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霸军的策动第二章在该利亚市瞥见蠢蠢欲动的身影

「那是什么？」

杰德喃喃地说。他的视线横过道路，望向稍远处一条小巷子的方向。

的确——

在没见过「他们」的人眼里，其样貌确实光怪陆离。

那家伙形体有如人类，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黑斗篷。

但是，谁都可以一眼看出他并不是人类。

他全身削瘦——应该说是异样地纤细，包裹着身体的皮肤，像是死亡多时的尸体一般漆黑如炭，脸上没有耳朵、鼻子、嘴巴和头发，只有一双堪称巨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用混浊的视线看着我们。

「这就是纯魔族……」

我低声回答杰德的喃喃自语。

纯魔族不同于附身在动物身上，然后变形、具现的下级恶魔和上级恶魔，他们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中。

当然，实力也和上级恶魔之辈有着极大的差距。

「对方对空间动了奇怪的手脚，把我们这些人隔离在这里。」

「哦，你很清楚嘛。」

这家伙听了我的话，用敬佩——也可能是调侃的语气这么说。

「没什么，我以前也多少见识过这种事。

「不过，你可不是为了聊天才找上我们的吧？」

「嗯，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瞪着大眼睛的魔族说完，滑行似地走到大马路上。

「只是想要你们的小命而已。」

「杰德，你退到后面去。普通的剑砍不了这个家伙。

「还有——

「大家小心，敌人应该不止他一个。」

「你挺机灵的嘛。

「你们出来吧！」

你们？

大眼睛说话的同时，杀气向我们奔来。

其中一人——在上面！

我还来不及抬头仰望，高里的剑已经抽出剑鞘。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乒！

头顶上传来冷硬的声响。那家伙随即在前方的马路上落地，然后又一跃拉开距离。

是「巫师」！

他果然出现了。

这当然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只不过——

另外一道杀气来源，从和大眼睛反方向的小巷内现身。

他的体格果然和人类差不多，两手提着剑。

身上和「巫师」同样一片漆黑，但脖子以上却有明显的差异。

我说的并不是长相的不同。

第三个家伙连脸都没有。

颈子的部分，只伸出了五、六根模样像蛇、粗细相当于小孩手腕的东西。

没错，就好像是脖子上方移植了一个九头龙的头部一样。

「三只？！」

就连平时冷静的米丽娜也不免紧张地大喊。大眼睛发出低低的笑声，说道：

「嘿，不过是五个人类，却要出动三位魔族，这实在太小题大作了……不过既然是命令，就只能服从照办。」

「是雪拉下的命令吗？」

我顺口问道，对方却眯起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可没有道理乖乖让你盘问。」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不过看来最好先把你解决掉！」

他说话的同时右手一挥，虚空中出现一把瘴气之枪，朝着我们掷出。

我们立刻分散开来闪躲。

「高里对付『巫师』！路克和米丽娜对付『九头龙』！我来解决大眼睛！」

「你不要指使我！」

路克一边说，一边往「九头龙」的方向冲过去。

高里大吼着挥剑往「巫师」砍下。

然后——

「我叫瑞比弗亚！」

大眼睛朝一边念咒一边迎上前去的我，发出愤怒的咆哮。

「我赞赏你独自挑战我的蛮干勇气，但别用奇怪的名字称呼我！」

他出言抗议，这回挥出的是左手。我向旁边跳开，闪过飞来的黑暗刀刃，同时击出法术。

「烈闪枪！」

「笨蛋！」

瑞比弗亚左手一摆，挥散了我释放的攻击。

「这种东西没用！」

我露出心慌的表情，拔出腰间的剑，口中念诵咒语，再度拉近与对手的距离。

一边闪躲瑞比弗亚击出的瘴气长枪或刀刃，一边冲进他的怀中，把剑挥出。

这一击深深刺进了瑞比弗亚腰上。

眼前的魔族笑得连双眼都眯起来了。

「你是笨蛋吗？我再说一次，这种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

「魔皇灵斩！」

我的魔法赋予这把剑魔力。

「啊啊啊啊！」

瑞比弗亚嚎叫着大步后退。

看来他虽然受伤，却没有被一招解决掉。

「你这混帐！」

他连忙拉开距离，对我投以憎恨的眼神。

看来他终于发现了。我一开始单调的攻击和惊慌的表情，其实是诱使他松懈的陷阱。

我和戒心增强的瑞比弗亚互相瞪着对方，一边调整距离和位置，一边念诵咒语，然后——

「烈闪枪！路克，米丽娜！」

我的视线盯住瑞比弗亚不放，魔法却朝「九头龙」击出。

路克和米丽娜迅速闪开。

「九头龙」虽然勉强扭转身子，闪过这出乎意料的一击，身体却完全失去平衡。

「青魔烈弹波！」

「螺光冲灵弹！」

在路克和米丽娜两人的魔法交叉射击下，「九头龙」招架不住，立刻倒下。

「……」

瑞比弗亚对我投向充满敌意的眼神——

「撤退！」

看来他判断出情势不利，口中这么发号施令，转身溜向后面的巷子深处。

正和高里以剑交战的「巫师」，听到瑞比弗亚的声音，也随即转身离开。

「他们逃走了！」

「穷寇莫追。」

我听到杰德的话，静静对他这么说。

的确，现在追上去打倒对手，可以免去他们日后纠缠不休的麻烦，不过——

「这个空间是他架设的结界，我们别说追不到他，要是弄不好，在追赶的时候还可能会被他分散开来，各个击破。」

刚才我们突出奇招打倒了「九头龙」，但是接下来瑞比弗亚他们不会再大意。要是轻敌的话，下次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了。

