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塞拉格的妖魔第三章别轻举妄动！稳扎稳打的围城战

「雷藏！」

第一个开口的，是随着杰路刚帝士一起出现的女性僧侣。

「希尔菲儿小姐，你未免也太轻举妄动了……」

赤法师把左手中的锡杖换到右手，温和地说道。

累累垂挂在锡杖顶端的金属物品当啷作响，音调清脆。

这位「雷藏」果然和我们之前看到的幻影一样，红色的兜帽深深拉下，几乎盖住紧闭的双眼。

「要是你继续乖乖地待在赛拉格当巫女，就不会落到被人追捕的境地了……」

「别假惺惺了！你用药物把我父亲弄成废人，还敢说这种话！」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面对她激动的质问，雷藏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对。」我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

赤法师白皙的脸庞转向我。

「不对！你不是雷藏！」

我伸手指向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的确，他的气质和我见过的雷藏相同，可是……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哦？」

赤法师的眉毛一挑。

他没有慌乱，反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你不可能是真正的雷藏！」

「你的话相当有意思，不过……」

他的锡杖前端指向我，发出叮的一声。

「在怀疑我是真是假之前，你们得先回答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能不能打倒我？」

「当然可以。」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只要你不是真正的赤法师，我们就一定能打倒你。」

「喔，既然如此——」

他的声音带着杀气。

「你们就试试看吧！」

这还用得着你说！

我立刻念起咒语。

其他人一动也不动。

自称「雷藏」的男子也静静注视着我。

「火炎球！」

总之先小试他的身手。如果是一般对手的话，大概会直接被这招解决掉了吧，这家伙虽然是假货，但好歹也是冒充雷藏的人。

要是这样就被做掉，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只是，他不但没有念诵咒语，还文风不动地伫立原地。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释放出的光球，迅速地朝「雷藏」飞去。

「……※……」

赤法师双唇一开，突然吐出人类无法发音的语言，锡杖前端在空中画了个圈——

「——！」

光球一接触到他所画的圆圈，立刻不留痕迹地消失不见。

「还有什么招术吗？」

赤法师看来完全不把这攻击放在心上。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风中传来念诵咒语的声音。

是杰路刚帝士！

「『冥坏尸』——」

他们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向「雷藏」直扑而去。

然后——

咚。

赤法师锡杖在地面的影子上轻轻一点，影子立刻发出炽热铁块浸到水中的声音，瞬间失去踪影。

「那现在轮到我了——」

「雷藏」将锡杖轻摇出声，用熟悉的语气说道。

「我想让你们见识的，只是『爆裂阵』的强化版而已……」

爆裂阵是让脚下土地发生强烈爆炸的魔法，就算被直接击中，只要不是运气不佳应该死不了。虽然这种法术的杀伤力仅止于此，但也不能悠哉地在一旁看着。

「大家赶快靠过来！杰路，『风』！」

「喔！」

杰路刚帝土立刻意会我想做什么，开始念诵咒语。

高里见到爱丽丝忙不迭地想逃，抓住她的后颈一把拉了过来。

希尔菲儿也念起僧侣的防御魔法。

连同「雷藏」在内，四个人念咒的声音，在紧绷的空气中交融。

第一个施法完成的人是我。

「风」的魔法笼罩住我们这群人。接着，希尔菲儿的防御结界又把风之结界整个包裹住。

然后是杰路刚帝士。他的魔法再把风之结界强化了好几倍。

不过这样还没完成。「爆裂阵」的攻击是从脚下向上爆发，不管周围的防御力多么坚强，要是底下毫无防备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得一边控制「风」，一边在结界本身施加「浮游」，让它腾空飞起，才算得上是大功告成。

唔，真抱歉，这样形容虽然有点老套，不过最简单易懂的完成品示意图，就是一个由风构成的大泡泡，载着我们所有人一起飞上天。

可是——

「雷藏」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的咒语念完了吗？

糟了！我这边还差了一点……

这完全是我的失误。要是把风的结界交给杰路刚帝士，我自己先念诵「浮游」的话，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出乎意料地，赤法师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攻击我们，就像是在等待我们的防御结界完成一样。

然后，我的咒语终于念诵完毕。

包围着我们一行人的风之结界虽然摇摇晃晃，终究还是飞起来了。

结界缓缓地升高——

就在「雷藏」的身影只剩下食指大小的时候，我看到赤法师手中的锡杖往地上轻轻一敲。

地面突然发出鸣响。

大地崩裂，朝正上方爆开。小草毫无招架之力地四散飘散，大树的树干被刨开，小树则被连根拔起、吹到空中。

无数的石头和土块飞到空中，有大有小，纷纷撞上我们浮在空中的结界。

维赛亚和拉哈尼姆不知何时已经机灵地溜走了，大概是趁我们和「雷藏」牵扯不清的时候吧。

我们像是一台在碎石轨道上全速飞奔的陈旧马车，摇晃得十分厉害。

「好痛！」

朗兹突然低声哀叫。

「怎么了？」

高里问他。他按着额头说道：

「啊，没什么啦，只是有块小石头打到我而已……」

慢着。

虽然我看不出杰路刚帝士的脸色，不过希尔菲儿可是脸色苍白。

石头突破了这个防御结界？！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要穿透这道防御，需要压倒性的强大攻击力。

