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亚特拉斯的魔导士第二章亚特拉斯夜里蠢动的异形兵

「呵呵呵，你们想要接下这份工作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塔利姆先生似乎真的很高兴，他说完后张口咬下烤肉串。

口中嚼个不停，还不时唏哩呼噜地抽着雪茄。

……这样吃得出食物的滋味吗？

我们在他豪宅的后院里，围着午餐餐桌商谈工作的相关事宜。

我们立刻在称呼中为他加了「先生」两个字。既然已经勉为其难地接下这份工作，他就算是我们伟大的老板了，直呼其名讳可是不成的。

「这样我就安心多了。就算戴米亚那蠢蛋再派一些莫名其妙的刺客过来，我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说着，开朗地笑了。

——只不过，因为他脸部构造的缘故，不太能说是「灿烂的笑颜」就是了。

「觉得安心是无妨，不过还是请您千万别大意。」

我向他提出警告。

「那么，护卫的期间是到什么时候呢？」

「这个嘛……评议长的选举会在半个月之后召开，所以就先暂定到那时候吧。之后的事情就由我来解决。报酬嘛，加上必要的开支，嗯，一天是——」

塔利姆先生说出来的金额，比我预期的还要多上许多。

不知道是钱多到没处花，还是他对我们的评价比我想像中的还高。

可是，如果要和魔族交手，这个价码却又少得过头。不过我们明知如此还接下这份工作，也没什么理由好抱怨的。

和他的谈话大致告一段落之后，我们就先四处看看。事先的勘察是很重要的。

「你们两个是来参观的吗？」

我们大略看过宅邸一楼，才刚要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忽然有个家伙语带嘲弄地说道。

「什么嘛……是你啊。」

我一脸不高兴地说。

这个背靠柱子，手抱胸前，一脸不屑盯着我们看的，不是别人，正是朗兹。

「不是参观，是勘察。事先充分掌握住守御、撤退的要点，到了紧急时刻，战斗起来就轻松多了。不过呢……对满脑子只想着女孩子屁股的家伙来说，这些话讲了也是白讲的吧。」

我认真地看着他说。本来以为朗兹会稍微面露心虚，没想到他一脸没事的模样，还大言不惭地说：

「哎呀，是你们啊！我还在想，怎么会有个小孩子由监护人陪着，在这种地方晃荡咧。」

小……小孩子！

火大！

的确，我是比一般人稍微矮了一点点。虽然这是事实，不过被人这么讲，还是会生气的！

「呵呵，这么说，你的嗜好是跟小孩搭讪、摸小孩屁股啰？这种个性是交不到朋友的……」

「唔……」

朗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看你无话可答，八成是被我说中了吧！你果然没有朋友。」

「吵……吵死了！」

他开始发火。我重重地点头说道：

「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那种个性……」

「是啊是啊，你那种个性还是改一改好。」高里也说道。

好啊！高里你真棒！再继续讲，继续讲吧！

「否则的话，你最后会变成一个像莉娜一样的人喔。」

咚！

我一头撞在扶手的角上。

……有一点点痛。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啊！」

他一脸为难地搔了搔头。

「啊，可是啊，你觉得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女孩吗？」

「不要踩我的痛脚！」

「算了，先别说这个了。嗯，你叫朗兹吧？总之，你是不是因为看到塔利姆先生很中意我们，罗德也欣赏我们，觉得两个连实力都还没弄清楚的家伙，竟然一来就被人当成宝，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所以觉得不高兴，对吧？」

