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ct.2 「呱呱堕地一跃而出锵锵锵锵——!」

Act.2「呱呱堕地一跃而出锵锵锵锵——!」「我回来了～……呼。」拓真把两个购物袋放在一片黑漆漆的玄关上。家里头感觉不像有人在。他其实也没特别期待会听到「欢迎回来」这句话，但忍不住就是说会出口打招呼。拓真一边打开电灯的开关，一边前往厨房。从超市的袋子翻出食材，开始搬动到空荡荡的冰箱中。很难得的是，不但没有买到重复的东西，也没有漏买什么。这都多亏美奈早上所笔记的小抄。之所以蔬菜会格外地多，大概是美奈在暗示他要多多摄取营养均衡的三餐吧?关上冰箱，拓真从地上站了起来。「那个混帐东西，看来又打算翘掉负责做饭的工作了吧?」拓真抬头看天花板。应该窝在二楼的那个家人从早上就一直足不出户。年长了八岁以上的堂哥虽然是个足不出户的宅男，但并不是尼特族（）。所谓的尼特族指的是不从事工作赚钱的人，至于不出门的宅男是指有工作，但却窝在家里不肯出门的人的样子。大哥总是一整天窝在房间里，利用计算机工作。因此他不算是个尼特族，而是不爱出门的宅男。红不起来的轻小说作家——这就是大哥的职称。每当「截稿日」一接近，便会为起床吃饭睡觉以外的所有日常生活带来影响，最后成了生活不适应者。如果状况再更恶化下去，甚至还会不吃不睡并且目露危险的凶光，然后像个录音机一样不断无意义地重复低声念着「莲华小姐她……莲华小姐她……」这几个字。「莲华小姐」好像是一个比恶鬼还要恐怖的编辑的名字。虽然拓真从来没有跟她正式打过照面，不过却私自把她想象成可能是一名精明干练的美女。其实还真想跟她见个一次面，针对大哥究竟是个废到什么样程度的人这个话题，来场彻夜挑灯的热烈讨论。「都快搞不懂谁才是监护人了。」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想「晚餐的菜单就决定是炒菜好了」这种事，拓真便喃喃地叹了一声。大哥明明是以「监护人」的身分被送来这个家的，现在却有一种是自己在监护他的感觉。说来这并不是一段什么双亲已不在人世之类的那种令人心情沉重的故事——别说是往生了，那两个不知该说是精神太过旺盛、还是说年过三十五老当益壮，都活了一把年纪照样很不害臊、你侬我侬的家伙们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那是发生在上高中之前、大约半年前左右的事。父亲的工作母亲也跟着一起同行，于是两人便抱着渡蜜月的心情前往了南美洲的内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但从没试着打电话回来过，也不曾寄过半张明信片。「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拓真以噘尖的嘴巴如此说道。他认真地发誓如果将来哪天自己有了小孩，绝对不会当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即使灯火通明，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它人在的客厅总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只要使用瓦斯炉多少会变得温暖些吧——打算着手准备晚餐的拓真忽然注意到被放在和室桌上一整天的包裹。也就是早上赶着出门时送来的那个包裹。「啊——」忘记先跟美奈交代，有一个同时也是寄给她的奇怪包裹送到这个家里来了——「会是老爸寄来的吗?」拓真一边怀着这或许是父母从旅行地点寄来礼物的淡淡期待，一边为纸箱开封。因为实在没那个耐性小心翼翼地开箱，于是便大胆地一口气撕开胶带。「——啊?」