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小心成群的『不祥之物』

此时正值黄金周假期的第一天，在涉谷区神宫前三丁目的一角，有一栋极其普通的两层楼建筑，这是花村宅邸，目前正受到一对喜爱喧闹却又非常可爱的双胞胎妖精袭击。不过吵闹的其实只有留着黑色长发的姐姐，留着淡白色长发的妹妹是一位十分明白沉默价值的文静才女。个性上有如此差异的双胞胎姐妹，并不是光用环境论就可以解释清楚，这或许与两人的出生有着密切的关系。由于双亲外出而负责看家的花村家长女，一边从冰箱中拿出装有麦茶的宝特瓶，一边想像似乎只有在午间连续剧中才会出现的家族秘密，十分具有成为三姑六婆的潜力。「话说回来，真理你开始准备期中考了吗?要是你以为还能够像小学时期一样轻松获得满分，那可就大错特错啰。」雅香以亲身经历给予真理忠告，小学时期将获得满分视为理所当然的她，在穿上制服读国中之后却惊觉课堂上的内容比从前困难许多，饱受挫折的她在那时候才深深地体会到自习的重要性，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怎么了，花村，你瞧不起真理吗?真理才不怕什么期中考呢，数学老师曾经说过『有些学生无法接受零以下存在负数这个概念』，不过真理和伦理都没有出现那种情况。」又是便宜货啊，久我真理边抱怨边充满自信地回答雅香，虽然口中念念有词，不过她还是用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喝下麦茶，听她这么一说，国中数学起初的课程确实是负数的计算没错，栗色头发的女大学生露出回忆的眼神。「伦理还被夸奖说要进入学年前十名绝对没问题喔，很厉害吧，连真理这个做姐姐的都感到于有荣焉。」「我对妹妹的成绩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唷，倒是你得再加把劲呀。」「不对，雅香大姐姐，真理姐姐绝对不是头脑不好，她只是欠缺集中力，上课时容易分心而已，我倒是比较担心她会忘记在考卷上写名字，或者是填错答案栏。」每天在头发别上不同缎带的伦理，今天顶着一条水蓝色缎带指出姐姐的缺点，「有一个这样笨手笨脚的姐姐真是辛苦啊。」雅香对妹妹表达出自己的同情，这让一旁的姐姐气得鼓起脸颊。最近这一个月，久我姐妹开始频繁地造访雅香家。除了同样是女性外，比起淳司和伯父，雅香的年龄也与姐妹俩比较接近，再加上两人位于白金六丁目的屋子与雅香家之间只隔了山手线一站的距离——两人会像这样黏着雅香的理由确实不少。不过，最大的原因果然还是相当于两人兄长的管家不幸去世，为了填补心中突然出现的空洞，姐妹俩不知不觉间开始寻求新的年长友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被富豪子女指名为朋友排行榜第一顺位的面包店千金·花村雅香，雅香虽然是帮助她们从地下研究所逃脱的救命恩人，可是两人居然会黏她黏到这种程度，这绝对是雅香料想不到的。当然她并不会觉得反感，现在的她好像多了一对双胞胎妹妹一样，身为独生女的雅香也多少存在着想要有兄弟姐妹陪伴的心情。为先前命令管家跟踪自己一事郑重登门道歉的举动也在雅香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但是当双胞胎搭乘的劳斯莱斯突然停在家门口的时候，雅香的父母倒是因此恐慌不已，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卷入了什么犯罪事件。「雅香大姐姐，今天伯伯与婶婶都不在家吗?」「他们抛下女儿跑去约会了，都一把年纪了感情还那么好。」雅香摇了摇杯中的冰块，在姐妹俩面前做出用手朝脸搧风的动作。话说回来，雅香大姐姐这个称呼不论听多少次都令她浑身不自在，她上个星期曾经试着婉转地向伦理反应这件事，没想到对方却立刻露出十分哀伤的表情，从此以后雅香决定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来吧，今天要把数学解决掉喔。」「那样不可以啦，真理姐姐，抱着厌恶的态度作答和用积极的态度作答，结果会完全不一样的。」雅香正在利用手上的遥控器不断地切换高画质电视的频道，与她同桌的双胞胎姐妹则是在和黄金周的家庭作业努力奋斗。她们的家中一定有比这张桌子豪华气派许多的书桌吧，为什么要在庶民家中狭窄的客厅里奋力挥舞着自动铅笔呢?庶民阶级的女子大学生虽然在心中浮出这些疑问，却也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口，因为她可以想像得出姐妹俩不知如何回答的困窘模样。「花村，正号与负号是表里一体吧，为什么明明两个负号放在一起会变成正号，两个正号在一起却还是正号呢?」真理提出了一个充满孩子气、天真无邪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却难倒了雅香，「因为就是那样规定的。」这个答案会让人有种认输的感觉，所以她并没有说出口。「真理姐姐，你怎么可以给雅香大姐姐带来困扰呢，我觉得那个问题就连一流的数学家都没有办法立刻回答喔。」「原来如此，花村，真是对不起，那真理去问绿川好了，只是因为正号和负号的关系有点像真理和伦理，所以有些在意。」受到妹妹的指摘，真理立刻收起心中的疑问继续与桌上的作业缠斗，从她毫无间断持续作答这点来看，充满挫折的中学第一次期中考应该是不会发生在真理身上，这让雅香有些不甘心。正号和负号有点像彼此之间的关系啊，这还真是不错的着眼点，雅香在心中做出评论。似是若非。看似相同，却又完全不一样，成为吸血鬼的妹妹和依旧是人类的姐姐，今后两人的差距必定会越来越明显吧。「对了花村，你和绿川在交往吗?」真理再度将天真无邪的问题化成箭矢。咕噜一声，刚拿起茶杯放在嘴边的雅香不慎将一颗冰块吞下喉咙，害她咳了好一阵子。「真理姐姐!」「因为很难不去在意嘛，拥有永恒生命的吸血鬼，一般来说都会挑选和自己一样拥有永恒生命的对象当成伴侣不是吗?」