「可是，莉娜，我们要怎么从这个空间里出去啊？」

「等到瑞比弗亚跑远，结界应该就会自己解除。

「问题是从今以后……

「他们会开始认真地对付我们——」

我的话还没说完，四周再度响起城市的喧哗声。

之前空无一人的街道，也突然出现人踪。

看来瑞比弗亚架设的结界解开了。

「你说得果然没错。」

「不过，现在可不是悠哉的时候。」

路克说完，米丽娜接着说道。

在附近往来的行人看来，我们是突然出现在这条街道上，不过没有一个人为此多说一句话。

没错，对他们来说，现在没空搭理这种事。

虽然击退了瑞比弗亚一行人，但恶魔仍旧朝向这个城市而来。

我们这群人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再度开始奔跑，穿过人群，通过大街——

「——！」

很快的，我们五个人同时停下脚步。

附近除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

城市出入口处的广场上，净是弃置的摊贩和无人的房舍。

然后，再往前一看——

向北延伸的道路附近，有着无数蠢动的黑影……

「那该不会……」

「全都是……」

我们当场呆立，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尽管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无法确定数量，不过朝着这里而来的恶魔，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只。

「这、这下该怎么办？

「就某方面来说，这比刚才那些魔族还麻烦……」

路克喃喃说道，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

「啊啊！既然如此，就算毁掉一小段道路，也要在这些家伙入侵城市之前，把他们通通都轰出去！」

我说完便开始念诵咒语。

比黄昏更昏暗者

比血流更红艳者

这法术当然就是龙破斩。只要用这个法术，不管低等级恶魔的数量再多，都可以一网打尽，全数消灭！

但是，这个时候——

「咦，那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在高里这么说的刹那间。

远处有样东西发出亮光。

同时——

「什么？！」

我不禁中断咒语，大叫起来。

在我看见光芒亮起的同时，涌向这附近的魔族狠狠地被吹散开来。

「什么？！」

「发生什么事？」

路克和米丽娜纷纷叫道。

眼力十分灵光的高里，似乎看出了端倪，但是其他人还是一头雾水。

「我们走近一点去看看情况吧。」

我说完，不等大家回答就往前跑。

跑着跑着，光芒又闪烁了两、三次，每一次都轰散了一批恶魔。

然后——

「——？！」

不知道跑了多远之后，我停下脚步，讶异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眼前几乎没有还能正常活动的恶魔。

咻！

光芒挟着声音划破虚空，好几只恶魔又被打倒在地。

这个发出光芒，把恶魔们连同地面一起铲起的家伙是——

「白色的……巨人？」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之前某个村子的大叔，曾经形容他像一座小山那么大，这句话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不过他的体型确实比恶魔们大上两圈，说是「巨人」也不为过。

巨人全身散发光芒，身体白得雪亮。

基本体型与人类相去不远，但是整颗头有一半陷入双肩之中，反而像是设计有些怪异的白色魔偶。

「莉娜，这家伙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不知道。至少我没有印象。」

听到高里的问题，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他。

巨人伸出右手前端射出光芒。

又有好几只上级恶魔和下级恶魔被光芒打倒。

没多久，附近的恶魔全部一动也不动了。

我们不发一语，出神地呆站着。巨人当我们是空气一般，迳自转身，迈步往前走。

「他走了耶……」

路克嘀咕着，没有人答腔。

因为我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既然他把这些恶魔全部解决了，那至少他目前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不过我们能把他当作自己这一方的伙伴吗？

很快的，在我们的注视下——

「咦？」

突然间——真的就是突然之间，白色的巨人消失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杰德问道，但是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堆积成山的恶魔尸体，诉说着这并不是梦也不是幻影。

「嗯，总而言之，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去通知城市里的人吧。

「告诉他们，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没错，让城市的居民安心是最重要的事。」

杰德点头同意我的提议。

「不过呢，我们就装出恶魔是我们打倒的样子，狠狠敲诈一笔谢礼吧！」

「喔喔，好主意！」

「不可以这么做！」

路克点头，但杰德连忙制止。

「我们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吗？平白收下谢礼，那可是诈欺的行为！」

「谁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做！我们不是用温暖的视线注视那个巨人吗？」我回答。

「这并没有实质效果！」

「嘿，你太嫩啦，杰德。这世上可不能只看结果，有时候即使是别人出手行动，仍然可以得到报酬。」

「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虽然参与了战斗，但是和这里发生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即使我和路克出言劝说，杰德仍然不肯点头。不知道该说他是不知变通还是择善固执。

不仅如此，他还把视线转向高里和米丽娜的方向说道：

「你们两位不要默不作声，也说几句话好吗？」

「呃，要说什么啊？」

「唉，这世界上可不全是光明磊落的事。」

「啊啊啊啊！不行啊！」

杰德不禁抱着头。

唉，向米丽娜求助也就算了，可是要求高里帮腔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是一个错误。

「可、可是我是有尊严的迪尔斯骑士，怎么能助长这种诈欺行为……」

他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毅然决然地起身。

「我知道了。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就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吧！