「嗯。」朗兹一脸不是滋味地说。

「你啊……没看到我打倒戴米亚的魔导士吗？」

「你讲那什么鬼话，你只不过是用身体撞他，让他栽进泥巴里不是吗？这算什么实力，只是对手太白痴了而已。」

火大！

没错，对手白痴的确是事实，可是——

这么说来，这家伙该不会还在为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在餐厅里发生的事记恨吧……

只不过是被我用托盘的角打到，竟然一直记到现在，未免太小气了吧！

还是说，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忘……

「好，我知道了。那就稍微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实力好了。」

一旁的高里态度爽快地这么说，然后满不在乎地拔出腰上的剑——喂喂！

「你这混帐！」

「啊——不是啦！」

他连忙向开始沉不住气的朗兹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币。

右手把剑身水平地托着，竖起剑刃。

左手缓缓地把金币放在剑刃上。金币就这样巧妙的维持平衡，一动也不动地静止在剑刃上。

到这里为止，只能算是业余特技的表演，而我也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喝！」

高里大吼一声，直直地把剑往回抽。

发出小小的清脆声响。

两枚金属片落下。

我和朗兹睁大了眼睛。

掉在地板上的，是从正中央被切成两半的金币。

放在剑刃上的金币，仅凭抽动剑身的这个动作，就被一分为二。

若不是注入剑身的「气」的力道、技巧、速度，全都达到天才以上的水准，否则是不可能办到的。

「好……好厉害！」朗兹由衷地感叹。

我顺着楼梯向上爬了几阶。

「呼——呼。」

高里也一副得意的样子，把剑收进剑鞘。

我瞄准他的位置——

「你这个该遭天谴的家伙！」

砰！

冲下楼梯的我一个飞踢，膝盖狠狠地撞向高里的额角。

「你……你对大哥做什么啊！」

朗兹一边扶起眼睛完全翻白的高里，一边朝着我说道。

你什么时候认高里当大哥了啊？

「你！你怎么突然……一般人挨了这一下可会没命的……」

醒过来的高里，把头摇了摇。

我双手叉腰，居高临下望着他，盛气凌人地说：

「就算只是做个示范，不爱惜金钱就是不可原谅！所以我要代替上天来惩罚你！」

不要看我这样，虽然身为魔导士，却是出生在商人家庭里。

不爱惜任何一个铜板的人，就无法成为杰出的商人！

从小，我就是听这些话长大的。

只不过，我姐姐在家里附近的餐厅打工当服务生，我当上了魔导士。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姐妹俩都不像是会成为商人的样子。

即使不打算一辈子都在金钱中打滚，也不代表可以不爱惜金钱。

就因为如此，看到高里毫不犹豫地把金币削成两段，就让我感到一阵愤慨。

「呃……等一下，总而言之，要是被我砍断的金币还有用处的话，你就没话说了吧？」

高里说。

「是啊。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他捡起地上两片切断的金币，拿给朗兹看。

「怎么样？虽然这样讲有点自夸的嫌疑，不过切口很漂亮吧。」

「是——是耶，好厉害……」

「这招我很少表演给人看的，这个金币……拿来当护身符，你觉得如何？一个十五黎布。」

「呜喔喔，我买了！」

所谓的黎布是这一带通用的货币，十个黎布大概可以兑换一个金币。

其实他也是个挺不赖的生意人嘛。

「那——」

朗兹一边把切开的金币慎重其事地收进怀里，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你又有什么本领了？可以这样对大哥大小声，想必相当了不得吧。哦，还是说，你只不过是个黏着大哥的跟屁虫？」

跟……跟……跟屁虫！

我的额头浮现青筋。

「很——好！那你就看看我的实力吧！」

我说完立刻开始念咒。

「唔哇！住手！莉娜！拜托你住手！」

后来因为我慈悲为怀，又不愿意让拼死架住我的高里失望，才把念到一半的龙破斩咒语中断掉了。

「咦，这一带果然没什么人。」

我一边说，一边步伐轻快地沿着大街前进。

朗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正在说「这不是废话吗」。

勘察完塔利姆的宅邱之后，我们便外出探察，顺道参观一下这座城市。

朗兹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旁扮演起带路的角色。看来这家伙似乎非常欣赏高里。

商贩罗列的场面只限于闹区。靠近城堡一带，白天可是冷清到了极点。

「喏，已经到了，大哥。」

朗兹停下脚步。

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盖了一栋大得离谱的房子。

建地的面积和塔利姆家差不多，不过建筑物的体积可就不一样了。

这栋房子大约三层楼高，几乎没有预留任何院子的空间，整块地都盖得满满的。

「喔，这里是……」

「没错，这里就是戴米亚的家。」

高里小声嘀咕着，朗兹和颜悦色地回答他。

「可是……他干嘛要盖这种大得离谱的房子啊？」

「你不会自己想啊。」

……

什么嘛！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这家伙果然超会记恨的！

「啊……算——算了啦，莉娜……」

高里注意到我凶狠的视线，开始安抚我。

「那……要去看看吗？」我说。

他们两个同时皱起眉头。

「去……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去戴米亚家啊。」

「戴——！」

朗兹忍不住扯开嗓门。

「你还好吧！大白天的就我们三个人上门找碴？！」

「我才没说要上门找碴。」我说。

「只是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在玄关前稍微跟他们谈谈而已。这么一来，对方也不能随便乱来；而且借此机会先了解一下对方的为人，也是很重要的。」

