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圣王都动乱第四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个了断吧

「呼，这还用问吗？」

阿梅莉亚大声说道，身上巫女的法衣随风飘扬。

「就算你可以骗过全世界，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刷的一声扯下法衣，甩在一旁。

法衣下穿的是活动方便的宽松白色衣服。

「喝啊——！」

阿梅莉亚大喊一声，纵身跃起。

「喔喔！」

众人发出惊叹。

她从露天阳台上往下跳，在空中轻轻一翻——

啪！

她着地时发生失误，整个脸亲吻地面。

唉呀呀呀，这下很痛吧……

在一阵仿佛不会结束的漫长沉默之后，她缓缓地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来她的身体十分强壮，该说她真不愧是菲尔先生的女儿吗……

她指着亚佛列多说道：

「到此为止了，亚佛列多！你还是乖乖死心吧！」

「可恶！」

他咬牙切齿地质问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呼，很简单。我睡不着，看着院子发呆，正好看到你偷溜出去。我觉得情况有异就跟在你后面，结果看到你和可疑的家伙会合，袭击莉娜小姐他们。于是我恍然大悟！」

正常情况下，到了这个地步，任谁都会恍然大悟吧。

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这么说来，她从我们战斗开始时，就爬上附近的阳台，一直等到库洛斐尔先生陷入危机吗？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亚佛列多听了她的话之后，不怀好意地一笑，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只要把你一起解决掉，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他眼神中蕴藏着疯狂。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我有些讶异地说道。

「你这家伙只是个二流的坏人，要是随便反抗，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你说我是坏人？！」

亚佛列多大声怒吼。

「说什么蠢话？这只是你们这些俗人无法理解而已！我做的事才是正义，我才是这个国家最适当的国王人选！只要我能继承王位，我一定会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大、更强盛！君临天下、统一世界，都不是梦想！」

我收回前面那句话。这家伙是三流以下的坏人。

「呼，真有趣。」

阿梅莉亚说着往前跨出一步。

「既然如此，那你就打倒我，亲自证明你的『正义』吧。」

如果亚佛列多是三流的坏人，那阿梅莉亚就是英雄的崇拜者。传说故事中常见的场景，就这样具体而微地出现在这里。

「莉娜小姐，你别出手喔。」

阿梅莉亚说道。这也是传说故事里的固定模式。

Lucky～

这么一来，我只要料理小喽啰们，然后保护好库洛斐尔先生就行了。

这太简单了。

在我们交谈时，高里和祖马正在后方缠斗不休。

他们已经完全进入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了。

高里还真辛苦啊。

虽然是被我害的……

在武器方面，高里手上有剑因此占了些优势。相对的，祖马则能使用魔法。

高里持剑向祖马步步进逼，但是祖马释放出魔法，迫使高里不得不退开。

「这样根本就没完没了……」

高里喃喃地说道，祖马却不发一语。

抱怨也无法让事情好转。高里再度挥剑砍下，祖马一点一点地后退。

他们两人的战场慢慢往我这边移动，来到了库洛斐尔先生旁边。

库洛斐尔先生连忙逃到我身边。这点还挺聪明的。

到了刚才阿梅莉亚以魔法打倒的那个人倒下的位置，祖马展开了反击。

「黑雾炎！」

以祖马为中心产生的黑暗，一口气笼罩四周。

「哦！」

高里为了不被黑暗吞没，赶忙退了开来。

黑暗中飞出一道影子，朝高里扑去。

「喝！」

高里挥剑，漂亮地刺穿那个影子！

不过——那不是祖马。

被高里的剑贯穿的，是刚才被阿梅莉亚打倒的那个人。祖马在黑暗中把那个倒在脚下的家伙朝高里扔过去。

这是为了封住高里手上的剑。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祖马。他闪过那个被他当成盾牌的人，向高里直奔而去。

要是对手不是祖马，或是手上的剑不是光之剑的话……

高里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把剑抛下吧。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

我的眼睛无法跟上他们瞬间的动作。

祖马双手一动，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高里伏下身子——

铿！

清亮的高音在夜空中响起。

高里挨了祖马一脚，剑被折断，整个人倒在路面上。

「炎之矢！」

亚佛列多率先出手。

阿梅莉亚小姐连闪躲的意思都没有。

将近十支炎之矢还没碰到她的身体就弹往四处，飞散开来。

她已经设好了风之结界！

「什么？！」

亚佛列多瞪着眼睛大叫。他连忙念诵下一个咒语。

这个咒语——

只要设好风之结界，普通的小招术就毫无用武之地了。亚佛列多是知道了这一点，打算以强力招术一决胜负吗？

这时那几只黑兽人也慢慢向她逼近。

但她却不慌不忙地以平静的语气继续念着某种咒语。

亚佛列多的咒语先完成了！

「『饿龙咬』！

他被路灯的光明术照出来的影子异常地扭曲放大，变成龙颚的形状。

这是从自己的影子中召唤出精神世界的低级魔兽的法术。

糟了！要是被这家伙咬到，一定会造成致命的伤害。而且这魔法和「影缚」不一样，就算被光明术照到，影子也不会消失。

暗影之龙嘴巴张得大大的，朝阿梅莉亚小姐而去！

不用说了，这时我当然也在战斗。我一边保护库洛斐尔先生，一边与小喽啰们作战。他们人数虽多，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本事，不是必须辛苦奋战的对手。

