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恋之礼服与约定之信干枯的花束

克莉丝上次谢谢你，我很开心。虽然觉得还有很多应该说的话，不过一下就忘记了。下次何时可以见面呢？我无意打扰你工作，但是因为我也相当忙碌，可以的话希望你能优先考虑这件事，我想现在是很需要彼此一起努力的时期。关于礼服的事情，裁缝屋里已经有潘蜜拉了，我想你不需要特别换上其他衣服的。夏洛克·哈克尼尔夏洛克·哈克尼尔先生谢谢你，我也非常地开心。不过，如果有好好听你说想说的话就好了呢。在工作方面虽然是可以调整，但这样是不行的。只要和夏洛克先生在一起，我就感到满足了。我想最近还会因为工作去一趟伦敦，到时候会联络你。你就宛如一池冰冷而美丽的清水。克莉丝汀·巴雷斯夏洛克在伦敦的书房里，靠在窗边读着信。克莉丝写道，只要在一起就感到满足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其实自己应该不是会令人感到安心的个性才对。克莉丝的话语对我来说，还有很多未知的部分。……这难道不是阶级不同的问题吗？坦白讲，夏洛克并不明白自己与克莉丝相处的那数个小时内，表现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两人四处散散步，或是开车在陌生的路径上时，尽管肚子饿了也不愿回到人多的地方，就在那附近买些简单的食物，一起在公园里吃完。晚上去到『普里阿摩斯』，尽管眼前就有饮料和甜点，两人却始终只是一直交谈着。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问的问题没办法问，想做的事情也都没能做。……但是，夏洛克也觉得那样就足够了。克莉丝看来一副恬适又幸福的模样，也的确相当习于倾听，让夏洛克不禁一直聊下去。只要克莉丝一在身边，便会让他感觉到日常的许许多多问题，都只是枝微末节的小事，然而在愉快的反面，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并不行。如果能在每一天结束之际见到克莉丝就好了。（……我在想什么啊。）夏洛克一边折好信纸，一边注视着窗户倒映的自己。那熟悉的榛木色眼瞳，还有乌黑发色——一如往常。冷静下来，要处理的工作还很多。夏洛克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不，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始终没办法踏出那一步。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不是都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了吗？自己能够将那个如宝石般的女孩交给其他男性吗？甚至不用说出口，两人明明都知道彼此互相有着好感（不对——这难道就是那个吗？该不会就是名为爱的情感吧？这种并非只有焦虑，还渴望着对方、想更了解对方，或是希望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情！）。「夏洛克先生，嗯……有您的访客。」房门被敲了敲。「进来，安东尼。」夏洛克说完，就见安东尼不知为何垂着眼走进房间。「敲了房门之后，就算没听到我的回应还是可以直接进来，安东尼。我不希望被打扰的时候会告诉你的。」夏洛克走到书桌前，同时这么说着。他将信件收入抽屉，然后锁上。「好，我知道了。」「今天应该没有安排会客才对，是谁？」「那是因为——」「——如果是我的话，你就很想叫安东尼打发我回去吧，夏洛克。」循着声音望去，不知何时上门的爱德一副随便的模样走近门口，看着夏洛克。一头柔顺及肩的卷发依旧宛如少女一般。「……你说的客人就是这家伙？」「是、是的。呃——我明白得先约定好时间才来，但是……」「解释就不用了。有什么事情？爱德华多。安东尼一不在，你就寂寞得不得了了？」