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塞拉格的妖魔第二章塞拉格之行，荒郊野地路迢迢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小妞。」

这个说起话来娘娘腔的是背上背着一把粗犷弯刀的狼人。

虽说是狼人，不过这家伙其实是狼和巨魔——一种回复能力极为强大的怪物——的混血。

他拥有狼的敏捷，以及巨魔最难缠的强大回复能力。我之前曾亲眼看到他在身受刀伤后在瞬间痊愈。

「你这个只有嘴巴管用、讲话低级的兽人，居然还活着啊。」

兽人听到我的话之后差点跌倒。

「你说话还真狠啊……」

布尔衮不禁嘀咕着。

「不过，应该是说中了，这家伙才会很受伤……」

「吵死了！」

就在我们为这些事争执时，高里戳了戳我的肩膀。

「你认识这个狼人吗？」

又来了，这家伙……

「你在说什么啊，他就是迪尔齐亚啊，在之前的事件里，你应该和他碰过两次面了吧。」

「嗯？」

高里抓了抓头，说道：

「我不太会分辨野兽耶……」

他也说得很狠啊。

啊，迪尔齐亚的情绪陷入低潮了。

总之先别理他吧。

我注视着另外一个人。

——嗯，我也不是很想正面盯着这张脸瞧。

这家伙是个半鱼人——但就他的外表看来，说是「鱼身人」应该比较接近。

整个就是把鱼放大到人的尺寸，然后再加上手脚的样子。

你就把他想像成是经常在大都市里贩卖的儿童绘本中的生物，再原封不动地出现在眼前就行了。

不过，小孩子要是突然看见这种家伙，应该会哭吧。

这也是个我认识的家伙。

「我还是第一次和你交手呢，奴萨先生。」

我忍不住把视线转开说道。

「……」

他不发一语，空洞的眼神专注地望着我。

呃，拜托别看着我，我会怕的。

「你说我是……奴萨？」

鱼人愣了一愣，嘴巴一开一合地喃喃说道。

这么说来，我应该是认错人（？）了……虽然我不像高里那样，不过一般人类大概也很难以脸来分辨这个种族吧。

「你认识那个小白脸啊？」

小……小、小白脸？！

我可是要先声明，我以前遇见的那个叫「奴萨」的鱼人，和眼前这家伙外表可是一模一样。

虽然审美观是依种族而异，但是，小白脸……

「我到底是哪里像那个自以为英俊的奴萨？」

英、英俊？

「我叫拉哈尼姆。我可是话说在先，不要拿那个在不知不觉间跑得不知去向的家伙跟我相提并论。我可是借助雷藏大人的力量，已经可以在空中游泳了。」

他一个人叽咕叽咕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总而言之，再继续讲下去的话，只会让我开始头痛而已，最重要的是，这一仗迟早都得打。

「没错没错，可别太小看我喔。」

迪尔齐亚重新打起精神，打断拉哈尼姆的话。

「毕竟比起从前，我可是……」

「二话不说先来个火炎球！」

我不由分说地往他们三人中间扔出一颗火炎球。

这就是所谓的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种程度的攻击应该解决不掉这三个人，不过多少能让我方的战斗情势有利一些。

「啧！偷袭！」

布尔衮叫着，往后跃了一大步。

拉哈尼姆退到麦田中。

而迪尔齐亚——

啊，当场被烤焦了。

Lucky～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布尔衮忍不住向散发着香喷喷气味及烟雾却一动也不动的兽人破口大骂。我也不是不懂你的心情……

「拉哈尼姆！过来！」

布尔衮大叫。

「好。」

就在鱼人这么说的瞬间——

他的身高突然长高了。

不！

是他的脚离开地面。

也就是说，他飞到空中了——

鱼人的身体扭了一下。

下一瞬间，他以风一般的速度，来到布尔衮身边。

真的是从空中游过去的。

魔导士右手在鱼人肚子上轻轻一按。

「上吧，把他们切成一块一块！」

「好……」

鱼人的身体在空中一摆。

这波攻击虽然大意不得，不过他的速度并没有快到我和高里无法掌握的地步。看来布尔衮还是太低估我们的力量了。

我们可不能放过他这个疏忽，反将他一军。

「莉娜！」

拉哈尼姆在高里大喊的瞬间，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

「——？！」

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早一步做出了行动。

强力的风压从我右侧擦身而过。

我身体一个不稳，跌进旁边的麦田中。

我急忙站起身来。

倒下的时候，草叶好像割到我的脸，不过现在没空在意这种事。

戴在我的右肩、由巨龟壳削成的肩甲，被一股猛烈的劲道砍下一半。

装饰在肩甲上的红宝石护符也被切开，切口干净利落。

「没有把头砍下来啊……」

忽施狠招的拉哈尼姆飘浮在空中，口中喃喃自语。

他现在像一只瞄准猎物的肉食鱼，飘浮在半空中，缓缓的绕着我们的周围打转。

这只鱼人所发动的攻击，即使用雷光闪电来形容也绝不夸张。

我的眼睛完全无法跟上他的动作。

一般来说，这么快的行动速度对他而言是绝无可能的。他刚才可能是故意绕到布尔衮身边，让布尔衮在他的身体周围加上一层风的结界。

这么一来，这种快得超乎常理的速度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无论如何，大意的好像是我们。

「你看得到吗？」

我的视线不敢离开拉哈尼姆，全神戒备着，一边出声询问高里。

「只能看到影子，不过……这速度我实在应付不来。」

他的话令我感到绝望。

高里的剑术说是一等一绝对当之无愧。如果速度快得连他都无法应付……

唯一的方法只剩下大范围的全面性攻击了，但这么做未必能解决他。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拉哈尼姆咻的一声消失了。

