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降魔征途的路标第一章动机不明的魔族行动

台版转自桜羽@轻之国度

过去曾经爆发过一场战争。

把神、魔、一切生灵全都卷入其中的战争。

缘由得要追溯到遥远的神话。

神和魔王以世界的存亡为赌注而交战。

神在留下四个分身之后气力放尽，魔王则留下五个部下，身体被分成七块遭到封印。

然后，距今一千年前。

魔王的其中一块复活，连同他的部下，一起挑战神的分身。

人们将这场战争称为降魔战争。

而现在。

龙族的长老米鲁盖兹亚这么说。

最近世界的乱象有可能是魔族企图重现降魔战争——

刚刚开始降下的雨，很快地愈下愈大，直到片刻之前还很干燥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好几滩水洼。

村人们一边抱怨，一边踏着飞溅的水花急忙赶回家。

然后——

位在村庄一角的小餐厅，大门砰地一声打开。

「哇，还真是突然啊……」

我啪哒啪哒地抖落斗篷上的雨滴，走向屋里的餐桌。

听到梅菲说「快要下雨了」，我们一行人为了找个可以安心坐下来说话的地方，而来到这个村子。

她说得没错，就在我们即将进入村子时，雨滴便开始落下。

这时间要吃午餐稍晚了一点，吃晚餐又嫌太早。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餐厅里除了我们六个刚进门的客人，就没有其他人。

不过这对我们反倒是好事。

米鲁盖兹亚变身成人类，穿着类似皮甲的衣服，至于精灵梅菲则穿着模样怪异的纯白色铠甲，要是有其他客人在场，一定相当醒目。

而且更重要的是——

若有其他人在场，就不能大剌剌地谈论魔族打算重现降魔战争这种事。

我们一行人选了靠店里内侧的餐桌坐下。

我、高里、路克和米丽娜四个人，分别向女侍小姐点了些简单的餐点。

「那边的客人呢？」

一直等到女侍催促。

梅菲和米鲁盖兹亚才看着菜单，轮番说道：

「我要切碎的包心菜。」

「我只要水就好。」

「你们真不是好客人……」

我忍不住立刻吐槽。

女侍小姐也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回到厨房里。

「我不像人类之流的家伙，没有把动物当成食物这种野蛮的嗜好。」

梅菲不当一回事地说，路克的头上冒出青筋。

不过。

「你只是偏食，你爸爸也很伤脑筋。」

「啊，米鲁盖兹亚叔叔，不要说出来！」

梅菲小声地抗议米鲁盖兹亚的指责。

果然，精灵之中也有用理论掩饰自己的好恶，借此搪塞过去的家伙。

「可是，你也只点了水……」

「我们龙族在达到一定的年龄之后，就不需要太多食物。

「只要吸收天地间的气，就能以此作为粮食生存下去。」

米鲁盖兹亚回答路克。

「龙族？难道你是……」

啊，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没有告诉路克和米丽娜。

「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

「那么，大家先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

就在我和高里、路克、米丽娜依序自我介绍之际，女侍小姐送上菜肴。

「我叫作米鲁盖兹亚，在朝向卡塔特山脉的群龙之峰上，算是负责统合的人物。

「你们应该已经猜到，我现在这身外表只是变身魔法制造出来的假象。」

「原来如此。」

路克听到米鲁盖兹亚这么说，口中喃喃自语，眼睛一瞥转向高里，说道：

「难怪你说他是『大蜥蜴』。」

「抱歉，不过别叫我『大蜥蜴』好吗？」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米鲁盖兹亚不知道什么时候逼近路克身边，让他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

「那么……」

米丽娜完全不理会这两人，用视线催促最后一个人说话。

梅菲开口了。

「我是梅菲。梅茵菲丝·莱因素德。」

……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然后呢？」

我不禁催促她——应该说是吐槽她，但她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什么『然后呢』？」

可恶。

「呃，我是说……

「你可以介绍一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看也知道我是精灵。这应该用不着解释。」

气死我了！

「是这样没错。

「不过梅菲，为了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理论上不是该稍微介绍自己吗？比方说『我喜欢品味怪异的铠甲』，或是『我任性又偏食，除了包心菜什么都不吃』。」

我笑容可掬地说着，她的额头立刻冒出青筋。

「什么梅菲，我叫梅茵菲丝！人类之流的家伙凭什么这么亲热地叫我！

「总之这下子，人际关系应该好到不行了吧？」

「是啊，嘿嘿。」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可是有没有月亮的夜晚，而我们精灵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

「梅菲，别吵了。」

「叔叔……」

梅茵菲丝还是一脸不满。米鲁盖兹亚不理会，轻轻叹口气说道：

「我和她家从以前就有交情。

「这次精灵们发觉情况有异四处展开调查。

「于是这孩子就陪着我。」

米鲁盖兹亚不当一回事地说明，却让不安的阴影在我心中扩大。

「这么说……

「精灵与你们的看法一致？

「也认为这一连串的骚动是为了重现降魔战争？」

「……」

我这么一问——

米鲁盖兹亚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于是，他开始说起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不安的气氛弥漫整个世界。

不知道多少国家投入摆明为战争而进行的军备强化，国境地带也屡屡发生小规模的冲突。

然后——

这些小规模的冲突用不着什么特别的机缘，就演变成真正的战争。

许多国家牵扯其中。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发现。

就连当时某种程度与人类共同生活的精灵族也没有发现。

伴随战争与动乱，魔族造成的危害亦开始夹杂出现，而且比例逐渐攀升。

等到大家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各国元气大伤，而那些被称为「英雄」的人，也大多在和他国——和其他人类的战争中死伤殆尽。