夏洛克一面拉开书桌前的椅子一面说，爱德顿时生气地踏进房间里来。「一开始是你说要我告诉你的耶，夏洛克。就是关于七年前，将暗之礼服交给我们的人那件事。毕竟那时候我也在现场，与雪伦一起。」夏洛克依然坐着，仰头望着爱德华多。他是特别来告诉我这件事的啊？「既然是这样，我就先谢谢你了，爱德华多。坐下吧。」安东尼将门关上。看着夏洛克认真的样子，爱德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告诉你是没有关系，但我有个条件。」夏洛克努力地保持自己脸上的表情，他看着爱德问：「——什么条件？」「告诉我克莉丝的事。你……上次不是带克莉丝出去吗？一副就像恋人的样子……」「这跟你没有关系。你的条件是什么？」「你和克莉丝——已经是一对恋人了，可以这么说吗？」「事实就如同你所看到的。」尽管他一直觉得爱德对克莉丝抱有超乎必要的恋慕、依赖，但甚至到了出现占有欲的地步吗？可是，对一个孩子燃起竞争意识也不能怎么样。这样想来的话，夏洛克开始觉得爱德记得七年前情况的这件事还真怪。人在后头的安东尼表情紧张地望着爱德。毕竟在夏洛克面前，他就算想要维护、帮助爱德也是没办法吧。「——如果有事情想问我的话，我希望你不要用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对我。」爱德一屁股往夏洛克桌前的长椅用力坐下。双手恣意垂挂在椅背上，接着翘起了二郎腿。夏洛克感到烦躁，这名少年喜欢讲话耍弄别人是吗？想要在口头上扳倒我，让他自己心情好一点是吗？这的确也是一种社交手腕，不过我并没有那么多闲功夫。「那也是条件？」「是喔。」「我明白了，那我从今以后不会再以面对小孩子的态度对待你——」夏洛克从书桌前站起身。爱德扭头看着夏洛克的脸上，闪耀着胜利的光芒。夏洛克直直朝长椅走近，从椅背后方一把揪起爱德的耳朵。「——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爱德华多！」爱德发出了哀叫声。夏洛克不管安东尼慌张地奔上前来，只是清楚明白地告诉爱德：「如果不想被人当做小孩子对待的话，你就要有大人的样子！坐姿不要随随便便地！与他人见面的时候，不应该因为认识仆人，就大刺刺地踏进房门，要先提出会面的请求！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没有尽到义务就要使用权利的话，那你如果不是小孩，就是窃贼！」「好痛！耳朵要断了啦！安东尼！」「爱爱爱爱德少爷……！」夏洛克转头瞪了安东尼一眼，安东尼就这样伸长着手，却依旧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再靠近两人一步。看见爱德都快要哭出来了，夏洛克才终于松开手。「我知道了啦，你根本不想听我说吧！我好不容易才想讲的耶！」爱德一边捂着耳朵，一边以哭泣似的声音说着。「我是在告诉你，你那种态度太孩子气了！」夏洛克怒气冲冲地念着，然后绕到了长椅前方。他站在爱德的正前方，眼神直视爱德，然后弯身鞠躬。「爱德华多·麦道斯先生，这一次真的相当感谢你的好意，请告诉我相关的消息。」夏洛克缓缓地以低沉的声音说着。抬起头，就见爱德也已经放下粗鲁翘起的脚，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则乖乖地置于膝盖。「爱德华多先生，请问你是否记得将礼服交给你们的修伯特·克莱因爵士？」「——拿礼服来的不是男人喔。」爱德已经不再有任何反抗模样，他一面吸着鼻子一面开口说着。夏洛克听了，单边眼睛顿时犀利地眯了起来。琳达在持有暗之礼服的修身旁吗？缝制那件暗之礼服的人，果然是琳达？那琳达是柯伯特女士吗？「所以是女的？」「对——她有提到自己是女演员，大家都很讨好她。」「女演员？名字呢？」「我不可能连女演员的名字都知道的。」夏洛克一这么问，爱德才终于像是恢复了点精神，撇头转向一旁。「西蕊尔·马克布尼呀……在我所知道的人里头，好像没有一个叫这名字的女演员呢，克莉丝。」克莉丝在收银台处，与潘蜜拉一起喝着茶。