「哇！」

我和高里同时大叫，蹲低身子。

总之还是先躲为妙。

啊啊……真是丢脸！

一阵风从我们头顶上吹过。

看来，拉哈尼姆的运动能力不及他的飞行速度，因为只要我们躲开，他就无计可施。

他只会直线前进的呆板攻击，而我们两个只能一个劲地闪躲。

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可能会觉得这是一场水准低落的战斗吧。

「又闪掉了吗？怎么不站着别动呢……」

拉哈尼姆发表着毫无意义的谈话。

不过，要是不想办法打破这个模式，搞不好我们在太阳下山前都得一直做着同样的事。

既然如此，首先——

我开始念起咒语。

「真是愚蠢……你以为你的魔法可以捕捉到我的行动吗？想试的话，就试试看好了。」

他说着，三度消失踪影。就在同一时刻，我的咒语念诵完毕。

下一瞬间——

嗡！

强烈的冲击伴随着撞击声袭来。我尽力站稳，但还是踉跄了好几步。

鱼人受到的打击更为严重。他整个人飞了出去，栽进麦田中。

这是因为鱼人以他超乎寻常的速度，撞上我用魔法在自己周围设下的风之结界。在双方的结界彼此阻扰下，他没有办法对我造成伤害。

趁现在！

我立刻念起下一个魔法。

高里往身体不稳、手脚不住挣扎的鱼人奔去。

银色的光芒亮起。

但高里的剑仅割下一束麦穗。

「你也会用法术吗？做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事！」

抢先一步飞到空中的拉哈尼姆，眼睛微微一动。

我不知道他那对一如往常睁得圆圆大大、连焦点都分辨不出来的眼珠，究竟注视着什么地方，不过从这气氛看来，他的视线似乎是从我这边转移到高里身上。

这个时候，我念完了下一个咒语。

「『爆风弹』！」

经过压缩的风如箭矢般射出，在命中目标时爆裂开来，产生猛烈的杀伤力。

这个魔法的威力虽然只能在目标上产生作用，但是只要打得中，就连砖墙都能击碎。

我的爆风弹正中目标，直接击中站在森林旁、事不关己地看戏的布尔衮身上！

详细情形我还是别描述得太清楚，免得被还没吃饭的人骂。

「布尔衮大人！」

拉哈尼姆连忙飞过去。我毫不犹豫地念诵下一个咒语。

「翔封界！」

我轻轻地飞了起来。

这是以风之结界围绕施法者的周围、在空中高速飞行的法术，虽然控制起来比「浮游」困难许多，但若是一个人独自飞行，可以达到和飞鸟比肩的速度。

「高里！快抓住我！」

我瞬间减弱风之结界的强度，把麦田中的高里接了上来。

「你想干嘛？！」

「逃走啊！」

我简单明了地回答高里的问题。

「混帐……」

拉哈尼姆发现了我们的举动，再度飞到空中。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然后狠狠一撞，我们周围的风之结界瞬间剧烈震动。

「唔！」

但是我们现在可不能解除法术。

即使布尔衮已经被打倒了，却还能维持这种速度，可见他在身体周围布下的结界，是属于在特定时间内有效的类型。

一旦风之结界失效，要打倒拉哈尼姆就不是件困难的事了，但是一味等待着这个不知何时会消失的东西，感觉上也很蠢。

我们飞越了山丘的顶端。

果然就像旅舍老板说的——

过了山丘没多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城市。

以飞快的速度追在我们后面的拉哈尼姆，又向我们猛力撞了一下。

「这样甩不掉他啊！」

高里说道。他紧紧抱着我的腰，姿势实在不太体面。

翔封界飞翔时的速度、高度与重量的总和，与施法者的魔力容量成正比。此外，我现在还要带着高里，所以无法以速度摆脱这只鱼人。

不过，只要逃进城市里——

「没问题的！我有法子。你听好了，我们现在要到那个城市去『变装』，但这鱼人大概会来跟我们讲话，到时候你就尽量少开口，而且绝不能叫我的本名喔！另外，你还要尽量配合我说的话！」

在风之结界的阻隔下，拉哈尼姆听不见我们的对话。我们就利用这一点，开了个简单的作战会议。

「喂，真的没问题吧。」

「当然啰！还有，等一下你不但不能拔剑，而且尽量不要露出杀气！知道了吗？」

在讲这些话的时候，鱼人不知道已撞了我们多少次，一行人也已经来到城市的入口处。

我们直接冲进城里，所挟带的风势吹倒了在入口附近摆摊的菜摊老板娘（抱歉啊）。

在横越城市的同时，我们还掀翻了摊贩的橘子，撂倒了好几个路人。

「喂喂！莉娜！」

「等一下我再慢慢听你抱怨！」

我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还一边左顾右盼——

好！就决定是那里了！

这回换我们狠狠地撞向冲上前来的拉哈尼姆。

鱼人的身体失去平衡，撞上了路边的摊贩。

我毫不迟疑地飞到道路对面——被我看上的那个巷子口——转弯进去，在这里解开了翔封界。

这里是堆放木材的地方。角材、板材和砍下来还没切割的原木，有些放在地面上，有些倚在石壁上。

「高里！赶快脱掉盔甲，坐在那边的木材上！不要忘记我刚才说要注意的事！没空解释了，动作快点！」

我边说边脱下肩甲和斗篷，以及腰上的剑和两手的手套。

斗篷披在高里身上，其他东西就连同他的盔甲藏在木材后面。

然后我解下头带，塞进长裤的口袋里，坐在高里身边。

「听好啰，你尽量别说话喔。」

就在我提醒他的瞬间——

拉哈尼姆从巷子的一端出现。

「你们逃不了了……」

鱼人稍稍顿了一下，然后用他毫无起伏的声音说道。

我用非常惊讶的眼神望着他，装傻地回答：

「你在说什么啊？」

正如我所料。

拉哈尼姆沉默了一会，好像在思考什么事。

「别想蒙混过去，莉娜·因巴斯、高里·加布列夫！」

我睁大眼睛眨了眨，说道：

「你在说谁啊？」

鱼人连忙朝四周张望。

「认错人了吗……我问你们，刚才有没有一个魔导士打扮的褐发女孩，和一个战士打扮的黄发男人从这里经过？」

「啊……喂，雷翁，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我突然向身旁的高里说话。

「咦……呃？！」

突然被这么一问，高里显得不知所措，不过在他露出马脚之前，拉哈尼姆就问话了：

「有看到吗？」

「有啊，他们就经过我们面前，咻的一声从那边的……」

我指着和鱼人所在位置相反的一侧说道：

「好像是第二个转角……嗯，应该是左边……」

「打搅了。」

拉哈尼姆也不把话听完，就朝着我指的方向急速飞过去。

嘿嘿。

看到作战计划执行顺利，我不禁露出笑容。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鱼人身影消失了一阵子之后，高里一脸惊奇地问我。