「呃，我想还是算了吧。」高里双手叉在胸前说着。

「照塔利姆先生的说法，对方似乎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要是出了差错惹出事情来，他在这个城市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弄得不好，我们会被当成坏人的。」

「唔……嗯……」

我无话可说。

高里讲话讲得这么有道理，倒让我有一点点惊讶。

这位老兄虽然平常总是漫不经心的，偶尔还是会表现出敏锐的一面。

「嗯，也许你说得没错。」

我干脆地让了步。

反正对方也不是那种见了面之后会让人高兴的人。

「那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吧，还是先……对了，去荷西佛姆评议长家……」

叩、叩。

我拉起做成龙头状的门环敲了两下。

根据塔利姆先生的说法，失踪至今的评议长宅邸中，好像有位叫作露碧雅的助手，静悄悄地独自居住着。

关于这件事，我有些问题想要问她。

沉默持续了一会。

「没人在吗？」

我抬头看着荷西佛姆的宅邸，口中喃喃地说。这时——

「我来了。」

声音从屋子内部很深远的地方传来。

咦？这个声音……

不一会儿就听见开锁的声音。

门打开了——

从屋里出来的女性和我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夕阳般的红发，暗藏着悲伤的眼眸。

没错。

今天清早时分，在我前往塔利姆家的途中，悄悄对我说「请你不要插手这件事」，然后失去踪影的人——

就是她。

她没有做出立刻关上门之类，毫不掩饰的可疑举动。

只是用警戒的眼神注视着我们。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完全是用初次见面的口吻说话。

呵呵，来这一招是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

「你是露碧雅小姐——对吧？」

她点点头。

「初次见面。我们是负责调查评议长失踪事件的人……」

我明目张胆地瞎掰。

她的表情微微变色。

「关于那件事情，我已经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向评议会的诸位报告过了。倘若各位真的是正式的调查员，那我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告诉你们了。希望我们不要再有任何牵连。」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地说完之后，便想把门关上。

「我只问一句！」

我说。我一定要追问出塔利姆先生含糊其辞的背后，那个真正的答案。

「评议长到底是在进行什么样的研究？」

她的身子一抽。和塔利姆先生一模一样的反应。

沉默只维持了一刹那。然后，她正面凝视着我说：

「生命的——研究。其他我无可奉告。」

说完就直接把门关上。

「怎么了……那个女的？！」朗兹一脸不高兴地说。

「哼哼。」

不让我插手这件事，是吗？

「你怎么笑咪咪的？」高里问我。

「啊，没什么？」

我把斗篷一扬。

「我只是在想，事情好像稍微有点意思了。」

「唔……嗯……」

我辗转难眠，不知道已经翻了几次身。

这里是塔利姆家的一间客房。

我和高里把行李留在旅舍，直接住进塔利姆家。

刺客活动最方便的时刻，不用说，就是晚上了。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身为护卫，要是一到晚上就嚷着要回旅舍，那什么工作都不用做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把行李留在旅舍里呢？

只要有工作在身，一旦发生房子着火之类的事件，第一要务当然是要先救出塔利姆先生。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把他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真的还能保住自己的行李吗？

我想，大概很难吧。

这么一来，就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而且还不是普通地大。

在我的行李中，有各式各样的「魔法物品」。这些东西对于过普通日子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全无用处，但其实只要找对了门路，即使随便贱价抛售，得款不但能把塔利姆宅邸的土地、佣兵和所有家当全部买下，剩下来的钱还够你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这么看来，魔法其实是相当值钱的东西。

这么一大笔数目的财产，万一要是化成了灰……

当然，寄放行李的旅舍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火灾，不过如果连这个都要顾虑，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不过，我之所以会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有挂念行李的事。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预感吧。其实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并不少见。

