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封闭的小房间下终章女人泪、两样情

「在会谈开始之前，请容我先代读《族长》的书信。」

『单刀直入地说，你们不需要赔偿谢罪或处分第八战化部队，诸位高层也不必引咎退位。我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相反的，我有一个提议。』

『——你们愿不愿意帮助《御园》？』

『你们当然也可以拒绝。不过，若是你们拒绝……别忘了，你们的公主在我手中。』

『虽说伊濑一脉是没落的源流，但他们过去脱离《御园》自立门户，还否认自身最古老的起源，这件事我可不能坐视不管。你们的公主不了解自己的存在意义，可是如果连你们也不顾公主的死活，那么你们也将失去自身仰赖的名号所具有的意义。』

『说出你们的答复吧。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没想过要吞并你们。只是希望你们能参与我们的游戏——帮助我们进行狩猎罢了。』

「——————以上是《族长》的亲笔书信，还请《异战雪原》的大队长们回复。」

◆　◆　◆　◆

「这下子……终于结束啦！」

「小向～辛苦你了～！」

「这次真的有够累……」

我整理好印章后从椅子上站起来，铃莉随即飞扑到我身上。

现场的善后工作完成后，我目送由枝姊参加《异战雪原》的会谈，再回到《族长》办公室处理文书作业……等这些工作全部解决好，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上次对付消失异能也挺麻烦的……这次的事件更是惊险万分啊。伊濑深雪要是还有其他计策，也许我们真的会输呢。我再也不想打这种危险的仗了……」

「你在抱怨的时候不要抱着姊姊转圈圈啦！这样很危险耶！真受不了，哥哥你也太有精神了吧。」

「就是因为疲劳，才要和铃莉调情来恢复体力啊。」

「我是小向的活力补充剂。」

我出言反驳皐月，顺手放下铃莉的身体，铃莉也骄傲地挺请胸膛。喔喔超猛的、铃莉又在乳摇了，再把她抱起来转一次吧。

铃莉坐到沙发上，笑容满面地拍拍身旁的位子。

铃莉的要求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我一坐上沙发后，铃莉连忙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她像在撒娇一样用脸颊磨蹭我，之后心满意足地仰望我说。

「不过，小向。万一伊濑深雪有其他计策，你也早就准备好应对手段了吧？」

「呃、也是啦，我是有准备几项方法。」

「由枝姊说的轰炸计画吗？」

「差不多是那种的。」

若不顾人员或物资的被害情况，应对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不论是作战前或作战当下……哪怕词香隐藏的伏兵被击破，我也有方法可以对付。

皐月也很清楚这一点，她一脸尴尬地苦笑道。

「结果，敌我双方都没有死人，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考试结束、异能的相关事件也处理好了，再来就等放暑假啰～」

「暑假啊，好想去海边玩喔。」

「钦嘿嘿～、今年也要细心挑选诱惑小向的泳装。」

「……可是，姊姊买泳装的时候，哥哥也会在场吧？」

「呼咦？那当然啊。我和小向永远不会分开♪」

「新的泳装一般都是偷偷买来，等到海边的时候才露给男友看的吧……？…………例如在白色的沙滩上，看着彼此的泳装心跳加速。接着在附近的海边互相泼水，上演你追我跑的戏码…………真不错呢……」

「啊、小月又掉进浪漫幻想的世界了。」

铃莉和皐月一如往常的对话，实在令人非常窝心。这也代表我经历了多么紧张又壮烈的一天。

铃莉说今天发生的事已经结束了——其实不然。

「词香。」

我开口呼唤坐在皐月身旁的词香。词香低着头一动也不动，我还以为她睡着了……

「……是。」

词香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安祥——她知道我会呼唤她，她也知道我会说些什么，所以表情显得很僵硬。

「词香，我先向你道歉。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要生气或打我也没关系。」

「这对哥哥来说根本是奖励吧——」

从妄想国度回到现实世界的皐月，看到我和词香严肃的表情以后，呛我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表情僵硬的词香暧昧地颔首，并没有特别在意皐月说的话。她的态度仿佛在宣示自己绝不会对我做这种事。

我再一次呼喊词香后，说出一个我早有头绪、却从来没有机会确认的事实。

「向那些家伙——《异战雪原》第八战化部队泄漏情报的人……是你月咏词香吗？」

「哥、哥哥！？你在说什么——」

「……是。情报……是我泄漏的。」

词香打断皐月，立刻做出了答复。显然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因为、大家……没有尊敬、日向大人……」