「但是，我会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城市里的人……」

「睡眠术。」

咕咚。呼噜，呼噜，呼噜。

「好了，现在我们赶快去通知城市里的人吧！」

我说着冲了出去，把中睡眠法术的杰德扔在一旁。

越过山丘之后，就能看见城市。

这座环绕着城墙的大都市，就是迪尔斯王国的首都该利亚市。

「终于回来了……」

杰德俯瞰着远处的城市，感慨万千地说。

在恶魔袭击事件后，他不知为何有一阵子心情不太好，但是看到故乡的城市就在眼前，似乎又变得开朗起来。

「抱歉泼你冷水，不过现在没时间陶醉。」

身旁的路克，面色凝重地打断他的话：

「不管怎么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没错。

之前袭击我们的瑞比弗亚和「巫师」，应该可以确定是听从身在此处的雪拉指示行动。

而他们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就没有再发动袭击。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推断对方把战力集中在这个城市，准备迎击。

光是雪拉一个人，就已经很难应付……

顺利到达这里固然是好事，不过我们真的打得赢这样的对手吗？

老实说，我觉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尽速逃之夭夭，才是聪明的作法，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虽然不知道这些家伙有什么企图，不过既然连霸王将军等级的魔族都出手了，那他们的野心应该不是夺取王国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算现在装作不知情逃走，以后一定也很难善了。

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先采取行动。

我希望可以获得协助，不过就算告诉协会，他们也不可能相信我的片面之词。至于其他有可能协助我的人，我倒是想到两个，只不过一个远在赛伦，另外一个则是下落不明。现在恐怕没有时间联络，找出他们的行踪。

看来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心里轻轻叹口气，随着同行四人一起沿着下山的道路前进。

一路往该利亚市而行。

「抱歉，我们不能让你们进去……」

年轻的士兵嗫嚅着，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同时用手中的长戟挡住我们的去路。

在我们要通过该利亚市周围一处城门时发生这样的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杰德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也不能怪他。

不用说也知道，这种要塞都市的城墙，都是在发生意外时，为了守护城市抵御外敌所建造。

而所谓的外敌，当然是前来征战的国家，或是成群结队的恶魔。

因此平时在检查出入城门的人时，并不会十分谨慎。

管制如果太严格，不但需要庞大的人手，也会造成商人和旅客的不便，导致城市没落。

事实上，就在士兵A拦下我们的同时，一旁的吟游诗人、商人和其他各色人等，仍然畅行无阻地大批涌入城市。

那些装扮古怪，以及受到通缉的人，当然会被拒绝入城；至于普通打扮的一般人，只要理由过得去，就可以进入。

以当下的情势，就算打扮有些奇特，但若宣称「听说这里在招募佣兵，我们前来应征」，士兵大概也会放行吧。

可是……

我们和在这个城市担任骑士的杰德同行，士兵却不让我们进去，这代表——

「怎么回事？我再说一次！

「我是隶属于该利亚王宫蓝色骑士团第二部队的杰德·寇特威尔，奉特别的命令出城办事！

「这四个同伴的身分可以由我担保。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士兵面对扯开嗓门大吼的杰德，吞吞吐吐地说：

「那个，我知道您的身分，所以我才不能让您进去……」

「什么意思？」

「上头有命令……」

「命令？」

「是的，那个……杰德先生和令兄格拉亚先生……」

「怎么了？！你就直说吧，用不着顾忌！」

「因为擅自出奔国外，已经被骑士团除名……」

「什么？！」

「就算回国，也不得进城……」

不但除名，还禁止入城？

连站在一旁的我们，都觉得这处分实在是太过分，对他本人造成的震撼更是可想而知。

「是、是谁下的命令？」

「谁的命令，这个……」

那个年纪尚轻的士兵一边顾忌着周围其他士兵的视线，一边说：

「下令的人是俄鲁斯将军……」

「是他啊！」

杰德恨恨地说。士兵又以辩解似的口吻说道：

「这命令得到陛下的认可，所以我……」

所谓的陛下，指的当然就是国王吧。

「我知道了。用不着觉得过意不去，这不是你的责任。

「不能进城也没有办法，不过……抱歉，我本来不该要求你，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能不能让我和家父——葛兰西斯·寇特威尔将军取得联络？」