旁边放着装有布料样本的篮子，以及几本杂志和报纸。「可是，西蕊尔小姐有告诉我，她虽然不是很有名，但的确已经是一名成功的女演员了。大概在三到五年前开始活跃于戏剧……尽管那时候还是新人，但这次将要演主角，她是这么说的。」「卡珊德拉是吧，像那种题材的舞台剧似乎都没有造成话题呢，不管是三年前或是现在。」「那——『马克白』呢？」「记得四、五年前，那出剧好像有在维纳斯剧院演过的样子，可是诠释马克白夫人的是另外一个女演员，至于配角的名字我就没那么清楚了。」克莉丝不知做什么好，随意望向放在收银台前的布料。这次所准备的是颜色浓烈的对比色，克莉丝选用了深暗的粉红色和绿色，材质方面则是使用质地较厚的绢丝织物，另外还有一块做手提袋用的绢织布。西蕊尔希望得到的角色——尽管很想知道妈妈以前缝制的礼服，是什么样的衣服，但因为就连饰演什么角色都不晓得，那也无可奈何。「不过，以前的事情我不清楚呢。虽然我比你多知道一些流行和时事，但如果不是有名的戏剧就也不会注意。西蕊尔小姐会不会是不喜欢在这种小报上露脸啊？就像是玛格丽特小姐，也有过那种时期一样。」「嗯……我想玛格丽特小姐是那样没错吧。」克莉丝也不知其然地含糊说着。说到女演员，就会不禁拿来与曾经接受过一次委托的玛格丽特·贝尔相比较，看来潘蜜拉也是如此。玛格丽特是一名性情较为暴躁的女性，可是却打从心底胆怯，不管是对自己的演技、角色，或是受欢迎的程度，她都感到担忧疑虑。克莉丝认为，西蕊尔与玛格丽特不一样。西蕊尔有着温柔的声音、沉稳的态度，以及——不甘心。西蕊尔并没有提到对于角色的喜爱或是热情，只是一直说着，因为过去有穿上琳达的戏服而获得角色的女演员，自己也要像她一样，这次将要穿克莉丝的礼服得到角色。不知为何，克莉丝总觉得西蕊尔并不会拒绝报纸的采访。西蕊尔比当红女演员玛格丽特还要有自信，这种事情实在是奇怪。潘蜜拉摇摇头，阖起杂志书页。「一直忍不住拿她与玛格丽特小姐比较，这样不太好对吧，克莉丝。在很多方面来说，那个人是一个满奇怪的人，而且身为当红女星又结了婚，其实想必早就忘了我们。」「是啊。」听了潘蜜拉的话，克莉丝于是反省起自己。将两名女演员拿来做比较，对她们两人来说都是失礼的一件事。「我们要不要联络看看卡俐娜小姐呢？毕竟卡俐娜小姐曾送我们贵宾席的票，而且我想她一定还记得我们。」「不用了，那也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因为我现在只专注在西蕊尔小姐身上，并缝制礼服。说不定，还必须再去一趟伦敦。」「伦敦呀……说得也是，或许今后要慢慢习惯比较好吧。」潘蜜拉带着叹息说道。克莉丝抬起头，错愕地眨动着眼睛。她明白潘蜜拉的意思，血液亦冲上了脸颊。潘蜜拉是在想克莉丝与夏洛克见面的事，不过其实克莉丝只是想到西蕊尔的事情而已。「不是这样的，潘蜜拉。工作和他……他的事情是两回事，我并没有那样想过。」「哎呀，是这样啊？」「——嗯。」克莉丝点点头。她当然希望见到夏洛克。她也曾偶尔在忽然间，脑海里浮现他的话语和身影，因而兀自感到狼狈。只不过在最近，夏洛克占满脑海已不是令她困扰的事了，而是好像夏洛克在克莉丝的内心深处找到了一个位置，然后就长据于该处一样；有时候笑着，有时候变得冷淡，甚至偶尔会生气。我喜欢他——和他也喜欢我这件事，光这样的一件事情，就足以令人满足得浑身近乎麻痹。克莉丝心想，这就是我的恋情吧。我只渴望着那仅有的一样，最重要的事物。「如果你那么想的话，那就好啦。」潘蜜拉安心似地说着，开始收拾散乱的杂志。这时，『蔷薇色』的门打了开来。「欢迎光临——」两人一道扬声招呼，在看见上门的女性后露出了笑容。进来的客人，就是方才正好聊到的西蕊尔。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丽浮山庄。从车站一路提着沉重的行李步行，西蕊尔的口中一边还抱怨着『蔷薇色』离车站很远的事——我明明是女演员，为什么还得走在这种地方。这当然是因为基尔雷拜托她的。当她提到克莉丝想要看琳达的礼服后，基尔雷便表示，就让克莉丝汀小姐看看琳达的礼服。克莉丝看见琳达的礼服而有所触发后，便能替西蕊尔做出更为出色的礼服吧，虽然克莉丝或许会感到痛苦。