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霸军的策动第一章偶然邂逅的魔族因缘

台版转自桜羽@轻之国度

黑暗为夜晚的城市带来了一片沉默。

虽然时间已经是半夜，但在这种规模的城市里，仍然营业中的酒吧、道路上三三两两的醉汉或其他行人，可说是必然存在的景象。只不过，我面前的这座城市，现在已经没有商店在营业。

唉，最近这阵子情势的确有些不安。

行人不见踪影，只有我一个人走在路上。

我独自赶路，暗色的斗篷在夜里飘扬，尽量放轻靴子踩在地上的脚步。

至于我的目的地，则是——

「又要去欺负盗贼了？」

唔唔！

后头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不禁浑身一震，连忙转过身去。

「喂……别吓我啊，高里。」

没错。

这个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微弱的月光下，一脸讶异神情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我旅行的同伴高里。

他一头金发，身材高挑而俊美，剑术的本领也是一等一。这些全都无可挑剔，但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脑袋里装满了海草。

看来他大概是见到我悄悄溜出旅舍房间，所以跟在后面。

「还叫我别吓你。

「真是的，你又一个人偷偷摸摸溜出旅舍……」

「难道说——高里，你也想要欺负盗贼？」

「怎么可能。」

我们两个人悄声交谈着。

在夜晚的城市里，一点点声响都会显得很大声。

「可是啊……

「要是不去欺负盗贼，不但没办法补充旅费，而且我也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我忿忿不平地说。高里的表情有些吃惊，问我：

「你还在气那件事啊？」

「是啊。」

我说得斩钉截铁，让高里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是再确认一次好了……这份报告真的没问题吗？」

老魔导士口中这么说，但是他的表情和语气，却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这女人可别吹牛，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

这是距今大约十天前的事。

当时，我好不容易把克里姆佐发生的事件原委整理成报告，交给提莫德市的魔导士协会。

可是魔导士协会里的大人物，把我拼死拼活写出来、长达五卷的报告翻阅过一遍之后，立刻提出了这个疑问。

「没有问题。」

我不高兴地回答。老魔导士的表情有些为难。

「你有证人吗？」

听到他这么问，我立刻沉默下来。

那个事件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证人——就只有高里。

但要是把记忆力有如一块寒天的高里带到这里，宣称他就是证人，结果说出「咦，有这件事吗？」之类的话，那协会绝对会认为我是一派胡言。

我稍微想了一下，说道：

「如果证人是和我一起旅行的同伴，证词的可信度应该不高吧。

「就如同我的报告所述，这件事并没有活下来的证人。」

「嗯，这样啊……」

魔导士面有难色，沉默了一会之后说道：

「不过说老实话，我没有办法就这么相信你。什么霸王将军的魔剑，而且还跟贝赛尔德的事扯上关系，这未免扯得太远了！」

可恶。

看到魔导士怀疑的眼神，我虽然额头微微冒出青筋，但要是易地而处，其实这样的反应并非没有道理。

世界上有许多叫做「魔族」的家伙，但是所谓的高位魔族，却是少到屈指可数。

当然，确认这些家伙实际存在的纪录，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这世上的魔族中，以魔王夏布拉尼古德地位最为崇高，在他之下有五大心腹。

心腹之下则是神官和将军们。这就是高位魔族的社会（？）结构，只不过——

认为这些只是传说的魔导士还真不少。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曾经认为北方卡塔特山脉上存在魔王这件事，并不值得采信。

要是当时的我，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听到这份报告，一定也会以为这是为了出名信口捏造出来的故事。

这样一想，这个老魔导士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话虽如此——

我还是很生气。

「唔，总之我先收下这份报告。

「其实，协会这边有些事想要拜托你帮忙。

「没什么啦，既然你能办到这份报告上的丰功伟业，这对你来说一定只是小事一桩。」

老魔导士的话中摆明带着揶揄的语气。

指派给我的工作，是调查这阵子层出不穷的下级恶魔、上级恶魔大量出现的事件，然后提出报告。

协会的指示是，先把目标放在最近状况特别频繁的迪尔斯王国。

可是协会委托的工作，报酬总是和花费的精力不成比例，这件工作当然也不例外。

我可不想接受这种委托。

我原本可以依自己的心意拒绝。

他们说派我去调查，其实并没有提供什么可以追查的线索。光是听取遭遇事件者的证词，就不知道得花上多少时间。

要我接受廉价的酬劳，做这种麻烦得要命的工作，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呢——

如果我二话不说地拒绝，对方心里一定会想：「难道是害怕恶魔吗？这么说，那份报告果然是瞎掰的」。

因此，我只有把眼泪往肚里吞，接受这个麻烦透顶的工作。

不用说，我在接下工作之后，就要求增加委托费。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且连个像样的线索都没有的工作，这一丁点的委托费可说不过去，更别说会对我的生活造成问题。

于是协会的大人物给了我一封介绍信。他说我只要拿出这封信，就可以在任何一间协会住宿，也能得到免费的食物。

简单地说，就是提供食宿，但委托费一样没增加。

但是我们所到的村子，未必每一个都设有魔导士协会。就算真的有，提供的饭菜也不好吃。

接下工作后，我们到处打听相关消息，就在今天之前的旅程中，收下的前金部分已经花得精光。

这种情况下，要我面带笑容地继续工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我迁怒剿毁哪个盗贼团，乘此机会抢夺财物——更正，是补充旅费，别人又怎么能苛责我呢？