「他没有办法辨别人类的个体。」

我说道。

「辨认……个体？」

「你刚刚在山丘上看到那个狼人时，不是也说『分不出来』吗？这是一样的道理。因为种族实在差太远了，在鱼人眼中顶多只能从发色和服装来分辨人类，所以他从巷子里跑出来看到我们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们的服装完全不同，但是头发的颜色却是一样的，他又好像看到我们跑进这条巷子。

「如果真的是我们，又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种地方。

「这下子他搞不清楚情况，所以才用『你们逃不了了』这种话来试探我们。但是我轻轻松松就瞒过去了。

「然后，他就相信了我的话。」

「嗯……」

高里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伸手抓了抓头说：

「有这么难认吗？就算有两只花色很像的猫，我也分得出哪只是哪只。」

「那也得要两只猫在一起，才能让你从体型大小、花纹颜色和形状的细微差异来区分他们；要是你隔天看见一只样子很像的猫，应该就很难辨别他是昨天看到的那两只猫中的哪一只，或是其他完全无关的猫了吧。」

「嗯，这倒也是……」

「如果是狼人的话，还可以用气味来区别我们……」

「嘘！」高里制止说得兴高采烈的我。

我立刻就知道原因了。

巷子边上出现一道人影。

和刚才完全相同的位置。

拉哈尼姆！

难道是穿帮了吗？可是——

「喂。」

鱼人向我说话。

「他们真的是在第二个转角左转吗？」

啊，果然没发现。

「这个嘛，这么一说好像……我也没有看得很仔细，搞不好是第三个转角吧。」

我若无其事地瞎扯。

「是喔……打搅了。」

鱼人说完后再度离开巷子。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向高里甜甜地微笑。

「你看吧。」

「魔导士的斗篷还真是麻烦透顶啊。」

高里戳弄着午餐，一个人发着牢骚。

「不要嘀嘀咕咕的了，这样应该可以避免掉很多无意义的打斗，这么想就不会觉得讨厌了吧。」

我和高里在设法摆脱拉哈尼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到裁缝店去，现在已经完成「乔装」。

我穿着白色法衣，打扮成僧侣，自豪的长发绑在脑后结成马尾，头带仍维持原状。被哈拉尼姆砍断的肩甲，虽然觉得可惜也只好忍痛丢弃。

斗篷和手套一起收进背包里，配剑则固定在腰后，有法衣的斗篷遮着，这么一来从外表看来应该不会发现。

高里则是在平时配戴的巨铁蛇鳞片胸甲上披上一件大型斗篷，身上叮叮咚咚地垂挂着头环和护符等琳琅满目的坠饰，打扮成魔导士的模样。

发型也经过一番修饰，但是插在腰上的剑怎么看都觉得突兀。

他本人说「只有这个不行」，坚持不肯把剑拿下来。

嗯，其实我也能了解他的心情。

他看起来像是个体格非常健壮的魔导士。不过，这年头比小孩还孱弱的女战士，以及威猛无比的和平主义者比比皆是，所以高里这身打扮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

「话说回来……」

高里闷闷不乐地整理着身上的斗篷，继续埋怨道。

「与其说这是乔装，不如说是装扮。认得的人一看，马上就能认出我们两个。」

「那也得要认识的人才看得出来。」

我说着，啜饮了一口原味苏打水。

「之前那些『英雄』，都是看了那张画得跟鬼一样的通缉令，照着上面的外型才找到我们的。但是，只要改变一下服装和发型，光靠那张肖像是不太可能认得出我们的。也就是说，那些完全没见过我们的奖金猎人，绝对认不出来。」

我自信满满地一口断定，还挺了挺胸脯。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向我说话。

「唷，莉娜小姐，你还是一样精力充沛嘛。」

我傻眼了。

回头一看，我的正后方站着一个佣兵打扮的男人。

总之，他应该是没有敌意。

这个人的年龄应该和高里相去不远，拥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长得很可爱，也相当有魅力，只是留着和年龄不相称的胡子，让他的魅力打了些折扣。

不过他本人好像没有发现……

咦？

「唷，好久不见了。」

高里说着挥起手来。

「还好吧？」

这男人回覆道，也挥起了手。

看来只有我在状况外。不知怎么的，我有些生气。

我从饭桌后探出身子，小声地问高里：

「他是谁？」

「你在说什么，他不就是朗兹吗？」

「咦？！」

我再次回过头，仔细端详他的脸。

「啊——你留了胡子。」

他也是个旅行的佣兵，不久之前，我在另一件与赤法师无关的事件中认识他。他的身手即使算不上一等一，却也是一流；只是那时候他没有留胡子，给人的印象大大不同。

「这胡子是那时受伤后躺在床上哀哀叫时长出来的。我虽然剃掉过一次，不过总觉得还是留着好。」

「嗯……可是看起来不怎么好看耶。」

「不要你管……不过，你们好像麻烦不小耶。」

朗兹说着，也不打声招呼就往我们这桌的空位一坐，开始吃起桌上的菜。

这个人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你这家伙啊……」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塞了满口的食物说道：