为什么？西蕊尔受好奇心所驱使如此询问。为什么克莉丝看见琳达的礼服会痛苦？这由你自己亲眼看看就会晓得了，基尔雷如此表示。基尔雷有时会说出奇怪的话语。就像他找克莉丝来的事情，西蕊尔觉得明明约在伊夫舍姆的梅森酒店就很适合——那边不仅离维纳斯剧场近，也比较知道怎么接待女演员——最后却还是去到埃莉诺旅馆。多亏于此，克莉丝还假藉工作之名到伦敦游玩了不是吗？克莉丝今天也没有进行缝纫工作，而是待在收银台处。明明之前听闻她是很投入工作的，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呢，西蕊尔在内心对克莉丝感到轻蔑。「午安，克莉丝汀小姐。我是西蕊尔，工作方面还好吗？」「欢迎，西蕊尔小姐。」克莉丝从凳子上下来，并如此招呼着。「我去端茶过来。您喜欢甜点吗？西蕊尔小姐。」「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从收银台内侧走向房间深处门扇的人，是潘蜜拉——在旅馆见到的那名女孩。她在清爽的白色麻质洋装外，还围了件可可色的围裙。以一名店员来说，她实在是太过漂亮了，西蕊尔心想。她一定有恋人吧？不过，可以恃美貌而娇就只有现在这时候喔，因为美女这种东西很快就会令人生腻的。「我今天来，是因为有个东西想让克莉丝汀小姐看看，就是上次说的那件礼服。」衣服谈了场恋爱，然后，每个夜晚各要死过一回。在幽暗之中，被周围的所有人背叛呢。这与一般的『蔷薇色』很不一样吧？看过这件礼服的人们都说，如果『蔷薇色』的礼服是恋之礼服，那这件就是暗之礼服喔。」西蕊尔从箱中取出礼服。如黑夜般幽合的黑色礼服，胸前有一朵黑色蔷薇装饰。「请问——这件礼服是取名为——」克莉丝杵在原地，注视着西蕊尔询问。西蕊尔笑了。基尔雷有说要让克莉丝知道礼服的名字，不过既然克莉丝在这里便主动提起，倒是让西蕊尔省去了麻烦。「礼服的名字是叫——『夜想』喔。」「——这样啊……」就如同基尔雷所说的，克莉丝露出慌张不安的神色，这让西蕊尔感到满足。「要不要紧？你脸色很差呢，克莉丝汀小姐。我们还是把礼服收起来吧？」西蕊尔状似担心地问着，不过当然，她只是说说而已。就算克莉丝点头，她也不打算收起来。西蕊尔不等克莉丝作出回答，便将礼服往自己身上比着。「好漂亮，这还能穿对吧。可是，我才不想穿旧礼服呢。」「琳达·巴雷斯……是为了谁缝制这件衣服？」西蕊尔的身体诧异地震了一下。为什么克莉丝会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接着，西蕊尔偷瞄了瞄收银台那端，似乎用摆放红茶的层架改造的，老旧的层架上塞满了杂志，难不成克莉丝和潘蜜拉还对演戏的事情调查了一番吗？「——这当然是我的啊。我不是也说了吗？这件衣服最适合我了，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穿这件衣服的另有他人不是吗？」「你在说什么啊？」「就是穿上这件戏服演出卡珊德拉的女演员，这件……原本不是属于她的吗？——那个人是谁呢？」西蕊尔愠怒地绷着脸。看来克莉丝是怎么样都不认为，这件戏服是西蕊尔的东西就对了。当然，西蕊尔是穿过这件衣服的，尺寸完全相符。那个女演员还曾笑说，你穿起来刚刚好呢。那个女演员——艾拉·柯伯特，华纳得到琳达所做的礼服，出演了马克白夫人和卡珊德拉。而我被允许的，就只有当艾拉不在的时候，可以偷偷试穿这件戏服一会儿。明明我也是如此渴望对方能为自己缝制一件，那么一来就会成功演出角色。可以证明此事的，就是——西蕊尔回忆起基尔雷说的话。只要你也去向克莉丝开口，请她帮你缝制礼服就好了。「不对，这是我的，因为我和艾拉就连尺寸都一模一样。艾拉已经有年纪了——虽然她看来年轻，但其实那个时候已经超过四十岁了呀！所以，才会由我替她上台，或是换上她的衣服。可是，她却故意刁难我还到处耍手段，让我无法得到任何一个角色啊！」「那位名叫——艾拉的人，就是穿上这件戏服的人吗？」「不对！我不是说了这是我的吗？就算那个时候并不是，但从今以后都是属于我的了啊！