「原、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有想过那个问题，嗯~~~怎么说好呢，我和教练现在比较像是朋友以上、情侣未满的关系。」挥舞手指的雅香勉强回答，用「朋友以上、情侣未满。」这句话来应付急着长大的孩子们应该还挺有效的。「这样吗?太好了，原来没有在交往，好了，用功用功。」但是真理的反应却与雅香原本预料的有些出入，她露出安心的表情微笑~~~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头挑战数学算式。原本以为这位凡事有话直说的姐姐至少会说出「利用这个黄金周假期攻陷他吧。」这样的话，这让早已想好答案的雅香突然不晓得该如何反应。坐在一边聆听两人对话的伦理更是一脸惊慌失措，于是她再度询问姐姐的心意，似乎从那天绿川淳司在曾根川医院的地下研究所里潇洒地将伦理救出后，这位个性单纯明快的姐姐就对他产生了兴趣。比起拯救自己的雅香，反而更加景仰救出妹妹的淳司，这感情投射得真是漂亮。太阳逐渐西沉，淳司口中的『雅香军团』走出花村家的大门，老吸血鬼会那么快就将那件事拿出来讨论，真是作梦也想不到。成群的乌鸦演奏出的音乐彷佛正在嘲笑这座以瓦楞纸筑起的大都市一样，它们化为夕阳中的黑点穿梭在天空中。☆「这件事我反对，伯父。」这里是一间拥有如同格林童话里头主角名字、走高级路线的家庭餐厅。难得邀请久我家干金们共进晚餐，伯父固然也很想找一间三星级餐厅表示诚意，至于为什么最后会选在这种普通餐厅用餐，只要看看CRS日本支部的荷包就不难理解。对于伯父的提案，雅香明白地表示反对，一旁的真理也是不断用力地上下点头，只要在她的口中加进适量的伏特加和莱姆果汁，一杯美味的大榔头（注7）应该就可以立刻上桌了。将手中那杯被她批评为便宜货的柳橙汁一饮而尽后，真理对老人说：「真理也坚决反对，不可以让伦理做那么危险的事。」两人凌厉的攻势让CRS日本支部支部长面露难色，不仅没有人注意到他身上那件为了今天特别准备的德古拉风格三件式西装，就连提议都遭到众人强烈的反对，真可以说是双重打击。为了正式认同久我伦理成为先天性吸血鬼的一员，伯父想要邀请她成为『深红蔷薇结社』的成员之一，并且让她暂时以雅香助手的身分，协助组织的各项行动。「我也无法认同，再怎么说她都太年轻了，这和雅香那时候可是完全不一样，五年后再来考虑这件事吧。」「可是淳司，我们吸血鬼是不会变老的喔，伦理妹妹会永远保持这副美丽的模样，无论是几年后还是现在，成为CRS一员的条件都不会改变的，不是吗?」「可是精神年龄会改变，她和已经老朽不堪的伯父不一样，少女的心理层面可是会随着季节的转变而有所成长。」「没错，绿川，你说得太好了。」一听到淳司拿年龄大作文章，伯父立刻以哀怨的眼神望向淳司，不过由于嚣张的侄子背后有一名少女撑腰，这让身为最年长者的伯父完全没有立场反驳。今天不光是为了伦理，同时也是替二十四岁才取得汽车驾照的淳司庆祝的餐会，学生时代埋首艺术的淳司，直到最近才对汽车产生兴趣。只是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对好心替他举办小小庆祝餐会的温柔伯父说出如此恶毒的话，伯父暗自在心中决定，淳司所点的和风汉堡套餐待会一定要分开结帐。「伦、伦理妹妹是怎么想的呢?先不要管姐姐和其他人的意见。」「是的，其实我原本就打算在下一次拜访美术馆的时候，主动要求成为CRS的成员之一，一旦明白这个世上存在一群对吸血鬼研究有着惊人执念的科学家，让我再次体认了同族之间互相帮助的重要性。」听到这番话的伯父，如同字面所述般重新复活了，炯炯有神的双眼让他看起来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岁，自称从小接受中国大陆微风吹拂的黄色皮肤也明显地充满光泽。「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怱视家姐的想法，虽然我并不抗拒加入CRS，不过若是要协助组织的各项活动，我希望再多等几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只会成为淳司先生和雅香大姐姐的包袱而已。」听到这番话的伯父这次也如同字面所述般整个人失望消沉，注重礼仪的妹妹平时总是以『真理姐姐』称呼自己的分身，唯有这次是以『家姐』称呼她，也就是说，伯父这回被备受自己期待的新人以正式且恭敬的态度拒绝了。淳司刻意地耸耸肩表示无奈。「当初邀请雅香的时候也一样，为什么伯父会那么积极地想要增加CRS的成员呢?」「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出席过CRS世界本部的会议才可以说得那么轻松，一想到那个会议就让人胃痛，维也纳的那群老人完全是依据各支部的成员数量来决定预算的啊。」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座只有十数名成员的东方岛国似乎有遭到本部刻意冷落的倾向，再加上半年前还曾经出现了一个对外泄露CRS情报、名为弘津的背叛者，更使得日本支部的名声一落千丈。「啊，又是吸血乌鸦的事件，这起新闻最近每天都在播呢。」「花村，真理想看动画，可以请你转台吗?」「不可以喔，吃饭时不看新闻的话，就没有办法像教练一样成为一个凡事不懂装懂的大人喔。」「嗯，那真理要看，真理想看新闻。」对于雅香的建议，真理比想像中还快妥协。原来她们感情那么好啊，淳司不禁在心中苦笑，如果真的想将她教育成一个知书达礼的大人，吃饭时就应该把电视关掉。挂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里，新人播报员正在报导今天发生的重要事件，每当经过电器行时都不禁怀疑，到底有谁会买这种超大型电视呢?不过没想到像现在这样挂在大房间中，看起来却意外地顺眼，甚至让人觉得即使再大一点也没有关系。