「唔……」

士兵的表情突然变得沉痛而欲言又止。

「怎么了？难道连这个都遭到禁止了吗？」

「不是……葛兰西斯将军已经因病过世了……」

「——！」

听到这里。

杰德当场一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晚的酒吧里，充斥着热闹的喧哗声。

整间店里弥漫着酒精的气味。醉汉们东拉西扯地闲聊，不时有人发出傻笑。

只有我们五个人坐的这张桌子，陷入沉重的宁静。

这里是该利亚市附近的一座小城市，我们正坐在旅舍一楼的酒吧中。

此地虽然邻近首都，城市规模却不大。也许旅人们很少在此停留，宁可再走一段路，赶到该利亚市落脚。

「这么说——」

在我们的晚餐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路克突然率先说道：

「俄鲁斯将军是什么人物？白天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似乎对这个人怀有怨恨。」

杰德被他一问，仰头喝了一口杯中的拉达酒。

「他是率领红色骑士团的将军。

「我这样算是在说他的坏话吧……其实传闻中很少听到有关他的好事，都是些为了出人头地，做了不少肮脏事之类的批评……

「我父亲为人耿直，和他处得不太好，几乎凡事针锋相对。

「任用问题人物雪拉，又把她引荐给陛下的人，据说也是他。

「我父亲说，他这么做大概是为了讨陛下欢心。」

「嗯……总之是个不像样的家伙。」

路克咬了一口炸猪排，说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杰德一听，皱起眉头反问他。

「是啊。你老爸也不在了，又被骑士团除名，连城市也进不去。

「这么一来，你对这个国家也用不着承担什么责任了吧？」

啊啊，这家伙怎么突然讲这种不顾虑别人心情的话！

「既然如此，你还打算冒险解决雪拉，改变这个国家的现况？

「干脆出奔别的国家，找找看有没有担任官职的门道，另谋发展，说不定还比较省事喔？

「去瑟菲理亚如何？那边的女王据说是个相当好的人？」

「……」

杰德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光。

「不——

「无论如何，我还是喜欢这个国家。」

「这样啊。」

路克一边搭腔，拿起酒瓶在杰德的杯子里斟酒。

「而且，我还有个疑问……」

杰德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我的父亲在这个时候因病去世——

「你们不觉得这实在是太巧了吗？」

「——谋杀？」

米丽娜轻声回应，杰德微微点头。

的确。

俄鲁斯将军和杰德的父亲对立，而他又任用了雪拉。

杰德的父亲心里觉得可疑，于是要杰德和哥哥走访各地诸侯——

这段期间中，父亲就去世了。

会怀疑俄鲁斯或雪拉嫌他碍手碍脚而下手暗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事实上，就有个可能是杰德哥哥的人，被疑似雪拉手下的「巫师」杀害。如果他的父亲遭遇类似的命运，那也不足为奇。

「如果真的是谋杀，那究竟是谁下的手？

「我希望至少能弄清楚这件事。」

「原来如此，那就这么决定。

「首先我们得要拟定一套作战策略。」

「是啊，这次的对手可不好应付。」

我也同意路克的话。

即使我不觉得只要拟出作战策略，就一定能胜过这次的对手。

对方的名字虽然是随便乱取，但她可是霸王将军。

唉，这些家伙就算头衔类似，彼此的实力却有着悬殊的差异，例如兽神官一个人，就拥有匹敌龙神官与龙将军两个人的力量。不过，他们和路边的魔族喽啰相比，实力却是天差地远。

如果没有任何策略，凭着一股狠劲冲过去，那根本是一种自杀行为。

「首先要确认我方的战力。

「我们有三个人会用黑魔法和精灵魔法。

「剩下的就是高里和杰德你们两个了。」

路克说着，先把视线转到高里的方向：

「对了，你们不是一直在找魔力剑？

「在索拉利亚的时候，好像拿到了一把不错的剑。后来还有再找到别把剑吗？」

「没有，现在用的还是当时那把。

「那把剑非常锋利，强度也格外强韧。

「就算被某种程度的魔法打中，也可以将魔法反弹。

「对付魔族的时候，似乎也能造成对方某种程度的伤害，不过毕竟只是『某种程度』而已，没有办法一举消灭强力的对手。」

「这样啊……」

路克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

「我手上这把剑只比一般的剑略为锋利一点，不过它可以吸收一次魔法。」

「吸收魔法？」

「嗯。

「而且，如果在吸收魔法之后，把剑拿来照常使用，还可以发挥和被吸收的魔法很类似的附加效果。

「也就是说，只要在剑上施放烈闪枪，就可以砍伤魔族。」

「真了不起！」

「还有，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把吸收在剑身中的魔法，以原本的形式一口气释放出来。

「不需要念诵咒语，只要举起剑，心里强烈地想着『上吧』，就能击出魔法。

「这一招可以拿来偷袭，但在击出魔法之后，就会恢复成普通的剑，直到下一次施法为止。

「不过不管是直接用剑攻击还是击出魔法，威力都会比原本的法术弱上许多。

「另一个缺点，就是不知道这把剑最多到底能吸收多强的魔法。

「遇到危急的时候，如果想让它吸收一发强力的魔法，搞不好会无法完全吸收而折断。」

「唔……」

「讲了这么一大堆，我要说的就是——

「这两把剑中，要不要借一把给杰德？

「当然，另外一把就由高里来使用。」

「说得也是。」

总之就是先调整战力的意思。

之前瑞比弗亚袭击我们的时候，杰德没有对抗魔族的手段，只能在旁边观战。

往后要是遇上数量更多的敌人，他又无法成为战力，就会成为重大的不利因素。

「那，高里的剑给杰德，路克的剑给高里，这样如何？」

米丽娜听到我的提议，沉默地点点头。

「不过，从你们的对话中听来，难道我们以后遇上的对手全部都是魔族吗？」

杰德虽然爽快地和他们互换配剑，说出的话却让路克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这么说，我还没有告诉你……」

路克稍微想了一下，一边抓着面颊一边说：

「该怎么说呢？仔细解释起来可麻烦了……

「也就是说……

「简单地说，那个雪拉是魔族。」

……

「咦？」

结果，杰德听到他直截了当的说明，顿了一下，用听起来很蠢的声音表示回应。

「就是说她是魔族啊。所以如果我们想要对付她，魔族当然会来妨碍我们。」

「这是她的计划吗？

「但是，她看起来只不过是普通的女性……」

「魔族这些家伙，力量愈强外表就愈接近人类。

「隐藏魔族气息的本领也会愈高明。」

「啊，这样啊……」

杰德似乎还是无法相信，模棱两可地回答我。

「总之，明天我们就潜入该利亚吧。杰德，我们先躲在你家……」

路克这么说，杰德却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回答：

「可是……

「我年幼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现在父亲逝世，我和哥哥被放逐，家产或许已经被没收了……」