这绝对不是区区「雷藏」所说的「爆裂阵强化版」等级。

看这法术的威力，搞不好连飞龙都可以打下来。

地面的声响很快就平息下来，漫天的烟尘也逐渐尘埃落定。

森林的地面被刨出一个大坑，红土堆成火山口的形状暴露在外。

火山口中央，站着一个红色身影。

「雷藏」神情平静，静静地抬头仰望我们。

「看来暂时撤退确实是上策。」

「是啊……」

听到希尔菲儿这么说，我也跟着点头。

我方有三个人无法抵御魔法，手脚施展不开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有高里那种本事，就算放着不管，他也可以自行闪避少数的魔法，利用光之剑将魔法弹开，所以问题的症结在于朗兹和爱丽丝两个人。

「可是，我们要逃到哪里去？有什么好的藏身地点吗？」

我问到。希尔菲儿笑着回答我：

「没问题，这我已经想好了。」

「不过，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平安逃走。」

杰路刚帝士紧盯着地面上的赤法师，打断我们的对话。过去曾经与他对战过的雷藏本人，所带给他的恐惧与压力似乎仍牢牢地残留在他内心深处。即使从旁观者的角度，也可以清楚看见他内心的慌乱。

也许是因为他看到眼前此人强大的魔力容量，脑中忽然浮现「这该不会真的是赤法师雷藏吧」的想法。

「总之，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说着，一边控制着结界的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雷藏」完全无意追赶包覆在结界中的我们，只是不发一言地抬头看着——

虽然原因不明，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用尽所有力气，设法加快移动速度。

刹那间，赤法师深深拉下的兜帽在风势吹动下翻腾起伏。

我匆匆一瞥，看见兜帽底下——也就是他白皙面容上的额头，似乎嵌着一样红色的东西。

「哦——」我绕了一圈，环顾四周的景象，口中发出赞叹。

这像是间小有规模的厅堂。

空气中带有洞窟特有的潮湿与冰冷，和普通的洞窟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

窟顶和洞壁上长满了光苔，其间还夹杂着无数纷飞的妖精之魂。拜此所赐，这里虽然不比白昼，却也算得上是相当明亮。

没听过「妖精之魂」这个名词的人应该还不少，这其实就是一般人口中的「假萤火虫」，一种以毫无情趣的名字称呼的小东西。它们是一种指尖大小、会飘浮在洞窟等处的光球。

小时候，我会和姐姐一起到处追逐这些和萤火虫正好相反、每逢秋天才会出现的小光球。

如果想用捕虫网捞捕，它们会轻轻松松地从细密的网孔中逃脱；如果用手捉的话，即使捉住了手中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摊开手掌一看，才发现掌中什么都没有。

至于这些光点是不是名副其实的妖精之魂，就不得而知了。对于它们的真实面貌，就连魔导士协会也没有定论。

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它们到底是什么就是了。

反正它们没什么害处，而且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不知为何，洞窟等处一年到头都看得到飘浮的妖精之魂，而这里更是大群妖精之魂栖息的地方。

我们循着希尔菲儿的指示，一路来到这里。

我们从「雷藏」手中逃出来后，进入了一处离赛拉格有段距离的洞窟。

穿过复杂到不行的岔路，左弯右拐地朝着深处前进，最后终于到达这个地方。

松了一口气之后，我们闲聊了起来。

「你怎么又跟来了？」

杰路刚帝士一脸不悦，对自称是超有名奖金猎人的爱丽丝说道。

「吵死了，我又不是自愿跟来的，还不是这家伙——」

她向高里一指，说道：

「都是他不让我逃走。」

她说的大概是雷藏要施展魔法时的事了吧。

「呃……我只是觉得，那时候才想跑掉已经太迟了。」

高里抓了抓头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那时候光用跑的应该已经逃不掉了。」

希尔菲儿立刻帮高里说话。爱丽丝似乎是感到没趣，哼的一声鼓起面颊，把脸转向别的方向。

希尔菲儿的视线一和高里交会，立刻深深地向他行了一礼。

「好久不见了，高里先生。抱歉刚才一直没向您问安。」

「别这么说……」

高里不好意思地说道，一边还在头上抓了抓。

「咦，你们认识啊？」

「嗯。」

我向高里发问，但是他完全没回头看我，只应了一声，就继续和希尔菲儿说话。

「从你刚才和雷藏说的话听来，令尊好像遭遇很大的变故，不知道他的身体……」

「情况不是很好。」

「咦，她的父亲是？」

「你刚才说，令尊是被他们用药物……」

这回可是完全不理我了。

我有点火大。

「我想，大概是用风干的瓦德斯树根吧。」

「喂，高里啊……」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对你父亲做这种事呢？」

我更火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不过——

有个家伙比我更不开心。

「怎么一堆熟人叽哩咕噜的！」

朗兹突然大吼，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你们彼此认识的人就这样聊了起来！照理说，应该先介绍一下谁是谁、事情是怎么回事，这才像话吧！」

「是啊，他说得对！」

难得我也赞成朗兹的意见。

高里之前曾到过赛拉格一次，认识了希尔菲儿以及她的父亲，也就是这个城市的神官长。

他好像解决了一件麻烦事，不过和这次的事件完全没有关系，所以希尔菲儿也没有说明详细的内容。

改天我再好好问高里吧。

至于最重要的事，关于雷藏……

大约一个月以前，「雷藏」带着随行的魔导士——布尔衮来到赛拉格。这就是整个事件的开头。

此地的神官长，也就是希尔菲儿的父亲，只知道雷藏表面的形象——也就是传闻中的流浪圣人——于是欣然的接待他们。

这年头常有游戏人间之辈，冒充长相不为人所知的名人到处骗吃骗喝，最后再不知不觉地逃得无影无踪。不过神官长一眼就看出这位「雷藏」不是泛泛之辈，因而确信他就是雷藏本人。