明明已经很累了，但不知怎么地就是睡不着。这样的晚上，最容易出现刺客来袭之类的事。

今天晚上正是这样的感觉。

我从床上起身。

这是间相当豪华的单人房。对于受雇的护卫而言，是稍嫌过分了一点。

塔利姆先生说：「我可是很照顾女性的」。像高里那些男生可是一堆人睡在一起，还得轮流值班守卫。

我下了床，穿上拖鞋。身上穿着和白天时完全一样的衣服。当然，像斗篷之类会妨碍睡眠的东西，全都脱下来放在枕边。

这是为了要在任何时刻都能够应付袭击者。

为了以防万一，我特别拿起剑配戴在腰带上，离开了房间。

不要盯着我看。我只不过是去上个厕所而已……

走廊上睡着好几个男人。

有的人身上裹着毛毯横卧，有些人大概是轮到他们值班的缘故，身子倚着竖起的剑，就这样沉沉睡去。

我一边留意不要踩到他们，一边跨步向前。

这里白天的天气虽然稍嫌热了点，不过一入夜，没穿斗篷还是略感寒意。还好已经方便完了，只是走回房间的路实在冷到不能再冷。

「唔哇，好冷啊……」

我小声地嘀咕着，然后忽地停下脚步。

躲进身边一扇门后的阴影里。

这扇敞开的小门通往后院，门外正弥漫着异样的气氛。

这不能算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莫名的氛围。

当然，院子里有十几名警卫在看守，不过他们身上没有什么异状。

只是，门外有一种不是杀意也不是敌意，而是一种会让人汗毛直竖的微寒，只能用「气氛」来形容的奇特气息。

霎时间，我感觉到冷冷的东西倏地穿过我的脑中。

来了！

就在我半信半疑，直觉感受到这想法的那一瞬间——

铿！

钢铁的撞击声与哀号声响起。

「大家赶快起来！敌人来袭了！」

我用力踢了踢附近的两三位仁兄，口中这么一喊，接着从手边的门冲出去。

血腥味扑鼻。好像已经有牺牲者了。

白刃反射着营火与月亮的光芒，在黑暗中跃动着。

黑暗中的战斗最怕的就是自相残杀。要是忽然被高里或罗德之类的人，误从背后砍上一剑，就算他向你道歉也是为时已晚。我念起咒语，在附近打出好几发「光明术」。

然后，我看见了。

来袭的刺客们——异种生物军团！

敌人中有十几名大汉。虽说是大汉，身高也只比常人稍微高一点，一定要说的话，问题是在于他们的体格。光他们的上臂，差不多就和我的腰一样粗。

他们左手拿着像是货车车轴、连个把手也没有的铁棒挡下攻击，右手拿着斩首剑把对手砍倒。从这种违反常识到了极点的战斗方式，就可以轻易想像，他们的手臂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和这样的对手拔剑相向。

不过最奇怪的是——

这十几个男人，全部都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从相貌看来大约只有二十岁左右，不过顶上光溜溜的，一根头发也没有。

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就连把对手砍倒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出现一丝杀意。

这八成是——戴米亚制作的战斗用人造人吧。

的确就像塔利姆先生说的，要是让制造这种东西的家伙当上评议长，那要不了多少时间，北从瑟菲理亚，南到艾尔梅基亚帝国，每个角落都会响遍亚特拉斯市的恶名。

为了杀戮而制造的军团，还不只这群大汉而已。

在我的「光明术」的照明下，才看清黑暗中发光的红点，原来是披着紫色鳞片的巨狼眼睛。

身上长着数不清的棘刺。

我约略扫视了一下，少说也有几十只。

在量的方面我方当然是有利得多，但质的方面却是压倒性的不利。为了贪图一些小钱而聚集在一起的佣兵，在士气和实力上，都没办法和只为了战斗而诞生的异种生物相匹敌。

屋子里确实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地跑出来，不过一看到戴米亚的异种生物士兵们，不是被吓到就是开溜。

当然，也还是有人在奋斗着。

罗德全身融入黑暗中，纵横飞奔。

手搭着背上长剑的剑柄，迎面向大汉冲去。

到了把剑高高抡起的大汉面前，罗德拐了个弯，面向他从右侧穿过。

斩首剑徒然挥了个空。罗德拔出背后的剑，反射着「光明术」的光芒，在虚空中划下一道耀眼的轨迹。

与他错身而过的大汉，手里的铁棒被斩下半截，铁棒落地发出沉重的声响，同时腰上喷出鲜红的血液。

刚才两人近战之际，罗德从大汉身旁一剑劈开了他的侧腰，以及原本该挡下攻击的铁棒。

可是——

大汉的斩首剑，再度挟着风声高举起来。

虽然腰部受到重创，但是大汉别说是哀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展开了反击。或许，他们本来就被制造得连「痛」这种感觉都没有。