「担心什么，即使被没收，房子也不会消失啊。

「潜入城市是这次行动的第一要务。

「今天好好休息一晚，养足体力，明天就可以正式行动。

「这样没问题吧？」

路克一问，我们全都点头同意。

酒吧里传来的喧哗声是从多久之前消失的呢？

黑暗中，只有时间徒然流逝……

「啊啊！我睡不着！」

我大叫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时间差不多正要进入半夜。

这种时候，要是能吃点热呼呼的东西再入睡，可就再好也不过了，但是一楼的酒吧兼餐厅还在营业吗？我看应该休息了吧……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换了衣服离开房间，来到一楼的餐厅。

原本以为餐厅已经打烊，没想到灯光却还亮着，而餐厅里——

「米丽娜？」

没错。这个坐在餐厅一角的餐桌旁，小口小口啜饮着酒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米丽娜。

「你怎么一个人？

「啊，老板，能不能煮些热食？」

「我只能帮你热一热剩下的炖汤喔。」

「好的，麻烦你了。」

点餐之后，我在米丽娜的对面入座。

「米丽娜，你也睡不着啊？」

「嗯……」

我这么问她，她却仍旧独自小口喝着酒，整个人似乎提不起劲。

这也难怪。

明天晚上就要进入该利亚市，搞不好还会一口气潜入王宫，和雪拉对决。毕竟时间拖得太久，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在即将对上霸王将军这种高位魔族的时刻，要人放松心情睡觉，才是强人所难。

「不过，这状况还真是少见。」

「这状况？」

「是啊，只有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的状况。

「路克老是跟在你身边。」

「你身边也有高里。」

我听她这么说，搔着鼻头回应道：

「唉，谁叫他自称是我的『监护人』。

「话虽如此，不过钱几乎都是我在赚，他可是完全在吃软饭喔。

「对了，米丽娜，你为什么和路克一起旅行？」

我问米丽娜。她嘴角浮现笑容，沉默了一会，说道：

「因为我很没用。」

她的回答我听不太懂。

这……

「你的意思是说……」

话说到一半——

我不禁回过头。

阴暗的店内，天花板上摇晃的油灯，灰暗的墙壁——

没有丝毫的异状。

刚才一瞬间找还以为有奇怪的气息，难道是我多心了吗？

「并不是你多心了。」

米丽娜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砰地一声站起来。

一只手上还拿着剑。

「餐厅的老板已经不见了。」

「——？！」

我连忙往老板的方向看过去。

的确——

刚才还可以看到老板站在柜台后面的厨房里，现在却不见踪影。

「这么说果然是——」

我说。她也点点头：

「我们好像又被关到结界里了。」

「哦，你们很冷静嘛。

「还是说，你们已经放弃抵抗，才会这么悠哉啊？」

低沉的声音响遍了昏暗的房间。

在哪里？

我大致扫视四周，却没有看见貌似说话的人。

但是对方的气息确实存在。

「嘿嘿嘿，你看不到我吗？

「毕竟你也只是个人类。雪拉大人到底为什么要提防这种家伙呢？」

窸窸窣窣……

在他说话的同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如流沙倾泄似的声音。

声音是从屋子中央的——

「油灯？！」

我喊道。米丽娜随即望向上方。

油灯发出的朦胧光线，有如云间透出的光芒，汇聚成一道光束落在地板上。

没过多久，稀薄的光线就凝聚成人的形状。

整个人形物体仿佛是由光苔硬化而制成，脸上开了两个暗色的空洞眼眸。

「这下你们看得见了吧？人类啊，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我是霸王将军雪拉麾下的库柏格！」

果然是雪拉手下的魔族！

不过不管他是谁的手下，我们该做的事情都一样。

也就是说——

「霸王雷击阵！」

一定要赢！

我可不会呆呆等着这个光苔人完全成形。

咒语已经念诵完毕。

霹啪霹啪霹啪！

魔法的雷电迸出，狠狠扑向白色的人影。

很好！

「还没成功。」

说话的人是米丽娜。

我一下子没有会意过来，又把视线望向白色的人影——

「——？！」

然后不禁为之语塞。

一阵阵咆哮嘶吼的魔力雷电，全都被吸进那人影睁开的黑色眼睛之中。

很快的——

雷击消失之后，人影再度把视线转向我们。

「没用的！」

库柏格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库柏格的眼睛，可以把一切都导向虚无。

「既然我有这样的眼睛，打倒我的机率究竟有多少，这下你该知道了吧？」

导、导向虚无……怎么可能！这么一来，不是和某个金发大魔王一样吗？

可是，如果库柏格真的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那应该就不会是雪拉的小喽啰。事实上，他应该是用扭曲空间之类的方法，把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释放到其他空间。