就在将纸箱完全打开的同时，拓真愣愣地半开着嘴巴。一个圆形物体的表面从作为包装材料的木屑的缝隙间露了出来。箱子里塞了一颗有着异常大小的球体。『内容物，蛋一颗』——拓真回想起包裹上确实是这么写的。「这是蛋?」拓真拨开木屑，开始挖出物体。令人惊讶的是，需要用到全副腰力支撑的重量居然只是来自区区一颗蛋。「超大的——」听说世界最大的蛋是鸵鸟蛋。不过就算是鸵鸟蛋也只有手球一般的大小，至少是可以放进锅子里的体积。以前还曾经在电视节目里看过用铁板把鸵鸟蛋煎成荷包蛋啦、还是用家庭用的大锅煮成水煮蛋啦之类的的表演。可是这颗蛋的大小……不论是深度。宽度。高度。每一项数据都不小于三十公分。就凭一般家庭用的料理用具，应该是没办法处理如此一颗庞然巨蛋的吧。除非搬出拉面店所使用的那种有汽油桶般大的高汤熬煮锅——「干脆把它沉到浴缸里好了。」只要像个傻瓜一样烧柴加热，等到热水滚开了，大概就能煮成水煮蛋了吧?就在拓真把巨大的蛋放在和室桌上，一边仔细打量一边思考该怎么料理的时候——有个东西轻飘飘地掉到了地上。分别是写着『退货仅限十天之内』的纸片、另外还有一本折起来的小册子。拓真直接将纸片丢到垃圾筒里去，然后拿起小册子打量。「互动式（iive）……说明书?」拓真歪起了脑袋瓜。总之先继续翻阅封面如此标示的小册子下去。第一句写道：『首先敬告客户』，紧接着写的是『本物品并非食物』。「不是吃的，不然又会是什么东西!」他一边一个人空虚地对说明书的内容吐槽，同时一边继续往下看去。『使用方法：不可以放在铁板上。不可以拿家庭用的大锅子烹煮。不可以沉到浴缸里二（译注：「沉到浴缸里」原本是日本黑道所使用的黑话，意指把女孩子推入火坑卖淫。）「这……这是什么啊……?」拓真忍不住嘀咕了起来，并重新检视说明书的封面。上面用英文写着『Iamiivemanual』。可是先前看的时候，记得好像是用汉字配合发音批注的形式写着『互动式说明书』的才对——念头一转，重新翻回第一页查看。「呜喔!」上头文章的内容变得跟刚刚不一样了。拓真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为了寻找先前看过的页面，他一页接着一页翻下去，这时——「这是互动式说明书，』『能回答您的疑问。』『所以，』「请详细地，』『阅读清楚唷。』看到这拓真停止翻书的动作。脑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有种四周的环境好像在打转个不停的感觉。心脏「怦怦怦」地激烈跳动着，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好像离自己远去一样。拓真先深深地做了一回深呼吸，贪婪地索取氧气。等到墙壁时钟的走动声——滴答滴答的规律确实传进自己的耳朵之后，再重新垂下眼帘看说明书。翻回第一页一看。上头的内容已经变成了目录。『一-蛋的正确孵热方式』『二-饲育的方法』『三-如果来到了叛逆期』『四-如果开始有繁殖的欲望』『五-离别之日』拓真已经不觉得有啥好惊讶了——不对，其实还是很讶异。尽管脑子里充满了惊讶，可是已经不会去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也不会再紧张兮兮地翻页求证。他渐渐了解到一件事——这颗蛋并不是拿来吃的——而是使其孵化后，会长成某种生物的——那种蛋。『没有错，一开始我就这么写了。意思不都一样吗。您的脑袋还真笨呢，您的智商就跟只会照本宣科的鹦鹉不相上下吗?』一段讥讽的文句映入了眼帘。拓真反射性地将书砸在地上。老子干脆把你踩烂算了——这样的冲动不知燃起了有多少次，最后改变心意重新捡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和说明书对话一样，拓真怀着如此的错觉又试着打开书页。