「别担心，这阵子我手头上还有点钱，这一顿就由我请客吧。」

喔，真是大方！

嗯嗯，这家伙还真不错。

我静静举起一只手，慢吞吞地大声喊着：

「老板娘，再追加两份开胃菜A!」

「你还真不留情啊……」

朗兹用无奈的眼神瞪着我说道。

「跟这种家伙一起旅行，还真是辛苦大哥了。」

这家伙自从亲眼见识到高里的剑术之后，就对他极为崇拜，并且称呼他为大哥。

「是啊，胃口又大、到哪里都会惹出麻烦、讲话不甜又没姿色……」

「什么嘛！你自己明明才是狼吞虎咽的，吃得比我还多！朗兹，不要听到什么都点头！」

「好了，先别管这些了。朗兹，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啊，大哥？」

「你刚才一看见我们，就立刻认出我们了吗？其实我们两个现在正在乔装……」

朗兹一听，表情沉痛地重重叹了口气。

「大哥，你可别说笑啊……这才不是『乔装』，只不过是『装扮』罢了，叫只猫来看也能一眼看穿啊。」

「他也这么说……」

高单一眼无奈地望着我说道。

唔。

「可、可是，没有亲眼见过我们的人，应该就看不出来了吧？」

我说着。朗兹对我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压低声音说道：

「哈哈，是应付通缉的对策吗？」

「你……你知道？！」

我不禁拉开嗓门，又急急忙忙的放低音量。

「当然啦，这一带啊，走到哪里都会听到你们的传闻，什么前所未有的悬赏啦，这些家伙到底是做了什么啊，这一类的——啊，我知道你们不是会做那种坏事的人啦。

「不过，会被人家用造成轰动的奖金通缉，应该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吧。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别把我们说得像是混乱的源头好吗。

「唔，说来话长。」

我故意含混地说道。

「嗯……这么说，你们在躲那个通缉你们的家伙？」

「不是，那个人在赛拉格，我们应他的邀请正要去赴约。」

高里多嘴说了这句。

这下要是把别人拖下水怎么办？

「哦，要反击吗？原来如此，这才像你们嘛。那，大哥，我也和你们一起去赛拉格如何？这样至少可以瞒过冲着悬赏而来的家伙吧。」

这家伙突然说了句让我惊讶的话。

在之前的事件当中，他一知道事情牵扯到魔族，就忙不迭地逃之夭夭呢。

「喂，你啊。我们虽然讲得轻松，不过对手可是相当不好应付的喔，我们都还没有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用不着你说。」

朗兹不当一回事地说着。

「我欠你们一份人情嘛，而且我也没说要和你们一起战斗。再说，我本来就想去赛拉格一趟。」

「去赛拉格一趟？你不是从那里回来的吗？」

我惊讶地问他。

当初他离开之前发生事件的城市时，就说要到赛拉格去，启程时间可是比我们早了一个星期以上。我还以为他已经结束他的赛拉格观光之旅，现在正在回程的路上。

「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啊？」

高里问道。朗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说：

「哎呀，一路上好几个地方发生了点事……」

看他的反应，想必是途中被女孩子迷得团团转。

嗯，别管这些了。

「不过，你是认真的吗？别嫌我啰唆，这次的对手搞不好比之前的还要难缠很多喔。」

听我这么说，朗兹一下子讲不出话来。这家伙的反应还真是诚实。

「不、不要紧啦，要是情况不对，我会在拖累你们之前溜之大吉。」

他说着发出无意义的干笑。

「嗯，你也这么想就好。不过，我这么说可能直接了点，如果有个万一，你就真的赶快逃吧。这次我可没有把握能顾到其他人。」

我一本正经地说着。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吞下一口口水，认真地点头。

这天从大清早开始就是晴朗的天气。

我们三人的旅途一路顺畅，这样下去的话，中午就可以到达赛拉格。

这大概要归功于乔装改造，以及多了一个同伴吧。在那之后，冲着我们而来的奖金猎人和「正义的战士」，都神奇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称是雷藏部下的家伙也没出现了。

「嗯嗯，看样子应该可以平安到达。」

朗兹开心地说着。我轻轻点头说道：

「好不容易啊。不过，疏忽大意可是大忌喔。」

「知道啦。」

「再往前一点有座森林。」

高里突然喃喃地说起话来。我和朗兹不禁望着他。

「我记得是叫作『瘴气之森』。那里随时都飘着诡异的气息，就算有敌人，也没办法用气息辨认出来——那些家伙如果要袭击我们，大概会选在那里吧。」

「嗯。」

我提醒自己小心戒备，但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不过啊，高里，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森林，还有森林叫作『瘴气之森』？」

我也听过「瘴气之森」的传说。据说，过去曾一度毁灭赛拉格的魔兽沙那法，在被「光之剑的战士」打倒时所流出的大量鲜血，就积聚在这座森林的地面。

此后，该地就笼罩着奇特的妖气。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缘故，这座森林中的失踪和犯罪案件，远比恶名昭彰的港都佛罗艾普的贫民窟还要高上好几倍。

这件事在魔导士之间算是相当有名，不过即使这家伙是「光之剑战士」的后裔，却极度缺乏一般常识，会知道这座森林的事，实在让人觉得……

经我这么一问，高里也没说什么，只是露出微妙的表情。

「呃……我以前曾经来过这里一次。」

「嗯——」

「很可疑喔！」

我和朗兹斜眼盯着他。

「你、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这么说来，当初决定要到赛拉格时，你就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我说道。

「大哥，你该不会是到处和女人乱搞吧？」

朗兹也跟着起哄。

「到了那边，会不会冒出一堆小孩子？」

「小孩子争着说道：『把拔，你来看我吗？』『不对啦，他是我的把拔才对！』的人数大概有一打……」

「嗯，还不够！」

「你们两个啊……」

森林安静得令人不安。

空气异样地冰冷。植物的气味浓烈袭人。

树木的叶色深浓，简直是漆黑一片。

「怎么……感觉好奇怪。」

朗兹身体一抖，不知道在向谁说话。

「是啊，好奇怪喔。」

我说着，感觉到整座森林仿佛充斥着瘴气稀释而成的诡异气息。

而森林只是静静伫立。

在森林中随处都能听见的虫鸣鸟叫，在这里也完全听不见。

就像是出现在梦中的死亡森林一样。

在这里，只剩下萦绕的气息。

不管是树木上方、树丛深处，还是身旁的草木，都飘送出异样的气息。

那是森林本身释放的气息。

「确实和传闻一样，森林本身会释放一种浓密又诡异的气息，就算有敌人埋伏，我们也完全无从得知。」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