虽然不关我的事，不过既然能一眼看出他的本领，那怎么不顺便看看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此一来，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了。

嗯，不过这话可不能在希尔菲儿面前说。

或许应该说「雷藏」的计策高明到他们无法识破吧。

他到这个城市一段时间，开始在市民之中有些声望后，就向神官长提出要求，表示希望能够通缉我们。

神官长和希尔菲儿怎么能不惊讶，通缉令上面虽然有两个人不认识，不过另一个人——

高里·加布列夫，可是这个城市的救世主。

看来高里这家伙可是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经过一番解释之后，「雷藏」和布尔衮对望了一会，然后说道：

「高里他……是被邪恶的魔力操纵了，操纵他的就是这个人——」

这两个人居然指着我的肖像这么说。

希尔菲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们说，这个魔导士虽然外表像是个年轻女孩，但其实是个将近九十岁的老太太……这是真的吗？」

「哪有这种事！我才十六岁而已！十六岁！」

「咦？你之前不是说十五岁吗？」

在我的喊叫声中，高里突然插进来一句吐槽。

「之前生日已经过了！我也是会长大的好不好！」

「这样啊……」

他认真地思考着。

这都要怪那个「雷藏」，编造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谎言，实在是太可恶了！该死！赤法师，我绝不会原谅你！

「真抱歉……没错，的确不可能有这种事。」

希尔菲儿大概是看到我不高兴了，出言替我缓颊。

「因为我以前听到的说法，都是像『盗贼杀手』、『漆黑魔女』，或是在什么地方破坏城堡、把某个国王整得很惨之类，不是很好的传闻……所以，我才会觉得，或许真的有这种事也说不定……」

小姐，你这是在帮我说话吗？

总之，「雷藏」宣称是为了救回高里，才在悬赏条件中加上「活捉」这个条件。

首先遇到大麻烦的就是杰路刚帝士。

他碰巧来到赛拉格附近，由于长相醒目，再加上巨额的奖金，立刻成为奖金猎人们最好的目标。

爱丽丝就是这些奖金猎人中的一个。

杰路刚帝士也不能使出全力对付这个堪称是菜鸟的女孩子，结果就变成一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他听说悬赏捉拿自己的是一个在赛拉格自称为「雷藏」的家伙，于是立刻赶往赛拉格。

爱丽丝紧追在他身后。

我们知道自己被人悬赏，则是稍晚的事。

就在这节骨眼上。

赛拉格出现了异状。

神官长变得很不寻常，面颊削瘦，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所云。

他不时到雷藏的房间去，每次出来都诡异地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症状又更加恶化。

身为巫女首领的希尔菲儿，怀疑雷藏对父亲使用奇怪的药物，于是托其他神官进行调查，但是——

这时其他神官都已经被雷藏笼络。

他借由发自个人阴暗面的莫名魅力，将全市一半以上的人都纳为自己的狂热信奉者。

——搞不好这个「雷藏」其实施了什么咒术。

就在这个时候，赤法师开始从四处找来许多奇怪的家伙。

其中包括了半兽人，甚至是魔族。

即使如此，却没有任何人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

有一天，在陷入孤立、饱尝无力感煎熬的希尔菲儿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杰路刚帝士。

他们两人策划暗杀「雷藏」，却受魔族维赛亚的阻挠，还没接近赤法师，就得逃出赛拉格市。

就在对穷追不舍的爱丽丝发出一记重击，往森林深处前进的途中——

他们听见攻击魔法的爆炸声，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过来看看——

果然就遇上我们了。

「我想依你们的个性，被人无端通缉绝不可能乖乖地躲起来销声匿迹，所以猜想你们迟早都会到这里来。」

杰路刚帝士说道。

「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爱丽丝气呼呼地说道。

「仔细想想，我干嘛非陪你们到这种地方来不可？照刚才的样子和你们现在说的话看来，就算我抓了你们送到赤法师面前，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付我奖金……我要走了。出口在哪里？」

杰路刚帝士冰冷的视线让站起身的爱丽丝停下动作。

「很抱歉，我不能让你出去。」

「为、为什么？」

爱丽丝气势一挫，问着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你会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

「我、我不会说出去……」

「是吗？这一带应该随时都有雷藏的手下，还有被他操纵的市民监视着。你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被抓起来盘问，不说的话就会被拷打，你不可能受得了的；而且你在道义上也没有理由要回护我们。」

这番话说得爱丽丝无言以对。

她口中仍是嘀嘀咕咕的，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不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完全搞不清楚方向。」

我这么一问，希尔菲儿露出淘气的笑容。

「这里是赛拉格市正中央，『神圣树』里面。」

「我们在树里面？」

我重复她的话反问她。

「是的。据说过去光之剑的战士——也就是高里先生好几代以前的祖先，曾在这个城市经历了一场恶斗，并且消灭了魔兽。但是魔兽即使死了，尸体仍然继续散发着瘴气。

「因此，这位战士就向龙族取得在成长过程中能够吸收、净化瘴气的圣木树苗，将它种植在魔兽的尸体上。这棵树现在已经成长茁壮，成为这个城市的标志了。」

这些事我也知道，不过朗兹和爱丽丝应该是第一次听说吧。

「喔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这个出言赞叹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里本人。