『就跟你说我是互动式说明书啦。』拓真默默地翻开下一页。『那么我这就来为您说明孵热方式。』『若家里的微波炉是五○○瓦，则需十五分钟。若是六○○瓦——』「还说不是吃的!」拓真大叫。『并没有要吃。』「啊你不是说要放到微波炉加热!」『为了达成符合父母所要求的快速孵化，高能量源是不可或缺的。根据统计，等不了十五分钟以上的父母通常——』「谁的要求啊，谁又是父母了啊，我是不知道那颗蛋到底是蜥蜴恐龙还是辐射怪兽啦，反正不要随便把人推去当那种奇怪生物的父母!」『本产品的安全性有充分受到检证，其信赖性甚至获得NASA（美国太空总署）的承认——』「你愈说愈让人没办法信任了啦!」「拓真——你在跟谁说话啊?」拓真被身后的声音吓得浑身僵硬。那不是和说明书之间的互动性对话，而是真人的声音——拓真无法以陷入混乱的脑袋第一时间认出那是修二哥的声音。大哥左右顾盼地环视只有拓真一个人在的客厅。「那个……呃……」该怎么解释才好呢。不，就算说了八成也不会相信。最后一定是落得被怀疑脑袋是不是有问题。说明书早就立刻塞到口袋里去了。就连拓真本人也开始对数秒前亲眼看到的事实渐渐失去自信。是自己搞错了吗?或是眼睛的错觉?还是脑袋真的变不正常了呢?「啊——嗯，我知道了。是那个对吧?小精灵啦。他们常常会出现呢。拓真——听我说喔，刚才有一群小精灵在我的桌子上列队行进哩，还喀哒喀哒作响地好心帮我敲键盘呢。所以我现在跑下楼来，以免打扰小精灵他们工作。啊啊对了，有什么点心吗?得拿出一点报酬给小精灵们才行哪。因为他们好心在帮我工作嘛。」拓真默默地指着餐柜。「你知道吗?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小精灵拜访的创作家其实是个鞋匠喔，拿点心当作谢礼好像就是自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传统唷。」大哥一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咬断仙贝一边和拓真说话。就在大哥像这样滔滔不绝地发表言论之时，他的精神愈来愈清醒。相对地，拓真则是愈来愈恍神。塞在口袋里、会对话的纸片。以及放在桌上的超现实庞大巨蛋。相较之下，大哥所看见有小精灵在跑来跑去的书桌还比较贴近现实多了。「呜哇，好大的一颗蛋喔～今早送来的包裹就是这个吗——晚餐吃蛋包饭?不知道这颗蛋可以煮几人份的蛋包饭耶?」「不是啦……那个……」吃下去就糟了吧。假如跟说明书的对话是现实没错的话——拓真按照原先的预定，开始料理作菜。一投入做饭的工作之后，终于有种现实重回身旁的感觉。*「我吃饱了——」一吃完晚餐——大哥便摇摇晃晃地走回二楼。等到脚步声消失并且听见房门打开关上的声响了，拓真这才从口袋掏出说明书。再三迟疑之后，下定决心打开书页。『大事不妙啦!』「呜哇!」劈头就用抢眼的粗大字体写得好像一副有大事发生的模样，令拓真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他紧张地继续往下翻页。『蛋快挂掉了!』「咦?」『现在赶快想想办法!』潦草的字体显露出万分紧迫的感觉。难道一直让蛋曝露在外面有不好的影响吗?在吃饭的那段期问，蛋始终晾在外头受寒。「你、你叫我想想办法——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啊?」『现在不是思考那种问题的时候，不要用想的，用身体行动!』『你这是在试图抹杀一条生命。』『我相信你这个人是有人性的。』——威胁的字句接连不断地冒出来。「所以我问你该怎么做才好嘛，你不是说明书吗，快跟我说明怎么处理!」『就是爱。』「啥……?」一翻页下去，「爱」「爱」「爱」……总共有三十个左右大小字体各不相同的「爱」字杂乱无章地排满了跨页一整面。