树丛突然窸窣作响，摇晃了起来。

「怎么了？！」

「有人吗？」

高里和朗兹同时把手搭在剑柄上，我戒备地看着与刚才发出声音反方向的树丛。毕竟这很可能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如果可以清楚确定那是埋伏的敌人，只要向他击出一发攻击魔法就行了；但万一那只是个毫无关系的人在上厕所，事情可就不妙了。

树丛中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该怎么办？」

高里说道。

「搞不好只是只逃跑的兔子而已。」

朗兹也说道。

无法判断对手的气息还真不方便啊。

不过，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这时候——

「唔。」

从刚才摇晃的树丛里，传来轻微的呻吟声。

是年轻女孩的声音。

「怎么，是个女的啊。」

朗兹立刻和颜悦色起来，毫无戒备地上前。

「啊，喂！朗兹！」

高里大喊的时候，朗兹已经拨开树丛，钻了进去。

见对方是女人，就忍不住觉得她不是敌人，这似乎是男人可悲的天性。

「喂，没问题啦，好像只是个倒在路边的人而已。」他的声音听来相当悠哉。

我和高里互望了一眼，然后立刻跟着进入树丛。

有个女人倒在那里。

与其说是女人，这个人不如说是「女孩子」还比较贴切一点。

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吧。

她穿着无袖的短上衣和热裤，虽然戴着连到上臂的软质手套，还套上包覆至大腿的长靴，不过以这个季节来说，应该还是相当冷吧，连肚脐都露在外面……

一头褐色短发，绑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头带，腰上挂着一把大型的小刀。

这身打扮就像是见习中的女盗贼，是个非常适合小男孩装扮的可爱女孩。

可恶，胸部好像比我大了那么一点……

我们三人站在离倒地少女一小段的距离外，专注地望着她。

「怎么办？」

高里问道。

「有什么好问的，快上啊，嘿嘿。」

「现在不是讲低级笑话的时候，朗兹。这搞不好是敌人的陷阱，就算不是也不能放着不管吧。」我说。

「当然是要救她啊，可爱的女孩子不会是坏人。」

我说朗兹兄啊。

「是啊。」

高里点头的动作莫名地有力。

唉，男生就是这样。

「喂，振作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朗兹把她抱了起来，一边向她说话，一边轻轻摇晃她的身体，还趁乱偷摸一些不太妙的地方，的确很像他的作风。

「唔。嗯嗯……啊？」

她轻轻睁开眼睛，像小猫一样伸个懒腰。

真是个悠哉的家伙。

「嗯……咦？」

她先是盯着眼前朗兹的脸，然后提心吊胆地望着四周。

手指缓缓一弹，说道：

「中计了……可恶，杰路刚帝士这家伙！」

「杰、杰路刚帝士？！」

我和高里异口同声地大叫。

「你认识杰路？」我问道。

她不禁朝我这边靠来。

「也不算是认识啦……啊啊？！莉娜·因巴斯？！怎么……」

她慌慌张张地掩着嘴巴，窸窸窣窣地从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东西。

就是那张我们三个人的通缉令。她一边拿通缉令和我们比对，一边说道：

「果然没错！是莉娜·因巴斯和高里·加布列夫！还有另外一个人！」

「喂喂……」

朗兹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

「你认错人了吧，虽然常有人误认，但我们和你说的那些家伙可是不相干的喔。」

我温和地笑着，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过她伸出右手，往左手拿住的通缉令上一弹，说道：

「不，绝对没错。你这招也许瞒得过别人，但别想瞒过我这个名满天下的奖金猎人爱丽丝的眼睛！」

「名满天下……我可没听过这个名字。」我说道。

「是啊。」

「完全没听过。」

「呃……我总有一天会名满天下的！总而言之，在这里碰到我就代表你们的好运已经用完了！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她话一说完立刻拔出小刀，向我扑过来。

你还差得远呢。

我抓住她握着小刀的右手，轻松地扭住她的手臂。

「好痛！喂，你这卑鄙的家伙，还不快放开我！」

被我制住的爱丽丝，手脚不住地挣扎。

「突然拿着小刀扑上来的可是你耶，到底是谁比较卑鄙啊？」

「打输了当然要说对方卑鄙啊。」

「这女人和莉娜真是气味相投啊。」

「不准你这样说，朗兹——高里！不要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爱丽丝小姐，我有一些事要问你。」

她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通缉犯问的问题，我死也不回答。」

「那你就死吧。」

「啊，别这样嘛，大姐姐～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看来这家伙是会长命百岁的那一型。

「刚才你提到杰路刚帝士，他也到这附近来了吗？」

「是啊，我从通缉令一发布就把矛头对准他……好痛，你手力也轻一点嘛！他大概是五天前来到赛拉格的，据说他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得知通缉令是赤法师大人发布的……」

「等一下——这么说，赤法师雷藏果然在赛拉格？！」

我打断她的话问道。爱丽丝瞬间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不过还是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法师目前确实造访此地，难道你们想对法师大人不利？」

她话中对雷藏如此毕恭毕敬，在我们耳里听来实在非常刺耳，不过不知道赤法师真面目的人仍把他当成圣人君子。

现在我们没空跟她解释「雷藏其实是这样这样的人喔」，而且就算说了，我看她也不会相信。我无奈之余，只能顺着她的话哄她。

「才不是这样呢。赤法师之所以会发布那张通缉令，是因为被某个家伙骗了，所以才对我们产生误解。我们是为了把误会解释清楚才到赛拉格来的……唉，不过我这么说，你也不会相信吧？」