罗德身子一低，轻松闪过从头部高度横砍过来的一击，然后猛地起身。

大汉的身体瞬间被他由上而下劈成两半。

血刃闪耀着殷红的光芒。

高里提着拔出鞘的长剑，一派轻松地接近一名大汉。

大汉面无表情地握剑摆好架式。

两道银光交错——

眨眼间，高里从大汉的剑下穿过，冲到对方身前，手中长剑不偏不倚地刺穿了大汉的额头。

大汉晃了一晃，倒下的身子向高里压过去。

「哎唷唷！」

高里急忙向后跳开。

落脚之处，有样东西凌空飞来。

高里再度挥剑，将那东西打落地面。

那是根细小尖锐，像是角一样的东西。

生着紫色鳞片的狼，把一支长在自己身上的刺当成箭射出来。

狼（？）大大吸了一口气，全身蓄势待发。

下一瞬间，好几根刺往高里飞去。一般人可是很难全部躲掉。

不过——

想要以这种程度的攻击置他于死地，再怎么说都太天真了。

「差得远咧！」

高里叫着，脚下一蹬。轻轻松松就把飞来的刺通通闪掉，往那只「狼」奔去。

它又一次地吸气。

可是在那瞬间，高里已经赶到「狼」的面前。

他把那只「狼」覆着鳞片的身体，由下而上一剑划开，「狼」甚至还来不及跃起，就被剖成两半。

「狼」发出汽球爆炸的声音，化作碎片四散。

还有朗兹，这位仁兄比我想的还要拼命。

他从正面往大汉冲过去。双手握住巨剑，与大汉的剑紧紧相抵。

下一瞬间——

朗兹以抵住的剑作为支点，身子打个转，钻进大汉怀里。

右手放开剑柄，手肘往对方下颚一戳。

大汉一声不响地向后栽倒。

朗兹跨步上前，抢在大汉站稳身体之前，一拳从他下巴的尖端划过。

大汉闪避不及——

咚地一声，当场跪倒在地。

刚才的一击造成了脑震荡。

朗兹把剑一回，不偏不倚地从后方朝大汉的脑干斩下。

看来这家伙，好像是擅长把剑和拳术组合起来使用。

「喝！想上的就放马过来！」

在口出豪语的朗兹面前，有只狼拦住了去路。

「嗯啊……可以的话还是大汉比较好……」

他结结巴巴地嘀咕着。

当然。这段时间，我也不光只是悠哉悠哉地观赏他们的战斗。

最重要的是，刺客他们不允许我这么做。

离我不远处的一只狼，开始深深地吸气。

糟了！

我连忙开始念咒。

「狼」同时射出长在身上的所有棘刺！

「『魔风』！」

眼前的空气凝缩起来，化为冲击波向「狼」弹射过去。

这是威力弱的「风」系列魔法，只能让对方暂时停止行动而已，不过要把「狼」射出的刺吹歪，已是绰绰有余。

然后，紫色的「狼」只剩下一身棘刺射出后留下的印子，不知所措地站着。

「喝啊！」

「这混帐！」

「看招！看招！看招！」

我方的佣兵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对手的战斗力骤降，一堆人看准这一刻众集在「狼」的身边，乒乒乓乓地踢个不停。