不过人数还真多。我虽然可以分心张望其他人战斗的样子，却无法施展攻击魔法出手相助。

我得想办法解决这些喽啰，赶快去帮他们才行……

「哇啊，烦死啦！」

我的魔法把几个刺客击飞。

高里在间不容发之际站了起来。看来他是伏下身子，以胸甲承受祖马的踢击，才没有受伤。

但是这时祖马已朝高里全力飞奔。

高里右手握着长度只剩一半的剑，一边后退一边用左手在怀里掏摸。

「火炎球！」

祖马胸前出现了一个青白色的光球。

在这瞬间——

高里的左手微微一动，反倒是祖马连忙退开。

轰隆！

爆炸的烟雾把夜雾染成橘色。

高里扔出的小石子直接击中祖马发出的火炎球，让火球在刺客眼前爆炸。

火焰还未熄灭，祖马就冲破烟雾，一跃而出。

高里的剑光一闪！

「『崩魔阵』！」

传来阿梅莉亚的声音。附近的地面瞬间绽放光芒。

这魔法之光的颜色与光明术很像。巨大六芒星的顶点位置包围住亚佛列多、暗影之龙和那群黑兽人，刹那间亮起一闪即逝的耀眼光芒。

亚佛列多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站着不动。

那阵光芒闪过之后，被包围在六芒星之中的黑兽人、甚至是暗影之龙都消失无踪。

她现在使用的法术，原理大概和我被坎捷鲁关进奇怪空间时为了逃脱而使用的法术相同。

也就是说，这个法术瞬间为那些硬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上、存在极不稳定的精神世界魔兽，打开一道通往它们原本应该存在的世界的门。再利用六芒星的结界，让各自的世界回复平衡，这些魔兽就这样回到它们原本的世界去了。

「怎、怎么可能？！」

亚佛列多难以置信地四处张望。

等到他的视线定下来时，阿梅莉亚已经在他眼前了。

「什么？！」

砰！

她一记肘击，由下而上、不偏不倚地撞在亚佛列多的下巴上。

亚佛列多的头重重往后一仰，整个人仰躺在地上。

这一击后大势底定。他已经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候，我正好把最后一个喽啰解决掉。

高里握着断成一半的剑朝祖马挥下。

就算剑还有原本的长度，这个距离也稍嫌远了一点。

不过这不是他目测错误。

在他往下挥的时候，剑刃脱离了剑柄，从极近的距离朝祖马飞去。

在火炎球炸裂的瞬间，高里取下了固定剑刀的插鞘，把剑刃和剑柄分解开来。

如此的距离下祖马无法躲开，但他伸出右手搭在剑刃的侧面，将断剑拨开。

能做到这样，本领已算是超乎常人了，然而——

这造成一瞬间的破绽。

「光啊！」

高里的剑上出现光焰的剑刀。

祖马连忙闪身躲避，可是——

喀啦！

光扫到祖马的右肩！

高里又回剑袭击后跃的祖马，却只浅浅划破他的外衣。

不过刚才那一击，已将祖马的右手齐肩砍下。

胜负已经分晓了。祖马大概知道继续打下去也没有胜算，打算就此撤退。他往后跃了一大步——

我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这种麻烦的家伙，可不能让他就这样跑了。

「炎之枪！」

在祖马离地跃起的瞬间，我算准了他接下来的动向，释放出魔法。

这下他绝对躲不掉了——

不过——

祖马居然用仅剩的左手挥开向他射去的火焰之枪！

红色的火苗飞散开来。

虽然总比直接击中要好，但他还真是提得起放得下啊。

刺客的左手完全被烧成焦炭，往巷子深处跑去，失去了踪迹。

「结束了。」

阿梅莉亚喃喃低语。

我姑且向她点点头。

的确，这么一来，赛伦的动乱应该就平息下来了吧。

不过我的事还没结束。

魔族坎捷鲁——

他的力量究竟到什么程度？

天亮了。

王宫一下子陷入动荡之中。

我们回来之后，向菲尔先生说明事情的始末，然后把仍动弹不得的亚佛列多关进一间偏殿中，派守卫看守。

问题在于克里斯多福。

看样子主犯似乎只有亚佛列多一个人，但可以确定的是，克里斯多福应该也参了一脚。

既然这样，就得搞清楚他到底涉入多深。

菲尔先生带着我和高里一起去找克里斯多福。

他两眼无神，独自坐在王宫厅堂的一张沙发上。

看来他也听说亚佛列多被捕的事了吧。他整个人气力尽失，一下子老了好多。

「克里斯。」

他听到菲尔先生的声音，才终于把视线转向我们这边。

「是哥哥啊……」

他露出自嘲的笑容轻声说道。

「你已经知道了吧。」

菲尔先生说着，坐在克里斯多福对面的沙发上。

我和高里站在他左右两侧。

王族成员为了防身，多半会随身携带匕首。走投无路的克里斯多福，搞不好会突然砍杀菲尔先生。

克里斯多福无力地点头说道：

「亚佛列多现在情况怎样了？」

「还没醒过来。应该会慢慢清醒吧。」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这样啊……」

沉重的沉默又持续了一会。

菲尔先生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说起来……这都是我的责任。」

没过多久，克里斯多福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他的野心，是我灌输给他的……

「仔细想想，我好像从他懂事以来，就一直向他抱怨我自己的境遇。

「只要出生的顺序稍微改变一下，我就可以当国王了……诸如此类。

「在他向我说出这次的计划，在王宫外引荐坎捷鲁给我认识时，我不但没有阻止，还高兴地加入他们……

「我并不是要说，当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只是——我心里早就有预感，事情总有一天会像这样破局。即使这样，我还是把自己的野心强加在儿子身上，把他牵扯进来……