明明是为了让一家人能够享受团圆气氛的餐厅，吸引人们注意的东西却不光是家人之间的对话与面前的食物，这样真的好吗?实际上，隔壁桌的一家四口此时也全都盯着墙上的电视不放。「科学技术的进步会使人越来越孤独。」或许这句话也不是完全错误。虽然如此，为了融入众人的话题，淳司也和一般人一样，开始将视线转往新闻节目下方有些耸动的跑马灯字幕。「『大自然的反击』、『成群袭击人类的吸血乌鸦』……真希望他们能够更有创意一些。」若无其事地念出新闻标题的淳司窥视坐在对面的伯父表情，只要有『吸血』两个字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就算是开玩笑，身为CRS成员的他们也不禁加强了戒心。即使撇开吸血二字不谈，淳司等人自然不可能对这起从上个星期开始就令东京都民们提心吊胆的事件视而不见。乌鸦袭击人类本身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乌鸦为了抢夺购物袋里的东西而袭击走在路上的家庭主妇，这类事件时有所闻。但是以每天数百人的速率增加，光这个礼拜就传出多达两千人遭受攻击，会连续数天登上电视新闻也是理所当然，而且这群近来备受瞩目的吸血乌鸦，攻击的目标还不是购物袋中的粮食，而是人类的皮肤组织。它们会成群结队地飞近人类，并用尖锐的鸟喙攻击人的脸或手或其他部位，然后飞走，即使充满魅力的食物掉到地上，它们也丝毫不为所动，那副将人类视为唯一目标不断袭击的模样，让人不禁联想到训练精良的特殊部队。直到最近，一位受到乌鸦袭击的知名女演员在电视上大喊「我看见它们在舔我的血!」之后，『吸血乌鸦』这个名词就开始在大街小巷流传，对那些电视台而言，只要能够提升节目的收视率，不管这个名词会给小孩子们带来多大的恐惧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警察局今天似乎也收到了超过四百件的受害报告，在这个要求各个警署独自对应的情况下，即使向警察通报「我也被乌鸦袭击了」，大概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只不过藉由这些受害的通报倒是可以归结出一件事，那就是今天这群乌鸦部队仍然健在。然而，这群一下子就令全东京都都民产生反感的乌鸦们，至今还没有杀害过任何一个人类……「我就直说了，我认为这是可以将身体变为无数乌鸦的吸血鬼做的好事，从袭击行动不分早晚这点来看，肯定是先天性的。」「真没意思，教练根本就不打算享受推理的乐趣嘛。」看完新闻的淳司立刻做出结论，雅香听到这番话立刻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不过也没有特别加以反驳，她并没有忘记那天在曾根川医院地下二楼，那位名为稻荷的医生惨遭杀害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大群乌鸦。「能够变成动物是最近吸血鬼的趋势吗?难不成我这个老人家已经跟不上流行了?」伯父两手环抱喃喃自语，雅香听完伯父的话后立刻举手，表示自己最希望变成一匹白马，不是吸血鬼的真理也断言自己绝对会是头老虎，伦理则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而显得不知所措。「真理其实是老虎一族吧!对了对了，那教练你想变成什么动物呢?」「只要能打倒乌鸦，什么动物都可以。」「哇~~~这个男人一点梦想都没有。」最后直到特大号的圣代上桌，淳司才得以将脱轨的话题回归到原先的轨道上。「被稻荷称为『鸦大人』的上司是确实存在的，而可以变身成动物的吸血鬼也同样存在，但是假使那个鸦大人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凶手……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变成乌鸦的模样袭击人到底哪里有趣?」「那个鸦大人肯定是个会为了心情上的满足而犯罪的人，他一定很喜欢追赶大声尖叫的女孩子，真理、伦理，我们也得小心一点喔。」手握汤匙的雅香用强硬的语气推断，不过就在她被淳司用严肃的表情瞪了一眼后，只能悻悻然地继续低头与特大号圣代搏斗，真理和伦理则是早就投入了相同的战场。「可是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让它们继续失控下去，如果对方真的是吸血鬼，即使是变形后的生物，也不会改变是吸血病毒带原者的事实，希望受害者别被感染就好。」「伯父，受害者名单整理得怎么样了?」「我完全没有偷懒喔，不过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了，让人想到就不禁郁闷，这位鸦大人是不是也差不多该放个长假了啊。」没错，受到乌鸦袭击的所有被害人都有可能变成后天性吸血鬼。不过即使吸血病毒成功地从鸟喙或爪子制造的伤口侵入体内，也只有极微小的数量，检视过去的例子，就算受到病毒感染，还是有许多人直到送入火葬场的那一刻都没有发病成为后天性吸血鬼。就算受到感染的人只有1％的可能性成为后天性吸血鬼，CRS还是得负责维护吸血鬼世界的和平与安全而加以监视，由于最近接连发生的乌鸦袭击事件使得监视对象的数量剧增，想必这正是近来伯父头痛不止的元凶。「就是那个!鸦大人的目的一定是让不特定的多数人变成后天性吸血鬼，藉以令首都圈陷入恐惧的漩涡当中!」「用这个方法就连一万人当中会不会有一人觉醒都不知道，如果真的那么想将吸血病毒传染给普通人，亲自用嘴里的牙齿吸取善良市民的血还比较有效率。」雅香满心欢喜提出的意见却被淳司用冷淡的语气打断，就连之后的落寞表情都被他怱视了，看来今天还是尽量不要说话比较好。