荒野上出现成群的恶魔，横行无阻，蹂躏在战争中残存的人。

不知道有多少性命丧生。

也不知道有多少国家灭亡。

龙群原本认为这是人类之间的战争，冷眼旁观，直到此时才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回想起来，各国增强军备，似乎也是某些份子渗透国家中枢后的决定。

于是，龙族、精灵、矮人和人类。

决定联合起来，全力扫荡遍布原野的恶魔。

可是——

连这些大量出现的恶魔，也只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荒野的时候，魔王部下的五大心腹，出现在当时仍是水龙王拉格拉提亚居住的圣地，卡塔特山脉。心腹们巧妙地避免与水龙王正面对决，同时破坏神殿、屠杀圣者，让卡塔特逐渐成为一座死山。

魔族的真正目标是水龙王。

以龙群为中心的联军察觉此事，挥军朝向卡塔特山脉前进，想要助水龙王一臂之力——

然后，魔王出现了。

「呃？」

米鲁盖兹亚说到一半，我不禁呆呆地叫出声。

「出、出现？

「从哪里出现？」

「不知道。」

喂喂。

真是直截了当又令人傻眼的回答。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在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魔王不晓得是隐藏气息埋伏，还是因为什么缘故解除了封印而现身。

「总之，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的气息，突然出现在卡塔特山脉。

「然后——

「胜利离我们而去。

「虽然成功消灭了冥王菲布里佐的部下冥神官，但是我们龙族却被兽神官杰洛士逼到几乎全军覆没，精灵和矮人、人类的菁英部队也被分散开来，无法互相支援。

「战况原本就很艰辛，夏布拉尼古德一复活，我们可说是毫无胜算。

「接下来就如同传说所述。

「魔龙王加布和冥将军倒下，而水龙王则在毁灭前冰封住复活的夏布拉尼古德。

「这究竟是怎样的战斗——

「因为在场目睹的人无一幸免。

「只有神与魔能够知道真相……」

说到这里，全场已经鸦雀无声。

除了我和高里，其他人甚至没碰送上来的料理，静静地听他说。

「我听说迪尔斯王国正在增强军备。

「加上最近又发生恶魔大量出现的事件。

「在冥王菲布里佐毁灭，魔族战力减退的现在——

「魔族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也就是重现降魔战争，借此发动反击。

「这是我们和精灵族一致的意见。」

「那矮人他们的意见呢？」

米丽娜插口问道。

这的确是个好问题。从米鲁盖兹亚的说法听来，在上次降魔战争中矮人也是一起奋战的同伴。

他听到这个问题，有些为难地说：

「我联络不上他们。

「从降魔战争之后到现在，矮人族的人数大减。

「我不想把他们卷入这场战争，而且老实说，矮人就算参战也无法提供太大的战力。

「况且，虽然龙族和精灵族的看法一致，但也未必代表这就是事实。

「魔族也有可能只是故意引诱我们上当。

「因此除了我和梅菲，其他的龙和精灵此刻正为了调查分别赶往各地。

「我们因为感受迪尔斯具有强烈的『魔』的气息，所以正着手调查。」

「然后就碰上了我们？」

米鲁盖兹亚听了我的话，微微点头。

这时他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

「说到这个，差不多两年前，我曾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的气息……」

梅茵菲丝点点头说道：

「没错，我们也感受到了。从气息来看，对方应该是相当高位的魔族，当时引起一阵议论纷纷。

「不过我们还来不及采取行动，不到一天之内，这气息就突然消失了。那究竟是什么呢？」

她轻轻摇头，拿起杯子喝水。

「喂，莉娜。」

高里趁她说话的空档向我发问。

想必这家伙又没跟上大家的话题，要问我自己听不懂的事情。

「两年前……该不会就是我们打倒那个叫夏布什么魔王的时候吧？」

噗！

米鲁盖兹亚、梅茵菲丝、路克和米丽娜四个人，听到高里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口中的东西全部喷了出来。

「你啊，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

「咳咳咳咳咳！」

「这这这这这……」

米鲁盖兹亚被水呛到，一旁的梅茵菲丝则是一直重覆说着同一个字。

「喂，你说的难道是……赤眼魔王夏布拉尼古德？！骗人的吧？！」

「我不认为他是会说谎的人。」

路克表现得惊慌失措，而米丽娜虽然故作镇静地这么说，脸上却在流汗。

「嗯，说得也是。

「以这位老兄的智慧，应该撒不了谎。

「不过，你又是怎么打倒那种家伙？」

「呃，这个嘛……」

我向注视着我的米鲁盖兹亚和梅茵菲丝瞥了一眼，抓着后脑勺说：

「我在光之剑……应该说是散布黑暗者的武器——烈光之剑上，稍微加上一点不完全的金色魔王魔法力量～嘿嘿～」

铿！

米鲁盖兹亚和梅茵菲丝一听，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们两个果然都知道散布黑暗者、金色魔王的事。