「唉，我觉得出手料理盗贼团不是坏事，而且这也可以算是你的习性，所以我不会硬要你戒掉，可是……」

「什么叫习性……」

不要把我说得像是动物一样！

我正要这么说，又硬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莉娜……」

「我知道。」

我轻轻点头回答高里。

围绕在我们四周的夜色，变得更加深沉。

这并不是因为月亮被遮住。

而是因为黑暗中混入了某种气息。

憎恨、悲伤、嫉妒、绝望——

仿佛就是混合了生物所有的负面感情，融入了风中。

也就是——瘴气。

这样的气息飘浮在附近，也就表示——

「莉娜，我们……该不会又卷进麻烦里了？」

我还来不及回答高里的抱怨。

砰！

沉重的冲撞声从一小段距离外传来。

「在那里！」

我和高里同时冲了出去。

「我记得这附近——」

「莉娜，就是那个！」我在道路的转角停下脚步，往高里指的地方望去，只见地面上散落着某种东西的碎片。

然后，在碎片的另一边——

是一个人？！

我连忙奔上前，发现一个男人倒在地上。

他的年龄大约二十出头，夜空中的月亮，在他身边流出的黑色液体上映着一轮血红。

我将他抱起来查看，很明显地早已断气。

胸口上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这到底是……」

我的喃喃自语还没结束，杀气就骤然而至。

高里移动脚步。

铿！

我迅速闪开，身边传来尖锐而高亢的钢铁互击声。

转过头一看，高里已经拔出剑，和一个黑色人影对峙。

我说是「黑色人影」，并不是比喻，而是那人真的全身一片漆黑。

他穿着看似轻装铠甲的东西，右手提着黑色的剑。在微弱的月光下，可以看见他漆黑的身上，有着异样的白色花纹。

虽然这身打扮像是哪个全副武装的奇怪宗教巫师，不过我绝对不会错认他的气息。

那是魔族。

他并不是从虚空中出现，而是从旁边一栋建筑物（大概是旅舍）二楼的房间，由内而外破窗而出。

看来这家伙大概是袭击、杀害了在旅舍里投宿的客人，然后冲下来确认他的生死。

「我有事找这男人。」

他说话时，视线望着倒地的男人，语气生硬，像是嘴巴里含着东西。

「他已经死了。」

「……」

我的回答让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那张只有花纹的脸转过来面向我。

「死了？」

他歪着脖子，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这样啊……死了啊……」

口中喃喃说着，然后再度歪着脖子，陷入沉默。

这家伙虽然是魔族，不过看起来却不怎么聪明。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猛然抬起头，说道：

「你们……看到我了……」

喂，等一下！还不是你自己……

我还来不及抗议。

黑色的巫师就离地跃起。

他侧身一跃，一口气拉近与我的距离。

好快！

铿！

我用腰上拔出一半的短剑，勉勉强强挡下他横砍过来的一击，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跳开。

这家伙好强！

老实说，我能挡下刚才那一击，完全是靠运气。

要是我的反应稍微慢上一秒，可就被他一招毙命了。

而我要是把剑完全从剑鞘中拔出，那就没有办法承受他挥剑的劲道，腰部照样会被砍中。

「巫师」一发现攻击被挡下，立刻收剑。

同时，他往后退开，把剑转向朝他追击的高里挥出。

要是再对我发动攻势，就会被高里从后方砍中背部。

「巫师」看穿这一点，才会对高里出手。

唧！

就在高里的剑弹开攻击时，「巫师」从旁边绕了过去。

这回是高里一跃，拉开与对手的距离。

「小心，莉娜！这家伙本领很强！」

这当然用不着他说，我已经开始念诵咒语了。

高里和对方互相瞪视一眼——

然后，「巫师」从地面上跃起。

高高举起剑向高里斩下。

高里的剑瞬间显得有些犹豫。

以他的本领，想乘这个机会砍到「巫师」的腹部应该不是问题。

但光是用他的剑劈砍，能够对魔族造成致命伤吗？

犹豫带来些微的迟疑。

锵！

高里用举在头顶的剑格挡「巫师」的攻击。

同时——

「巫师」再度跃起。

他以相抵的剑作为支点，身体腾空飞起。

高高地飞越高里头顶，直朝我而来。

可是——

「火炎球！」

砰！

我已经念诵完毕的咒语，在空中直接击中对手。

当然这个法术没有办法打倒魔族。可是火球爆炸的风压，让「巫师」远远地向后飞了出去。

他在离高里前方仍有一大段距离的位置落地，然后再度转身面向我们。

「等一下！」

我出声大叫，阻止正要拔足奔跑的「巫师」：

「你说要杀我们，意思就是不想留下目击者吧？」

「巫师」又歪着脖子沉默了一会。

「没错……目击者……都要杀掉……」

「既然如此，你还是赶快逃走，刚才魔法爆炸的声音，会让聚集的人愈来愈多喔。

「这样下去的话，目击者可要多得数不清了。」

我本来还以为他大概会说「没关系，我会全部杀光」。

但是，「巫师」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地高高跃起，跳回破碎的窗户，消失在黑夜中。