「不过伯父，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对方可是能够在空中神出鬼没的敌人喔，就算真的能见到那位鸦大人的尊容，恐怕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虽然东京都在好几年前开始就和乌鸦展开全面战争了，不过战况似乎不怎么理想，乾脆我们来个地毯式搜索，拿着网子在都内到处巡逻吧?」伯父有些自暴自弃的笑话让淳司不禁哑然失笑，应该就连那个沟吕木警官也不会采取这么夸张的牺牲作战吧。处于仍旧讨论不出对策的情况下，众人持续待在家庭餐厅里等待深夜到来。☆同样的夜晚，一头身穿警视厅制服的斗牛犬正在仔细咀嚼电视新闻报导中的一字一句，他隶属于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是个拥有岩石般的性格以及脸孔的老鸟警官。「冬天是老鼠、春天是乌鸦，气死我了，到了夏天又会轮到什么啊！？」许多部下抱着惶恐的心情在私底下为他取了斗牛犬这个十分适合他的外号，他就是刑警生涯至今迈入第二十五个年头的沟吕木警官。对于主要负责杀人等刑事案件的刑事部搜查一课而言，近来弄得街头巷尾人心惶惶的吸血乌鸦袭击事件与他们负责的并没有直接关联。将『如果听到危害市民安全的事件可以连眉头部不皱一下的家伙，干脆趁早提出辞呈。』这句话视为个人哲学的沟吕木警官，即使是管辖范围以外的事件也会毫不怠惰地收集情报。「干脆趁这个机会，将乌鸦一只也不留地全部赶出东京都如何?」「东京都的环保局早在好几年前就开始努力进行了，但是听说还有两万多只留在都内，至于这个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我就不清楚了。」大岩刑警先平息前辈警官激动的心情，接着再心不甘情不愿地附和他，为了改善他那副与姓氏大相迳庭、有如铁丝一般的瘦弱身材，他最近经常在警视厅内的健身房出没，但是自从去年冬天与老鼠大军作战并凯旋归来后，他的体重却不增反减，正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二万只吗?没有想像中多，只要由各个警署和警视厅携手进行大反攻，肯定可以一下子就将那群乌鸦收拾得一乾二净。」「如果是警官你的话，会用什么方式对付那群乌鸦呢?」「这个的话……阻绝它们的粮食，将饲料和厨余上面包着一层网子，好让那群乌鸦无法出手。」「那个方法已经在使用了，警官你真的是东京都都民吗?问题就是出在它们会将防鸟网解开，那群乌鸦的脑袋可是意外地精明。」「谁要你多嘴，我只是忘记了而已。」警官的咆哮声令大岩刑警哭笑不得，菜鸟刑警每当受到上司的不合理对待时，就开始怀念起可以藉由巡逻来转换心情的派出所勤务时代。「对了，用奖金怎么样?以前不是曾经出现过可以用喝剩的饮料罐兑换十块钱铜板的机器吗?听说反应意外地热烈，乌鸦一只的话，我想想……大刀阔斧地开出五千元的高价好了?区区两万只乌鸦，只要一个礼拜就可以一扫而空了。」这种方法怎么可能行得通，一旁的大岩刑警听得目瞪口呆，不过沟吕木警官本人似乎十分中意这个点子，他在报告搜查进展的同时，虽然也试着将这个点子上呈给课长……当然立刻就被驳回了。「你是想让整个东京成为乌鸦猎人的战场吗?还是说你想看到一群面露凶光的男人将数百具的乌鸦尸体载到各个警署啊，我可是一点都不想看到。」十分中肯的意见。即使到了五月，吹拂着警视厅大楼的微风还是有些寒冷。☆无所不偷的大盗贼将这个世界的声音偷走了，一到了安静无声的平日午后，就不禁让人产生这种错觉，因为实在太过安静了。在东京都港区以南，有一台中古的丰田花冠行驶在马路上，它在不必要的地方踩下煞车、对红绿灯的反应也总是慢一拍，就算要说客套话也无法形容这是趟舒畅的旅程。「教练，我觉得就算开得再快一点也不会有事的。」「拜托你别说话，我必须要遵守速度限制，告示上写着三十就是三十。」备好遗书呢。淳司开的是美术馆的杂务专用车，看来伯父没有借他自己的爱车是明智的选择。折腾到最后，众人花了将近以往两倍的时间才到达今天的目的地，而淳司的精神疲劳程度也大约有普通驾驶的三倍之多。三人从高台上向下俯视，闲静……不，太过闲静的住宅街化成一张棋盘映入年轻人们的眼帘。在这个时代，航行中的客机发生严重飞安事故导致坠机的机率大约只有百万分之一，因此经常可以听到飞机比汽车安全这种说法。只不过每年飞机失事的惨剧还是不断地发生在世界各个角落，许多患难者的家属们因此过着以泪洗面的日子也是事实。「多试多中。」这句谚语一般都是用在较为正面的地方，不过或许也同时存在着相反的意思，无论机率有多么小，只要多开几枪还是会被击中的，不管处于什么状况都不可以放松戒心，这才是这句谚语的真正意思也说不定。即使乌鸦的体内含有吸血病毒，光靠那种轻微的擦伤就使人变成吸血鬼的可能性很低，众人衷心希望事实如此，而实际上以机率来判断也是一样。只是天不从人愿，不幸被乱枪击中的鸟似乎出现了，连续假日结束后，伯父将一位受害者的资料交给淳司。「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年纪还那么轻，真是太可怜了。」受害者是一名女子高中生，她在连续假日前遭受乌鸦群的袭击，因为当时受到的惊吓而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奇怪的是，即使连续假日结束，她仍旧没有回到学校，不仅如此，就连她的双亲以及弟弟都各自在公司和学校中无故缺席。女儿不幸成为后天性吸血鬼或许正是造成一家人失常的原因，身为CRS日本支部的明日之星，绿川淳司会被选为调查这起事件的搜查员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依照惯例，淳司先出声抱怨，伯父则是表示自己还必须调查其他的受害者，东京都内已经发生了多达三起同样的事件，既然眼前这个老人都已经身先士卒了，身为一个胸怀荣耀的年轻人也不能再有怨言。「听好了，久我，如果三分钟之后我和雅香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的话，你就立刻离开这里，赶紧通知伯父，千万不准踏进那间屋子一步，我怕到时候连你都遭遇不测。」