「……」

众人一片沉默。

「你……你啊！」

我额角上的青筋不断抽搐，低沉着嗓子说道。

「这是你祖先的故事耶，你这个直系子孙怎么会不知道？」

「呃，这么说来我也有点印象，小时候好像一直听到父母讲一模一样的故事。」

他面有难色地说道。

「可是我完全没有听进去，所以……」

这家伙从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

「总、总而言之……」

希尔菲儿重新打起精神，继续说下去。

「长大后的『神圣树』，树根布满了整个赛拉格的地底，在各处形成了像这里一样的洞窟。

「我们路途中所经过的洞窟，都是由『神圣树』的树根所构成的。」

「可是这么一来，城市里的人也会发现这个地方吧？」

「我想应该不至于如此。」

她露出相当有自信的笑容。

「城市的人们把这棵树当成神圣之物崇敬。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有洞窟能够通往树木内部，但是平常绝对不会进来这种地方。

「当然，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地图，就算他们找到洞窟里来，除非是极其凑巧，不然也不可能到达我们所在之处。

「我是因为从小就在这些洞穴中探险，所以对这棵树中的道路，再熟悉不过了。」

看来她小时候是个相当顽皮的野孩子。

「不过……这洞穴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我说着眺望这个有如宽敞大厅般的空间。

「就算把树龄几千年的大树挖空，里面的空间应该也不会这么大。除非这棵树生长的时间比光之剑战士的传说还早很多……」

「莉娜小姐，刚才我们躲避雷藏、逃进这个洞窟的途中，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城市？」

「有是有啦……」

当时转眼一看，只看到赛拉格的中央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周围是辽阔的广场，广场之外围绕着许多并排的民房，整个城市的形状有如甜甜圈。难道说……

「城市的正中央就是这棵树，不过第一次看见的人，常误以为这是一片森林。」

「什么？！」

我和朗兹异口同声地大叫。

「可是……树龄……」

「这棵树能够吸收瘴气和恶意，以此做为生长的养分。这些能够成为养分的瘴气越是充沛，神圣树的成长也越快速。」

「这样的话，要是有一天，以前被战士打倒的魔兽所产生的毒气全部都被吸光了，这棵树不就会枯掉吗？」

朗兹这么问。我回答道：

「不可能的，只要这里还有人居住，树就不会枯。」

听到我这么说，希尔菲儿神情悲伤地点点头，朗兹则是歪着脖子思考。

只要有人类——或许应该说，只要有两种以上的价值观存在，就一定会发生冲突，并产生悲伤与敌意。

这是生物背负的宿命。

比如说，我昨天晚上吃的那条鱼，在他被宰杀的瞬间应该也会感受到恐怖和绝望。这棵树就是以这些负面感情为养分生存下去。

「所以，有件事让我十分介意。」

希尔菲儿说话的音调不知怎地低沉了下来。

「请你们仔细听听看好吗？」

听她这么说，我们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我听见了。

隐隐约约听到一种仿佛是重物摩擦的声音。「那是这棵『神圣树』成长的声音，而且成长得非常快速。」

她依序望着我、高里和杰路刚帝士：

「从那位雷藏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如此——请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沉重的静默持续了一会。

我可不能说实话。就算说了，她恐怕也不会相信，要是她相信了，也必定会引起一阵恐慌。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连那个「雷藏」到底是真是假都还没搞清楚。照我的猜想，八成……

「普通人类是无法酝酿出这么强烈的恶意与憎恨的。以人类的精神力，若怀抱着足以让『神圣树』急速生长的恶意，应该无法生存得下去才对。」希尔菲儿说道。

「呃，老实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谁。」

高里突然用轻松地语气说道。

的确，这并不是假话。

那到底是雷藏本人还是冒牌货？如果是冒牌货，那他又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总之，不管他是谁，我们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打败他而已。」高里说道。

「嗯，这话说得也没错……」

希尔菲儿一脸怏怏不乐。

「无论如何，既然战斗是唯一的方法，那在这种状况下，就必须先解决最重要的问题——食物！」

高里和杰路刚帝士听了我的话后露出苦笑。

「喂，我们两个好像是局外人耶。」

「嗯。」

我身后的朗兹向爱丽丝问话，而爱丽丝一脸不悦地点头。

「我想我们应该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我记得稍微进去一点好像有生长蘑菇，那些应该是可以吃的。」

「Lucky！」

我听希尔菲儿这么说后，立刻站了起来。

「那大家就一起去采蘑菇。」

「喂，我想还是该先想个对策吧。」

杰路刚帝士立刻泼我冷水。

「是啊，应该先想好要做些什么才对。」

「我也是觉得这么做比较好。毕竟蘑菇是不会跑的，但是雷藏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就是这样。你这家伙，脑子里只会想着吃的。」

「还真不懂得紧张耶。」

我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感到忿忿不平。

「好、好嘛！搞什么，怎么大家的意见突然一致了……好，我们现在就来开会商讨对策。

「我们不知道雷藏的真实身分。整个城市里都是敌人。如果派人出去侦察，得到重要资讯的可能性几乎是零，被发现的风险反而更大。

「但要是逃走的话，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等对方出手，我们还能采取哪些行动呢？杰路刚帝士，请发言。」