词香断断续续地回答我的疑问。

「……大家、都把日向大人、当成朋友……欠缺、该有的敬意。」

她愧疚地低下头说。

「……所以、我想改变大家的、观念。大家如果知道、日向大人的本事……一定会更敬重、日向大人的。」

我认识词香这么久，几乎没听她说过这么长的语句。

她顶多只有怒骂皐月的时候较为饶舌。

而且——那也是她误以为皐月在侮辱我，才会有的反应。

「……所以、我决定挑一个、日向大人能轻松镇压的……邻近组织。泄漏他们可能感兴趣的、情报。」

「你用情报引诱对方行动，这样一来等我打倒对方，大家就会对我刮目相看？」

词香点点头。

泪水也从斗大的深蓝色眼眸落下。

「……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

词香在说明中，夹杂着她前一天也表示过的无尽歉意。

「……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日向大人——和本部遭逢危险……」

「词香……」

「不过，你确实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本部差一点就被其他组织进犯了。这个责任……是很沉重的。」

「哥哥！你也没必要说得这么过份吧！」

皐月生气地朝我大吼。

是啊、皐月，你的愤怒是正确的。词香都哭得泣不成声了，我还说出这么过份的话，你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那么，你达成目的了吗？」

「……咦？」

我寻问词香这个问题，没有理会皐月愤怒的视线。在腿上紧握双手的词香，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我是问你当初的目的啦，你不是想让本部的职员对我刮目相看吗？」

听我解释后，词香也了解了我的用意，她困惑地点点头说。

「……现在我知道……大家、很尊敬日向大人。从大家的声音、或服从指示的模样……就能看得出来。」

没错，要不是大家很敬重我……。

「……这种可能被、敌方王牌击溃的、作战计画……处理班是不可能……认同的。」

「你说对了。像我这种不成熟的领导者——大家还愿意信任我、敬重我、追随我，我实在无以为报啊。」

「……才没有、这种事……」

词香急忙否定我的话。

许多职员都说我是历代最优异的领导，而且也具备相当的实力和意志，堪称最适合担任《族长》的人物。但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成熟的领导者。

这次，我用第二处理班作为弃子——连预防第一处理班败北的计画都没有说明，大家却毫无怨言地遵从我的指示行动。

不过，这样还不够……完完全全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力量、知识、以及其他的要素来保护铃莉。

尽管我还不够成熟，然而有一件事我非常笃定。

「大家明知我不成熟，却还愿意当我是朋友。大伙是一起工作的同袍，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所以他们不像你说的那样，对我欠缺敬意。」

这种话其实不该由我自己来说，可是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先前听到大家齐心协力的呐喊，就能感觉到他们内心对《族长》——对我这个小鬼怀抱着难能可贵的敬意。他们只不过在这份敬意中，加了几许对伙伴和血族的亲切之情。我不光是想成为他们的领袖，也想和他们患难与共，因此他们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是。非常抱歉……我怀疑了、大家的用心。」

词香拭去泪水，双眼坚定地凝视着我。

「……我打算……辞去、隐蔽班班长的、职务。」

「小、小词！？用不着这样吧，你也是为了小向才这么做的啊……」

铃莉被词香的意外宣言吓到，词香则摇摇头说。

「……必须、有人承担责任……。这次作战……有很多人受伤。」

词香下定决心地点点头。

「……犯错的坏孩子……要接受惩罚才行……」

「…………词香，你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是………背弃担任班长的……约定。我得归还……日向大人借我的、房间。还得回学校……求学。」

「不只如此。辞去班长的职务，也代表你不再是我的心腹。你会变成一般的职员，失去特殊的待遇。」

「……我很、清楚……」

词香的语气隐含不为人知的痛苦。她更用力地捏紧拳头，一双粉拳捏到失去了血色，可以想见她承担了多大的折磨。

「是吗……？你很清楚是吗……」

我靠着沙发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也许挺自恋的，不过词香那么仰慕我，无法待在我身旁她一定很难过吧。但词香还是决意这么做。

「哥哥……」

「小向……」

皐月温柔握住词香的小手，一旁的铃莉抬头仰望着我，她们都在无言地寻问我。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我凝视着词香，没有理会她们的眼神。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词香。」