然而运气比淳司要来得差的，大概就是偶然身处于作战会议的久我姐妹吧，两人还被主持会议的伯父低头拜托：「即使只有这次也好，可以请你们帮长期为人手不足所苦的CRS一点忙吗?」不过突袭部队的确是需要一位专门负责与本部进行连络的辅佐员，以不实际参加房屋搜索行动做为条件，妹妹面带微笑，而姐姐则是一脸胆怯地同意这件事。看准伦理的将来大有可为，从现在开始便让她加入CRS的各项活动，或许正是那位黑心伯父心中的盘算。抽签的结果，真理负责辅佐淳司和雅香这对吸血鬼搭挡，而伦理则是负责帮那位老绅士的忙，不知道为什么，和最亲爱的妹妹分开行动，真理反而有些高兴，还在三人出发之前不断提出「绿川要负责开车吗?」这个问题。「真理明白了，不过你也要小心一点喔，花村，要是太害怕的话，就算三分钟还没到也可以立刻逃出来。」「哎呀，真理你在担心我吗?你就当自己上了大船，尽管放心吧，我和教练的组合可是吸血鬼界里最强的。」她露出强而有力的笑容好让可爱的伙伴放心，穿着紧身牛仔裤的女子大学生走下车，两人面前的门牌上写着『岩崎』二字，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雅香将手伸入口袋，再次确认新武器的触感。两层式木造建筑的岩崎家应该是与隔壁的房屋同时完工的，不过墙壁却明显地脏乱，没有长出藤蔓这点更是耐人寻味，整间房子就像被洒上过期的番茄酱，给一种人有腐败的空气从里头不断散发出来的错觉。仿佛内部的人都厌恶日光一样，所有的窗户都拉起窗帘，淳司先试着按了按门钤，结果如同他的预料，没有人出来应门，门外的信箱也堆积了好几天的报纸。「家族成员有父母、姐姐和弟弟吗?最坏的情况是必须一次对付四个患者，先要有心理准备喔，雅香。」看见同伴点头后，淳司开始着手开启上锁的大门，以精湛的技巧控制手上的两根铁针，顺利地打开构造简单的门锁，这正是淳司不为外人所知的特技之一，虽然只要拿出吸血鬼的力量就能轻松地进到屋内，不过用这种人类也能办得到的方法比较能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用一分钟，岩崎家的大门便打开了，即使美术馆不幸倒闭，这个人还是可以靠着当小偷过活，雅香不禁在心中做出以上的结论，不过潜入屋内前的紧张气氛令她并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真理在停在路边的小客车中一脸不安地四处观望，一来要让她放心，二来也是为了最后的确认，两人朝真理挥挥手后，吸血鬼搭挡才正式地踏进屋内。「不好意思—我是邮差。」以防万一，淳司先谎称自己是邮差，不过依旧没有人回应。若以颜色来形容的话，一股令人厌恶的紫红色臭味正朝两人的嗅觉袭击，浓密到让两人有股想将所有窗户立刻打开的冲动，果不其然，在这个住宅街的一角发生了他们最不希望看见的悲剧。两人原本还在犹豫该不该脱下鞋子，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踏进屋内，如果有患者以外的人，那就到时候再道歉吧。房屋内部的构造与花村家十分相似，整体称不上是特别宽敞，浴室和厨房这些生活设备都在一楼，能称为房间的似乎只有客厅与夫妇两人的房间，因此寻找预料中的惨状并没有花上淳司跟雅香太多时间。「看来这回不需要火葬了……」惨遭吸血鬼杀害的人们，死后还是有可能成为后天性吸血鬼，为了将吸血病毒完全扑灭，尽早帮被害者火葬是必要的。不过这次不需要淳司等人帮忙执行仪式了，两人眼前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的头颅被狠狠捏烂，另外一具尸体则是被人以强大的力道往佛坛猛烈碰撞，脑浆还因此喷洒在看似岩崎家祖父的遗照上方，后天性吸血鬼也是生物，即使能够复活，一旦失去脑袋还是无法继续活动。雅香才看了一眼，立刻就转身逃离这个惨不忍睹的寝室、迅速地打开客厅的窗户，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人留在房内的淳司则是捣起鼻子，继续检查尸体的状况，从外观判断，这两具尸体应该是岩崎夫妇没错，夫妇俩身上的血都被吸得一干二净，从头部遭到严重破坏却没有大量出血这点可以想像吸血鬼活生生地吸干两人鲜血的场景。「那么说犯人就在二楼了。」一楼勘查完毕，淳司踏上开放式阶梯，他仿佛在确认脚底的触感般，一步一步慢慢地前进，淳司十分明白，来自上方的攻击最容易令人疏忽大意。踏上二楼的地板，两位吸血鬼立刻感到一阵头痛，一颗头滚落在地上，应该是被吸血鬼一口气从身体上摘下来的，脊椎有如一条尾巴般连在头颅的后方，这颗看似少年的头颅没有以正面朝着两人真可谓是不幸中的大幸。少年的身体被随手扔在距离头颅不远的地方，体内的血同样被吸得一干二净，果然如同雅香那可爱的部下所说，潜入之后还不到三分钟，她就开始萌生夺门而出的念头了。无一人，原本打算趁着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吓得惊慌失措的空档将她压倒在地，并且立即将大蒜的主成分硫化烯丙基注入对方体内，不过如今却扑空了。雅香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然后在少女的床铺上一屁股坐下，淳司仍旧保持警戒，仔细地查看房间的各个角落，以一个年轻女孩的房间来说，实在有些杂乱不堪。随着病毒的污染，脑内分泌物代谢异常的后天性吸血鬼，会逐渐成为与平常心和冷静沉着这些字眼毫无瓜葛的存在，或许打扫房间对他们而言十分困难。「会不会是因为双亲和弟弟的血无法满足她，所以为了吸血跑到外头去了?」「这就难说了，你看，这间屋子每扇窗户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吧，她肯定也发现自己成为一个对日光有着致命性过敏的存在了，可见她现在还姑且保有些许的知性以及理性，照这样看来，她应该不会轻易地离开安全地带，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那个声音，所有人都熟知的声音。