「只有这件事让我后悔不已。

「身为一个父亲的后悔……」

他又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要怎么处罚我，我都不在意……我是个只为了自己的野心而生、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毁灭的人。或许现在这样才是我真正的期望……

「不过，亚佛列多那孩子不一样。他只是被我灌输了这样的野心，误以为那就是自己的想法而已。

「你要说我太宠孩子，我也无所谓。我知道这是一相情愿的请求，不过，可以的话……

「拜托你，哥哥，请不要给他太重的处分……」

「这就要看亚佛列多自己了。」

菲尔先生说道。

就在这时候——

外面传来士兵们议论纷纷的声音。

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背光而立。

那是亚佛列多。

他右手提着一把出鞘的剑。

「亚佛列多？！」

克里斯多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士兵们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隔着一小段距离，包围着门外。

「别过来！」

亚佛列多大喝一声，缓缓走进厅堂。

脸上一副发狂的表情。

「亚佛列多，你到底……」

「我逃出来了。谁要乖乖待在那种地方？」

「守卫的士兵怎么了？」

菲尔先生语气平静地问道。

「守卫？！」

亚佛列多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说道。

「笑死人了！为什么我要被那些人看着？

「没错，的确有个士兵表现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他竟然说：『您不可以离开这里！』这不是笑死人了吗？

「所以我就问他，他到底是什么身分？

「我想那家伙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反省的！」

「该住手了，亚佛列多！」

克里斯多福说道，声音中带着颤抖。

士兵们虽然包围了我们，但大概都被此刻的气氛所震慑，没有人敢对亚佛列多出手。

「快住手，亚佛列多！够了，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不，快住手！」

克里斯多福挡在菲尔先生和亚佛列多之间。

就连站在这里的我，都能听见亚佛列多咬牙切齿的声音。

「爸爸，快让开！」

「快住手，亚佛列多！」

「让开——！」

亚佛列多大喊一声，向前猛冲。

「亚佛列多！」

砰！

克里斯多福和亚佛列多撞在一起——

身体渐渐滑落地面的人是亚佛列多。

「……」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

听到他最后遗言的人，大概只有以护身用匕首刺死他的克里斯多福吧。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吗……」

克里斯多福露出寂寞的笑容，喃喃自语。

「我……不配当个父亲……」

他说着，把匕首指向自己的胸膛。

菲尔先生猛力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

「哥哥，为什么阻止我？！」

「因为我们是兄弟……」

菲尔先生静静地说道。

「你们已经要出发了吗？」

第二天清晨。

阿梅莉亚小姐突然在我们出发的前一刻，跑到我的房间来。

「是啊，我们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我特意装出开朗的语气。

我非做不可的事——

就是和坎捷鲁做个了断。

与能穿越空间的魔族拼个你死我活，毕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不过也犯不着特地以阴沉的语气让她担心。

「嗯……」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眼神中好像别有深意。

「莉娜小姐，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怎……怎么会呢？！」

我连忙向她摆了摆手，说道。

「我才不会做出把寄住地点的盥洗用品带回家这种小气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应该知道『某些事』而没有告诉我们吧？」

「你说的『某些事』是指？」

「比如说……有人想要你的命。我想就是那个失踪的坎捷鲁吧……

「然而，到底是为了什么？坎捷鲁那家伙又是谁？」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模棱两可地回答。

我也搞不清楚自己被追杀的理由，但可以确定的是，原因与这次赛伦的继承纠纷无关。

要是随便谈起这件事，搞不好会更麻烦。

「说来话长的意思是？」

不过阿梅莉亚小姐仍追问不休。

「就是说来话长嘛……但是，你为什么要追问这些事呢？」

「因为我正义的血液沸腾了。」

她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边举起握紧拳头的右手。

「最近，各地都发生了许多事情。

「有些发生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有些则发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觉得，某种巨大的变化正在进行。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或『命运』吧，不过我正义的直觉告诉我，这是邪恶的作为。」

的确，巫女拥有这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够知道」的能力，不过为什么她一用「正义」这个词来说明，就让人忍不住质疑呢？

「还有，莉娜小姐。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坏人，不过——

「其实这也是我的直觉，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变化』和你有某种关连。」

喂，你不是说那是邪恶的作为吗……

其实我自己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个底，不过要是我这时候不小心说出「我也是这么想」的话，照着这个话题发展下去，她大概就会提议要跟我们一起走。