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路克和米丽娜，只能在一旁皱着眉头。

「我不大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吗？」

「这不是一句『了不起』就能带过的事！」

梅茵菲丝听到路克的嘀咕，大声嘶吼。

「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搞不好世界会就此结束耶！」

她好像很激动，整个语气为之改变。

「呃，当时我还不太清楚……」

「不要冒冒失失地乱用自己一知半解的魔法！我就说嘛，人类这种生物——」

「哎呀，事情都过去了。」

「你一点都没有反省！」

梅茵菲丝看到我不愿认错的态度，变得愈来愈激动。

一旁的米鲁盖兹亚则是仍然没有脱离全身僵硬的状态。

唔，看这个样子，还是别说出「打倒冥王的时候，我的身体还被金色魔王占据唷～」这句话比较好……

「现在的问题应该和这件事无关。」

米丽娜淡淡说着，让梅茵菲丝冷静下来。

「重要的是，之后该怎么办。」

「说、说得也是……

「梅菲，你想骂她随时都可以。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好……好吧，米鲁盖兹亚叔叔……」

终于回过神的米鲁盖兹亚，虽然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但是这几句话却让梅茵菲丝不情愿地点头。

米鲁盖兹亚的视线在我们身上扫视了一遍，说道：

「即使你们合力打倒霸王将军雪拉。

「但如果魔族的企图真如我们所想，企图重现降魔战争——

「那这个计划恐怕并没有停止。

「可以的话。

「希望你们帮忙，人类。」

下不停的雨，水声撼动夜晚的空气。

这里是村中唯一的一间旅舍。

一楼的酒吧不知道是生意不好，还是下雨的缘故，现在才刚刚入夜，店里就已经没半个客人，喧哗声也消失了。

这么说来，在我们用餐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其他人。

唉……

我把斗篷挂在衣架上，深深叹口气，咚地一声倒在床上。

总觉得又牵扯进麻烦事了……

我茫然地望着垂吊在天花板上的灯，心中悄悄嘀咕。

结果——

我们推托不掉，只能协助米鲁盖兹亚进行调查。路克拼命抱怨：「我才不做没报酬的工作」，但是米鲁盖兹亚劝他：「要是魔族真的重现降魔战争，让魔王再次复活，别说报酬，所有生物的性命都会消失，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同伴」。让路克一边注意米丽娜的视线，一边点头同意。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只要我们帮忙，就可以分到龙族和精灵族共同开发的武器。

梅茵菲丝当然对此一脸不悦，但是米鲁盖兹亚说：「这是为了提升整体的战力」，她便没再多说。

这么一来，我们便能光明正大地收下龙和精灵共同开发的武器！

这武器究竟会有多大的价值呢？想想还真是不得了啊！

毕竟龙和精灵的魔力和知识远非人类所及，由他们同心协力，而且恐怕是专门为了对付魔族所开发的武器。

根本不是一般的魔剑、妖刀所能相提并论。

等东西到手，事件告一段落之后，我就可以把它彻底研究清楚，要是没有用处，也能卖个好价钱！

……

不过，要让事情「告一段落」，其实就是最大的难关。

我们的举动无疑是向魔族挑衅，况且对方绝对不是魔族中的喽啰。

既然动用到霸王将军等级的重要角色，那指挥这个计划的真正敌人，恐怕就是——

魔王五大心腹之一，霸王古劳雪拉。

不，最糟糕的情况下，可能得和所有的魔族为敌。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我们的目的并不是「打倒」他们，只是「调查」而已，不过……

进行调查的过程中，必定会和他们发生冲突。

……

唔，这么一想，答应帮忙果然轻率了些。

但是正如米鲁盖兹亚所说，要是魔王再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前和魔王战斗的时候，也是几项因素机缘凑巧，才好不容易把他打败，下一次可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魔王复活。