不管事实是哪一个，这家伙都不好应付。

「除了我以外，别的刺客也找上你们的伙伴。

「你们可以和他们相亲相爱地一起去死。

「再让你们看看我的另外一种能力。」

库柏格话一说完——

嘶嘶嘶。

在他的脚底下，也就是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

我一看不禁哑然无语。

地面上，看似光苔的东西，逐渐从白色魔族的脚边散开——库柏格的身体伸展开来了。

这是侵蚀吗？！

「我的身体会慢慢展开，要不了多久就能侵蚀这个结界里的一切。

「包括你们在内，人类。」

库柏格得意洋洋的声音响遍四周。

这时白色的侵蚀迅速地扩大，阻挡住通往三楼的楼梯，以及店门口前的通路。

不过我们现在可是被关进结界里，就算逃往二楼和门口，我也不认为会发挥任何作用。

能够让一般的魔法失去效力，还能够侵蚀，普通人类在他面前的确无计可施。

不过——他太天真了！

我口中念诵着咒语，可是——

啪哒！

我的咒语还没有完成，米丽娜就在地板上一蹬。

她把剑拔出，朝着库柏格冲过去。

喂，你要做什么？！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就把剑插在侵蚀地板的白色苔藓上。

「愚蠢的家伙！这只是白费力气！」

库柏格说得没错，白色苔藓看不出任何损伤，反而开始蔓延到米丽娜的剑上！

米丽娜连忙把剑从地板中拔出，但是剑身和地板上的白色苔藓之间却牵着一线细丝，继续爬上她的剑。

这完全是米丽娜的失误——

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米丽娜又在地板上一蹬。

这次她大步一跃，把手上的剑插入库柏格的眼睛里。

没有用——

库柏格应该这么想，搞不好连身为同伴的我都有这种感觉。

但是话还来不及出口。

「烈闪咆！」

米丽娜在极近的距离下施展魔法，包围住库柏格全身。

原来如此！

「——啊？！」

库柏格发出短暂的哀号。

啪锵。

米丽娜着地时，脚下发出微弱而坚硬的声响。

然后。

啪、啪啪啪、啪。

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反覆响起——

铿！

没多久，库柏格白色的身体，就伴随水晶破碎似的声音中碎裂开来。

嗯，米丽娜的本领真是不错。

她故意把库柏格的身体缠绕在自己的剑上，再用这把剑刺进库柏格的眼睛里。

这时击出攻击魔法会有什么后果呢——

库柏格要是置之不理，就会被魔法击中，而即使他用眼睛把魔法吸入其他的空间，也会一并吸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么一来，魔法当然会对那部分的身体造成伤害。

简单来说，就是米丽娜制造出库柏格不管怎么做都会被魔法打中的状况。

库柏格为了让我们感到恐怖，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己的能力，最后反倒是败在这一点上。

不过我完全没有表现的机会……

米丽娜转头望着我说：

「你怎么一副若有所失的表情？」

呃，这个嘛……

我本来是想用虚无之刃的魔法——神灭斩向对手斩下，同时还一边对他说：「怎样？真正的虚无滋味如何啊？」唉，算了。

「唔，没什么，没什么……」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说话的声音有些落寞。

总之我重新打起精神，把视线转向——

「结界还没有解开吗？」

我喃喃地说着，米丽娜也跟着看向我望去的地方。

柜台后面的厨房，现在仍然空无一人。

「这么说，难道是别人设下这个结界？」

米丽娜问道，我点点头说：

「他说过其他人也遭到刺客袭击。

「我们走吧，米丽娜！」

我们同时点头，往楼梯冲过去——

「喂，两位客人！」

老板突然从背后叫住我们。

咦？

转过身一看，正好看见老板从厨房里走出来。

手上还拿着一盘炖汤。

「炖汤已经好了。」

「呃，这……」

我和米丽娜互望一眼。

这么说，结界解开了？

「米丽娜！」

楼梯上方传来路克的声音。

哦，看来他没事。

那其他两个人呢？

这些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想法还来不及说出口。

路克就一口气冲下楼梯，用力地紧紧抱住米丽娜。

这个……

「喂，路克……」

「米丽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唔，那个……」

「你没受伤吧？」

「没有，不过这个……」

「喔喔，年轻人真是令人羡慕。

「不过这种事请你们回房间再做吧。」

餐厅老板冷冷的一句话，终于让路克回过神来，放开了米丽娜。

「啊，抱歉，我是不由自主……」

「什么叫『不由自主』。

「别管这种事了，另外两个人呢？」

「别管这种事……

「啊，他们都没事。」

「喔，莉娜。」

高里和杰德仿佛是在等待这句话，从楼梯的扶手上方探出头来。

「你果然没事。」

你果然没事……

嗯，这代表他很信任我吧……

既然自称是我的监护人，那也多少担心一下好吗？

唉，不过要是担心到突然抱住我，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

「我和米丽娜只遇到一只魔族，不过不是那个叫瑞比弗亚的家伙。

「你们那边呢？」

「一共两只，高里先生和路克先生打倒一只之后，另外一只就消失了。

「其中也没有那个叫做瑞比弗亚的家伙。」

杰德这么回答我。

瑞比弗亚没有现身，大概是因为之前跟我对战时受的伤还没有痊愈，所以这次缺席了吧。

还是说——

「嗯，既然如此，那他们可能会立刻发动第二次袭击。」

「立刻的意思是说……今天晚上？」

我对问话的路克点点头。

「没错，这次的对手又太小看我们，所以我们才能全身而退。

「但要是他们接下来打算全力以赴，很可能会连续袭击。

「这也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力量。

「瑞比弗亚是上次战争的主力，这次却没有出现，让我有些担心。

「我想，他搞不好被分配到第二波攻击。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出击？难道是现在……」