「爱是什么意思?」『爱就是毫不犹豫!』「鬼才听得懂啦!」『现在蛋急需要你的爱。』『最适当的温度正是人类肌肤的体温。』『讲白话一点，就是抱着蛋睡觉去。』「……这，喂。」拓真总算恢复了理智。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似乎有个地方感觉怪怪的。「……蛋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危险吗?」『是真的。』「真的是真的吗?」『那、那当然了。』「你刚刚口吃了吧?」『记载的内容部分为事实。』一翻到下一页，说明书突然恢复为礼貌的语气。「你看你刚承认只有部分了喔!」『若把时间冻结冷藏包裹的送达时间视作时间解冻起算点来计算，现在已经经过十二个小时了。虽然现时点蛋的孵化率有百分之九十七，可是在六个小时之后——亦即经过十八个小时，孵化率就降到了百分之七十。然后若经过二十四小时，生存率则只有百分之三十。详细的统计表您要浏览吗?』「不、不用了。」这是什么蛋?到底会有什么东西生出来?这些问题至今没有答案，只知道现在没有让自己继续犹豫不决的时间。如果放置到明天早上不管，那就表示几乎确定难逃一死。「总之，我先照你说的抱着它睡觉——可是明天我就会搬走了喔，搬去像是动物园、卫生所之类的那种地方。」『您可知交给卫生所的动物都作何下场?』「少啰唆，给我闭嘴。」拓真已经不把这颗蛋当成寄给自己的东西了。这一定是基于某种误会而被送来的东西没错。*惊觉自己昏沉沉地打起瞌睡，拓真霍然醒来。拓真在棉被里蜷缩成一团，把巨大的蛋抱在肚子上。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着，不过一钻进棉被里过了几个小时之后，还是忍不住就打起盹来。拓真对自己的睡相之差非常有自信。因此要是真的睡着的话，担心很有可能会一脚把蛋给踢出棉被之外。刚抱住蛋的时候，还因为体温都被一整个冷透的蛋给夺走的缘故，冷得牙齿频频打颤，可是现在蛋已经变得比拓真的体温还要热了。感觉就像抱着电暖包一样，身体暖呼呼的，如此一来更是诱使人想进入梦乡。「奇怪?」猛然感到不对劲，拓真把耳朵贴在蛋的表面上。听不见那个声响。「喂喂喂。拜托一下，不会吧。」拓真感到担心，牢牢地把耳朵贴上——此时响起了某种东西裂开的声音。「咦?啊?」蛋壳上浮现了一道裂痕。在关了电灯的房间中，裂痕形成一道发光的线，清晰可见。蛋的内侧充满了光，并且透过裂痕流泄而出。「咦?咦?咦?咦——等一下!」就在拓真静观的期间，裂痕呈放射状扩散数目愈来愈多，并发出喀吱喀吱的声响。「等——等一下等一下、就说等一下嘛!」拓真拚命用手压住不断扩散的裂缝。可是裂缝很快就扩张到即使用上双手也无法彻底盖住的程度。碎片零零落落地往蛋的内侧落下。担心是否弄坏了蛋的疑虑如今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涌现的，则是对于蛋慢慢孵化而成的现象所感到的恐惧。究竟会孵出什么东西来呢?蛋已经开出一个大洞了。从蛋的内侧——有一只胳臂长长地伸了出来。是人类的胳臂。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的手随即增加为两只——好在没有继续冒出第三只，那两只手攀在蛋的边缘上。蛋壳「啪」的一声应声从内侧被扳开了。光线一涌而出，拓真的视野被染成了一片纯白色。耀眼到令眼睛为之睁不开的亮光一闪即逝，仅留下温和的光辉。以及一个……「呜、嗯——……」一个高举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的女孩。温暖的光辉描绘出了身体的轮廓。女孩身上一丝不挂，头发长到一个令人感到不可置信的程度，发丝顺着纤细的躯体披散落下。