我出神地注视这有趣的情景一会，这个时候黑色的影子出现了。

后面有个大汉！

我以些微之差闪过他挥舞的斩首剑，一边躲避对手的攻击，一边开始念起咒语。

来吧！

我把手往地上一按。

「『地精道』！」

这本来是对大地的精灵进行干预，挖掘坑道的法术。

我在大汉脚下，往他正下方的地面施展这个法术。

下一瞬间，他两手在空中抓扒的身影，就深深陷入了直立坑道的尽头。

没有深到会让他摔死，不过也没有浅到可以自行爬上来。

「再来就拜托你们了！」

我对附近的几个佣兵喊道。

「喔！」

精神大振的声音。

佣兵们面对无力还手的对手就完全强悍了起来，一群人站在洞穴的上方，有的砸落庭石，有的泼油点火。

那个大汉，还真有一点可怜……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感觉到一道视线。

我转过身去。

在大门附近，漆成白色的高墙之前，站着一个醒目的黑色人影。

白色的假面——

塞格拉姆！

我迈步往戴着白色假面的魔族奔去。

「你们选择无视于我们的警告啊……这样也好……」

塞格拉姆自问自答似的喃喃说道。

我在他面前突然停下脚步，心中懊悔不已。

昨晚遇到他时，大概多少有点醉了吧，我完全没注意到这家伙是个地位崇高的魔族。

过去我曾有一次，与力量远在塞格拉姆之上的魔族战斗，并且将他击败。

不过那也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才勉强获得胜利。

当然，要是使出绝招的话，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替塞格拉姆送终，只是——

这个法术稍微太强力了一点。

要是用出来，全亚特拉斯市大概会有将近一半的地方变成火山口。

如果能使用攻击力最强的单体攻击魔法崩灵裂——精神世界破坏对方存在的法术，那或许还会有点机会，但是我不会用这个法术。

其实应该说，我没有学这个法术。

因为用上的机会不多，而且我觉得崩灵裂这魔法有一点……这个……不够炫……

我总以为有龙破斩就行了，不过早知道会碰上这种事，就该好好把它学起来才对……

啊，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无论如何只有拼了！

「『双假面』今天放假吗？」

我说。除了他以外，应该还有一只叫什么吉欧的魔族，现在却不见踪影。这让我有点放心不下。

「吉欧·盖亚吗？那不是我能知道的……我收到的命令，只有看着这场战斗的情况而已。」

「是『蓝色戴米亚』的命令，对吧？」

面对我的质问，塞格拉姆沉默不语。

不过，先不论吉欧的力量如何，想要召唤和差遣塞格拉姆这种程度的魔族，若非拥有相当水准的魔导士可是办不到的。

我和他静静对峙了一会。

该怎么办呢？

我的背上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候——

「要我帮忙吗？」

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你那边已经解决了吗？高里。」

我心中稍稍松了口气，眼睛仍然盯住塞格拉姆不放。

「大概吧——有罗德在，就算我跑掉了，应该也还可以应付一下，不过这边这位是魔族的人吧。」

什么叫作「魔族的人」啊？！

我略微后退，站到他的身旁。

「那就——麻烦你了。」

在无法使用强力魔法的此刻，他手上的「武器」可是相当重要的战力。

不过，就在我觉得总算有机会取胜的时候——

「抱歉，我现在不能跟你们交手。」

塞格拉姆静静地说。

「——？」

我和高里不禁对望了一眼。

「交给我的命令，只有观看战斗的趋势而已。没有人命令我战斗，所以我没有理由也没有意思要和你们交手。」

「你讲这什么蠢话！」

我大吼着。

「你用人造人狂战士和狼的合成兽突袭别人家，还说『没有战斗的意思』，这说得通吗？！就算你不想打，我可是想得很！」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他回答得干脆，然后大剌剌地走上前来。我和高里不禁后退。

下一瞬间，白假面一跃离地，高高飞起。

身影消失在围墙之外。

他以挑衅的行径牵制我们，然后一溜烟地趁机落跑。

「想逃吗！」

我绕个弯穿过大门，追在他黑色的斗篷后面。

「喂！莉娜，等一下！」

高里顺势跟了上来。

深夜的追逐战开始了。

寂静支配着整座城市。

今晚连月亮都被云朵遮住，只有施了「光明术」的路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塞格拉姆仿佛游水似的，在夜里冰凉清新的空气中疾奔。黑色的斗篷无声地飘动。

该不会是我在作梦吧。

眼前奇特的景象，突然间让我萌生这样的念头。

耳中只听得见我和高里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白假面没有像昨晚一样，轻轻消失在黑暗中。要是他这么做，我们就完全无计可施了。难道凭空消失是吉欧的能力吗？如果不是的话——

或许他是在引诱我们？

高里究竟在想什么呢——还是什么都没在想呢，从他的表情看不出来。

诡异的一行人，一下子穿过无人的大街，一下子跑进狭窄的小巷。

我发现了——

这条路是通往「蓝色戴米亚」的家。

塞格拉姆的身影才刚消失，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一栋式样古老的大宅。

不出我所料——

就是「蓝色戴米亚」的宅邱。

相较于建地而言，显得十分狭小的庭院常小，看不见警卫的踪影，不过屋子的窗户却是灯火通明。

这点让我很不满意。

跟我预想的也太像了吧。

不管是谁，都会一口咬定这是个陷阱。

「果然是这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啊——！

高里的问题，让我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你——啊！白天不是来过吗？！朗兹带路的啊！」

「……是这样吗？」

他双手抱胸沉思着。

「嗯，果然白天和晚上，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啊……」

高里认真地说道。不是这个问题吧！

「那……这里是哪里啊？」

「戴、米、亚、的、家。」

「喔喔！」

他啪地一声击掌说道。

「我就是这么想！」

「你是听了正确答案以后才这样想的吧，不用脑筋的家伙……喂，不要大半夜的在这种地方表演对白相声！总之我们先走吧！」

「那——我们要走去哪？」

拜托！谁来帮我跟他沟通一下好吗！

「去、戴、米、亚、的、家——！」我勉强忍下快要发飙的怒气。

「嗯，可是啊——」

高里认真地说。

「我的感觉是——这是陷阱。」

「这我早就知道了！」

我滔滔不绝地大喊。

「这不是陷阱是什么？！问题是，就算它是个陷阱，要是不故意上勾的话，我们连对方想干嘛都不会知道！我知道莽莽撞撞、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只能算是笨蛋，可是畏首畏尾、一味小心什么都不做的人，坦白说比笨蛋还不如！」