唰~~的一声，每个人都冲过马桶，倘若身处于普通房子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声音了，但是淳司与雅香此时所处的状况下，那道理所当然的声音却显得极为突兀。淳司和雅香缓缓地将头转向房门口，那双失去原有的色素、毛细血管的颜色非常明显的深红色瞳孔正在散发光芒，嘴的四周以及睡衣上头都留有早已凝固的黑色血迹。淳司在心中咒骂自己的大意，明明自己才刚提醒过雅香对方姑且还保有些许的知性和理性，由于后天性吸血鬼会保留当初身为人类时的部分习性，因此一天会踏入厕所数次也是很正常的。由于一时的不察而被敌人取得先机，遭受对方以衣橱奋力一击，淳司这回落得在剧烈痛楚中反省过失的下场。虽然后天性吸血鬼控制理性的能力较为薄弱，不过他们的身体机能却比先天性吸血鬼优秀许多，被扑倒在地的淳司结实地挨了一记足以让普通人头盖骨破裂的强力拳头，坚硬沉重的声音简直像是被铁鎚击中。「居然强迫男人给你当马骑，行为有些不检点喔!」雅香随手抓起房间内的一支网球拍，以网球拍代替木刀朝岩崎绘实梨的后背奋力挥下，不过应声破碎的并不是对方的脊椎，而是雅香手上的网球拍，或许是对于攻击主人这项无礼的举动感到羞愧，因而选择自我了结吧。痛殴戴着眼镜的青年之后，房间的主人这回将獠牙伸向一旁的栗发美女，成为目标的美女则是发挥了从她纤细的身材完全无法联想的惊人力量，她用双手将床铺高举过头扔出，不过成为后天性吸血鬼的岩崎绘实梨拥有的力量，却大到足以令她不将飞向自己的床铺当成一回事。淳司好不容易站起身的同时，他取出口袋中的秘密道具，握在手中的是一个针筒，而装在里头的正是他的笨蛋徒弟老是记不起名字的大蒜主要成分。但是他应该要等到少女处于无法行动的状况下才拿出来的，可能是针筒的形状激起少女的动物本能而心生厌恶，让她不顾危险胡乱出脚，淳司手上的针筒因此被踢飞出去。飞出的针筒撞到墙上的一张偶像海报上，同时发出一道细微的破裂声，青年吸血鬼的心中窜起一丝绝望。但是他的女伴却十分坚强，即使在这个状况下仍旧不忘追求美丽，雅香拿出香水瓶并按了一下喷头，不过她朝岩崎绘实梨喷洒的香水味道却有些怪异。「雅香，你这家伙几时偷藏的。」那是在曾根川医院的地下研究室中，研究员们拿来防身用的喷雾器，不过并非拿来对付歹徒，而是专门镇压吸血鬼用的，从喷雾器大量喷洒出的硫化烯丙基以及烯丙基丙基二硫化合物的混合物，将会使后天性吸血鬼产生极为强烈的过敏现象。「做成喷雾器的形状带在身上，很容易让人疏于防范，不过射程有点短。」那天为了救出双胞胎而侵入地下研究所时，机灵的雅香从研究人员身上拿走了一罐，或许她将来可以成为一个趁火打劫的高手。遭到香水直接喷洒的少女出现剧烈的反应，喉咙发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惨叫声，她伸出指甲用力抓向地板、墙壁，最后甚至连自己的脸都不放过，痛苦不已的少女连滚带爬地来到走廊，像是要抱住弟弟的头颅般蹲下，在重复数次痉挛后，就一动也不动了。这名少女绝对不是坏人，她只是运气太差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令吸血鬼们握紧拳头。「花村、绿川，两个人都没事吧!别担心，久我真理来救你们了!」也许是这场混战已经超过三分钟了，真理那一头有如黑曜石的美丽长发散乱不已，摆出严肃的表情踩着楼梯直奔二楼，冲进敌阵还毫不掩饰地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她以为自己是缣仓时代的武士吗?然而就在踏上二楼的那一瞬间，她立刻安静下来，并且双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岩崎家的姐姐逐渐化为有如生锈铁片般的物质，再加上弟弟的凄惨死状，或许对一名十二岁的少女而言太过刺激吧。「我不是嘱咐你超过三分钟要通知伯父吗?当初说要全程负责辅助的也是你啊。」「一定是觉得教练太不可靠才会那么担心吧，回程的路上也请让我期待教练那不可靠的开车技术。」刺完淳司的痛处，雅香将处于呆滞状态的助手一把抱起，三人走出岩崎家，夕阳比起往常更加鲜红，仿佛即将坠落在有如皮影戏般的住宅街上。话说回来，无辜的岩崎一家人居然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不用多久，假冒综艺节目名义的秃鹰必定会在此群聚，相信一个星期之后就连这问房子的门牌都会显得残破不堪吧。「我绝不原谅你，『鸦大人』，虽然我不是正义的夥伴，但是至少还存在着憎恨罪恶的感情。」雅香用坚定的视线望着那群正在悠然地享受夕阳美景的乌鸦，这是她发出的挑战书，同时也代表开战宣言。☆结算的日子都快到了，工作却依然堆积如山，已经不是可以抱怨加班过头的时候了，「快想想办法吧。」即使身旁那位满腔怒意的女大学生不这么说，现在的状况也不容许自己按兵不动。在五月已经消逝大半的今天，对于东京都民来说，注意那群乌鸦的行踪已经和收看天气预报一样是每天的例行公事。都议会内部的意见分成「应该要彻底扑灭那群可恶的乌鸦」、「别再攻击乌鸦了」这极端的两大派，前者过于偏激，后者则是受到『大自然的反扑』这句标语的影响太深。各地的自治组织也开始展开行动，一群戴着头盔的人在街头巷尾四处巡逻，开始对于那些厨余处理方式不佳的家庭给予严厉的警告，包在厨余外头的防鸟网也整批换新，不过这一连串行动产生的效果实在过于微弱，就连当事人也无法对成效感到自我满足。社会大众并不知道，这群袭击人类的吸血乌鸦即使不吃厨余仍旧可以获得它们行动所需的能源，而这个获得能源的方法正是那群新闻媒体偶然替它们冠上的『吸血』二字。如同整个东京，CRS日本支部内的气氛也同样地一天比一天阴沉。「敌人也差不多快要飞过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如果再让那群有可能成为后天性吸血鬼的『患者候补』继续增加，恐怕就连吸血鬼也得过劳死了。」