「他放弃了吗？」

高里仍然握着出鞘的剑，抬头望着破碎的窗子喃喃说道。

轰隆！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传出巨大的爆炸声。

「喂，该怎么办啊？」

高里开口这么问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这时我们正在餐厅里吃饭。

「什么事该怎么办？」

「昨天那个……」

「嘘！」

我连忙把炸鸡翅塞进话说到一半的高里口中，让他安静下来。

然后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看附近的桌子，一边质问他：

「你太大声了。要是被别人听见怎么办？！」

高里咀嚼着嘴里的鸡翅膀，咽了下去，然后学我降低音量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怕别人听见？

「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那些警卫好像也在寻找这件事的线索，就算告诉他们也无妨吧？」

唉……

我听到高里毫无危机意识的发言，轻轻叹了口气。

聪明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没错，昨天晚上撞见袭击事件之后，

我和高里就迅速逃离现场。

当然，爆炸声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在附近造成一阵大骚动。

今天警卫兵也一大早就在城市里来回奔波，打听消息。

要找到他们，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名字，诉说事情经过，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

「我说高里啊，你觉得要是把事情告诉他们，会有什么结果？」

「他们会帮助我们。」

唉唉唉……

我叹了一口更长的气。

「我问你……你觉得昨天那个家伙，真正的身分是什么？」

「从他的气息来看，应该是魔族。」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

「以魔族来说，他好像不太聪明，而且炸掉房间湮灭证据，似乎也不像魔族的作风。

「不过，就先当他是魔族吧。

「昨天被杀的那个人，是在睡着的时候遇袭。

「他身上还穿着睡袍呢。

「接着，他住的房间爆炸，

「这下子被害者的身分大概也查不出来了。

「如果说……

「我们呆头呆脑地，把事情经过老实地告诉官方人员。

「在那些官员眼里看来——

「城里的旅舍发生爆炸，有一具身分不明的尸体，而一个女魔导士和一个佣兵刚好出现在尸体旁边，说『是魔族杀了他』。加上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外地人，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

「我问你，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警卫兵会怎么做？」

「感谢这两个人的帮忙。」

「才不会呢！

「他们一定会说『魔族？说什么梦话！真正的犯人就是你们吧！』，然后逮捕那两个看似可疑的家伙——简单来说就是我和你。

「接下来不管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了。」

「这样啊……

「不过只要他们发现这是误会一场，就会放我们走了吧？」

「你太天真了。

「一旦碰上困难的事件，就先找个看起来很可疑的家伙，硬说他是犯人，然后沉浸在事情似乎已经解决的满足感之中——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我以前都这么做。」

「你啊……」

「再说，就算他们真的发现这是一场误会，你觉得他们会拖上多久？

「之前索拉利亚的那件事情，对方明明大致了解我们的身分和事情经过，结果还是东问西问，没完没了地浪费我们的时间！

「不过高里，这件事你已经不记得了吧……」

「呃……」

高里听我这么说，露出疲倦的表情说：

「城市的名字我记不太清楚，不过我记得一直被人问个不停。」

唔，连高里也这么讨厌这件事啊。

「我没说错吧。

「更何况这一次，对那些官员来说我们可是陌生人，被害者又身分不明。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调查被害者的身分，还要厘清我们和这个案子是不是真的没有关系……

「这到底会花上多久？

「而且，就算我们老老实实地为昨天的事情作证。

「这对搜查又有什么帮助？

「被人家怀疑，接受没意义的审问，搞不好还会误导办案方向——

「要是演变成这种情况，插手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赶快离开这个城市！」

「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好！」

不用说，其实不怎么妥当。

「总之，我不想和这件事再扯上关系。

「知道了吗，高里？」

高里听我这么说，只能不发一语地轻轻耸肩。

话虽这么说——

不过我们昨天看到的魔族，应该迟早又会找上我们。我在这一类的因缘方面，运气可是压倒性的糟糕……

我心中嘀咕着，忧郁地悄悄叹了口气。

「白色的……巨人？」

听到对方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证词，我不禁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

就在火速离开城市后的第二天。

我们在遭到大量恶魔袭击的小村庄中，打听事件的消息时，听见村民这么说。

这里虽然遭到袭击，但是村子本身几乎没有受损，村民也过着正常的生活。

「是啊。村子里雇了五、六个佣兵当作护卫，但一出事他们便大声嚷嚷，全都逃回来了。

「于是全村的人出来查看，发现村子南边的森林里，有一大群恶魔啊！」

我们在村里的一间小餐厅中，用一顿午饭的代价换得这位大叔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他满脸胡子，说话时还不断比手画脚。

「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叫恶魔的家伙……啊啊，真是可怕喔。

「当时我还以为一定会被杀掉。」

「可是，不是有佣兵吗？」

高里从旁问道。大叔摇了摇头说：

「不，那些恶魔的数量，搞不好有一百只左右。」

「一百只？！」

「是啊。我不知道那些佣兵的本领怎么样，不过五、六个人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佣兵大吼大叫说：『恶魔出现啦！恶魔出现啦！』，然后很快就不见踪影。