总不能丢下一句「这我可不管，米鲁盖兹亚，你好好加油吧～」，然后把事情抛诸脑后。

这件事不能不做，但是我又不想做。

这样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反覆了好几次——

「……」

直到，水滴落下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考。

那不是现在仍然下个不停的雨声。

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是从和窗户相反的另一侧——

旅舍走廊的方向传来。

是漏雨的声音吗？不，不对。

漏雨的声音不可能一点一点地逐渐向这里接近。

既然如此，那这应该是——

背上闪过诡异的预感。

我再度披上斗篷，拿起了剑，放轻脚步走到房门口。

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却没有听见脚步声。

可是，水滴落下的声音，确实愈来愈近。

就算真的有人在那里，那个人也未必和我有关。

但反过来说，也可能和我有关。

既然如此，只能弄个清楚。

啪哒……啪哒……

我凝神听着水滴的声音，算准节奏。

砰！

然后一把推开门板，跃到走廊上。

啪哒……

水滴滴在走廊的地板上。

在橙色的油灯映照的朦胧光晕中，直直延伸的走廊上看不到任何人影。

可是——

「……？！」

视野范围内有某样东西在动。

是油灯灯罩的影子——

天花板？！

我的视线向上一望。

哇啊啊！

我忍着没有叫出声，不禁退后了半步。

被油灯薰黑一半、不怎么干净的天花板上，倒挂着一个女人的头。

黑色的长发轻轻摇晃。

端正的面容上，有着呆滞混浊的眼睛。

惨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口中流着水，顺着头发滴在走廊的地板上。

啪哒……

而在头颅下方，伸出了无数不像树根也不像血管的东西，脉动起伏，摇摇晃晃地挂在天花板上。

这家伙当然不是正常的生物，也不是正常的尸体。

只有一个可能。

也就是——魔族。

「你是莉娜·因巴斯？」

那家伙从阴暗的高处俯瞰我，声音含混，像是在水中说话一样。

「？！」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毫不犹豫开始念咒。

我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朋友，而这个魔族却知道我的名字，这代表——

她一定是敌人。

不过，我的咒语还没有念完。

就感觉到那家伙高涨的杀气。

我连忙往旁边跳开。

霎时间。

咻！

她口中喷出大量的水，来势汹汹，打破我刚才站立的地面。

啊啊，这攻击看起来好恶心！

我皱起眉头，却听到砰地一声，似乎是某样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一眼望去——

刚才我步出房间后敞开的房门，已经被利落地斜砍成两半，上半部掉到地面上。

原来如此，刚才那道水流比一般的刀剑还要锋利。

但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多的是方法可以应付。

只要将她一击毙命，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兽王牙操弹！」

我击出的光球，向挂在半空的头颅直线前进。

几条类似树根的东西瞬间离开天花板，抓住飞去的光球。

不过，她也太天真了。

好歹这也是向兽王借力的法术，哪里能够简单挡下。

啵！

光球轻轻松松地轰散缠住它的树根，一个劲地直接击中头颅。

啪嚓！

女人的头颅迸开，飞溅出大量的水。

吊挂在天花板上的树根一阵痉挛——

咕噜。

树根末梢瞬间又长出一张女人的脸。

啊啊，这怎么回事啊？！

那张脸直直盯住吓呆的我，嘴巴大大张开——

唰！

银光一闪，再度削去那女人的头颅，周围都是溅开的水花。

「高里！」

「真是有个性的美女。莉娜，这是你的朋友？」

金色长发的战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静静伫立在那里，单手拿着没有名字的魔剑。

要不是一身睡衣外头套着胸甲的呆样，看起来应该很像回事……

「这才不是我朋友，虽然她好像认识我。

「小心她嘴巴吐出来的水。」

「我知道了，呃……」

「唔……」

我和高里轻松谈笑，却同时悄悄发出惊呼。

那女人颠倒的头颅又出现了。

而且还一次长出了五个。

就算知道她是魔族，不是人，被迷蒙眼神、嘴巴淌下水流的倒吊头颅瞪视，还是令我难以忍受。

「喂，怎么冒出了一堆啊！」

「特别服务嘛。至少这下可以清楚知道，她的弱点并不在头部。」

我说完开始念咒。

高里也冲向魔族。

噗咻噗咻噗咻！

她的嘴巴里迸射出几道水流，劈砍在地上、墙上。

我一边拼命闪躲，一边继续念咒，而高里——

「喝！」

啪嚓！啪嚓！

他劈开水柱，闪避水流，逼近那只魔族。

高里两剑砍下所有的头，剥夺对方的攻击力——

「莉娜！」

然后大步向后跃开，向我打暗号。

干得好，高里！我的咒语已经念诵完毕！

然后我——

「黑妖阵！」

往后方击出法术。

法术产生的某种黑色物体，应该能够将包覆住的一切导向毁灭的命运。

但是——

啾。

扩散的黑暗瞬间众拢为一点，消失了。

众拢到新登场的魔族手掌中。

这只魔族的身体比例像是人类的男性，但原本应该是头部的位置上，却长满了一大丛仿佛在蠕动的角。

我感觉到这家伙的气息，假装把法术击向头颅下伸出树根的魔族，然后转过身向他发动突袭，不过看来他果然不是可以用这一招解决掉的小角色。

「弥安索，你在玩什么？

「还不快完成命令。」

长着扭曲的角的魔族说道，仿佛我的攻击没发生过一样。

他的头被角占据，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声音，不过这家伙可是魔族，说话未必要靠嘴巴。

「那么，我就稍微出手重一点，锲索那克……」

头部下方长着树根的魔族——不对，应该说头被砍光只剩树根的魔族弥安索这么回答。

呃，等一下，魔族所谓的「出手重一点」，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不过，我和高里还来不及反应。