呼——呼——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喘个不停。

突然，高里轻轻扶住我的肩膀。

咦？

「莉娜……」

他专注地凝视我的双眼，语调沉稳地说。

等……等一下！可不能别人突然认真起来，就手足无措啊……

「你听好了，仔细听我说——」

「你到……到底要讲什么？一下子声音变得这么严肃……」

我感觉到自己的音调往上提高了。

「半夜里大吵大闹会造成附近邻居的困扰——」

我无言的拳头，在高里的下颚炸开。

「这里果然是陷阱啊。」

「嗯，果然是陷阱。」

我和高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一边压低声音交谈。

不用说，这里正是戴米亚宅邸内的走廊。从外面看起来光线相当明亮，害我还以为里面一定布满了严阵以待的警备兵……

结果完全看不到任何人影。

走廊沿途上有几扇门，不过大概都是佣兵们睡觉的地方吧，房间里只传来阵阵鼾声。打开看似无人的房间瞧瞧，果真只是用来堆东西而已。

会派那种刺客到别人家的家伙，平常的警备会这么松散吗？

当然，答案是NO。

所以理由只有一个。

他是在引诱我们——

到某个地方去。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那所谓的「某个地方」，要是可以轻松到达也就罢了，问题是这间屋子，还真是大到不像话！

从外观看来就觉得这栋建筑物很庞大了，但是溜进来之后，才觉得它更加不得了。

它的结构根本就是座迷宫！

这栋房子的设计一点都不符合常理，有时心里明明想着要往前直走，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又回到大门口，再不然就是从头到尾没看到半座楼梯，门一开却已经在三层楼建筑物的阁楼里。

不过，我想脑袋正常的家伙，应该不会去制造那种人造人军团就是了。

不管怎样，虽然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四处晃来晃去，最后终于还是来到了一扇大门前面。

门上刻有破邪之印的浮雕——五芒星，还贴上金箔，这显然是施行法术用的房间。

可以感觉到门后有人。

「就是……这里吗？」高里低声问道。

「应该是错不了。」我回答他。

「虽然知道是陷阱，不过我们还是要冲进去。做好心理准备没，高里？」

「怎么可能会……」

我白了他一眼。

「现在还讲这种话！事到临头还看不破生死吗？」

「为什么你兴致一来，我就得陪着去死啊？」

「呃，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嘛。」

「不要用一句『不可理喻』打发过去！」

「哇……」

我敬佩地说。

「你知道『不可理喻』这个词的意思啊？！」

「我哪知道！我只是随便搭个腔而已。」

「啊。」

我们小声交谈着。不过既不能提高音量，也不能装傻跌倒发出声音，所以整段对话非常无聊。

「不过啊……既然你不打算冲进去，那干嘛还一路跟到这里来？」

「为了阻止小、姐、你、乱、来、啊！」

「我哪里又乱来了！」

「你哪里没有乱来？！不然你打开门之后，第一件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这个嘛，先丢个两三发火炎球之类的进去……」

「这就是乱来啊——重点是，这件事多半还有内幕。」

「这是当然的啊，只要看塔利姆提到荷西佛姆的态度就……嗯，反正这个戴米亚好像也有参一脚，总之先找他好好谈谈吧。」

「咦？」

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结果他一瞬间整个人呆住了。

「喂——喂喂喂，既然你也知道，那就更应该要慎重一点……」

哎呀，到这个地步还这么不干不脆！

「等一下！高里！」

「呃？」

我打断他的话，把耳朵贴在门上。

「你怎么啦？」

他还是太嫩了，看不出我的行动模式。

「看样子，我们是非进去不可了。」

「什么？！」

高里急忙四处张望。

但是，除了门后以外都察觉不到人踪。

他一脸讶异地看着我。

「你要问原因的话……就是因为这、个！」我不由分说地踢开门板。

喏，这样就把他一起拖下水了。

高里登时傻眼。

我们两人进了门，停下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广大的空间。

正圆形的巨大房间。搞不好光是这个房间，就占了这栋大得离谱的房子一半以上。

至于房间里的东西嘛，就是一个布满整个房间地板的巨大魔法阵——代表了破邪之意，顶点朝向北方的五芒星。

是破法封咒吗？

这种法术是利用五芒星来制作结界，以削弱魔力在结界中的影响力。这法术有个特征，那就是结界的力量与布阵施法者的法力无关，纯粹只和结界的总面积成正比。

也就是说，只要大到某个地步，不管是谁布的结界，都可以封住我的魔法——

不过老实说，眼前这个结界的大小，完全无法对我构成威胁。

房间另一侧有个不知是什么用途的祭坛。

祭坛前方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脸上正露出发狂的笑容。

头顶半秃，发丝与胡须都是黑色的。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始终东张西望地停不下来。此外——