「唉，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当大家都不抱希望，乱成一团的时候……」

「你说的白色巨人就出现了？」

「就是这么回事……啊，我能不能加点一份炸罗玛尔鱼？」

「好啊。老板娘，再给他一盘炸罗玛尔鱼，然后我还要三盘综合酥炸拼盘、一份午餐C餐和一盘特制沙拉！」

「啊，那我要皇冠香肠和培根马铃薯煎蛋，还有轻食A餐到C餐各一份！」

「喂，高里！你怎么趁乱加点！既然这样，我也要再点烤小羊肉、鱼肝冻和鸭蛋汤！

「那，那个白色巨人怎么了？」

「呃，不要突然回到正事上，我有点调适不过来……

「总而言之，就在那些恶魔终于开始袭击我们的时候。

「附近突然亮了起来。」

「亮了起来？」

「应该说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这时候，那些恶魔就被轰出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

「就是被轰出去了嘛。

「虽然不少家伙还活着。

「然后附近的树木还是什么东西烧了起来，我看到一段距离之外的地方有个巨人。」

「……」

我正烦恼着该怎么回应，大叔却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巨人大概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全身雪白。

「就在这个时候，巨人发出了两、三道闪光——

「恶魔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恶魔虽然也一度想用火焰箭应战，不过对巨人却没有一点效果。

「依我看，那巨人一定是山神之类的人物。」

「这样啊……」

我模棱两可地回答大叔的话。

下级恶魔和上级恶魔虽然是最下级的魔族，但要在几次攻击之内，把多达一百只的恶魔全部消灭，可不是简单的事。

就算把他的说法和数量打些折扣，也还是难以置信。

不过话说回来——

我和高里过去的经验，在其他人眼中应该也相当不可思议吧。

我在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的确在村庄的入口处看到烧焦的战斗痕迹。

地面上好几条深沟，周围融化后又凝固。

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轻松制造出来的现象。原本我还在想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巨人攻击时造成的？

不过，那巨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你可不可以把巨人、恶魔出现的样子描述得稍微详细一点？」

「呃，详细一点啊……」

大叔面有难色地说：

「那巨人马上就消失了，村子里的人也都和我一样，只是站在远处观看。我想就算你去问他们，他们能说的大概也跟我差不多。」

「嗯……那，你提到的那群佣兵呢？他们就算不知道巨人的事，应该可以告诉我恶魔出现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吧。」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一开始就开溜了。

「在恶魔被解决之后，他们也没有露面。

「不过他们也的确没有脸再出现。」

「那你知道那些佣兵上哪去了吗？我想大概不清楚吧。」

「嗯。

「不过，搞不好……」

「搞不好？」

「我听传言说，该利亚市正在大肆招兵买马，征求佣兵。

「搞不好，那些家伙在那里。」

「唔？！」

我听到大叔说出这个城市的名字，不禁轻轻叫出声来。

午后和煦的阳光温柔地照耀着四周的景色。

右侧的森林中传来鸟鸣声。

而左边则是水流的声音。虽然从这里看不见，不过附近应该有条小河。

唉……

我有些出神地望着一片祥和的景色，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莉娜？」

「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到走在我身边的高里发问，淡淡地向他反问道。

「离开那个村子之后，你就没什么精神。」

「喔，是这件事啊。」

我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村子的人不是说了吗？该利亚市聚集了不少佣兵，只要到了那里，或许就可以打听到消息。」

「这又怎么了吗？」

「我在该利亚市没有太好的回忆。」

我忧郁地回答。

之前我曾经牵扯进某个事件，而在那里碰上了一些事。

但是高里却微笑着说：

「什么，你因为这样就无精打采啊？

「这可不像你。」

「一般来讲，要前往曾有过惨痛回忆的城市，心情总是好不起来吧。」

「你在说什么啊。目前为止，你在哪个城市留下过『美好的回忆』呢？」

「唔……」

「对吧？

「如果在意这种事，那你可要忧郁一辈子了。

「所以别在意，别在意！」

高里开朗地说着，拍拍我的肩头。

呃，或许这不太重要，不过我好像没有被安慰到……

「啊，总之。

「你这样叹气——」

高里说到一半忽然住口。

脚步也停顿下来。

「咦，怎么——」

我转过头正要向他说话。

这时我才发现。

面向道路前方右手边的方向——

森林深处传来微弱的气息。

这难道是——

在我意识不对劲的瞬间，那气息快速向我们逼近。

高里把剑拔出，我也开始念诵咒语。

然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绿色的树丛中跃出。

高里挥剑，弹开了对手无言的劈砍。

对方大步横跃，挡在道路的正中央，似乎是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果然是这家伙。

虽然不知道他的本名，不过我已经自行帮他取了个代号叫做「巫师」。

「在这里……就不会有……更多目击者……」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往高里的方向冲过去。