除了被头发遮盖住的部位外，其余皆是裸体——就如字面的文义所示，以诞生到世上的姿态赤裸裸地呈现在拓真的眼前。原本包覆在裸体上的不可思议光辉，不久之后就好似融于空气之中一样消失不见了。「嗯……」女孩摇摆不定地晃动个不停的躯体冷不防地倒下，拓真一把抱住了那个身体。透过双手感受到的少女的重量，告诉拓真这是牢不可破的现实。她的身体微微泛着汗水——散发出一股不知是体味还是什么的诱人香气。彷佛会吸附住手掌般的肌肤触感活生生地逼向胸口。将女孩的裸体搂在自己的怀里后，拓真变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因为只要稍稍分开一点，就会把女孩给全部看光光。「哇!」只有声音还发得出来。「哇，哇哇!」自己一个人怎么做也不是，张嘴发出的声音化成了尖叫。「哇——!哇——!哇——!」拓真以窗户也为之微微震动的音量不停地嚷着。「嗯……什么事啦……爹地～……」怀里的女孩用睡迷糊的声音说道。从她口中吐出的语言竟然是日语!「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妳是谁?为啥会从蛋里蹦出来?这是为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刚刚还喊了一声爹地。为什么?那是指谁?是我吗?明明脑中想问的是这些问题，可是从嘴里冒出来的却尽是一些不成意义的喊叫声。这时——从窗外传来「喀哒喀哒」的碰撞声响。声音沿着屋檐逐渐靠近。拓真猛然回过神，把棉被拉了过来。一头盖住女孩。用棉被包好女孩和窗户喀啦一声被打开，这两者几乎是发生在同一时间。「拓——!发生了什么事!」来者是穿着睡衣的美奈。两家屋檐是相连的，从屋檐爬过来只需短短几步的距离。如果大声尖叫，美奈的房间当然也会听见。「没、没事啦!」拓真抱着棉被缩成一团大声表示。「怎样——到底怎么了?」「就跟妳说没事咩!」拓真只是一味趴在棉被上回吼。打死也不能让美奈看到这东西。「可是刚刚我看你这边有某个东西发光，然后你开始叫叫叫的——」「不准进来!」拓真厉声制止打算跨过窗框走进来的美奈。要是再让美奈继续接近，就会被她发现棉被的不自然膨胀。而且现在棉被里藏了一个女孩。一个刚诞生到世上，全身赤裸的女孩——「是、是怎样——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听你莫名其妙用夸张的声音大吼大叫的，还想说你怎么了……」美奈露出满脸困惑的表情，在窗外不停踱步。「是、是梦——对，是我做梦啦!我做了个梦——没错，因为是个恶梦，所以才害我吓得叫出来而已!就只是大叫一下而已，什么事也没有!」「不要紧吧?你梦到了什么?很恐怖的梦吗?」拓真被逼得又得大声阻止快要一脚跨进来的美奈。「叫妳别进来就不要进来啦，可以吗，算我拜托妳!」「嗯……嗯。」或许是感受到拓真的拚命了——尽管美奈一脸心不甘情不愿，还是乖乖点头答应。美奈爬着屋檐返回自己的房间。穿着睡衣的肩膀看起来似乎非常地冷——拓真有点心痛。想必她脚底也是打赤脚吧。虽然明知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可是总不能让她看到藏在棉被里的东西。在回房间的途中，美奈还回头观望了两次。然后在把窗户完全关上之前——她最后又一次把脸转了过来。「真的……不要紧?」「一点都不要紧!」拓真肯定地表示。并竖起一只手的大拇指打了个手势。美奈脸上挂着闷闷不乐的表情，就这么消失在窗帘的另一头。拓真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危机总算设法度过了——可是现在安心仍嫌太早。基本上，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拓真战战兢兢地掀开棉被一看。