轰——

迸出的闪光就将旅舍的建筑物轰垮了。

「唔，唉唷……」

我推开木板和石块爬起身。

淅沥……

同时，雨水打在我的身上。

他们呢？

我连忙看往四周。

然后，我找到了。

那两只魔族就伫立在绵绵的细雨中。

弥安索变形为一团从地面长出来的纠结蔓藤，不过中段的地方，还是倒悬着一颗女人的头。

他们看的并不是我的方向。

和他们对峙的人是——

「为什么这种地方有龙？」

锲索那克的声音中透露明显的慌乱。

「还需要解释吗？」

米鲁盖兹亚傲然说道：

「难道你以为我们会对魔族的诡计视而不见？」

「既然如此，只能拿出真本事……」

就在弥安索悄声含糊说话的同时。

嗡。

响起一阵昆虫振翅般的声音，弥安索的身体瞬间摇晃了一下。

而米鲁盖兹亚身体周围闪烁着许多微弱的光芒。

这是隔空发动的攻击——不，直接从精神世界进行攻击！

如果从精神世界攻击，即使是龙族也很难招架！

「没用。」

但是米鲁盖兹亚一只手轻轻一挥，表现得浑然不在意。

没错，真的就只用一只手挥了一下。

一切都没有变化，不过这却使得——

「……什么？！」

弥安索轻轻一晃，发出惊讶的叫声。

难道——

他们扔下我这个观众不管，自己在精神世界展开了攻防战？！

这是场赌上灵魂的死斗，层次高到人类不可能理解的程度——不过就因为无法理解，所以看起来也有些平淡无味。

「就算是龙，也不该这么轻松地弹开刚才的攻击。」

「我们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存在。

「有生命的生物和你们不同，拥有接受变化而成长的能力。

「知道你们的力量之后，我们也会想出能够与其抗衡的力量。

「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那……」

锲索那克说着，头部的角——

唧唧唧唧！

一边发出刺耳的声音，一边往米鲁盖兹亚的方向瞬间伸长。

然后弥安索的身体再度摇晃。

这是同时从精神世界和物理世界发动攻击吗？

但是——

这两只魔族忘记一件事。

那就是敌人不是只有米鲁盖兹亚一个。

嗤！

「啊？！」

划过暗夜的白光，将锲索那克伸出的角一一烧尽。

「什么？！」

他转头面对一身诡异白色铠甲的梅茵菲丝。

「怎么可能！精灵族？岂有此……」

梅茵菲丝不理会震惊的锲索那克，挥下高举的左手，右手拿出铠甲左腰上的配件。

外型看起来像是一把模样怪异的白剑。

「封印解除！魔力收束！」

她漫不经心地摆了个架势——

「魔兽冲击波！」

然后以拔刀术的形式在空中一砍。

隔不到一刹那的时间——

「啊？！」

四周便响起锲索那克的哀号。

光芒的冲击波跨越空间，出现在锲索那克的身体里，从背后穿出。

「唔！」

弥安索看见锲索那克在她面前倒下，化为灰烬，知道战况对自己不利而呻吟。

这时候——

「封魔崩灭！」

米鲁盖兹亚击出的奔腾光流乘势涌上。

「……」

弥安索发出不成声的哀号，在光芒中消失了身影。

光芒熄灭之后——

什么都没有剩下。

「好……好强……」

我听到身后冒出这么一句话，回头一看，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高里、路克和米丽娜三人，排成一排愣怔看着眼前的景像。

看来刚才是路克在喃喃自语，不过……

「你们哪！

「怎么不帮忙，只是站在那里看！」

「你不也是吗？」

「唔……」

路克的吐槽让我没办法回嘴。

「呃，这个……

「我一路看着事情演变，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我也是。」

高里说。

「一下子就解决了两只魔族，果然不同凡响。」

「不，只有一只。」

听到米丽娜的赞叹出言澄清的不是旁人，正是米鲁盖兹亚自己：

「那个像是树根的家伙跑掉了，但她多少也受了伤。」

「放心，叔叔，要是她再来，我们一样可以轻松解决。」

梅茵菲丝说着，将像是剑的武器插回腰际，朝我们这边走来。

「不过，他们到底为什么——」

「等一下再说。

「现在先离开这里吧。」

我打断梅茵菲丝的话，她却用轻蔑地眼神望着我：

「哦，难道你怕魔族回来报仇吗？」

「我才不是要说这种梦话。

「留在这里会让事情更麻烦。

「你忘了我们现在在村子里吗？」

「啊……」

听到我这句话，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大叫。

「呼，都逃到这里，应该不会被追上了吧？」

我说着简直像是罪犯会说的话，停下脚步。这时我们已经离开村子来到森林里，找到一个勉强可以避雨的地方。

而此时雨势也已减缓不少。

「可是，我们逃走不是让事情更麻烦吗？

「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可疑。

「再说，旅舍的住宿名单上也有我们的名字……」

「用不着担心这种事。」

梅茵菲丝听到高里的意见，一边整理淋湿的头发，事不关己地说：

「我在旅舍名单上留的不是本名。」

喂，你这女人！

「不过，刚才避开麻烦确实是妥当的作法。」

米丽娜说。

「就算我们说旅舍是被魔族破坏，也拿不出证据，官员未必会采信。

「或许会有目击者，不过我们不能寄望这种事。

「在对我们不利的情况下，又有龙族的米鲁盖兹亚先生和精灵族的梅茵菲丝小姐在场——

「如果官员对非人类种族有偏见，说不定会一口咬定他们是破坏旅舍的犯人。」

没错，而且在和魔族战斗时，米鲁盖兹亚和梅茵菲丝的攻击余波，的确打碎了旅舍隔壁住家的墙壁。

「嗯，米丽娜说得没错。

「我们总不能为了魔族干的好事，浪费时间听别人劈里啪啦抱怨。」

无条件赞成米丽娜所有意见的路克，也连连点头称是。

「看来你好像有所误会，我告诉你——」

米鲁盖兹亚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地说：

「破坏旅舍的不是魔族，而是梅菲。」

一群人沉默了一会。

我姑且开口问道：

「呃，这该不是开玩笑吧？」

「不，不是开玩笑。

「你看我的表情就知道。」

哪里看得出来啊？

你在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话时，也是一本正经喔，大叔。

这么说……

「什么？！

「那，刚才那是……」

「我发现你们和魔族战斗，所以出手掩护。

「没想到建筑物盖得没有想像中牢固，才会发生那种事。

「反正也没闹出人命，应该没问题。」

梅茵菲丝解释，毫无反省的意思。

不过这家伙可是唯一没在住宿名单上留下本名的人。

性格还真是恶劣啊……

「好啦，这种事情不重要。

「真正的问题是，魔族为什么要袭击你们？」

梅茵菲丝说着旅舍老板听到一定会拿刀从后面追砍的话，改变了话题。

唉，在这里追究破坏旅舍的责任，确实没什么意义，不过……

「的确，我很在意他们的目的。」

连米鲁盖兹亚也同意这样的说法。

唔，果然龙和精灵对建筑物——应该说是对生活空间的价值基准和人类不一样。

「不过我还是觉得，放着遭到破坏的旅舍不管，不是什么好事。」

唔。

高里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米鲁盖兹亚和梅茵菲丝两个人瞬间僵直——

「哎唷，不是有人说过有形的事物迟早都会毁坏。」

「嗯。要是以大局为重，现在应该优先掌握眼前的状况，同时预测未来的情势演变。」

怎么，原来这两个人都在逃避现实啊……

「破坏旅舍和他们的良心问题可以之后再谈。」

米丽娜这么一说，两人又轻轻颤抖了一下，不过米丽娜毫不理会地往下说：

「我们应该先探讨『为什么会遭到袭击』。

「照这样下去，魔族有可能再次发动攻击，要是能先掌握被袭击的理由，会比较容易应付。」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不过……