「你想太多了啦。」我说着向她一笑。

叩、叩——敲门声响起。

「啊，我来了。」

茫然坐在床上的我突然回过神来，跑去开门。

「嗨。」

站在门外的人是高里。

这里是赛伦市闹区的一间旅舍。

离开王宫之后，要当天离开这个城市也不是不行，但是不知怎么地，我们在城市里到处闲晃，最后就在这里投宿了。

吃完晚餐后，我在房间里发呆，然后高里就过来敲门了。

「怎么了，高里？」

「嗯，有些事……」

他含糊地回答，然后坐在床头柜旁的椅子上。

我在床铺上坐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莉娜……你怎么了？」

他温柔地说道。

「什么怎么了？」

「不要瞒我了，这样不像你。早上在城里逛街的时候，你虽然活蹦乱跳的，却常常忽然静下来想事情，晚餐的时候也一直不说话。

「你说吧，你在想什么？」

「嗯……」

「唔，其实我也可以猜到，这不是我有办法解决的问题。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过讲出来说不定会觉得轻松一点。」

「……」

又是一阵沉默。

从旅舍一楼的酒吧传来一群男人酒醉后大吵大闹的声音。

唉。

我轻轻叹了口气。

「唉，瞒也瞒不过你……

「今天早上，阿梅莉亚小姐告诉我：『这个世界出现了某种邪恶的变化，而且和你有关』。」

「真是危言耸听啊。」

「嗯，这倒也是……所以我就一直在思考。」

「在反省你平常的所作所为吗？」

「不是啦！我思考的是，为什么坎捷鲁想要我的命？」

「咦？你突然问这种问题，我也……

他的脑袋一下子跟不上话题，满脸疑惑地说道。

「你之前应该也没见过他吧？

「我记得他好像有提到塞格拉姆，该不会是塞格拉姆在我们手下输得很惨，跑去找坎捷鲁哭诉……不过，他们应不会是帮派吧……」

「是啊。」

我勉强挤出笑容。

「那，到底是为什么？」

「老实说，我完全想不出坎捷鲁要杀我的理由。

「不过，如果——

「只是如果而已啦……

「如果想要杀我的，不是坎捷鲁个人，而是整个『魔族』的话呢？」

高里听了哑口无言。

「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我说道。

不能否认我的语气有些沮丧。

过去——

我们曾经和高位的魔族战斗，虽然凭借着许多运气，但我们终究击败了他。

那位魔族叫作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的一部分）。

没错，就是在神话时代中，身体被赤龙神分成七块、统御这个世界所有魔族的存在。

打倒魔王这种事，听起来像是瞎掰胡扯，不过这可是牢不可破的事实。

老实说，在遇上这件事之前，我对这些魔王之类的传说，都当成故事听听罢了。

有个就算不是魔导士也一定会知道的故事（高里除外），那就是夏布拉尼古德的分身之一在一千年前复活，现在被冰封在卡塔特山脉中，操纵着全世界的魔族。看来这个说法是确有其事。

既然如此，那个被称为「北方魔王」的存在，又怎么能放着打倒自己分身的家伙不管呢？

身为这件事当事人之一的高里，对此也不能置身事外。

「你……做了什么事连魔族都得罪了？」

他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

喂喂……

看来他之所以哑口无言，不是因为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而是他完全不了解我在说什么。

「我是说，在我结识你的那个事件中，在我打倒魔王时，不是用了比龙破斩更强力的魔法吗？」

「嗯，然后呢？」

「哇啊——这样讲你就该知道了吧？」

「呃，不是很清楚。」

「真是的……你要是不偶尔动动脑，大脑很快就会退化，以后就只能靠脊椎反射过一辈子喔。」

「你啊，不要说得一副我好像都不会思考一样好吗？」

「那你在思考什么？」

「——你还是继续说吧。」

虽然这是家常便饭，但多少还是让人感到有点悲伤。

「也就是说，当时我证明了即使身为人类，只要用对方法，一样可以打倒高位的魔族。

「那魔王虽然当场就被打倒了，但是位于遥远北方的卡塔特山脉的魔王分身，很可能因为自己的意识和他相互感应，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然后魔王认为，能够使用超越龙破斩的法术的我——也就是会威胁到自己的人类——是个碍事的家伙，于是派刺客来把我解决掉。

「而这个刺客就是坎捷鲁——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能了解阿梅莉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

他再度哑口无言。

「听得懂吗？」

「懂是懂，不过——这可是件非常严重的事耶！」

「的确非常严重。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算我们这次打倒了坎捷鲁，以后也会有源源不绝的刺客找上门来，直到把我打倒为止。」