嗯，虽然是在瞎掰就是了。

「另外，杰路刚帝士因为没有和我们一起行动，才会完全不知道这些原委而想要谋害赤法师。不管怎样，我们得和他见面谈一谈才行。所以，告诉我们，现在赛拉格那边究竟怎么了？」

「嗯。」

她用自由的那只手抓了抓头，开始往下说。

「该从哪里说起呢……总之，赤法师大人大概是在一个月前来到赛拉格的，不过这些事我是后来才从流言中听到的……

「他好像到这个城市的神官长那里，劈头就要求通缉你们三个人。

「然后，我在另外一个城市找到杰路刚帝士，就追着他到这个城市来了。

「杰路刚帝士和赛拉格神官长的女儿联手，想要谋害赤法师……」

「等、等一下！」

我又打断她的话。

「杰路就算了……为什么连神官长的女儿都想要一起谋害赤法师？」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总之，这个计划最后失败了。不过，城市里可是乱成一团。」

「我想也是。」

杰路刚帝士也真是的，又把事情弄到难以处理的地步。

见面之后，我一定要念一念他。

「当然，他们连城市里都躲不了了。后来我就看到他们两个跑进这个『瘴气之森』。」

「然后你就一个人跟踪他们？」

我惊讶地说道。

「你难道没有想到去找别人一起吗？」

「笨蛋，这么做的话，分到的奖金不就变少了吗？

「虽然我想要跟踪他们，但后来好像被他们发现了，反而中了埋伏，一下就被他打昏了。」

「嗯，还真蠢啊。」

「不要一本正经地讲这种话！」

「原来如此。这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高里，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啊——抱歉，我完全没在听。」

「啊……啊……」

我当场滑了一跤。

「这个嘛……我就讲得简单点，简单到连小狗和你都听得懂的地步。总之，杰路刚帝士就在这座森林里！」

「那我们去找他就好了啊！」

高里说得可轻松。要找杰路的话…

「你觉得该怎么找？」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伤脑筋啦。」

「你根本就没用脑筋吧！」

呼、呼。

「莉娜，你这样过度激动对身体不好喔。」高里说道。

朗兹看着我们两个的互动，惊叹地说道：

「你们还真是对好搭档啊。」

「总、总而言之，与其直接赶到乱成一团的赛拉格，还不如先找到杰路，把事情问个清楚比较好吧。」我说道。

高里和朗兹一起点头。

「对了，这家伙怎么办？」

朗兹说着，下巴朝着爱丽丝的方向示意。

「啊，啊哈……哎呀。」

她露出抽搐般的笑容说：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那么……」

朗兹完全无视于她的发言，继续说道：

「要是放她走，她搞不好会去城里找人来；带着走的话，也是碍手碍脚。话说回来，她跟这件事原本就没关系，总不能把她给宰了……

「我看，还是再打昏她一次，丢在这里，才是妥当的作法。」

「嗯，应该是吧。」我说。

「等、等一下！」

爱丽丝听到朗兹和我的对话，陷入慌乱之中。

「不要啊，最重要的是，我……」她话还没说完——

某个家伙就出现了。

树丛的叶子发出声响。

高里和朗兹身子急忙一闪。

一支像是枪的白色物体，瞬间贯穿他们两个前一刻所站的位置，随即又飞了回去。

我放开爱丽丝的手，迅速地站起来。

他们两人已经拔剑。高里把妨碍打斗的乔装用黑色斗篷扯下，扔在一旁。

「呵呵，你们的身手还真矫健。」

摇摆的树丛之中，出现了一个男人。

爱丽丝不由得伸手按住嘴巴，克制住自己微弱的惊叫声。

「这、这是什么……」

这也不能怪她。

那男人身上穿着黑衣，衣服紧贴着全身，曲线毕露。

容貌可说是帅气逼人，不过仅限于左半边的脸。

而另一侧的右半边脸上——

什么都没有。

没有眉毛、没有头发，也没有眼睛和耳朵。

嘴巴到了脸部正中央就突然消失，就连鼻子的隆起曲线，也是过了这条线之后就不见踪影。

只剩下光滑湿润的白色肉团。

「魔族……」

他听见我的低语后，向我深深行了一礼。

「在下是雷藏的仆人，名叫维赛亚。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我可不想和你有太多瓜葛。」

高里挑了挑眉，讽刺地说道。

「不敢当。」

维赛亚一边的嘴唇向上一提，嘴角弯曲成微笑的形状。

「其实我也不想和你们有太多瓜葛。」

爱丽丝扯了扯我的衣角。

「怎么了？」

我没有转头看她，只是口中这么说。

「你刚才是不是说……这是『魔族』？」

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

「是啊。」

「可、可是，我以前曾遇过一次下级恶魔，看起来和他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地位比下级恶魔高，力量也更强一点。」