铿！

双方的剑彼此交锋的瞬间——

啾！

「巫师」发出怪鸟般的吼叫。

就在高里反射性地后退的同时，他刚才所在的空间中，出现了十几支炎之矢。

炎之矢朝高里击出。

他一边后退，一边躲避或斩开射向他的炎之矢。

然后，就在「巫师」击出火焰的同时，我也释放了念诵好的咒语。

「兽王牙操弹！」

一条光带出现，变换着轨迹追踪对手。若被这光带直接击中，普通的魔族可是完全招架不住。

吼喔！

「巫师」再度咆哮。

这时，「巫师」身边出现一面又小又薄的光盾，阻挡在法术的轨迹上。

不过这还是不够。

光带轻轻松松地击破光盾。

赢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巫师」轻易地扭转身体，以毫厘之差闪过这一击。

咦？

一度穿越的光带改变路线，再度朝「巫师」前进，但是他又变出光盾，在光芒即将贯穿自己之前及时闪开。

这时高里已经挥开所有的炎之矢，重新站稳，可是面对眼前这种情况，不敢冒然上前。

「巫师」又重复了两、三次同样的举动。

啪锵！

终于，威力逐渐减弱的光带和不知道第几次出现的光盾撞在一起，同归于尽。

怎么可能……

老实说，我非常惊讶。

我曾经看过对手若无其事地接下这个法术，也看过对手逃到精神世界闪避这个法术。

但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手结合体术和威力较弱的防御魔法，让这个法术失效。

当然，这可不是只要想做就办得到的事。光带屡次迫在眉睫，「巫师」全都千钧一发地避开。

这家伙——第一次见面时愚蠢的说话方式，让我完全当他是个三流的搞笑角色。

看来他可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巫师」把脸转向我这边。

「喝！」

同时，高里响亮地大吼，发动攻击。

「巫师」用剑拨开高里的横砍，转向他回击，又被高里用剑挡下。

看来「巫师」大概也知道，就算再使用炎之矢，也只是重演刚才的局面而已，所以只用剑和高里缠斗。

我当然无法插手。要是使用魔法时稍有闪失，可能会波及高里。

如果我用剑攻击，应该可以让「巫师」分心，不过以我的本领来看，拖累高里的机率反而比较高。

结果我还是只能在旁边观战。

这样下去可是没完没了。有没有办法在不波及高里的前提下，用法术击中对手呢——

有了！

我口中念着咒语，把剑拔出，向他们两人奔去。

他们注意到我的举动，注意力瞬间集中在我身上。

「莉娜，别乱来！」

我无视高里的声音，直接冲过去。

然后在即将撞上他们之前，我改变路径，绕到高里背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什么？！」

这时我发动魔法。

「翔封界！」

增幅后的高速飞行法术，带着我们猛然飞离地面，迅速拉开和「巫师」的距离。

我回头一看，「巫师」似乎搞不清楚状况，站着愣了一下，然后才急忙开始狂奔。

「痛死我了！莉娜，你想要逃走？」

「怎么可能！就算现在逃走，他也会继续追过来！」

我又继续飞了一会，直到和「巫师」间有足够的距离，才解开法术，降落地面。

高里还来不及抱怨我拉他头发的事，我就绕到他的背后一跃，整个人骑在他的背上。

「喂……」

我不理会他的抗议，开始念诵咒语。

「原来如此。」

高里这么说着，好像终于察觉到我的用意，朝「巫师」转过身去。

没错，我之所以飞开把距离拉远，正是为了争取念诵咒语的时间。

紧贴在高里的背后念咒，就可以趁着高里挡下攻击的时候，看准时机击出魔法。

这么一来，无论如何我的魔法都不会打中高里。即使魔法没有打中对手，只要在击出魔法的同时从高里背上跳下来，高里也可以立刻上前追击。

缺点只有一个，就是在旁人眼中看来不怎么体面。

我估算得很准确。朝我们跑来的「巫师」进入剑的攻击范围内时，咒语已经宣告完成。

高里用剑挡下他的攻势，两把剑发出撞击的声音。

「巫师」应该会防备近距离下的魔法攻击，要是立刻击出魔法，恐怕会被他闪开，所以我先按兵不动。

接着双方的剑再度交锋——时机还没到。然后是第三度交锋。不，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不过还是——

「青魔烈弹波！」

我在极为接近的距离下，释放蓝色的光芒冲击波，「巫师」连同他举着的剑一并被吞没。

喔喔喔喔喔！

四周回荡着「巫师」的哀号。

很好！

这法术是用蓝色的光芒，向对手造成物理冲击和精神伤害。原本对魔族几乎没有效果，不过我为刚才这一击加上了增幅，就算无法一击毙命，应该也够他好受。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击出的光芒被砍成两截。

「什么？！」

我不禁大叫，甚至忘了从高里的背上跳下来。

「巫师」用剑砍断了法术的光芒。

刚才「巫师」发出的叫声，大概不是痛苦的哀号，而是某种咒法吧。

他借此赋予剑某种「力量」，而斩断了魔法。

也许他多少被打中，却几乎没有受到伤害。

证据就是，「巫师」在完全斩断光芒之后又重新把剑举起——

「振动弹！」

锵啷！

在那瞬间，一道攻击魔法从旁边飞过来，击碎「巫师」的剑。

「巫师」立刻大步后跃。

「啧，打歪了。」

一个我听过的声音，从法术发动的方向——也就是右手边的森林里响起。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这就是人家常说的『孽缘』吧？」