「这样你居然还可以这么冷静……」

「那倒不至于……不过有件事，是我现在的假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解释的。」

「什么事？」

我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为什么坎捷鲁只发动这种程度的攻击呢？

「如果真的想杀我，只要在城里连续击出几发威力强大的魔法就行了，结果他不知道为什么，老是用些别脚的招术。魔族总没有理由要顾虑到人类吧。」

「看来他大概是怕名声下滑吧。」

「哪会有这种事？

「总之，我在想的就是这些。」

「嗯……不过你迟早都要和坎捷鲁对决是吧？」

「当然啊。要是不赶快做个了结，他大概会一直纠缠下去吧，这样实在是麻烦透顶。」

「那你到时候再问他吧，他一定会很高兴地解释给你听。」

嗯，这世界上的确有条法律，规定在决战的时候，坏人一定要一边大笑，一边说明事情的原委（我想应该有吧）。

「嗯，也许可以吧，不过我要先推理一下……」

「这次的事情，事先推理有用吗？」

「那倒是没有。」

「那与其想东想西想破头，还不如什么都别想比较好吧？」

「也许吧……」

我不禁苦笑。

看来这次他说得没错。

「唷！」

我打起精神，大大伸了个懒腰。

「那讨论就到此结束，要不要到楼下的酒吧吃点宵夜，转换一下心情呢？今天晚上我请客。」

「咦，难得你会这么大方喔。」

他说着站了起来。

「可是——我只请一道菜喔。」

我们两人瞬间停下脚步。

这里是赛伦市的市郊。

白昼的阳光撒下，后方是赛伦市街道旁的房屋，街道上充满了喧嚣声。

前方是一片稀疏的树林，道路穿越林间而过。要是沿着道路走下去，经过几个大城市之后，就能到达该利亚王国的领土。

坎捷鲁就在这里等着我们两个。

他的背倚在一棵树上。

「让你久等了。」

「和我生存的时间比起来，这点时间算不了什么。」

不过，这里可不是战斗的地方。如果我和他拿出全力应战，这个城市就会受到很大的损害。

我得想办法换个场地才行。

这时，坎捷鲁走到道路正中央，慢慢转身，背对着我们。

「前面有个适合打斗的地方，跟我来。」

我和高里不禁互望一眼。

如果坎捷鲁在城市里向我挑战，我就没有办法尽情使用强力魔法。老实说，这么一来我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不过，如果是在四下无人的野外，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法术。

这样我就打得赢他了！应该是吧。

只是——

「为什么你还要特地换地方？」

我跟在坎捷鲁后头，坦白地把我的疑问说出来。

他的回答让我相当意外。

「为了不要波及城市里的人。」

我和高里都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居然会听到魔族说出这种话——

「你……你还真是人道主义者啊。」

「你别搞错了。我收到的命令是尽量不要伤到你以外的人类。虽然我雇来的那个人类刺客是个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在城市里对决时，我一拿亚佛列多的刺客们当盾牌，他就立刻放弃战斗消失了。

自己不能对其他人类出手，竟然还雇用祖马这种家伙来搅和，这到底是……

魔族的思考逻辑实在难以理解。

只是——

这么说来，坎捷鲁背后果然还有其他人在操纵。唯一可以厘清的只有这件事。

「你是听谁的命令？」

我问走在前面的坎捷鲁。

虽然我也很想从后面直接巴他的头，但即使现在已经离开了城市，附近还是有其他行人，可不能在这里开战。

「那边那个男的——你叫高里对吧？我不会杀你，所以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小气鬼……

「唉，算了。那我换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碍事。」

坎捷鲁头也不回地答道。

「呃，这我当然知道，我要问的是，为什么我会碍事？

「如果我等一下被你打倒，那至少也该让我知道自己被杀的理由，要是我打倒了你，让我知道这个理由做为奖赏，不是也挺好的吗？」

「的确，你这话说得没错。我也想告诉你，不过遗憾的是，没有人告诉我理由。」

「反正你只不过是个悲哀的跑腿。」

「没错。」

我本来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意外地接受了我的说法。

这家伙没有随着我的闲话起舞，是个很难应付的对手。

「『战场』好像还没到，那我再多问你几个问题好了。首先，你雇来的那个叫作祖马的刺客，他后来到底怎么了？」

「和你们战斗之后失去双手，然后就自己消失了。接下来我就不知道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啊。他是觉得失败的人就没用了吗？

「我记得你在王宫里曾向我出手了三次……」

「没错。不过在那里必须顾忌很多事，以致于一直失败。」

坎捷鲁说着，走上了分岔的小路。

看来离战斗的地方已经不远了。

「那，第二次的奇怪生物和第三次的那只大『虫』，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第二次的那些是最下级的魔族。它们具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存在，只能依附在原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上，然后改变这些东西的外貌。