「更强一点啊……那下级恶魔和他比起来，力量大概有多强？」

「就像小猫和老虎一样。」

「我要回家！」

她发出近乎哀号的声音，急忙要往外逃。当然我也不打算阻止她。

这不是个好应付的对手，我不可能一边保护她一边应战。

但是——

「呀啊！」

后方传来爱丽丝的轻声喊叫。我不禁回过头去。

想要逃跑的爱丽丝前面，出现了一只巨大蜘蛛拦住她的去路。

「别想逃啊，小妞。」

那东西一边舔着嘴唇，一边用人类的语言说话。

他身上长着八只脚和巨大的腹部。这种体型应该是巨大蜘蛛的体型，不过他的皮肤和头部，却毫无疑问的和人类相同。

——这么说来，他应该也是从那个地方吐丝的吧？

这敌人光想就觉得低级到了极点。

请别真的想像这个画面。我要先提醒您，这么做绝对会让您食欲尽失。

「放她走吧，巴特。」

又有一个声音从另外一方传来。

「这些人可不是简单的对手，别以为你有余力分神戏弄与此事无关的人。」

出现的第三个人是穿着黑衣的魔导士。他那没什么特征的服装和面貌，以及嵌在额头上的红宝石，不知为何吸引了我的注意。

「啧。」

人面蜘蛛下流地吐了口口水。

「你还真好心啊，布尔衮。」

「什么？！」

我和高里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大叫。

「好久不见了。」

魔导士不怀好意地向我们一笑。

「之前领教了两位不少高招，不过这次我一定会赢的。」

「等……等一下！」

我忍不住提高嗓门。

「你绝对不可能是布尔衮！那家伙已经死了！」

魔导士带着一如往常的冷笑说道：

「你以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能解决掉我布尔衮吗？」

那种程度？这位大叔啊……

在布尔衮带着拉哈尼姆和迪尔齐亚前来袭击我们的那一天——

我击出的魔法，毫无疑问地直接击在他身上。

布尔衮的下场如何，我和高里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可以断言，就算有龙的体力、巨魔的回复能力，再加上蟑螂的生命力，也绝不可能在那种状态下捡回一命。

「那样也可以活下来……实在是超乎常理的家伙啊。」

高里带着一点赞叹的语气说道。

不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符不符合常理的问题。

「这么一来，应该算是三对三吧。」

我扣掉被人面蜘蛛一瞪就全身僵硬的爱丽丝，露出无畏的笑容。

「不。」

布尔衮静静地指向头顶。

在林木间的高处，有一个穿梭在树叶缝隙间的影子。

拉哈尼姆！

我向爱丽丝的方向一瞥：

「这么一来就是四对四了。」

「不要把也我算进去！」

爱丽丝慌张地大叫。

「不管怎么算，都是你们不利。」

一个相当低沉的声音说道——喂喂，还有没出现的对手？！

维赛亚身后出现了一个拥有巨大耳朵、身材有如矮胖的巨魔、两手异常修长的家伙。

看来这家伙应该是巨魔和某样东西的合成兽吧。

「对吧？维赛亚。」那家伙说道。

「没错。」

魔族说着，右手高高举起，手指啪地一弹。

森林的瘴气变得更浓了。

飒——

周围的林木沙沙作响。

然后——

「啊！」

爱丽丝放声尖叫。

高里和朗兹全身僵硬，我的背脊闪过一阵凉意。

森林中跑出一群下级恶魔，数量少说也有一打。

仔细想想。

虽然不知道是本人还是假货，不过赛拉格确实有个「雷藏」。

也就是说，这一带是赤法师的地盘。我们早该做好会遇到这等战力规模的心理准备。

搞不好他们也是因为得到杰路刚帝士逃进这座森林的消息，才跑到这里来的吧。然后那个不知怎么活下来的布尔衮，又在偶然间发现了我们。

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那个魔导士居然可以活下来。但是除了他和拉哈尼姆以外，其他人应该都没见过我们才对，而鱼人又无法分辨人类的长相。

这么想来，最可能的答案，好像还是布尔衮活下来了。

也许我们的乔装改造并没有什么用处。

也有可能那所谓的「布尔衮」其实是一族的总称，而他之所以会知道我们的名字，只是正好听见我们以「莉娜」、「高里」相称而已。

先不管这些了，总之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从这里脱身。

至少得想个法子应付这十几只下级恶魔才行。

只要少了这几个家伙，就可以用硬闯的方式突围了。

我想我还是要先解释一下，所谓的下级恶魔，是一般称为「魔族」的生物当中，等级最低的一群。

即使如此，一般的战士和魔导士，还是很难与他们抗衡。

他们几乎可以防御所有使用地、水、火、风四大精灵元素的精灵魔法，物理攻击在他们身上也算是有效果，不过他们皮肤的强度可是相当于龙的鳞片。

当然，对我这个本世纪的天才魔导士来说，对付这样的对手并不会多棘手，问题是出在他们的数量。

既然如此，那应战的策略……

「对了，我都还没自我介绍。」

最后出现的那只疑似巨魔的家伙，盯着我们说道。

后方的人面蜘蛛巴特，静静地移动至我们的侧面。

不介绍也没差啦。反正知道这种家伙的名字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我的名字叫作果罗司。这是人类语言的说法，正确的发音应该是……」

他张大嘴巴。

轰！

林木的树梢剧烈摇晃，绿色的树叶飞散开来。

强烈的冲击波直接击中我们。

「——！」

我们想哀号却都发不出声。

这种攻击虽然不会造成什么致命伤，但是伤害的程度就和倒立失败、背部摔向地面差不多。

我们的行动瞬间停止。

就在这一刹那——

维赛亚右侧的脸上，生出无数支白色肉枪，向我们击出！

战斗开始了——

「哎呀～～！」

爱丽丝发出难为情的哀号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一只白色的肉枪，恰巧掠过她身旁。

高里和朗兹用剑斩断肉枪，只是高里态度从容，朗兹出手却有些紧迫。

我后跃退开，从跌倒的爱丽丝身上跳过，与她身后的人面蜘蛛巴特对峙。

我从腰际拔出剑朝巴特砍下，一边小声念起咒语。

「哈嘻！」

人面蜘蛛欢天喜地地叫着，跳上附近一棵树的树干。

头朝下，腹部朝上。

位置对我不利。我向后退，拉开距离。

「嘎！」

巴特跃起。他八只脚上密密麻麻长着小刀般的爪子。这可无法用剑一一挡下来，既然如此——

我迅速蹲低，向前翻滚一圈。

虽然咒语念到一半被迫中断，不过完全闪避掉巴特的攻击。

在我要起身的瞬间，眼前出现一个光球。

「啊～～！」

我的身体反射性地倒下。光球撞进后方离我很远的树丛，向四周散布红色的火焰。

看来这像是布尔衮击出的火炎球。

另外一边，朗兹正在迎击急冲而下的拉哈尼姆。不过在拥有诸多障碍的森林里，拉哈尼姆也无法全力加速。他的攻击动作好像一直施展不开。

高里纵身横跃，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针往剑柄上一戳，将固定剑刃的金属插鞘退了出来。