像这种东西不管是谁的都无所谓吧！」西蕊尔的口气最后终于变得粗暴。原本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居然给我得寸进尺？克莉丝这才惊觉失礼，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潘蜜拉从厨房推着餐车出来，看见西蕊尔面前的礼服，没来由地皱起了眉头。「抱歉，西蕊尔小姐——您请坐。」「——好的，克莉丝汀小姐，不好意思。」西蕊尔勉强地道了歉。克莉丝一副晦暗的脸色，潘蜜拉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西蕊尔一面将戏服塞进箱中，一面让内心冷静下来。都已经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我的事情。我本就应该演得来遭背叛而死的占卜师角色才对。所以经过了三年的时间，我将会因为那个角色而受到瞩目。克莉丝和潘蜜拉正看着自己。明明一直觉得她们只是年轻小女孩，却都说着试探的话语。好不容易来到『蔷薇色』了，克莉丝却只有那么一次露出痛苦的模样。丈量尺寸时，她焦虑地频频望着时钟的模样，还比较难受的样子呢。如果不能像那时候一样感受到痛快的话，她也不想陪克莉丝玩这种游戏。只不过——要是拒绝缝制礼服那可不行。让克莉丝替她缝制礼服，是基尔雷所提出的条件，而且事实上，柯伯特也的确因为穿了琳达的礼服，使得演出大为成功。西蕊尔在自己脸上堆起笑容后，望向克莉丝。「抱歉，让你看到我奇怪的一面。偶尔就是不小心会陷入角色里，女演员就是会这样。」「请问——西蕊尔小姐……」克莉丝战战兢兢地开口。「西蕊尔小姐，请您告诉我，虽然您曾说基尔雷先生是您的朋友——两位是什么样的关系？西蕊尔小姐的家人呢？」「我的——家人？」西蕊尔注视着克莉丝。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询问这种问题。「我没有——家人。」「没有吗？」「对——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不过我毕竟是女演员，就算这样也无妨。像玛格丽特·贝尔那样，可以将贵族出身这件事当作卖点，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我又不是那种身分……」「那么，基尔雷先生呢？」西蕊尔眯起了眼睛。基尔雷曾说，她会说出我的名字，并向你探询。「基尔雷是一位人非常好的朋友，他能够认同我的才能喔。」「这样啊……」西蕊尔从克莉丝身上避开视线，转而望向摆在桌上的红茶和甜点，甜点是盛在白色瓷盘里的冰卡士达奶冻。红色果酱浓稠地淋于上头，看起来十分地美味。「好棒的甜点呢，是你做的吗？」西蕊尔的视线从克莉丝转向潘蜜拉。「是的，请务必品尝看看。」潘蜜拉像是突然间被问话而吓了一跳似地，不过仍亲切地微笑回答。这个卡士达奶冻果然是这女孩做的，这间裁缝屋并没有其他店员。「谢谢。我最喜欢甜点了，还会四处到有名的店吃吃看呢。」西蕊尔露出大大的笑容，望着潘蜜拉。「……虽然说这种事……是肯尼斯比较拿手……」夏洛克拿出明星照一面说着，一面将其与桌面上的照片一同摊开来。「呵呵～～莉儿想要被感谢喔～～因为人家从来没有想过，哥哥居然会说想要看女演员的明星照呢！哥哥你看，这个人就是莉儿最欣赏的喔。」斐莉儿坐在夏洛克对面，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打开抱着的箱子，从中拿出照片。夏洛克围在桌边，身旁有爱德，对面则是斐莉儿和安东尼。夏洛克瞄了眼安东尼，安东尼便会意地站起身。「斐莉儿小姐，我们去会客室吧。珊卓拉女士应该正在烤一些好吃的点心喔。」「啊，如果是点心的话，拿到这里来就好了哟。」「这里是书房，我可不想弄脏。」拉了吧？」「那么这边请，斐莉儿小姐……」安东尼站起身呼唤着斐莉儿，然而斐莉儿无视于他的话语，整个人直挺挺地杵在夏洛克面前。「真是的，这是什么意思嘛，哥哥！