「我记得你们在这里应该是叫它们『下级恶魔』吧。

「它们在本来的世界里就是这种样子。虽然我不知道它们在你们眼里看起来是什么模样。」

喔喔，原来下级恶魔是这种东西。

正因为如此，物理攻击才会有效果。

又学到一件事了。以后我就把这件事整理成报告，高价卖给哪间魔导士协会吧。

如果我可以在这场战斗中存活下来的话。

「第三次那个是一只沉睡在克拉威尔火山岩浆底下的魔兽。它的威力你应该已经领教过了。」

「一只魔兽？这么说，那种东西有很多只啰？」

「我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喔喔，这世界真是大啊。

「还有其他问题吗？」

我思考了一会说道：

「最后一个了。这次赛伦的风波，该不会是你操纵亚佛列多惹出来的吧？」

「你想太多了。为了要实行他的计划，他原本就想找人充当他的左右手。当然，为了接近他，我的确用法术动了些手脚。」

「原来如此。好，我相信你。」

「是吗——」

他向前走的步伐丝毫没有改变。

「那你差不多该和那个男人道别了。我们快到了。」

森林突然到了尽头。

我们眼前是一片青翠的草原。

差不多是城市里的街区大小。

简直就像是突然在森林中划开一个缺口。

我们行走的道路横越草原，一路延伸到对面的森林中。

这一带果然没什么人。

虽然在森林中，却听不见任何虫鸣鸟叫。

或许是它们预知接下来将展开死斗，早早离开了吧。

坎捷鲁突然停下脚步，终于转过身来面向我们。

「你已经和他道别了吗？」

「我还是觉得我会赢。」

「随你的便——那，可以开始了吧？」

飒！

坎捷鲁说话的同时，我和高里同时往地面一蹬。

我们在长到小腿高的茂密草丛间奔驰。

对坎捷鲁这种能够穿越空间的对手，拉开距离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不过我还是希望能争取些念咒的时间。

高里紧跟在我身后，拔出了光之剑。

坎捷鲁一动也不动。难道他是要在我释放魔法的瞬间展开攻击吗？

无论如何我只能先出手了。首先——这招如何呢？

「『冥王崩魔阵』！」

咚咻——！

一个逆五芒星将坎捷鲁包围住，五芒星的顶点升起五根黑暗的柱子。

柱子释放出黑色的雷电，扑向正中央的坎捷鲁。

这威力足以将上级恶魔瞬间消灭。

但是——

「呼，以人类来说，你算是很厉害的高手了。」

黑暗的闪电打在坎捷鲁身上，他却只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但是，和我们可差得远了！」

坎捷鲁这么说的瞬间，黑暗的柱子崩裂开来，四下碎散。

「什么？！」

我不禁大叫，停下脚步。

坎捷鲁的手臂一动。

指着我的手指前端，伸出四条和丝线一样细的魔力光芒。

「别想得逞！」

高里挡在我前面。他一边用身体保护我，一边想用光之剑把魔力的光芒挥落。

「高里！」

我大声喊道，高里一动也不动，而魔力的光芒——

在即将进入高里挥剑能及的范围时大幅转弯！

什么？！

这样根本就躲不掉——

光线绕过高里，贯穿了我的脚。

「——！」

我想要喊叫却叫不出声，倒在草地上。

我双脚的大腿和脚踝被打中。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几乎没有任何出血，但只要稍微一动，伤口就会传来被东西刺穿的疼痛。

这下我连动都不能动了。

看来我太小看他了。

坎捷鲁这家伙，比我想的还要强！

「莉娜！」

高里的神色大变。

「没什么，不是什么多大的伤。」

我勉强对他露出笑容。

「那当然。」

说话的是坎捷鲁。

他的语气变了。

话语背后隐藏着一种之前听习惯的语调中所没有的东西。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不会一下子就给你致命的一击。我会让你痛苦地休克或发狂而死。不管怎样，别以为你可以死得轻松。」

我的背脊闪过一阵恶寒。

我发现坎捷鲁言语中隐含着某种情感。

那就是——欢喜。

开什么玩笑？！

要把我凌虐到死啊！

「怎么，你好像不太满意？」

坎捷鲁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冷笑——不，应该说是发疯似的笑容。

这不是废话吗？

这世上听到自己会被凌虐到死还觉得很高兴的人，应该不多吧。

既然如此，我可不能跟他慢慢耗，得一口气分出胜负才行！

「住手！你想做什么？」

高里一脸愤怒地大叫。

「我想做什么？」

坎捷鲁慢慢地向我走来，口中说着。

「你知道我们魔族是靠什么维生的吗？」

啊——

我心里感到十分后悔。

「我们的力量是来自于瘴气，也就是一切生物的负面情绪——

「恐怖、愤怒、悲伤、绝望。

「这对我们来说，正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痛苦正是产生这些情绪最有效的手段。」

没错——确实如此。

之前在城市里战斗时，坎捷鲁之所以会想将我一击毙命，是因为在他之上的某人命令他不可以伤害到其他人。

在那种情况下，战斗时间一长，势必会有其他人跑来搅局。所以，他想在其他人过来之前，一举把我解决掉。

这家伙之所以会带我们到这种地方，一方面是为了不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慢慢处置我。

也就是说——

坎捷鲁想要品尝我的恐惧和绝望，以及高里的愤怒和悲伤。

不过——他的自信和大意可是会要了他的命！我的咒语已经念完了！

「龙破斩！」

「什么？糟……」

轰隆！

红色的光包围住坎捷鲁，接着他的身体发生猛烈爆炸！

龙破斩——

这是向统御这世界所有黑暗的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借力的法术，据说是人类所能使用的最强魔法。

就算是力量非常强的魔族，挨了这一招也绝对撑不住。

他被我打个正着，而且还是在他自鸣得意而疏忽的时候。

「成功了。」

我忍着脚痛，向高里眨了眨眼。

「嗯……成功了。」

他瘫坐在草地上，向我伸手——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做。」

高里的身后响起一阵嘶哑的声音。

这声音是从那团尚未平息的爆炸烟雾中传出来的。

我和高里当场僵住。

「这招倒是有点效果……」

这该不会是——

逐渐淡去的烟雾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人影。

他没有头发、耳朵，甚至没有鼻子和嘴巴，整张颜色有如流水尸的脸上，只有一对大小比一般人大上两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是坎捷鲁！