我戏谑似地取笑道，路克却以打从心底不悦的语气这么答腔。

森林中出现了三个人。

黑色头发、战士装扮、眼神凶恶的路克，以及银色头发、态度稳重的女性米丽娜。

这两个人之前因为某件事，和我们有过两次合作的交情。

而第三个人则是位二十岁左右的黑发青年，腰上挂着阔剑，看来大概也是战士。

虽然我不认得他，不过……咦？

总之现在先不管这件事了。

我移回视线，只见「巫师」在自己折断的剑和新出现的路克一行人之间来回张望——这只是我的推想。其实他没有眼睛，我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我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暗杀者，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米丽娜语气凛然地说。路克的视线盯住「巫师」，轻轻点头回应：

「是啊，这家伙的气息不是人类。」

他说完把剑拔出，直指着「巫师」。

「巫师」看着路克三人的方向，用大惑不解的语气嘀咕：

「目击者……更多了……」

他歪着头，一副仿佛在思考的模样——

接着突然大步横跃，冲进森林里。

踏草而行的声音和气息，很快就离我们远去。

「啊！」

「这家伙逃了？！」

我和路克不禁大叫。

至于他究竟是判断出情势对自己不利，还是单纯无法弄清楚情势做出判断，才在脑筋一片混乱下撤退，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战斗时技巧高明，其他时候的行动则看似迟钝，这中间的落差到底该如何解释呢？

总之，战斗暂时告一段落。

路克大概也这么认为，所以把剑插回剑鞘，转向我们这边说道：

「你们好像又惹上了麻烦。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如果你希望我告诉你事情的经过，要不要先到附近的村子或城镇去，再慢慢解释？」

我这么提议，但是路克却摇摇手指，口中啧啧作响：

「我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相亲相爱地让他背到什么时候？」

「我就说了，那是战术嘛。」

我们姑且先在附近的城镇找了家餐厅。就在大家都点完菜后，我向路克这么解释。

「原来如此啊，因为战术的关系让他背着你，然后觉得这样正合你的意，所以就一直黏在一起。

「喔喔，真是相亲相爱，两个人就像附身的幽灵一样相配呢！」

路克从刚才就一直拿高里背我的事不断取笑我们。我的太阳穴旁冒着青筋回嘴道：

「嗯嗯，你还真是个死心眼的男人。」

「遇到可以讥笑的对手就要讥笑到底，这是我的信念。」

「只是背她一下，也没什么嘛。对了，还是先来讨论……」

「高里，你给我安静。

「原来如此，真是了不起的信念啊。米丽娜一定也觉得很烦吧。」

「唔？！

「你、你这是什么话！给我听好了，米丽娜可是说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才没这回事。」

米丽娜突然从旁插嘴，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你看吧！」

「喂，莉娜……」

「不是叫你安静了吗，高里？现在我的气势正顺呢！」

「气势正顺？」

「嘿，反正路克，你只是单方面地为米丽娜着迷，然后自说自说地缠着她，对吧？」

「你说什么？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听好了，我和米丽娜可是……」

「是什么？」

这个冷淡地提出质问的人不是我，而是米丽娜。路克一脸难为情的样子，瞬间安静下来。

米丽娜不等他开口，就把视线转向我，说道：

「对了，刚才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从气息来看，应该是魔族吧？」

听她的语气，似乎不太有把握。

的确，那个「巫师」有许多地方不同于一般的魔族，例如手中挥舞的剑会被振动弹折断，以及外表看起来一副蠢样。米丽娜感到疑惑，没有一口断定他的魔族身分，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他身上毫无疑问是魔族特有的气息。

这世界上也有人和魔族融合而成的人魔，但是气息却和他截然不同。那个「巫师」释放出来的气息，简直就像是上级恶魔之类的家伙，有着如寒气般的冰冷敌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高位魔族。

「我也不太清楚那家伙的真实身分。

「真要解释的话，也不需要太多时间。事情是从前天晚上发生……

「啊！」

说到这里，我不禁叫出声来。

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和米丽娜他们同行的陌生男子，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他，而对他有些在意。

这个人的长相和那一天被「巫师」杀掉的男人很像。

虽然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给人的印象却十分神似。

该不会是兄弟吧……

「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

我含糊其辞，暍了一口送上来的卡兰果汁，避开米丽娜询问。

搞不好只是碰巧长得很像。等问清楚对方的来历之后再确认也不迟。

「总之呢，前天晚上，我们在城市里遇见了那家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姑且叫他『巫师』。我们在他杀人的现场撞见他。