「喝！」

高里手直接朝果罗司一挥。在平常状况下，这个距离应该砍不到对手，但由于插鞘已经取出，剑身就此朝果罗司飞了过去。高里随后疾奔追上。

「呃？！」

果罗司连忙闪开，但是高里已经追到他面前。

「光啊！」

高里大叫一声，手中空空如也的剑柄上出现了剑刃。

一道灿烂夺目、连魔族也能够毁灭的光焰之刃。

这是他的绝招——光之剑！

这下可以先解决掉一只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高里又向旁横跃了一大步。

他刚才站的位置被几十支炎之矢击中，燃烧了起来。

这是下级恶魔的杰作……啧！真是多管闲事！

这么看来，朗兹还真轻松啊。

人面蜘蛛巴特再度朝我飞扑而来。我好不容易闪开，身子落在想趁双方不注意时偷偷逃离现场的爱丽丝旁边。

要是有时间念咒语就好了。

我跳离落地的位置，躲避巴特接下来的攻击。虽然我也会使剑，但是对付这种长着八只脚、非常理所能意料的家伙，我压根没想过要老老实实用剑和他一较高下。

人面蜘蛛在爱丽丝身边落地，视线朝她一瞥。

糟糕！他的目标转向她了！

「你还真碍眼啊。」

他说着，一只脚朝爱丽丝举起。

她当场愣住。

就在这时候。

「不是叫你住手吗？巴特！」

魔导士布尔衮近乎惊叫地斥责他。

巴特瞬间停下动作，口中清晰地发出啧的一声，说道：

「杀了她也不会花多少时间！」

「攻击另外那个比较要紧！」

布尔衮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我可不会放过他们内部出现争执的瞬间。

别小看我念咒的速度喔，我的咒语已经念完了。

「『黑妖阵』！」

咚隆！

我释放的魔法随着一阵低沉声响，瞬间将森林的树木、两只下级恶魔，以及站在他们前面的魔导士布尔衮化为漆黑的尘埃。

「什么！」

巴特此刻才终于了解到自己交手的对象是何等实力。他的脚在半空中静止不动。

从发愣状态中回复的爱丽丝，连忙从他脚下逃离。

虽然处境依旧不利，不过战斗的优势应该是逐渐转向我们这边了。

「唧喔喔喔喔！」

巴特在狂怒之下发出嘶吼，向我扑来。我毫不抵挡地躲闪，一步步地朝朗兹的方向接近。

希望朗兹可以设法帮我拖延一下时间，让我能念完咒语。

不过，他也陷入了胶着的苦战之中。

如果只要应付拉哈尼姆就罢了，问题是出在他背后那只不时发动魔法攻击的下级恶魔。

高里那边的战况更为艰巨。

维赛亚以人类不了解的语言，向下级恶魔们下达指令。

好几只下级恶魔同时向高里释放魔法。

不过他果然了得，还是能够设法闪开。

「果罗司，用冲击波！」

维赛亚用手指比划着说道。果罗司从攻击高里的阵容中退开，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朝为了躲开下级恶魔和拉哈尼姆的攻击，已经用尽全力的朗兹而去。

朗兹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朗……」

我要出声提醒朗兹，巴特却纠缠不休地朝我猛攻。

果罗司张大嘴巴——

轰隆！

他的身体突然碎裂开来。

「什么！」

就在维赛亚大叫的同时，另一只下级恶魔瞬间化成一道光，消失无踪。

这是高阶僧侣使用的「破邪之法」。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锋头都给他抢光了。

那是个身穿纯白色套头衫，一头银发的英俊青年。

但是他的皮肤，却是蓝黑色的岩石。

他可不是岩石魔偶，而是过去曾被赤法师一句「我会给你力量」所骗，与岩石魔偶和邪妖精融为一体，最后背叛雷藏的人——

我背对着停下动作的巴特，向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杰路刚帝士？」

「啧！」

巴特瞬间回过神来，看我背对着他，就向我扑来。

我哼了一声，向右跨一步。

人面蜘蛛穿过我身旁直接摔在地面上。

「怎么可能……

他的身体轻轻颤抖，完全无法行动。

他的失败之处，在于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对手——刚刚向他施「灵缚符」的僧侣的存在。

我念诵的「雷击」咒语，给了人面蜘蛛巴特致命的一击。

森林中走出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女性。她应该就是那位与杰路同行的塞拉格神官长之女。

「总之，等一下再打招呼吧。」

身穿淡紫色法衣、一头黑色长发的她，微笑着向我说道。

如果我是男的，看到这个笑容一定会对她一见钟情。

——战斗的情势瞬间逆转。

「已经结束了。」

杰路刚帝士说着，露出凶悍的笑容。

现在对手只剩一只下级恶魔、拉哈尼姆，以及魔族维赛亚。

「这下你们打算怎么办？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你们走的。我可不能放过削弱对手战力的机会。」

「不会放我们走？」

维赛亚像是在嘲弄杰路刚帝士的话一般。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你的自信不小啊。以你的情况，想要一举逆转应该很困难吧。」

「完全不可能吧。」我说道。

魔族很快地附和我的话：

「只靠我们的话，当然是不可能……」

「你是想说，还有援军会来？」

杰路刚帝士露出嘲讽的笑容。

「不用虚张声势。雷藏在赛拉格的手下，应该就只有这一群了。」

「手下的确是只剩这些，不过——」

声音同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我、高里以及杰路刚帝士三人全身一震，陷入动弹不得的状态。

冰冷的感觉闪过背脊。

背后传来的，的确是我们听过的声音。

「我来得太晚了……真是抱歉，维赛亚。」

「您这话我担待不起。」

魔族深深低着头。

我们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后方。

果然——

那里静静伫立着一个身穿血红衣服的男人。

赤法师——雷藏。

第三卷 塞拉格的妖魔 第二章 塞拉格之行，荒郊野地路迢迢

第三卷塞拉格的妖魔第二章塞拉格之行，荒郊野地路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