恐怕这才是他在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可——可是！

看样子他多少受了点伤害，但是他被龙破斩直接击中后，居然还可以活动！

「看来，你好像太小看我们魔族了。」

坎捷鲁这么说道。虽然我看不出他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虽然这法术是借用夏布拉尼古德的力量，但毕竟是透过人类的身体施展。要对付低级的魔族可能绰绰有余，但是对我这种中级魔族来说，虽不能说毫无效果，但也不至于一击毙命。」

「中……中级！」

我不禁喊道。

「你是第一次看到魔族的力量吗？还是你以前打倒了一些低级魔族，就得意了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向我走近。

「不要过来！」

高里举着光之剑，拦在坎捷鲁之前。他把剑高高举起——

「滚开！」

坎捷鲁伸出左手，在空中横向一挥，产生一道魔力的冲击波。高里用光之剑把冲击波接下。

但是，冲击波的力量比他还强！

砰！

高里承受不住，整个人飞了出去。

我和坎捷鲁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

「呼呼……」

坎捷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把手举起来——

朝着我的方向——

射出红色的魔力光芒！

「——！」

我的腰际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身子向后一仰，喊不出声音来。

「快住手！」

高里手中握着光之剑，飞奔而上。

接着又有好几道光束贯穿了我的身体。

全都避开要害。他果然和宣称的一样，打算把我凌虐到死！

我的意识因为疼痛而模糊。此时，坎捷鲁的攻击停止了。

「——？」

可是，在我恢复意识的瞬间，攻击就再度开始。

这实在不是我能忍受的痛苦。

我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高里已经到了坎捷鲁身边，举剑向他挥砍。

但是——

在光焰之刃砍到坎捷鲁之前，有一堆黑色物质在剑刃前凝结成盾牌，把高里的攻击一一挡开。

「住手！住手！快给我住手——」

高里发狂似的叫喊，一脸绝望地挥舞着剑，坎捷鲁则发出狂笑。

「哇哈哈哈！我感觉到了，你的愤怒、你的绝望！

「多么美味，多么享受！哇哈！继续悲伤吧，继续痛苦吧！」

我不记得这究竟是一瞬间的事，还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等我清醒过来时，高里已经将我抱在怀中。

坎捷鲁就站在不远处。

看来高里是以自己的身体保护我，好不容易才把我移到这里来。

「莉娜，振作点！莉娜！」

「高里……」

即使身体只是移动了一下，就痛得我想放声大叫。看来我并没有生命危险，还可以自由说话。

「听好了，莉娜。都到这个地步，只能用那个了。」

「你说的那个是……」

「就是用那个法术，你最强的法术。」

我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重破斩——

这是向相传地位比赤眼魔王更高的「金色魔王」借力的最强魔法，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人会用。