「敌人认得我，知道我的名字。」

高里听到我这么说，抓着脸颊问道：

「那会不会是来报仇的啊？

「之前我们不是打倒了一个叫雪拉的魔族大人物吗？

「也许他们是为了替她报仇……」

啊，这家伙又完全不动脑筋。

「这倒不至于。

「我想魔族应该没有替彼此『报仇』这种亲密的感情。」

米鲁盖兹亚说道。

「是啊是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魔族的目的是报仇，就不会只派那两只小喽啰。

「毕竟我们是打倒霸王将军的人。

「真的要报仇，应该会动员相当的战力。」

我点头同意米鲁盖兹亚的话。

「那他们为什么要发动袭击？」

「呃，我们就是不知道这一点才伤脑筋。

「啊，说到这个，比较晚出现的家伙，也就是被梅茵菲丝打倒的那个魔族，提到『还不快完成命令』这样的话。」

「意思是要赶快打倒你？」

路克说道。我摇摇头回答他：

「真要说起来……

「我觉得他的意思比较像是『不要多管闲事』。」

「也就是说——

「他们另有其他目的，只是其中一只魔族碰巧知道你的名字，是吗？」

米丽娜说。

「我想应该有这个可能性。

「我不认识他们，不过或许在该利亚市的事件中，这两只魔族曾出来寻找我们却没有正面交锋，所以才会知道我的长相和名字。」

「虽然你们才是真正的目标，但魔族很可能是对我们心生畏惧才逃走。」

梅茵菲丝得意地说着，还特别强调「很可能」三个字。

「因为对手是人类，让他们掉以轻心，没有联合其他藏身他处的同伴。

「想不到却遇上了超乎预期的战力——也就是我和米鲁盖兹亚叔叔，让他们大吃一惊，夹着尾巴逃窜。

「这应该不无可能吧？」

的确，这不是不可能。

话虽如此，这种说法还是令人火大。

唉，先不管这些……

「那就是说……

「魔族再一次找上我的危险性，其实并不是很高，对吧？」

「应该是吧。我想你在魔族心中的重要性，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高。」

梅茵菲丝拨弄着头发说道。

这、这女人……

「是啊。

「反正现在手上没什么线索，一直在意这件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虽然面部抽搐，仍尽力用友善的语气说：

「那，我们来讨论第二个问题。

「破坏旅舍是谁的错呢？」

「喂！

「等一下，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当然。我们可是乖乖地在旅舍的住宿名单上留下真名。

「要是被当成犯人通缉，可不是好玩的事。

「我想还不如把某个性格乖僻的精灵交出去，说『她才是真正的犯人』，让她自己去赎罪，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我这么一说，梅茵菲丝瞬间显得有些害怕，但却立刻怒目相向，说道：

「在旅舍里向魔族挑战的轻举妄动之辈，才应该负起责任。」

「呵呵呵呵……

「看来我和你的意见有点不太一样。」

「的确如此。

「不过，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思考不周的人不一样，让我放心不少。」

「你还真敢说，呼呼呼……」

「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嘿嘿嘿……」

我和梅茵菲丝大眼瞪小眼，视线迸擦出火花。

虽然我身高比较矮，稍微屈居劣势。

「唔，我觉得……」

高里望着我们，向一旁的路克问道：

「这两个人是不是感情不太好啊？」

「答对了。」

路克一边叹气一边回答。

「那个是什么啊？」

高里突然远远望着道路前方这么嘀咕。

这时正值中午。

就在我运用三寸不烂之舌，把梅茵菲丝粉碎旅舍的事推给无主的恶魔，好不容易才让事情圆满收场的隔天。

为了强化武装，我们一行人预备前往精灵族的村庄，而要抵达目的地，就得经过该利亚市。

对我们而言，等于是原路折返。

也就是说，高里视线所指的方向，差不多是我们前天路过的村子。

「你说的『那个』是？」

「我看到像烟的东西……」

「——！」

听到高里这么说，我、路克和米丽娜互相对望。

我们三人都知道他的眼睛异常锐利。

「烟？我怎么没看到……」

「是啊，应该看错了吧……啊，你们怎么？！」

我们四个抛下不以为意的梅茵菲丝和米鲁盖兹亚冲出去。

「是真的吗？」

「不会错！」

我看到米鲁盖兹亚冲上来追问，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他的眼睛和脑袋不同，非常可靠！」