「唔？呃……你这样一问……」

「喔，你是没有意见啰？那——希尔菲儿。」

「啊！嗯，这个……」

「也没有意见。接下来——」

朗兹和爱丽丝不等我唱名，就不约而同地一起摇头。

哼。

只剩下高里了。

「那么，高里——唉，反正你什么都没在想吧。」

「我可是有意见要发表喔。」

他自信满满地说道。

喔喔！

所有的人全都望着他。

「你有什么意见？」

我问道。高里向我竖起指头说道：

「大家一起去采蘑菇吧。」

我一脚踹在他脸上。

「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做这种事不可。」

「偶尔发发好心跟他们一起走，结果竟然弄得这种下场。看来还真不该多管闲事啊。」

「是因为追得太凶才失败的吗？一直穷追不舍，到头来竟然莫名奇妙地被牵扯进去……」

「对方可是魔族、魔族啊！那种只要动动嘴巴，就能随意操纵一打下级恶魔的家伙，我们还能跟他打吗？」

「唉唉唉……」

「啊——吵死啦！」

我大叫着站起来。

「朗兹！爱丽丝！你们两个不要一人一句轮番抱怨，还一起发出这种令人难为情的声音！真是的……要采蘑菇就给我安静地采！」

「可是……」

「唔。」

他们两个互望了一眼，重重地点头。

这、这两个家伙……

讨论到最后，大家决定要采蘑菇，于是一行人在希尔菲儿的带路下来到这里。

这里虽然比一般的洞窟要宽上一些，不过生长的光苔也少了一些，感觉上反而更阴暗。

「不过，的确有点难为情。」

杰路刚帝士难得跟着抱怨。

「的确，一群战士、僧侣和魔导士聚在这里采蘑菇，实在不是很体面的景象……」

希尔菲儿忧郁地说道。

「不要再抱怨了。对了，杰路刚帝士。」

我一边采着蘑菇一边说道。

「我倒是忘了问你，那个布尔衮……」

「爱丽丝，你怎么了？」

「啊，刚才有只奇怪的虫子。」

「朗兹、爱丽丝，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我现在可是在讲重要的事。」

他们两个听我这么说后互望了一眼，耸耸肩膀，又继续采起蘑菇。

真是的。

我调整心情，又向杰路刚帝士问了一遍。

「『雷藏』的部下中有个叫作布尔衮的家伙吧，你知道有关于他的事情吗？」

就像我刚才说的，杰路以前曾经跟随过真正的雷藏，所以多多少少应该听过一些关于这个魔导士的传闻才对。

「喔，那个家伙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厌倦。

「你知道他吧？」

「嗯……这么说来，你也已经打倒他好几次了吧？」

「呃，你的意思是……」

「这家伙完全没有值得一提的特征，要不是嵌在额头上的红宝石和自我介绍，根本就认不出他来，每次明明把他打倒了，但他总是会出人意料地一再出现。」

「这么说，你也已经打倒他好几次了。」

「五次……不对，应该是六次了吧。有一次我还在确定他真的已经死了之后，用火炎球把尸体烧成灰，再把这些灰烬分装在好几个壶里，然后盖上盖子，有的扔进河里让它漂走，有的埋起来……」

「呃，你也不用这么狠吧。」

「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死而复生，让我怀疑他搞不好是不死生物。」

原来如此。

「不死生物」一词中包含了许多种类，如果是僵尸之类等级低的家伙就算了，到了吸血鬼这种层级就无法用一般方式杀死，得用杰路刚帝士说的法子才能勉强阻止他们复活。

不过，如果把所有的灰烬全部收集起来，再举行适当的仪式，他们又会好端端地起死回生。真是一群精力充沛的家伙。

如果要真正毁灭他们，必须由僧侣施行「净化」系的魔法让他们升天，或是要和对付魔族一样，从精神世界根本地破坏他们的存在。

「不过，就算你这么大费周章，那个魔导士还是又出现了吧？」

「嗯。其实我以前在雷藏身边的时候，曾听他提过一次布尔衮这个名字……」

「哦？」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在讲大话的时候，雷藏回答我：『别自以为了不起，在我的部下中，比你更擅长魔法的就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布尔衮吗？」

「嗯。我听他这么说时觉得很不服气，于是就追问这家伙有多强，但是雷藏没有告诉我。现在回想起来，雷藏大概早就料想到，总有一天我会想打倒布尔衮吧……」

「那另外一个是谁？」

「他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在心里把这些话和自己的想像拼凑在一起。

「这么说来，这件事发生以前，你也没见过布尔衮本人啰？」

「是啊。」

「这样的话，你目前为止打倒的布尔衮也不见得是真货。」

我终于开始厘清这个魔导士的真面目了。

「你的意思是？」

「我是指，如果要举出布尔衮的特征，就只有：身材中等的男性魔导士、穿着小城市旧衣店也买得到的寻常黑色斗篷、兜帽拉得低低的，还有额头嵌着红宝石。

「他讲得出来的特征实在太少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反而让人怀疑这该不会是故意抹灭特征的作法吧。」