关，塞满名单的资料夹更是多达十一个。虽然已经抛下面子向维也纳的CRS世界本部请求支援，不过却迟迟没有回应，世界内部的居民们似乎正为内部的事情而忙得不可开交。「干脆和这一连串的乌鸦攻击事件划清界线，把它们扔在一边当成完全不存在吧，这样似乎也不错。」这种想法开始出现在整理受害者名单文件、有如重病末期病患的伯父身上。「这种看到乌鸦在空中飞就开始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差不多受够了，但是伯父，像这种神出鬼没的对手要怎么对付?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那还用说吗，教练，当然是背着一张大到足以捕捉大鹫的网子在整个都中心四处巡逻呀，持续努力总会有成功的一天。」「花村，不如帮你准备一把狩猎用的弩枪吧，真理在父亲的房间有看过类似的东西。」雅香所讲的地毯式搜查只不过是在开玩笑，不过真理似乎没有听懂，话一说完就立刻摆出手持弩枪的姿势，淳司见状紧张地摇摇头。久我姐妹虽然曾经表示两人还没有加入CRS的意愿，不过最近也常待在美术馆里，此时她们正在馆长室中，一个在替老人家捶背，另一个则是津津有味地品尝下午茶的蛋糕。或许是因为参与了前些日子那场与后天性吸血鬼的战斗，使得两人的心境起了某些变化，两人积极地表示务必要让她们参加对付乌鸦大军的作战会议。「呵呵，雅香大姐姐，以现场的人数要进行地毯式搜索，东京这个场地或许稍微大了点喔。」「伦理说得没错，但是我们似乎也只能那么做了。淳司，这回要靠蛮力了，一只也可以，把那些吸血乌鸦抓回来吧。」与先前利用装在假吸血病毒上的GPS发信器，找到在富士山山麓的秘密研究所一样，伯父这回打算故技重施，在乌鸦的身上也装一颗同样的发信器，那个名为『鸦大人』的吸血鬼化为人形时，必定会将所有的乌鸦聚集起来，如此一来就可以正确掌握他的位置了。来不来得及赶到现场见『鸦大人』的庐山真面目虽然是个赌注，不过即使来不及，也只要再重复一次相同的动作就可以了，「多试多中」，这是从对手身上得到的经验。「喔，伯父也开始接触那些高科技产品了吗，不过只需要捉一只还真是个好消息，但是话说回来，要怎么知道那群乌鸦接下来要到哪里犯案呢?难道要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它们来袭击美术馆周边区域吗?」「没错，就是要等，啊，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我这个和蔼可亲的伯父告诉你吧。」伯父露出煞有介事的笑容向侄子招手示意，一副十分确定鸦大人会在这几天袭击国分寺市的模样。他的办公桌上铺有一张大型的东京都地图，并且用红笔在各个地方标上数字，淳司仔细端倪那张地图一阵子，没过多久便察觉那是发生乌鸦袭击事件的地区以及时间顺序。从葛饰区开始，接着像要覆盖整个东京般逐渐往西缓慢前进，行进的方式有如汽车雨刷般不断往返，并且逐渐往西移动，而24这个最新数字则是标记在国分寺市的边缘。「因为这是毫无生物学根据的行进轨道推测，新闻和报纸好像都没有提到的样子，都政府迟迟不肯发布乌鸦警报，大概也是因为害怕引起恐慌吧。」但是人的嘴巴是封不住的，以美术馆馆长的身分在都内四处奔波的伯父，成功地在许多地方取得这方面的传闻。「听伯父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们大学也有传出类似的谣言，据说乌鸦不会去袭击以前曾经袭击过的地区。」「真理的同学也说过一样的话，他们说乌鸦正在往西方前进，所以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伦理?」无论是家世良好的小姐们所就读的历史悠久的大学，抑或是著名的私立中学，流传谣言似乎是年轻人们永远不变的嗜好，而一心只想着敌人会神出鬼没的淳司，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封闭在美术馆里太久了。「谣言的威力还真是不能小觑，伯父，下次能不能在美术馆内架设网路啊?」「嗯……虽然听人家说网路非常便利而且万能，不过它能够告诉我后天性吸血鬼的所在地吗?能够替我整理受害者的名单吗?」虽然渐渐能够接受高科技产品，不过伯父终究还是个对最新科技心存怀疑的老人家。对期待执勤室能够增加更多功能的淳司而言，这是个令他颇为惋惜的答案，可是倘若房间过于便利的话，反而会造成足不出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淳司思考了一阵子，决定以后要定期去车站前的网路咖啡厅报到。「但是照这个样子看来，那位鸦大人究竟在寻找什么?要是到时候觉得东京不合他老人家的胃口，难道还打算将目标转移到其他县市吗?」虽然淳司用敌人的绰号讽刺了对方一番，可是一边的女孩子们却不怎么捧场，这让他有些沮丧。不过鸦大人究竟是一位怎么样的男性?不，也有可能是女性。相信『鸦』不会是他的本名，这应该是由知道他变身能力的稻荷以及研究员们擅自取的名字。根据精神过盛的久我叙述，可以确定鸦大人是稻荷的雇主，然而实际上，两人的友谊关系究竟到什么样的程度?该不会稻荷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只是被人利用他的性格与头脑，连鸦大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嗯……那群乌鸦的动作看起来的确很像在寻找某些事物，只不过如果是为了要寻找宝藏，那它们的行动未免也太招摇了。」「他的目标该不会就是我们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鸦大人还真是勤劳，自从袭击事件开始以来，他连一天都没有休息呢。」黄金周休假期间仍然不眠不休地工作，面对敌人充满威胁性的体力，雅香不禁发出感叹。