「喂，莉娜……」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

米鲁盖兹亚打断高里的抗议，说道：

「那现在可不是慢慢跑步的时候。」

「呃？」

「地面高速移动！」

米鲁盖兹亚轻声念诵的一刹那。

咻！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拉着往前跑，视野也随之迅速改变。

「这是？」

惊讶地大叫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我们正在道路上急速奔驰。

但是脚步却一步也没移动。

「没什么好惊讶，这是米鲁盖兹亚叔叔的法术。」

梅茵菲丝双手抱胸这么说，一脸从容的表情。

往下一看，我们的脚牢牢踩在地上。

一动也不动。

但是，一群人却不断地往前进。

这难道是干涉大地精灵，让我们连同脚下的地面一起移动的法术？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会感觉到风……这么说，他同时干涉了风？

倘若真是如此，那可是相当高阶的法术。

因为这得要控制原本静止不动的地面，在不与其他地方产生扭曲的情况下高速移动。

既然没有架设风之结界，那就代表他让风配合我们移动的速度和方向吹动。

唉，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人类的魔力难以和龙相比，不过……

米鲁盖兹亚连咒语都没有念诵，轻松使用这种等级的法术，实在是……

……

呃，等一下……

「米鲁盖兹亚先生，你在哪里学到这种法术？

「龙族应该不需要『搬动地面借此移动到别处』的法术。

「直接从空中飞过去就行了。」

我这么问，米鲁盖兹亚毫不在意地说：

「是啊。我是在开始和梅菲一起旅行之后，变身成人类的样子。

「由于行动不便，因此拼凑出这个法术。」

拼凑？大叔……

不要把这种东西说得像是「生活小常识」一样好吗？

龙果然很厉害。

虽然就我所知，他们老是给人被痛宰的印象……

「真的有烟。」

开始前进没多久，米鲁盖兹亚喃喃地这么说。

到了这个距离，我们也可以清楚看见，与延伸道路相连的天空中，的确就像高里所说冒着好几道灰色的烟。

很快地，烟雾距离我们愈来愈近——

「看到了！」

越过小山丘时，不知道谁这么说。

平缓的山脚下，一大片森林旁边，有一座小镇。

全镇被火焰和喧嚣声包围。

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看见许多仓皇逃难的镇民。

另外，还有一大群不断进行破坏的下级恶魔。

虽然人类中不乏出手应战者，但是恶魔数量庞大，而且森林里一再涌出新的恶魔。

「是恶魔。」

梅茵菲丝看往城镇，向前跨出一步。

然后——

呼！

白色的翅膀挟着风声，出现在她的背上。

不对。

是她那件怪模怪样的铠甲瞬间变形，化成一对细长的翅膀。

「我先走一步，叔叔。」

「别太逞强。」

米鲁盖兹亚点点头，梅茵菲丝则是朝他眨眼，双脚轻轻离开地面。

霎时间。

咻！

她留下穿过空气的声音和白色的轨迹，飞舞在空中。

我们也借着米鲁盖兹亚的法术快速移动，但是她却轻轻松松地和我们拉开距离，朝村子直线前进。

在我们的目送下，视野中的梅茵菲丝，身影……

一点都没有变小。

她的背影的确离我们远去。

但是白色的铠甲却同时展开、变形，仿佛包覆住梅茵菲丝的身体，愈来愈大。

「怎么可能……」

我不禁茫然地喃喃自语。

然后——

精灵化为身披羽翼的巨人，在恶魔群中降落。

白色的光芒每次砍在地面上，就有几只恶魔被光吞没化为尘埃，或是被爆炸引起的风压和森林的草木一起轰上半空。

虽然不关我的事，不过精灵这么轻易地烧毁森林，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精灵过着与自然共存的生活，破坏自然对他们而言是一大禁忌……

还是说，就是因为梅茵菲丝心中没有这种禁忌，才会与米鲁盖兹亚联手，接下这个任务？

总而言之，在我们抵达城市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恶魔都被收拾掉了。

但是有些恶魔已经侵入城市之中。

梅茵菲丝化身的巨人，毕竟不能毁坏建筑物，所以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太好了，这下子就轮到我们一展身手！

一口气解决掉恶魔，之后再找到镇长，装出一副劳苦功高的模样，多少收点礼金吧！

米鲁盖兹亚解除了移动的法术，所有人一起冲向城市。

有几只恶魔发现动静，用带有敌意的视线望着我们。

嘿，一群无人指挥的下级恶魔，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乌合之众，简单便能解决掉！

我口中念诵咒语——

「兽王牙操弹连击！」

咻咚咚咚咚咚！

可是，我的咒语还剩下一大段没有念完的时候。

米鲁盖兹亚已释放出十几发光球，追踪附近的恶魔，各个击破。

「……」

呃……

我不禁中断咒语，停止不动。

高里、路克和米丽娜似乎也和我一样，一脸呆滞地伫立。

刚才那个法术大概是可以攻击多个目标的兽王牙操弹，唉……该说是一目了然的实力差距吗？

「为什么发呆？城里应该还有恶魔，快过来。」

「啊……」

「是、是啊……」

「我们……要过去吗？」

「好啊……」

我们四个被米鲁盖兹亚这么一说，茫然地点点头，再度赶往城镇之中。

「看来好像结束了，叔叔。」

这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时，城镇中大肆作乱的恶魔已经全都被我们——应该说，被米鲁盖兹亚一个人扫荡一空。