「哈哈，原来如此。」

杰路刚帝士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是用红宝石吗？」

「是啊，红宝石。」

「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朗兹突然不满地说道。

我一看，不知何时开始所有人都专心地听着我们说话。

「也就是说……」

我轻咳一声说道。

「我想，目前为止我们打倒的『布尔衮』全都是假货，真货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用嵌在额头上的红宝石操纵着他们。」

「真的有人办得到这种事吗？」

「当然。」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朗兹的疑问。

这是种叫作「傀儡术」的魔法。

这种法术是属于黑魔法中的咒术，只要使用对方的随身物品进行数天的仪式，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纵对方。

如果施法者解除精神集中的状态，被操纵者一会就能恢复原状，不过如果用某种方法，将咒力封入红宝石之类的物体中，再将它嵌在被操纵者额头上，要像布尔衮这样操纵他人也不是不可能。

雷藏过去会评价布尔衮为「擅长魔法」，但是魔法方面的才能，指的未必是能够使用强力的攻击魔法。

「坦白说，我第一次和布尔衮战斗的时候，所留下的唯一印象只有『这家伙是三流魔导士』而已。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不管布尔衮本人是个多了不起的魔导士，能够使出的力量都无法超越被红宝石操纵者的魔力容量吧。那个真货为了让我们以为到处找上我们的『布尔衮』都是同一个人，所以特地把这些『假货』弄成没有特征的样子……」

「那，真正的布尔衮到底是什么人？」

爱丽丝问道。

「这只是我的想像而已。我想，真正的布尔衮，搞不好为了控制那些假货，身上也嵌着红宝石。

「刚才那场战斗中，我看到那个自称为「雷藏」的家伙，额头上贴着一块红色的东西。

「现在我们知道，对手有一个假冒应该已经死去的雷藏的男人，还有一个叫作『布尔衮』但是长相不为人所知的魔导士。

「如果想得单纯一点——」

「他——就是真正的布尔衮吗？」

单纯的男子高里这么说道。

「不过啊，我们最该做的……」

朗兹一边说着，一边张口咬下用我的火焰魔法烤得恰到好处的蘑菇。

「还是想想该怎么打倒他们吧。」

片刻间，充斥微弱光线的洞窟中，只有烤蘑菇的香味飘荡着。

他说得没错。

我们唯一完成的工作，只有猜测布尔衮的真实身分和采蘑菇而已。要说是一事无成也行。

「问题在于——」

杰路刚帝士斜眼看着朗兹和爱丽丝。

「这些家伙到底可以提供多少战力。」

「喂！」

朗兹怒气冲冲地瞪着杰路。

「你是想说我们一点忙都没帮上吗？」

「我本来就不打算帮什么忙。」

爱丽丝连忙摇头。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你们的确帮不上忙。要是对方派出以魔族为主的战力，你就没办法应付了。我问你，在刚才那场战斗里，你可以抬头挺胸地说『我帮上忙了』吗？」

朗兹听了沉默不语。杰路这话说得相当尖锐。

的确，我和杰路刚帝士以及希尔菲儿有魔法可用，高里则有一把连魔族都能打倒的光之剑。不过——

在刚才的战斗中，朗兹之所以没有任何战果，是因为他没有任何能够有效对付魔族的武器。

「没问题的，只要拿出毅力，一定会有办法。」

我安慰垂头丧气的朗兹。

「哪有这种事。」

「真的可以啊——你不知道吗？」

我非常笃定地说道。朗兹用怀疑的眼神望着我。

「真的吗？」

「真的嘛。说起来，所谓的魔族是属于精神世界的存在，所以就算用武器或火焰之类的物理攻击，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就像人类在决斗的时候，即使被对方骂也不会死一样。

「所以反过来说，要打倒魔族，就必须要破坏他们的精神……

「比方说，你在出剑击中魔族的瞬间，心里坚定地想着『毁灭吧！』只要这份透过剑身传达的意志力比魔族的精神力强烈，就可以对魔族造成伤害。

「银制的武器之所以能够对付鬼魂，是因为银远比普通的铁更能传达人类的『意志力』。

「其实高里的『光之剑』，就是将能够增强人类的意志力之类的『力量』转化成剑刃。」

「咦，原来是这样啊。」

高里朝挂在腰上的剑看了一眼。

看来这家伙只当这把剑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厉害的剑」……

「也就是说，只要有能够增强人类精神力的东西就行了吗？」

希尔菲儿突然双手一拍，从旁插口说道。

「嗯，坦白说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啊，那我想应该是有办法。」

「有办法？！」

朗兹突然振奋了起来。

「是的。从前曾在这棵『神圣树』中发现一把剑。据说这把神剑是『神圣树』的分身，它不断地和这棵树产生共鸣，能让持有者的精神得到净化、能力获得提升。原本这把剑是供奉在城市的神殿中，但是后来……」

「不见了？」我问道。

「不是，是我小时候觉得好玩，把剑拿出来，藏在这个洞窟的深处。」

喂喂。

「这……城里难道不会天下大乱吗？」

「这是当然的。」

她爽快地接口说道。

「不过，当时我根本不知道大人为什么会急得团团转。再说，这么一来不就刚好派上用场了。

「毕竟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子嘛。」

看来她是个性格相当有趣的人，只不过言谈举止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她骗了……

「好，那大家就一起去拿那把剑吧！」

「我想还是不要比较好。」

我兴高采烈地起身说道，却马上被希尔菲儿泼了一盆冷水。

真是个扫兴的家伙。

「那里有很多狭窄的岔路，而且和这里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光苔，非常难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去，要是发生什么事，大家恐怕就会分散……当然，我不去是不行的，不过我想只要有一个人陪我就行了——对了，高里先生，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其他人就先在这里准备……」