「没错。」

我不等米丽娜说完，直接表示同意。

这意思就是说——

我们要冒险潜入该利亚市。

米丽娜和我互望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

「我也赞成。」

身在扶手上方的杰德也这么说。

「好，就这么决定！那赶快……」

「等一下！」

后头突然有人叫住我。我听到声音转过身去——

这时我才想起老板的存在。

「抱歉啰啰嗦嗦的，不过炖汤已经好了喔。」

「大家快一点。」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我出言鼓舞大家，路克却用不高兴的语气大吼大叫。

在那之后——

我们吃完炖汤，整理好行李，付清房钱退掉旅舍的房间，走夜路前往该利亚市。

「真是的，这种情况下，你还吃什么炖汤！」

「你说什么啊！送上来的食物如果不吃完，不是太浪费了吗？」

「不过，我们走在道路上，真的没有问题吗？如果敌人打算今天晚上再次发动袭击，岂不是被他们逮个正着？」

杰德打断我和路克的对话，从旁插口问道。

「唔，我想这件事应该不用担心。

「那些纯魔族并不是走路过来，而是用跨越空间的方式一脚踏进我们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那只逃出旅舍的魔族，应该是直接——其实我也不确定——就可以回到雪拉面前。就算要发动第二波攻击，也会直接在旅舍现身。

「所以他们暂时不会注意到这条位于两地之间的道路。」

淡淡月光照耀的夜路上，我边走边向他解释。

我的声音随着冰凉的晚风飘送。

「那些家伙对自己的能力相当有自信。

「他们瞧不起人类。

「勉强说来，这正是他们的弱点。

「这件事也是一样。

「他们就算可以隔空移动，但若是想要捕捉会移动的对手，需要花费的功夫可不会比普通人类少。」

「隔空移动？」

杰德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半信半疑。

唉，就算告诉他魔族拥有隔空移动的能力，在没有亲眼看过这景象的人类耳里听来，恐怕也难以领会。

「我想你说的隔空移动，应该就是指用很快的速度移动。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目前为止的袭击，间隔时间似乎都拖得满久的。」

「嗯……」

经他这么一说——

从「巫师」在路途中主动攻击我们，以及瑞比弗亚的袭击，再到今天的事件，彼此都相隔了好几天。

以魔族来说，在预先猜到我们要前往该利亚市的前提下，这样的频率确实是稍微慢了一点。

「呃，也许他们有自己的问题？

「总之现在——

「大家快点赶到该利亚市去吧！」

「就说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一行人抵达该利亚市的时候，幸好天还没有亮。

虽然很困……

要使用浮游，摸黑从空中飞越城墙，闪过守卫士兵的视线进入城市，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真的很困……

接下来我们就躲到杰德家里，先睡上一觉，等到天亮之后再另外找活动据点。

我心里这样盘算着，不过——

「房子……没了……」

「是、是啊……」

路克一脸呆滞地喃喃说着，杰德也当场一愣，出神地点头回答。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

一大片瓦砾的弃置场。

不久之前，这里应该还有一栋挺不错的房子吧？！

毕竟这里占地相当广大，虽然现在视线不清，仍能看出庭院整理得井然有序。

不过，最要紧的房屋本体却不见了。

唔，杰德已经说过对方可能会没收他的家产，不过没想到居然做得这么彻底，轰掉整栋房子……

「啊……喂，那该怎么办啊？」

高里边打呵欠边问，让我回过神来。

「是、是啊，在这里发呆也不是办法！

「既然这样，那就先……」

……

「就先干嘛？」

路克催促我讲下去，但是我沉默了一会。

我把话说出口，但其实却没经过思考。

啊啊啊！昏昏欲睡，脑袋也不灵光了！

「总之，我们先换个地方！

「杰德，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场所？」

「这、这个……我不太清楚……」

「那就只好边走边找……」

我说完开始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另外四个人也步履蹒跚地跟在我后面。

唔唔，原本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一旦睡不成，反而更困了。

「要不要找间郊区的旅舍啊……」

「好啊，不过……郊区是那边……」

「抱歉，我不太清楚……」

路克、我和杰德一边不知所云地交谈着，一边脚步笨重地晃来晃去。这时候，东方的天空逐渐开始露出曙光。

啊，天都亮了……

在我们到处折腾的时候，路边已经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人影，像是准备要进原料的商人，早起的小孩，以及在城市里巡逻的士兵。

……

呃，士兵？

「喂，那边的家伙！」

在我还来不及整理思绪，采取行动之际。

士兵的声音和视线，已经朝着我们逼近。

他们大约有五、六个人，脚步踢跶有声地走来，指着我们之中一个人说：

「你是杰德·寇特威尔吧！」

「没错。」

杰德抬头挺胸，语气坚定地回答。

啊啊，这家伙真是死脑筋！

「果然是你。

「你违反放逐令，又回到……」

这次我可没有让他把话讲完——

「大家快逃啊！」

我一说完立刻冲了出去。另外四个人急忙跟上来。

「喂，慢着！」

士兵接着也追了过来。

我们一路乱闯，穿过大街，弯进巷子——

「魔风！」

呼呼！

「哇啊？！」

「唔！」

跑在最后面的路克释放强风的法术，挡住那群身着重装备的士兵。

我们继续往前冲，把看着我们离去的士兵身影，远远抛在后头。

很好，甩开他们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哔———

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起。

那是士兵吹警笛的声音。

糟糕，人群众集过来了！

如果对手是魔族，那就算把他们一个个打倒，也不会有人抱怨，但是这次的对手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的普通人。