他身上穿着蓝色的斗篷。

「戴米亚先生？」

我一出声招呼，那男人猛然往后退。

「你们是塔利姆的刺客吗？！」他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冷不防地尖声说道。我们都忍不住倒退几步。

「这……应该算是吧。」

老实过头的高里这么回答。

「我就知道！哈哈……我就知道！那只癞蛤蟆，要我做那种事，最后就想要把我杀掉！就算这样……就算这样！嘻哈哈——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们不禁互望了一眼。喂喂喂。

「不要啦！高里，这个老伯已经疯了。」

「不要哭。这工作可是你自己接下来的喔。」

戴米亚在房间的另一侧，嘟囔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其间还夹杂着没头没脑的笑声。唔唔，不要啦。人家好怕喔。

可是——

戴米亚那句「那只癞蛤蟆，要我做那种事」，却让我很在意。

所谓的癞蛤蟆，讲的八成是塔利姆吧，不过——要我做那种事？

看来有必要稍微问清楚一点。

「等一下！我们没有要对你不利啊！」

我出声说道。

戴米亚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

「你还真敢说啊！」

高里在一旁嘀咕着。先不去理他！

「你们不是——刺客？」

戴米亚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

「不是啊。我们不是什么刺客啦。」

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戴米亚露出笑容——

发狂的笑容。

「这样啊……嘻嘻，我知道了！这个我也早就知道了！你们不是塔利姆的刺客……那就是要来偷我可爱的合成兽！」

……喂。

「就算知道，我也不会给你们的！那些都是我可爱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给你们！不给你们！」

啊啊。

「不是啦！我们根本没有要偷你的合成兽啦！」

「你们不是……强盗？」

戴米亚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然后再度露出笑容。

「这样啊……哈哈，我知道了！你们不是强盗，那就是塔利姆的刺客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抱住头。

「搞了半天，期待跟他正经的对话就是个错误啊。」

高里悄悄地说。

「嗯，是我不对。」

我反省着。

「既然这样，还是先把他抓起来，再让他好好讲清楚吧。你动手的时候可别太粗暴喔。」

「你才是咧，不要乱来喔。」

「知道啦知道啦。」

我摆摆手随口敷衍他，然后往前走去。

戴米亚大动作地向后退。

「别……别过来！不要往这边来！呼哈哈，你、你们这种下贱胚子，也想伤害我『蓝色戴米亚』吗！你们办不到——办不到！」

喔喔喔，是这样啊。

我们两个不为所动，直直穿过房间。

「不要靠近我！要是你们再靠近的话……再靠近的话……」

「再靠近的话——会怎样？」

「会……会这样。」

戴米亚拉了一下手边像是绳子的东西。

砰！

脚下的魔法阵，瞬间变成巨大的洞穴。

「啊！」

原来是、这、样——！

「莉娜！」

高里在空中紧紧抓着我大叫。

「赶快用魔法想个法子啊！」

用不着你说！我早就开始念咒语了。

「『浮游』！」

我的浮游，可以轻松支撑大约一台马车的重量。即使现在在戴米亚的结界下，威力多少打些折扣，不过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我们两个下坠的速度——仍然没有停下来！

唔哇——？！

下坠的速度虽然慢了许多，但是我们两人还是继续朝着深不见底的洞穴掉落。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在往下掉！」

「我知道啦！可是不用担——心！」

我心里猜到了可能的原因，不过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一个人的重量应该支撑得住！」

高里的表情僵住了。他用尽全力抱紧我。

「喂……喂！」

「莉娜——一起死吧！」

「等一下！我只是开个玩笑……喂！不要摸那里……哇哇哇哇！」

两个人在空中失去平衡，直直往下掉落。

磅！

我们激起的水柱和水声，想必十分壮观吧。

当然我没有看到。因为那时候我早就晕过去了。

第二卷 亚特拉斯的魔导士 第二章 亚特拉斯夜里蠢动的异形兵

第二卷亚特拉斯的魔导士第二章亚特拉斯夜里蠢动的异形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