人家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说清楚，莉儿一直对哥哥对待淑女的态度抱有很大的质疑！」「——点心我要吃掉了喔，我想应该已经烤好了吧。」爱德兴致索然地突然站起身。他离开长椅往门口走去，在手碰到门的瞬间瞄了眼斐莉儿。「如果想吃的话就快点过来，莉儿。这里的甜点外面可是吃不到的，毕竟不是给我们这种人吃的。」「真是的～～就连爱德都这样，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对人家说这么甜美诱惑的话啦！」斐莉儿一边发着脾气，一边来回望着桌面和门口，最后大概还是很在意爱德的关系，她快步穿过桌子之间，离开房间。安东尼松口气似地确认过门关好后，重新落坐于夏洛克的对面。「关于克莱因爵士的随从，你还记不记得？」夏洛克挑选着照片，同时询问安东尼。「啊——是的，抱歉。我想克莱因爵士应该有请马车夫驾马车……但是长相的话，我就不太清楚……」「什么样的马车夫？」「抱歉，实在是因为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安东尼一脸歉意地说道。不过也的确会这样没错，夏洛克心想。七年前的事情，印象会变得模糊也是正常的，更不要说当时的安东尼，还得要拼命守护着十岁的雪伦和八岁的爱德华多。爱德华多的记忆力好过头了。是印象相当深刻吗？（我记得喔。你说那天的事情是吧，在初夏的某一天，我们去拜访了特里维西克伯爵家，是我先注意到雪伦的裙子后面沾有血迹，我一说出来之后，雪伦显得很尴尬，然后那边的女人就全都聚集过来，造成了一场大骚动。我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不管我问再多次，都没有人要告诉我。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名叫克莱因爵士的客人，他的那位不知是女演员还是恋人的女性友人，就拿出一件说是正好有备用的孩童礼服，雪伦被那个女人牵着手，然后换好那件衣服出来，那是一件绿色的儿童礼服。我那时候觉得很无聊，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女演员还是什么的，不过她好像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看着雪伦。我一问说雪伦发生什么事了？她就装腔作势地说，是你不用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才会暗自决定，哪一天我一定要穿上那件衣服——）……所谓的女装癖这种事情，夏洛克无法理解也不打算实行。但唯独这一次，可以说是幸好爱德对于礼服感兴趣吧。「虽然我也试着问过雪伦小姐，但小姐似乎不太记得了。关于这件礼服的事情也是——在这之后，姐弟俩都一时之间变得奇怪——像在麦道斯将军喝的东西里下毒就是一个例子，雪伦小姐在精神方面并不是那么地坚强。」「被害者的意见不太能当作参考啊，因为暗之礼服会束缚女性的心灵。不用担心，我对软弱的人是采取温柔对待主义。」「那个……那么也对爱德少爷……多少再……」「爱德华多只会任性而已。」夏洛克断然拒绝安东尼的请托。安东尼放弃了这个念头，开始看起桌面泛黄资料上所写的姓名。「琳达·巴雷斯……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演员。那如果不是的话，是叫做柯伯特吗？」「不要只调查最近，再把时间往前挪一点调查看看。以七年前——到约三年前作为重点调查，我想年纪不会小于二十多岁后半，得是现在会有个十七岁女儿的年纪。」「……好的。」安东尼表情显得复杂。他明白那十七岁的女儿，就是在指克莉丝。夏洛克挑选照片的手停了下来。在明星照之中，出现了一张莫名眼熟的女性脸孔。如同洗链的女演员般露出动人的笑容，黑发高高盘起，薄唇妖艳地勾起，眼瞳颜色深浓，但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身上则穿着大低胸的礼服。