我回头一看，梅茵菲丝已从白色巨人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森林里的恶魔呢？」

「当然一只都不剩地全部打倒。」

她回答米鲁盖兹亚的问题后，转过身对我们说：

「各位应该都大显身手了吧？」

可恶。

老实说，米鲁盖兹亚不论是咒语发动速度和威力，都非人类能够匹敌。而这一点梅茵菲丝当然心知肚明。

她八成猜到我们没什么表现的机会，才故意这么说。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示弱！

我笑容满面地说：

「哎呀，说不上是什么表现，这城市里的恶魔几乎都是靠米鲁盖兹亚先生的实力解决，城镇外则有赖你的铠甲。

「你的铠甲还真是了不起。」

梅茵菲丝听到我的话，冒着青筋说道：

「我会错意了吗？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厉害的不是你，只是铠甲而已』的意思。」

「你会错意了。都是你太在意自己老是依赖铠甲，不靠实力决胜负，才会有这种歪曲的思考模式。」

「呼呼呼，你真会逞强啊……」

「哎呀，比起某个性格恶劣的精灵可差远啰，呼呼呼。」

我和梅茵菲丝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闪烁杀气，两个人再度互相瞪视对方。自从我们碰面以来，类似的场面已经不知道发生第几次，连计算次数都变成一件蠢事。

「这铠甲到底是什么啊？」

高里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紧绷的气氛，傻傻地从旁问道。梅茵菲丝抬头挺胸地对他说：

「这是我们精灵和龙共同开发的武器。

「米鲁盖兹亚叔叔穿的也是这样的铠甲。

「他那一件，是能够增幅对精神世界干涉能力的咒灵铠。

「一般的纯魔族应该无法和穿上铠甲的叔叔抗衡。

「而我这一件，则是某种程度上可以自由控制对精神世界的干涉力，又能透过我的意识变形的半生物体铠甲，叫作魔律装甲榭那法。」

「哼，果然只是盔甲厉害……唔？！」

我正想顺着梅菲的话继续吐槽，却不禁整个人一僵。

控制对精神世界的干涉力……半生物体铠甲……榭那法？

踢哒踢哒踢哒！

我不禁往后退，指着梅茵菲丝说：

「榭那法？

「难道是魔兽沙那法？」

借由记录异世界魔法知识的异界默示录抄本，重现具有生命力的铠甲，封魔装甲沙那法——

也就是超过一百年前把魔法都市赛拉格逼上灭亡之路，还在不久之前与我和高里等人展开死斗的对手——

它可以完全隔绝来自精神世界的干涉，释放类似黄金龙闪光龙息的光芒。

不过，我们所知道的沙那法，虽然最初是铠甲的模样，但会随着时间而吞噬着装者，成长为狂野的巨大魔兽。

这么说，难道这家伙也……

「人类的社会似乎是如此称呼。

「毕竟『榭那法』在混沌语言中就是『律魔』的意思。」

「什么『毕竟』！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从降魔战争至今，我们可不是在悠哉度日。」

说话的是米鲁盖兹亚。

「那场战争让我们知道，我们在认真投入战力的魔族面前是何等无力。

「身为战斗中的主力龙群，却让连魔王五大心腹都算不上的兽神官，不费吹灰之力地取胜。

「战争结束之后，我们龙族和精灵为了防备总有一天再度进攻的魔族，而着手开发各式各样的武器。

「莉娜·因巴斯，我曾经带你到异界默示录的面前。

「你觉得我为什么知道那条路？」

「——啊！」

原来如此。

我终于了解了。

米鲁盖兹亚知道通往异界默示录的道路——这意味他自己曾经多次造访该处。

为了利用来自异界的知识，制造抵抗魔族的武器。

既然知识的来源同样是异界默示录，那么在寻求抵御魔族的方法时，得到的答案中包含了「沙那法」，的确是相当合理的事。

「那为什么杰洛士和我们前去拜访的时候，你却没有反抗？」

「因为武器在精灵族的村子里制造。

「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和他正面冲突，可是自杀的行为。」

「原来如此，这也有道理。

「啊，可是……」

我再度望向梅茵菲丝说道：

「这东西该不会……

「吃掉装备它的人，然后失控吧？」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梅茵菲丝却皱着眉头回答：

「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不可能的事。

「唉，不过人类的魔力微弱，的确有可能无法完全控制榭那法。

「你所谓让人失控的玩意，该不会是人类没有完全了解异界默示录的知识，用一知半解的技术制作出来的不良品吧？」

「这么说……

「我们可以放心啰？你不会从后面攻击我们？

「你那恶劣的性格，应该不是受这玩意影响吧？」

「最后一个问题听起来不太顺耳，总之用不着担心。

「不过它的能力已经针对精灵装备者进行调整，所以没有办法借给人类使用。

「再说，榭那法说不定会被你那恶劣的性格传染……」

「呵呵，你骂人的方法真是没有创意。」

「不不不，这才不是骂人，只不过是礼尚往来，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你们又杠上了啊。」

路克用讶异的语气嘀咕着。

对了，刚才提到的那些关于异界默示录的话题，路克和米丽娜应该听不懂，但也没有提出质问，看来他们已经完全放弃理解，还是说，他们认为世界上有些事不要知道比较好？

就在梅茵菲丝再度开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是你们！」

一个似乎听过的声音，从一段距离外传来。

「呃？」

我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到有个男人隔着一小段道路望着我们。

那是我认识的面孔。

「你是——」

「太好了，我正在找你们。」

「守门的士兵A！」

我这话才刚说出口。

这个之前在该利亚市相遇，名字已经被我遗忘的守门士兵A，当场栽倒在地。

第十三卷 降魔征途的路标 第一章 动机不明的魔族行动

第十三卷降魔征途的路标第一章动机不明的魔族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