「从此之后，他就不停说着『目击者，要杀掉』，一直找上我们。

「那个被杀害的人穿着睡衣，而且旅舍的房间又被『巫师』炸毁，我想应该还没有查出他的身分。」

我说完，视线往和米丽娜他们同行的男人一瞥。

「这个人吗？他是我们的委托人。」

米丽娜大概以为我的眼神是「介绍一下吧」的意思。她口中这么说，和路克互望了一眼。

路克轻轻地点头说：

「抱歉一直忘了介绍。

「他是杰德，呃……」

「寇特威尔。我叫杰德·寇特威尔。」

他接着路克的话这么说道。

不管是声音或表情都没有什么霸气。看来这个人应该是陷入了相当艰困的处境。

「嗯，其实啊。

「现在迪尔斯的首都该利亚市，好像发生了一些怪事。

「我们到处通知各地的领主，可是都没人理我们。

「后来我们偶然认识他，听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等一下！」

我连忙打断突然开始讲起事件原委的路克。

「你告诉我委托的内容，真的没有关系吗？

「该不会是想把我硬拖下水吧？」

「你听下去就是了。

「不久之前——差不多一年前，该利亚市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大火，整个城市和军队损失惨重，这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嗯，知道得很清楚……」

「最近城市好不容易步上轨道，但是军队的复原却没有这么顺利。

「就算能找到一批菜鸟充数，要把他们训练成堪用的士兵，在战斗中真正派上用场，可得花上不少时间。

「所以为了快速增强战力，他们招募了一大堆佣兵。」

「这么说，我好像也听谁提过这件事。」

高里一边啃着硬皮面包做成的三明治当作点心，一边事不关己似地附和。

这家伙已经完全没有佣兵的自觉了。

「而这些佣兵之中，有些家伙比别人来的出风头。

「不但得到国王的欢心，地位一路往上爬，甚至插手国家大事。

「也因为这样，国家开始出现问题。」

「这世上就是有手段高明，又想要出人头地的家伙。」

我用事不关己的口吻应道。

唔，其实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杰德应该是觉得这些家伙危害国家，想要设法做些什么，不过呢——

各地领主却不理会他的警告。因为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所谓的「家庭纠纷」。

这种麻烦的事情，不会有领主想要主动插手。

就连我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居然会接受这种麻烦的委托……虽然不知道接下委托的人是路克还是米丽娜，但好奇心未免太强了吧。

路克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

「原本我也觉得这种麻烦事还是别碰比较好。

「不过我听说一件事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那个出人头地的佣兵，是个叫雪拉的女人。」

「什么？！」

我听到路克提起的名字，不禁大叫起来。

在过去——

我和高里、路克、米丽娜，曾经与一名魔族对峙。

她是霸王古劳雪拉的部下，拥有魔剑杜鲁戈法的霸王将军，名字叫做雪拉。

那时我灵机一动，设法击退了她。

当然，或许只是名字恰巧相同，其实这个雪拉并不是那个雪拉。

可是——

如果考虑到我们之前在各个城市遇上的事件中，背后霸王将军雪拉都牵涉在内，那么这个人和雪拉是同一个人，而且图谋不轨，才是比较合理的想法。

虽然我的猜测没有证据，不过要是继续推论下去——

目前这个世界出现大量恶魔闹得各地鸡犬不宁，该不会也和雪拉有某种关系吧？！

因为这些事件开始的时间，几乎和雪拉开始四处活动的时间一致。

但是，雪拉为什么要制造这些事件呢？

而她现在又在该利亚市进行什么计划？

「没人知道那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路克用眼神朝着杰德的方向示意，无精打采地说道：

「我听他形容那个人的相貌，不会错的，就是那个『雪拉』。应该不是碰巧名字相同的人。

「既然如此，她的目的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出人头地』。

「杰德他老爸——好像是什么将军，一再劝告国王，说那个女人很危险，不过国王完全听不进去。

「而且反雪拉派的大臣也一个个接连消失。

「他老爸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各地的领主——」

「所以就派他当信差？」

杰德听我这么说，向我点点头说道：

「我一一拜访了许多位领主。

「不过，他们全都退回了信件，说：『这不是领主能够过问的事』。

「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光听我们阐述事情发生的经过，的确像是王室内部的问题。

「可是这件事并不寻常。」

「不寻常？」

我反问道。杰德一脸为难地说：

「是的，不过……如果你要我具体说明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寻常，我也很难解释清楚。

「这和普通的权力斗争阴谋比起来，该怎么说呢……

「气味不太一样。」

「气味不一样……

「你的直觉还真灵啊。」

「咦？」

杰德听到我的话，不明所以反问。路克向他摆了摆手说道：

「呃，我等一下再跟你解释。

「你先继续往下说。」

「是的。

「除了我之外，我的哥哥也带着父亲的信函前往其他地方。但是从这情况看来，我想那些领主可能也不会给他正面的答覆……」

「哥哥？」

我听到他这么说，不禁抬起头来。

「这么说，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在外地通报的使者？」

「没错，的确是这样……请问怎么了吗？」

「……」

我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其实可能只是两个人恰巧长得很像……

「或许是我想太多，你冷静地听我说。

「我刚才提到那个被『巫师』杀害的人——

「给我的印象和你很相似。」

说完这句话后，维持了一阵沉默。

然后——

杰德察觉我话里的意思，默默地低下头。

「啊，当然也许是我多心，那个人只是恰巧长得和你很像而已。

「从这里往南边走上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那个城市。

「要不要去确认一下？」

我问杰德。他安静片刻后缓缓地摇头。

「不……如果那不是哥哥，跑这一趟就只是浪费时间。反过来说，如果真的是哥哥，我想他应该希望我尽快带着帮手回到该利亚。」

「这样啊……」

我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只能点点头。

一片沉默之中，我感觉到有人在拉我的斗篷，于是把视线转过去，看见高里正注视着我，眼神中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呃，意思就是说……」