希望这一切正如告诉美奈的借口一样只是一场梦——但，如此微薄的愿望一下子就幻灭了。女孩的睡脸出现在棉被里头。她正发出平稳的鼻息。好可爱啊——那不是重点。拓真专注地凝望着女孩的脸。就外表看来——年纪大约跟自己一样、或者小个一两岁左右。看似柔顺的发丝盘绕在床单上，嘴唇明明是干的却散发出水润光泽，并且随着呼吸微微地开合。女孩是缩着手脚睡觉的。拓真试着分别细数她小巧地凑在嘴边的手指与隐约露出棉被边缘的脚趾之后，不多不少刚好都是五根。脚尖也没有长着鱼尾鳍的外形。先前一瞬间看到的裸体，在拓真的知识范围内也并没有任何特别不寻常之处。全身上下都与一般人类女孩相同。「可是，这怎么可能。人类竟然从蛋里蹦出来……」一边低头看着发出安稳呼声天真无邪的脸，拓真一边茫然地喃喃自语。不。那个问题也就算了，就算承认蛋蜕变成女孩的状况是事实好了——她刚刚是不是有说了啥让人在意的话?「我～……出生了～……从今起就是～……宝贝女儿了～……爹地～」细细的手臂伸长了过来。拓真的脖子被声音充满睡意的女孩一把搂住。从棉被里被拖出来。微小的膨起倏地映入眼帘，拓真慌忙将身子放低。放低之后这回反倒换作自己被拉进棉被里去。「爹地好暖和喔～……嗯。是爹地……一直为我孵蛋，这个就是爹地没错……」女孩一脸满足地呢喃着，然后开始打起呼来。明明全身赤裸地紧抱着男生，却毫无警戒心地露出安心的表情。可以十足感受到何谓女孩魅力的弹性直往拓真的胸口上压了过来。和女孩单独窝在同一条棉被里，她身上的甜甜香味、以及从头到脚都很柔嫩的身体触感全都——啊～够了～麻烦死了，别再去想那些问题自寻烦恼应该也不打紧吧——慢着。所以说，爹地这个称呼是怎样——?「喂。」拓真在即将喻踰矩之际拾回理智，抽身离开甜美的诱惑。「别睡了——快起来啦。我在叫妳有没有听到——喂!」拓真开始摇醒女孩。虽然很困扰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可是拓真还是尽量以不会看到的方式去摇她的肩膀。眼睛绝对没有在盯着一摇就会晃来晃去的地方瞧喔。「嗯……让我好好睡嘛……」女孩以舌头打结的声音如此哀求。「拜托，跟我说一下。妳为什么会从蛋里——也就是说那个，呃——」曾在蛋里待过的人，会知道自己原本待在蛋里吗?「妳所谓的爹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啥要叫我——」「因为爹地……就是爹地……所以才叫爹地呀……」女孩的回答有讲等于没讲。「我……我是有孵蛋没错啦，可是我想都没想到才一个晚上就孵出来了。再说我也只有做孵蛋这个动作而已，并不表示我是妳的爹……」女孩似乎有所误会的样子。刚从蛋孵出来的雏鸟好像有把第一眼看到的对象当成自己的父母的习性，可是她怎么会因为那种理由把我当成她爸——「喂，别睡了，听我讲话。不对不是听我讲话，我希望妳解释给我听。」「代换的过程～……非常辛苦耶～……我现在很累～想睡睡～……等明天想怎么聊再怎么聊好不好嘛～……」「啊……嗯……嗯。」身体不听使唤地被迫点头答应。毕竟要把蛋黄蛋白要代换成人类，想必一定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吧。「谢谢，好体贴的爹地……人家最喜欢你了～」拓真的脖子被女孩的手臂环绕住，然后「啾」的一声脸颊感到了一阵嘴唇柔嫩的触感。女孩在拓真的怀里挂着一张安心放松的睡脸，开始发出均匀的鼻息声。全身虚脱无力没有防备——并且一丝不挂的裸体就待在自己的怀里。为了从柔软绵密的咒缚逃脱出来，拓真必须挤出浑身的气力才行。他费了一番工夫来到房间的一角之后，背靠着墙壁精疲力尽地颓坐了下来。拓真把棉被让给睡得正香甜的女孩，自己则抱着膝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