「……是。」

皐月从我平坦的语气中，察觉我做出了一个组织首脑该有的决断。她心有不甘地咬着嘴唇，我也知道她在思考挽回这个局面的办法。

相反的，铃莉从我的态度里察觉了不一样的情感，表情也变得笑逐颜开。

「词香。」

我在三人的注视下，又一次对词香说道。

「你说的坏孩子……究竟在哪里啊？」

「…………咦？」

「咦？」

皐月心疼地抱住词香，她们二人惊讶得瞪大眼睛。

铃莉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她笑着拍拍我的手臂，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日向大人……？呃……我是、坏孩子啊……」

「从刚才那一席话听来……」

词香难得表现出狼狈的态度，我打断她的话继续说道。

「在我面前的词香不是一个坏孩子……而是一个真正关心我，仰慕我的好孩子喔？」

「…………」

词香愕然了。她惊讶得目瞪口呆，不晓得该做何反应。

她看我依旧保持笑容，也理解了我的意图。她的面容再度恢复僵硬的表情。

「……可是，这种处置……没有人会接受的。」

「词香，你是这么想的吗？」

「……是。就算日向大人、替我说情也一样……」

看样子，词香自己不能接受这种处置。

「那么，我们去问问大家吧？」

「……？」

语毕，我朝门口走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说等我工作处理完，要一起去参加宴会吗？」

《御园》本部是挖空整座山建造而成的，山脚下的开阔平地也属于《御园》的腹地。

因此，腹地中也有自然景观丰富的养护设施——露营区的存在。

「啊、《族长》，您辛苦了。」

「喔。你们有留下我的份吧？」

「食堂负责人哀怨地说，可能得把所有库存都拿出来呢。所以应该还有剩啦，前提是没被处理班那些大胃王吃完。」

「感谢你告诉我这么令人担心的事情啊。」

我们往山中前进时，正好遇到要回去本部的职员——应该到了换班的时间吧，我对他们露出了一个苦笑。

我和铃莉手牵手走在一起，皐月和词香跟在我们后头。我们一起来到户外，参加数百人举办的热闹烧烤活动。

「说穿了，就是慰劳派对啦。」

举办这个派对害我多处理了几份文件，不过大家开心就好啦。毕竟大家参与了罕见的大规模异能作战，慰劳辛苦的部下也是上位者的职责。

「皐月，你先带词香去一旁待机好吗？」

「咦、好，没问题。」

我走向那些狂欢的职员，顺便回头拜托皐月，皐月一脸不解地答应了。

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皐月，而是和皐月培养出深厚感情的词香。我看着走在皐月身旁的词香说。

「词香，你先在旁边等一下。」

「……日向、大人……」

词香大概知道我接下来要干什么吧？只见她面无血色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微笑以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我很清楚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好、各位注意这里！」

词香和皐月站在派对外围，我走进热闹狂欢的人群之中。

「《族长》，您工作完成了吗？我记得刚才还有提出一大堆文件啊？」

「会计部的快气死了，他们抱怨你提出临时追加预算呢。」

「我们把派对的照片传给您的秘书，她只回了一句『去死』。您千万要小心一点啊。」

「你们不要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啦！」

注意到我前来的职员纷纷上前向我攀谈，我走过人群回应大家的招呼声。我不用特地开口说什么，大家便自动转身面对着我。

……呃、有几个人嘴巴里还含着一大堆肉片，这么可爱的行为我就不计较了。反正我也不希望他们这么拘束。

「本来呢，在这种场合应该说几句慰劳的话……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事情想先请教各位。」

听我这么一说，包含处理班和隐蔽班的本部职员都默默点头。

远在后方的词香，被皐月从身后紧紧抱住，脸上充满了随时想逃离现场的恐惧。

不过，你放心吧词香。因为这个世界——

「打个比方。」

进入主题之前，我先打了预防针。

「这起源自支部受袭的一连串事件……」

回顾这起事件。

「很多人受了伤，没受伤的也得加班，搞不好有人连约会也泡汤了。」

这起由枝姊正在会谈上解决的事件。

「假设这起事件——是一位少女过于强烈的忠诚心和关怀所引起的……各位，你们会有什么想法？」

大伙思索着我的话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们会指责那位少女，对她施以制裁、或是要她负起责任吗？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想的？」