我们毕竟不能把他们痛打一顿。

既然如此，逃走是唯一的办法，不过……

要往哪里逃呢？

「这边！」

咦？

建筑物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大家转过身，只看到一位年纪还很轻的男人，正朝我们招手。

「杰德大人，到这里来！」

「你是？！」

「快点！」

「我知道了，大家都过来！」

在杰德的催促下，我们一行人随着那个年轻人而去。

穿过巷子，爬上紧急逃生楼梯——

「就是这里。」

很快地，我们被带到一栋还很新的建筑物里，进入二楼的一间房间。

这地方要容纳六个人是稍微窄了一点，不过现在没办法要求太多。

总之我们先松了一口气，然后我用眼神往年轻人的方向示意，向杰德问道：

「你认识他吗？」

我这么问道，但是回答的人却不是杰德，而是微微露出苦笑的年轻人：

「呃，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面吗？

「在城门。」

城门……

啊？！

「你就是守门的士兵A？」

「士兵A……

「我的名字叫迈亚士。」

迈亚士听到我说的话，再度露出苦笑。

「他是谁啊？」

「喏，就是我们昨天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那个宣称『这是命令』，让我们吃闭门羹，长相又不起眼的士兵啊！」

我回答高里。

「呃，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改变一下用词……」

迈亚士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不过，你为什么要救我们？我不是已经被放逐了吗？」

杰德插口问道。迈亚士悄声说道：

「的确有这样的命令。我只是一介士兵，当时又有旁人在场，所以只能这么做，不过……

「事实上，我无法认同俄鲁斯将军的作为。」

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任用那个女佣兵，又让她为所欲为……然后，意见不同的葛兰西斯将军，就突然传出病死的消息。

「老实说……这个……」

「是谋杀？」

迈亚士听到杰德这么说，向他点点头。

「是的，我是这么想。城市里也到处流传这样的流言。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这个国家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我希望杰德大人可以找出事实真相，揭发那些人的真面目！」

「你还真是会依赖别人啊！」

路克在一旁嘀咕，米丽娜连忙用手把他的嘴捂住。

他这么做的确是依赖别人，不过光是藏匿我们，就已经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上几百万倍。

杰德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路克的嘀咕，继续往下说：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连累你的家人？」

「不会的，我是为了成为骑士，从其他地方来到这个城市。

「而且，要是可以帮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再麻烦、再辛苦都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要拆穿俄鲁斯将军和佣兵雪拉的阴谋，守护这个国家！

「即使我骑士的地位已经被剥夺，我的灵魂也不会遗忘骑士的骄傲！

「我会赌上骑士的尊严，守护我国的和平！」

「杰德大人，您真是骑士的典范！」

「不，我还未成大器，说我是『骑士的典范』实在是过誉了。真正的骑士应该是……」

这两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骑士故事的世界中了。

「我看还是……先睡一下吧。」

「是啊……」

「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

我们不理会进入远方世界的杰德和迈亚士，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在附近躺下。

这一天——

我们展开行动的时候，夜幕已经笼罩住这个城市好一会了。

白天睡醒后，我们试着讨论往后的行动方针，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最后总算决定该做些什么。

也就是，闯进城堡找出雪拉，狠狠修理她一顿。

杰德对城堡中的建筑物方位略有所闻，不过哪个地点有多少兵力，雪拉本人又在什么地方等情报却无从得知。

尽管我希望能得到这些资讯，不过这得要花上一些时间打听，而且也未必能打听到消息，时间拖得愈久，不但让雪拉有机会重整战力，我们的据点被发现的机率也会提高。总归一句，拖延时间对我们并不利。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速战速决！

这方法虽然粗暴到近乎胡闹的地步，但想要出其不意，也只有这么做了。

我们只留下迈亚士一个人，其他五个人——也就是我和高里，路克和米丽娜，以及杰德——连夜赶赴城堡。

一片漆黑的石砌城墙，伫立在夜空中的月牙洒落地面的光芒中。

「那，我们走吧。」

路克这么一说，我们全部点头同意，然后我和路克、米丽娜纷纷开始念诵咒语。

我带着高里，路克带着杰德，使用浮游飞上空中，摇摇晃晃地朝城堡而去。

我们首先前往宾客住宿的大楼。杰德大致知道设施的方位，于是我们就一路依照他指出的方向前进。

当然，雪拉未必在这里。我之所以先从这栋大楼下手，只是因为我自己胡乱猜想她应该会在此处。

唉，或许在抵达现场之后，抓住守卫的士兵，要他们老实说出雪拉在哪里，也是个妥当的选择。

很快的，我们一行人降落在宾客大楼的屋顶上。

「那，我们该怎么进去呢？」

「用不着进去。」

——？！

回答路克的，并不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人。

我们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往上一看，只见纤细的月光下，一个影子飘浮在空中。

那是魔族。

第十二卷 霸军的策动 第二章 在该利亚市瞥见蠢蠢欲动的身影

第十二卷霸军的策动第二章在该利亚市瞥见蠢蠢欲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