黑夜另一边广阔的世界、不知会延伸至何方的空之彼方吧。</p>

<p>从书籍中学习到的，从过去中知晓的，不仅仅是记录本身——</p>

<p>——总有一天，我想成为叙说未来的人。</p>

<p>怀着内心中初次形成的愿望，她抬起了被泪水润湿的脸庞。</p>

<p>“让您担心了，母亲大人。”</p>

<p>因哥哥离开后而感到寂寞，母亲也是一样的。不对，她应该比自己更难受吧。</p>

<p>给母亲带来更多的担心你要干什么啊？你刚才的举动不过是凭借着任性，没有见识的行为。</p>

<p>真像哥哥会说的话——用那种口气。比母亲更直接，更毫不留情地被逼进死角吧。</p>

<p>真怀念，但是又觉得寂寞。然后，还为自己心中还留着哥哥的身影而感觉开心和乐趣。</p>

<p>“没关系的。”</p>

<p>母亲的声音很低，但很柔和。</p>

<p>母亲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肯定在叹气吧。恐怕还躲着父亲，一个人偷偷的哭过。母亲就是这样的人。</p>

<p>她站起身，握住母亲的手。</p>

<p>“我已经没事了。”</p>

<p>——所以母亲大人，也不要沉浸在自己的悲叹中。</p>

<p>这份心意，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到呀。</p>

<p>母亲的手已变的冰凉。她才注意到，她们已经在窗边待了太久的时间。</p>

<p>“那我关窗了。”</p>

<p>“我来关吧。”</p>

<p>放开母亲的手，她向窗框伸出了手。母亲在她肩上披上了披风。</p>

<p>“注意保暖，早点休息。”</p>

<p>——变强吧。</p>

<p>不想永远成为一直待在窗户内侧被保护的存在。</p>

<p>“好的，母亲大人。”</p>

<p>“晚安。”</p>

<p>她紧了紧披风，目送着母亲离去。</p>

<p>“……晚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