过去我和魔王战斗时，就是以这个魔法打倒他。

当然，这魔法的威力远超过龙破斩，即使是坎捷鲁，在这法术之下大概也只有毁灭一途。

但是——

「不行……」

我说道。

「为什么？！」

「我伤成这样，控制不了法术……大家都会死……」

高里听我这么说，完全讲不出话来。

要是这个法术控制失败，会造成这世界本身的毁灭——

以前会有人这样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不过我当然连试都不想试。

而且不管怎样，这法术得消耗大量的生物能量。如果现在使用的话，不论成功与否，我大概都会没命。

剩下的方法只有——

「那，你还有其他方法吗？」

「有是有……」

「好，那就用这个方法吧！」

这么轻松就答应了，真的好吗？

不管怎样，既然高里都答应了，就这么办吧。

「我该怎么做？」

「总之，你就保护我不受坎捷鲁攻击，同时拿出毅力，像刚才那样拼命用光之剑砍他。」

「然后呢？」

「这样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高里重重点头，站起身来。

「道别已经结束了吗？」

坎捷鲁笑容满面地说道。

他手上光芒一闪，再次把高里击飞。

我强忍着疼痛，坐了起来。

「哦。」

坎捷鲁赞叹着。

「了不起的精神力，不过我很快就会再让你发出哀号。」

我无视于他的胡言乱语，开始念诵咒语。

龙破斩——

比黄昏更昏暗者

坎捷鲁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

「又是夏布拉尼古德的咒法吗？」

高里好不容易爬起来，举起光之剑。

比血流更红艳者

「这就是你最后的挣扎吗？真难看。我太失望了。」

以汝埋藏于时间洪流中

「就算再来一两发龙破斩，我也承受得住，不过——」

高里迈步奔跑，直直往坎捷鲁冲过去。

那伟大的名字

「确实是有些难受。」

高里把剑高举过头。

吾在此向黑暗起誓

「真是碍眼。看来差不多该让你消失了。」

光焰的剑刃徒然被黑暗的障壁弹回来。

将那拦阻在吾前方的

坎捷鲁伸出的手亮起光芒。

高里再次举起光之剑。

我的咒语还来不及念完！

就在这一瞬间——

青色的火柱包围了魔族！

「唔喔喔喔！」

坎捷鲁不禁发出哀号。

这是——崩灵裂！

精神系的最强魔法。

坎捷鲁出其不意地遭到袭击，转过头去，望向一个人影。

那是阿梅莉亚小姐！

在这瞬间，我的咒语已经念诵完成。

接下来，就只等着释放「力量的语言」了！

高里将光之剑高高举起。

「龙破斩！」

我释放出咒力。

「我说过了，没用的！」

坎捷鲁大叫。

在他的面前。

光之剑的剑刀放射出更耀眼的光芒——

如同鲜血般的红色光芒。

「什么？！」

在他不禁大叫的瞬间——

光焰之刃把魔族的身体斩成两半。

魔族还来不及发出死前的哀号，就被斩为两段。高里回过剑来，再度朝他的身体砍下。阿梅莉亚小姐再度使出崩灵裂，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坎捷鲁的身体化为白色的尘埃，在落到地面之前就融入风中，被吹得无影无踪。

总算是……结束了……

大概是心情放松下来的缘故，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对了，莉娜，你当时用的到底是什么方法？」

高里对躺在床上闲得发慌的我这么问。

在与坎捷鲁展开死斗的隔天——

战斗之后，我被送进赛伦的魔法医师诊所接受治疗。当然我对这些事完全没有记忆。

顺带一提，我的主治医师就是那位古雷先生。他好像在这里兼差。

另外，希尔菲儿直到现在，仍会不时因为作恶梦而呻吟。看来她还没有走出阴霾。

先不说这些了。

我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身体状况也很不错，不过为了慎重起见，现在仍躺在床上。

「那个时候啊……」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对啊。光之剑突然变成红色，轻轻松松地就把他砍成两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我只是把龙破斩施展在光之剑上面。这么一来，光之剑就可以把龙破斩聚集起来、进一步增强它的威力，借此打破坎捷鲁的防御力。」

「啊，原来是这样。」

他突然砰的一声击掌——

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喂……」

「怎么了？」

「这么做的话，光之剑该不会有爆炸的危险吧？」

啊！被他发现了……

「哎呀，这个嘛，啊哈哈哈～」

「不要加个心号就想蒙混过去！真的有可能会爆炸吧？！」

「可是，你在我说明前，就先讲了『总之就试试看吧』。

「再说，这把剑连重破斩的魔力都撑得住了，施展龙破斩后会出事的机率应该很低吧。」

「很低是多低？」

「大概一半一半吧。」

「喂？！」

「开玩笑、开玩笑，危险度大概在一成以下吧。」

这不是借口，也不是在安慰他，我真的这样觉得。

毕竟这把光之剑是传说中的武器，就算让人类使用，它的魔力容量还是非常大。

嗯，看来我还是得多加研究这把剑才行。

「那你和坎捷鲁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阿梅莉亚小姐插口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嘛……好像只是因为某个人命令他来杀我……」

我说完，歪着颈子思考了一会。

至少可以确定那个「某个人」不是所谓的「北方魔王」——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

理由很简单。因为坎捷鲁在提到夏布拉尼古德的时候，并没有加上敬称。

这很难看成是单纯的礼貌不周。看样子，魔族的世界里也有不少麻烦事。

「对了，阿梅莉亚小姐，我当然很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呼，这还用说吗？！」

她一边摆手一边说道。

「我说服爸爸，然后就离开了王宫。我到处打听你们的消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的踪迹。上前一看，发现你被坎捷鲁逼到险境，于是就赶快念诵咒语……」

「不是，这些我已经听说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说你为什么会追着我们，还有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我不是说过了吗？」

她向我眨了眨眼，说道。

「这世界的某处出现了一些变化。而且这些变化似乎和你有关。

「我想要亲眼确认这件事。

「如果这是邪恶之事，我就会挥下正义的铁锤！」

阿梅莉亚小姐自己一个人热血沸腾了起来。虽然不关我的事，不过其他患者应该很困扰吧。

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踏上旅程，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我也是因为故乡姐姐的一句「给我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就踏上这段旅程就是了。

「所以我要跟你们一起走。请多指教。」

她说得极其爽快。

「什么请多指教，光是菲尔先生就……」

「我不是说了吗？『我说服爸爸，然后就离开了王宫』。」

呃。

真的有人有办法说服她吗？

「阿梅莉亚小姐，虽然我们说得很轻松，但接下来的旅程可能得出生入死，一个不小心，真的会死喔！」

「这我当然清楚啰。献身于正义与波涛汹涌的人生，可比一辈子待在王宫里过着安稳的大小姐生活更让人热血沸腾！人生就应该短暂而绚烂，精彩又充实！

「啊，对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所以用不着称呼我小姐，直接叫我阿梅莉亚就行了。」

「看样子是没办法说服她了……」

高里傻眼地说道。

啊啊……头好痛啊……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那莉娜小姐……不，莉娜，接下来我们要去哪个城市呢？」

我可不觉得有达成什么共识……

不过，先不管这些了。

在惹上这阵风波之前，我还在考虑是不是该回久违的老家看一看，看来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既然魔族出手干涉我的人生，我就得多研究一些关于他们的事。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去迪尔斯王国。」

迪尔斯王国——

黑暗传说的沉眠之地——

第四卷 圣王都动乱 第四章 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个了断吧

第四卷圣王都动乱第四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