这人与柯伯特长相相似。而且——不只像那名女士，另外也像某个人——「——就是那个女人喔！」这时才发现爱德已经来到身后，越过夏洛克的肩头看着照片。夏洛克回过头问：「将暗之礼服拿给雪伦小姐的女性，就是长这样？」「错不了的。就算稍微上了点年纪，化妆和发型也不一样了，但绝不会弄错的。那个时候，这个女的就陪在叫做克莱因爵士的男子身旁，一起去到特里维西克伯爵家。你呢？和你见过的裁缝师是同一个人吗？」夏洛克陷入了一阵沉默，他没有办法立刻回答。夏洛克在埃莉诺旅馆见到的，那名自称柯伯特女士的裁缝师——曾经替艾苹·莫亚迪耶缝制暗之礼服。这件事，夏洛克是从莫亚迪耶公爵夫人那里听来的。当时，他还以为是琳达·巴雷斯使用假名……结果事实上，他与柯伯特见面的房间相当昏暗，让夏洛克只留下对方讲话高低起伏剧烈，以及那张艳红嘴唇的印象而已。与照片上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吗……虽然被这么问，而夏洛克自己也这么认为，却无法断言。因为夏洛克有个习惯，他不太会去看对自己有兴趣的女人长什么样子。「难道你忘了吗？明明我就还记得七年前只看过一次的那张脸耶？我记得有听说过你头脑很好才对。」「——这跟脑袋没关系。」夏洛克听了爱德的话感到不快，他将照片翻至背面。照片背后，以简洁的字迹写着『艾拉』。还有『马克白』，这个则是如剧名般以大写字母写下的标题。这并非斐莉儿的字迹，除了斐莉儿的收藏品之外，夏洛克还拜托朋友开的律师事务所，蒐集了明星照过来。「那名叫艾拉的女演员呢？安东尼。她好像在哪里有演过马克白夫人这个角色。」「目前正在调查中。」正区分着剧本的安东尼回答。爱德望着夏洛克面前的其他照片。「有什么觉得在意的吗？爱德华多。」「没有……只是在想里面有没有克莉丝这次的客人，不过我也只看到佣人而已，因为那个人好像也拿了一张这样的照片。」夏洛克看向爱德，爱德一脸严肃。「女演员的照片吗？那你有没有看到长相？」「……只稍微瞄到一眼而已，当然没有印象，不过这里面好像没有。」「所以不是艾拉啊……」夏洛克思考着。说到这一次的客人，就是造成克莉丝没能与夏洛克幽会的那个女人，目前住在埃莉诺旅馆。「夏洛克先生，在三年前好像有一名类似像这个样子的黑发女演员。」看着剧本的安东尼插话说道。夏洛克与爱德停下对话，望着老旧剧本的封面。剧名是『卡珊德拉』，演出地点是维纳斯剧院，而该名女演员的名字则为艾拉·C·华纳。「年龄不是很清楚，但这时候至少也有三十五岁以上，现在超过四十岁了。一头黑发又名为艾拉的女演员，应该就只有她一个人。C应该是柯伯特的C吧？」「夏洛克？到底怎么了啦？」「……这……不会吧！」夏洛克看着明星照。他看照片的时候，就觉得里头的人长得像某一个人，现在他知道了。夏洛克曾经在奥佛西地昂斯宅邸，还有某次的戏剧上——看过这张脸。那次饰演了一个恶魔的角色。不会吧——那个女的怎么可能就是琳达·巴雷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夏洛克马上否决这样的想法，毕竟她是二十几岁的人啊。夏洛克再次念着那个名字，看向手边的明星照。尽管这张照片已经是几年前的了，但最少也有三十岁。再说，名为华纳的这个女子，根本不可能是克莉丝的母亲。母亲——？夏洛克记起在旅馆见到的柯伯特女士，她在看了那件孩童穿的暗之礼服后，眯起了眼睛。华纳——夏洛克见到的柯伯特，与克莉丝并不相像。不管是这张照片，还是旅馆的女人，抑或是那个恶魔——爱丽丝·华纳，都与克莉丝不像，反而都是与克莉丝极为相反的女人。相同之处，就只有黑发和娇小的体型而已。可是，所谓的女演员是拥有多面演技的生物。不是只有女演员，而是女人都是。而那个恶魔不也是化为无所不在的人类，如此生存下去的吗——

第十三卷 恋之礼服与约定之信 干枯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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