「要我陪你？」

高里不知为何朝我的方向一瞥。

看来希尔菲儿对他有意思嘛……

真是奇怪的喜好。

「总之，取剑这件事当然是越快越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好吗？」

希尔菲儿说着站起身来。高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吃力地站起身，手掌往坐在身旁的我肩头一按，对我说道：

「听好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乱来喔。」

「没问题，相信我吧。」

「我可不记得哪次相信你之后有什么好下场……」

……

「好啦，总之我要暂时失陪一下。我会尽快回来的。」

高里笨拙地向我眨眨眼，跟在希尔菲儿身后走远了。

我们目送他们两个离开，把剩下的蘑菇全部吃完后，忽然没事可做。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爱丽丝盘腿坐着说道。

「这、这个嘛。」

朗兹不住偷瞄她的腿，还装出正在细细思索的样子。

「没什么好想的，现在我们只能等待。在这关头要是轻举妄动，可是会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杰路刚帝士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不过，好歹也先想个作战计划嘛。」

「刚才莉娜也说过了，现在我们只能采取消极的策略，等待敌方出手。那个『雷藏』在悬赏捉拿我们三个人的时候，还加上了『活捉』这个条件，可见他是想要亲手打倒我们。既然如此，他迟早会找上门来。为了不让城市的居民搅局，他应该只会带极少数的部下。

「我们现在采取行动，只是白费功夫而已。」

「不过，要是你们觉得枯等很无聊的话，其实我们还是有事情可以做。」我说。

「什么事？」

朗兹问我。我竖起一只指头回答他：

「采蘑菇。」

「说什么『有事可以做』，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原来是采蘑菇啊。」

爱丽丝和朗兹轮流发着牢骚。

我陪着他们采蘑菇说道：

「吵不吵啊，粮食当然是储备得越多越好啊。再说，你们要是不喜欢采蘑菇的话，一开始就跟杰路刚帝士一样拒绝不就得了！」

「可是……」

「我还以为这会比闲闲没事干好一点咧。」

「结果还是觉得好无聊。」

「所以说啦，我看我们还是闪人吧。」

「你就自己一个人努力采蘑菇好了。」

他们两人说着就快步从来的方向离开。

……

「哼！什么嘛！人家还特地邀请你们一起采蘑菇耶。既然这样，这些蘑菇就不分给你们了！」

我嘴里嘀嘀咕咕抱怨着，采蘑菇的手丝毫没有停下。

别说我贪吃。我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年纪。

我一边动手，一边滔滔不绝地继续抱怨。

「真是的！年轻人这样孤男寡女的……不过我也是年轻人就是了……咦？」

我感觉到背后有人，转过身去。

「朗兹！」

我忍不住大声喊道，随即站起身来。采下的蘑菇从充当篮子的斗篷中，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他的脚步摇摇晃晃，扶着墙壁勉强站住，左手按着左眼覆住额头，神情相当痛苦，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你怎么了？！」

我连忙冲上前去。一阵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突然闪过我的背脊。

「是他们……」

朗兹喃喃地低声说道。

「在哪里？」

我不禁探身凑上前去。

就在这时候——

我的背上再度闪过奇异的预感。

身体无意识地退了一步。

——！

我的腹部——正好在肚脐左侧的地方，传来一阵炽热的冲击。

怎……怎么回事！

我连忙后退，身体倚在墙上，想说话却无能为力。

朗兹手中握着沾染血迹的小刀，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额头上贴着一块绽放着红色光芒的红宝石。

「在这里。」

声音从相反的一侧传来。

是爱丽丝，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绕到这边来的，额头上——头带正下方处嵌着一块红宝石，脸上的笑容和朗兹一模一样。

手上也握着一把大型的小刀。

「我布尔衮就在这里。」

朗兹说着笑了起来。

我肚子上被砍穿的伤口，现在正传来阵阵难忍的灼热刺痛。

看样子，血是止不住了……

「唷！」

朗兹迎面挥刀而来，我轻轻跨了一步，想要闪开。

结果身体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虽然躲掉了攻击，却也显示出伤势比我想像中严重。

要是不赶快做个了结，麻烦就大了。

但是，他们只不过是被人操纵，不能真的杀了他们。

我丝毫不敢大意地看着这两个向我逼近的家伙，口中轻轻念起「睡眠术」的咒语。

「别想得逞！」

朗兹再度向我扑来。我使尽全力躲开，咒语却被打断了。正当我要重新念诵咒语时——

唔。

一团温热的东西涌上喉头。

这下真的糟了。

「看来你已经玩完了。」

爱丽丝轻蔑地笑着说道。

「伤口应该深到肠子了吧。如果会吐血，就没办法念咒语啰。」

你、你不要吵！

我在心中大叫。现在要是不努力撑住，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朗兹大摇大摆地向我走来。我左手把插在腰后的短剑连着剑鞘拔下，全力向他猛挥。

「唔！」

一阵疼痛闪过手臂，我不禁松开手，剑也跟着脱手飞出。

短剑掠过朗兹身边，撞击到洞窟深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还真不死心啊，莉娜·因巴斯。乖乖在我布尔衮的手下受死吧。」