我一边抓头一边告诉他：

「我们正在讨论，该利亚市好像出了大事，是不是应该去一趟。」

「这样啊，那一开始直接这样讲不就好了吗？」

高里说完露出开朗的笑容。

嗯，他果然跟不上我们的话题。

「这个……」

杰德一脸疑惑，路克对他摆摆手说道：

「别在意，别在意。这位老兄就是这样的人。」

「喔……」

「那，莉娜，我们要去该利亚市吗？」

「是啊。」

既然听到这些事，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我语气笃定地回答高里。

前往该利亚市的旅途平顺到可怕的地步。

不过这只是目前为止。

在旅行途中，我仍然不忘在路过的每个城市里，打听恶魔大量出现的消息。

唉，毕竟是赶路途中询问到的消息，多少不够周全。

有时我也会听到之前在某个村子听说的「白色巨人」传闻，但是巨人的真实身分，以及事件的全貌，仍然没有决定性的线索。

不过眼前更让我在意的事情是——

「这么说，那家伙从那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了。」

在稍微耽误用餐时间的晚餐桌上，高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这时我们距离该利亚市只剩下四天左右的路程。

这里是小城市里一间看似随处都有的餐厅兼酒吧。

虽然已经过了用晚餐的时间，不过店里仍有些来喝酒的客人，人声有些吵杂。

「你说的那家伙指的是谁啊？」

唔……

我故意不理会高里的问题，结果路克却不知道我小小的用心，不识趣地提问。

「喏，不就是之前袭击我和莉娜的那个黑衣魔族吗？」

「你们叫他『巫师』。」

「这么说，他还真的没有现身。

「看来应该是放弃了。」

连米丽娜和杰德也冒冒失失地加入对话。

你、你们这些家伙……

「莉娜，你认为呢？」

「不要问我！」

我听到高里的问题，终于忍不住疾言厉色地大叫。

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我。

「莉、莉娜，你怎么突然……」

「啊啊啊！你真是不了解这个世界……啧！

「一般来说，只要有人提起『那家伙都没有再出现』，对方马上就会现身袭击我们，这是大自然的规律！」

「这、这样啊……」

「没错！

「所以我拼命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哈，笑死我了。

「世界上哪有这种……」

咚隆！

遥远的爆炸声与路克说话的声音一同响起，除了我以外，另外四个人脸上一副傻眼的表情。

看吧。

「喂，不会吧！」

路克嘀咕着站起身的同时，餐厅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一个男人像是要跌倒似地——更正，是连滚带爬似地冲了进来。

「不、不好了！那些恶魔，往城市这边过来了！」

他一边扶着身旁的桌子爬起来，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

在店里众人的喧哗声中——

咚隆！

远方再度响起爆炸声。

是恶魔大量出现的事件？！

「是另一伙人啊。」

「高里，你怎么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回位子上？

「不管来的是哪一路人马，都不是小事情！快走啊！」

路克、米丽娜以及杰德三人不等我回应，就从门口冲出去。

我和高里赶紧追出店外，看到他们三个人站在门口，城市里的人则是东奔西跑，乱成一团。

「喂，恶魔在哪里？」

路克不耐烦地问道。

城市的居民已经完全陷入恐慌。这么一来，我们连恶魔究竟是从哪个方向接近城市都无从得知。

就算抓个人来问，也不能期望得到正确的答案。

既然如此——

「浮游。」

我还没开始念诵咒语。

米丽娜就用浮游的法术飞到餐厅的屋顶上，环顾四周，然后降落回到地面。

看来她是想从高处掌握状况。这想法和我一样。

她咚地一声着地，然后说：

「往这边走。」

说完立刻开始奔跑。

其他人则跟在她身后。

「我们走小巷子吧。」

米丽娜在前引导，带我们避开人潮，钻进路旁的小巷。

相当准确的判断。想要穿过慌慌张张四处乱窜的人群，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我们五个人前后排成一列，左弯右拐，奔跑穿越无人的巷弄。

「——？！」

等穿出巷子来到大马路上时，米丽娜突然停下脚步。

我也跟着从巷子里跑出来。

这地方——

一个人都没有。

映入我们眼帘的，只有一大片空无一人的街景。

「真的是这里吗？我们会不会走错路……」

「混帐，我的米丽娜怎么会出错！」

路克对发出质疑的杰德这么说。

「我才不是你的。」

米丽娜一板一眼地吐槽趁乱胡说的路克。

「我们应该没有走错路……

「但是喧哗声却消失了。」

「啊！」

杰德听到我这么说，才终于会意过来，发出惊呼。

没错。

直到刚才都还能听见众人慌乱的喧哗声，但是现在声音却突然消失。

杰德大概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眼睛向四周东张西望，说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

「是结界。」

「正是如此。」

我的回答和另一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十二卷 霸军的策动 第一章 偶然邂逅的魔族因缘

第十二卷霸军的策动第一章偶然邂逅的魔族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