过了一会。

大伙和周围的友人面面相觑，随后齐声大喊。

「「「我们会原谅她！」」」

众人异口同声说出相同的结论。

「是吗？理由呢？」

职员们纷纷回答我的疑问。

「我们《御园》是异能者的起源和正宗！」

「《御园》的基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摇！」

「《御园》是历史悠久的异能者血脉！」

「连少女的温柔和体贴都无法容忍，那还算什么异能者的大本营！」

每一个人表达的内容都不同，但主旨都是一样的。

原谅那位少女又何妨？《御园》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摇？

「原来如此，你们的想法我懂了。」

我一开口，会场又恢复了寂静。

「抱歉了，在庆祝胜利的场合提出这种问题增加你们的困扰。等会尽情大吃大喝、好好休养生息，以备日后各种未知的挑战。好了、解散吧！」

我用力挥挥手，示意这次的谈话结束。职员们恭敬一揖后，三五成群地散开了。

大伙前去拿取食物，或是和亲朋好友继续闲聊。

我走过众人，回到词香的身旁。

她的面容已经恢复了血色……却也爬满了斗大晶莹的泪珠。

「词香，刚才那番话你都听到了吧？」

「…………是。」

泪如雨下的词香点了点头。

「我虽然没有说出具体的事证，但大家也都认同了。况且，你是这次事件的功臣。你也凭借自己的力量，处理了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大家的心意……我都听到了。」

词香用和服的袖子擦拭泪水，又一次点点头。

她抬起头直视着我说。

「……不过……」

词香还是一脸困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她不能接受自己被无罪赦免吧。

「你终究无法原谅自己吗？」

词香静静地颔首。

她真是个聪慧的好孩子，不但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和直率的仰慕之情，还了解自己引发的行为所代表的意义。才初中年纪就这么了不起，我越来越期待她日后的成长了。

「那么，我提出一个建议吧。」

所以，我没打算舍弃词香。

这么暴殄天物的事情，我可办不到。

我需要这个孩子的协助，来达成我的目的。

「词香，你就更卖力地为《御园》——也为我卖命吧。」

「……这样、和之前……没有两样。」

「我是说更卖力喔？意思是照之前那样是不够的。」

「……？」

词香不能理解我的用意。

看来我直率的心意，太过抽象了一点。

「我想想喔……例如不光是替我泡茶，还要穿上女仆装来服务之类的。」

「……！我立刻……去买女仆装……！」

「小词！？小向他在开玩笑啦！不用认真找钱包没关系！？」

「……大家、赦免我的罪行……我不介意……替大家服务……」

「这种发言被萝莉控听到，他们会要求限制级的服务喔，不要随便说出口比较好。」

「也对。说到女仆，就会联想到服务。倒不是说词香的服务不好啦……只是我希望提供服务的人是铃莉。」

「讨、讨厌啦，小向…………等回家我再好好伺候你♪」

现场的气氛重拾以往的祥和，唯独皐月一个人不太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呃呃……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你啊，要好好加强理解词香和察言观色的技能啦……」

换句话说呢。

「词香要更卖力地替我工作——这就是处罚本次事件元凶的方式！说教结束！」

我大声下达总结，微笑地看着茫然的词香。

词香的身体终于跟上了心理的变化，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对、不起……」

从昨天起，词香说了无数次的道歉。然而，这一次的意义和以往完全不同。

词香哭着低头致谢。

「……谢谢、日向大人……」

「我没有做什么值得感谢的事情。只是我之前也说过，这点小事奈何不了《御园》的。所以你就自由地思考行动吧，我和《御园》会概括承受的。」

词香用以身犯险的方法，负起了自己引发的责任。那么她已经没必要道歉或致谢了。

「另外，词香。」

「……？」

我贴近满脸好奇的词香，以恶作剧的语气在她耳边说。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严苛，其实还意外的充满了温情呢。」

这是我的理想。

也是《族长》存在的意义。

异能存在的意义。

更是《御园》存在的意义。

「好了，别再哭了啦。我一直觉得啊，你的笑容一定比面无表情的模样更可爱。」

我说完后撑起身子，伸手擦去词香的泪水。

词香在皎洁的月光下，乖乖让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说。

「……是！」

词香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开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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