爱丽丝扔掷小石头击中我的手臂，然后神色自若地拿着小刀比划着，慢慢朝我逼进。

我缓缓地后退……

脚下突然绊了一下。

重心一个不稳，仰身倒下。

——站不起来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意识昏沉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身在明亮的光芒中。

四周有好几个影子围绕着我，口中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好吵啊……

我想要喃喃自语，却轻轻咳了起来。

有个身影专注地凝视着我的脸，不知道向我说了什么。

也不知为什么，我懂得他的意思。他应该是要我别说话吧。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焦点并不清晰。

我闭了闭眼睛，稍微等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眼。

一片白光之中，几个人影慢慢浮现出轮廓。

……希尔菲儿？

她闭着眼睛，专心念诵着咒语。

这是「复活术」的咒语。

——这个魔法虽然名为复活术，但是并不能让死去的人复活。人一旦死了，就无法复生。

比复活术低上几个层级的「治愈术」，别说是僧侣，就连旅行的魔导士也几乎是人人都会。就算是战士和吟游诗人，乃至于四处巡回的商人，会使用这个法术的也不在少数。只要到教会去捐献点小钱，诚心地拜托祭司大叔，应该都可以学到这法术。事实上，我自己也会使用治愈术。

只可惜，这个法术只能活化伤者的身体机能，暂时提高治愈能力；到头来，还是得靠伤者自己的体力自愈。

而希尔菲儿现在使用的法术，是以施法者为媒介，吸取周围物体的「气」和力量，送入伤者体内。

这么一来，就可以在完全不消耗伤者体力的情况下治疗伤势。等级够高的施法者，还能将这个法术与其他咒语合并使用，即使手脚被砍断都可以重生。

不过，会用这个法术来治疗我，可见我的情况非常危急。

「莉娜，你醒了吗？没事了吧？还有哪里会痛吗？」

这个慌乱地向我说话的人，就是自称是我「监护人」的高里。

我向他微微点头。

杰路刚帝士在他身后，静静地注视着我。

再后面是朗兹和爱丽丝，两人额头上的红宝石已经取下。

朗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爱丽丝则是一脸沮丧。

虽然不太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过我应该已经得救了。

「你们走了一阵子之后，我突然听到一声刀剑互击的声音。」

杰路刚帝士看着我，语气平和地说道。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安，所以就来看看情况；只见到他们两个额头贴着红宝石，攻击已经倒在地上的你。我连忙摆平他们两个，捆绑起来，制住他们的行动，但这时的你情况已经相当危急了。正当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高里和希尔菲儿比我预料的还要早回来。」

看来是我扔出剑的撞击声在洞窟内产生回响，把杰路引了过来。

咦，这么的话……

难道……该不会……

「朗兹和爱丽丝说他们是突然陷入昏睡的，从陷入昏睡到希尔菲儿施解咒的魔法，在把额头上的红宝石取下来之前，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我很担心你耶。」

高里温柔地说道。

「嗯。」

我向他微微一笑。

「对不起！」

后头的朗兹语气悲痛地说道。

我带着微笑向他摆摆手。

这不是他的错，罪魁祸首应该是把红宝石嵌在他额头上、操纵他的布尔衮。

除了希尔菲儿以外，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只有她念诵咒语的声音在洞窟内回荡。

我没什么事可做，视线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移，看见高里拿在手中的一把剑。

「这把剑是……」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这样从我唇间蹦出。

「看来已经恢复到可以说话的程度了。」

希尔菲儿暂时中断咒语，喘了口气。

「不过，你还是尽量少说话比较好。

「这把剑？没错，这就是从这棵『神圣树』长出来的剑，我们称它为『祝福之剑』……」

「等一下再解释。」

杰路刚帝士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说道。

「还是先让莉娜复元吧。等到她可以行动，我们就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既然布尔衮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对方那伙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

「不——这样我可就伤脑筋了。」

说话声在远方响起。

虽然是洞窟的回音，看不见说话者，但这家伙是——「雷藏」！

「各位听得到我的声音吧。我也听得到各位的声音，不过，洞窟里的回响无法辨别究竟是从哪传来的——

「为了避免麻烦，我要开一条路。这么做会有点危险，请各位务必小心。」

他说完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快趴下！」

高里本能地察觉到异状，大声喊道。

就在大家一起卧倒的瞬间——

远比光苔等光源强烈的闪光，贯穿了我们所在的圆顶房间。

果然——

这时，我确定我的想法确实没错。

我抬头一看，发现我们身旁多了一个足以让成人——不，就算是独眼巨人也能够直立通行的大洞。

高里看着这个大洞，站起身来。

「朗兹。」

他说着把「祝福之剑」向朗兹扔过去。

「——？」

「我要出去一下，你帮我保护莉娜。」

朗兹望着他的脸，很快地用力点头。

「我一定会。」

「那么——高里，我们走吧。」

杰路刚帝士的语气，就好像是在约高里去钓鱼一样。

他手中提着出鞘的阔剑，一个转身，昂然无惧地走进刚刚打开的洞穴。

「待会见。」

他头也不回地将空着的手向上一摆，向我们打招呼。

第三卷 塞拉格的妖魔 第三章 别轻举妄动！稳扎稳打的围城战

第三卷塞拉格的妖魔第三章别轻举妄动！稳扎稳打的围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