「明白了吗?你们明白了吗?」嘴里念念有词的伯父再度陷入烦恼的漩涡，看来比起整个东京都，鸦大人的勤奋不懈更是直接打击这个老人家的睡眠时间。「我会将手边没有任务的所有成员召集到这里，你们可以在放学后尽量抽出时间来美术馆一趟吗?就算只有这个星期也没关系。」如果是具有优良传统的英雄影集作品，现在应该是所有成员一齐对着刚刚发布完讯息的CRS日本支部支部长，喊出类似暗语的某种口号的时候。不过CRS这个组织本身没有任何固定形式的回答口号，虽然姑且有着类似规范的东西，不过基本上还是个无视阶级地位、行为限制宽松的秘密结社。话虽如此，今天以白色缎带系起头发的伦理以及姐姐真理却同时回应伯父，这才是问题所在。「久我，虽然现在是处于人手严重不足的状况，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来，接下来很可能会出现和体内拥有吸血病毒的乌鸦展开搏斗的情况，要是你不小心被抓到，吸血病毒因此从伤口进入身体该怎么办，当然久我妹妹完全不需要担心。」看来淳司是以『久我』和『久我妹妹』来分别称呼这对双胞胎。仅次于已经去世的年轻管家，绿川淳司应该是久我真理最喜欢的一个人，只是这位留着一头漆黑长发的少女却怎么样也不肯将淳司的话听进去。「不要，真理一定要帮忙，真理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的，不用担心。」度看，比较危险的都是身为人类的双胞胎姐姐吧，不过淳司放弃说服姐姐，与其浪费时间和脑袋顽固的人争论，继续和伯父讨论作战方针还比较有意义。「我虽然不太喜欢那些过度保护小孩子的父母，不过却很喜欢真理过分保护伦理的心意，那孩子的出发点并没有错。」雅香摆出加油的手势，并且朝双胞胎姐妹投以声援的视线。这就是十多岁年轻人之间的共鸣吗?完全无法理解的淳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在绿茶十分美味的星期二，他深刻地感受到「看来吸血鬼在心态上还是会变老」的这件事。☆决战就在浮云快速流动的星期四下午，虽然雅香在抱怨「可不可以再多等一天改成星期五呢」，只是心地善良的绿川教练并没有加以理会。成群的乌鸦出现在国分寺市东南方上空，数量倒也没有多到足以覆盖天空，看来即使是神通广大的鸦大人，能够同时操作的分身数量还是有限，此时出现在空中的乌鸦大约有五百只左右。可是它们凶猛的程度连一般的乌鸦也会吓得落荒而逃，成群的乌鸦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黑色闪电，并利用它们尖锐的鸟喙撕裂市民的皮肤。离开超级市场不久、走在回家路上的家庭主妇灵机一动，将购物袋里的东西洒落一地，希望能将食品当成避雷针藉以闪避乌鸦的攻击，不过袭击者们的习性与普通的乌鸦完全不一样，比起掉在地上的美味洋芋片，人类的皮肤组织才是它们真正渴望的东西，家庭主妇大声发出哀号。当消息传进来时，淳司等人正在北多摩美术馆的执勤室里，藉由久我姐妹从家里带来的卡片游戏消磨时间。不过原本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一行人，却比想像中多花了一些时间才赶到现场，而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们的打扮时间。「别太勉强了，久我。」看着气喘吁吁的久我真理，淳司不禁上前关心她，四人之中唯一不是吸血鬼的她，身上穿着学校的体育外套，外头还加穿一件连帽防寒大衣，手上则是戴着厚重的隔热手套，重要的头部更以全罩式的安全帽保护，可以说是固若金汤，这身完美的装扮或许就连不喜欢见到女性露出身体的中东地区人士看到都会忍不住大声赞叹。然而就算是为了要预防病毒入侵，在五月份穿着如此厚重的衣物对身体造成的负担终究太大了，至于负担大在哪里，不用说，当然是指温度。头戴安全帽、汗流浃背的真理虽然挺起身子向众人表示不需要担心，不过由于体力消耗过度剧烈，挺起的身子没过多久又再度弯下。「我也好想要一个安全帽，教练和伯父可能还不要紧，不过女孩子的脸上要是不小心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对不对，伦理?」运动外套配上厚质橡皮手套，打扮像个水沟清洁工人的雅香走在步道上，手上还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金属球棒。「不用担心，我相信雅香大姐姐即使受了伤还是会一样美丽动人。」摸着雅香手上那双触感与自己双手相同的手套，伦理露出开朗的笑容，平常总是带给人具有社会常识、注重礼节印象的伦理，有时候却会出现一些令人一时摸不着头绪的反应，这让雅香突然不晓得该怎么应对，只好回覆她一个灿烂的笑脸。JR中央线车站前的商店前逐渐化为战场，商店街来往穿梭的行人遭受到无数黑影的猛烈攻击。水果店的老板虽然赶紧关店，不过乌鸦们的目标并不是水果店里的哈密瓜，而是老板本人，手背遭受鸦群的攻击，惊恐的水果店老板发出有如女人般的尖叫声。「喝!喝!该死的乌鸦!吃我一棒，请多指教!」或许觉得自己的城镇就应该由自己保护，扬起高亢的引擎声、一群骑着改装机车的不良少年也来到商店街，为了打倒成群的乌鸦，他们各自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钝器。然而有数台改装机车不慎撞破店家的展示玻璃以及百叶窗，令充斥在四处的哀号声不减反增，这群不良少年的登场不仅无法避免事态扩大，反而让现场混乱的程度更加严重。「虽然感到十分遗憾，不过帮助市民脱离危险并不是你们的任务。一只、一只就够了，把乌鸦抓起来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早淳司等人一步出发的伯父对晚来的后辈们耳提面命，其余CRS日本支部的成员们也早就开始与乌鸦群们展开激烈的战斗。雅香高举手中的金属球棒藉以威吓乌鸦，接着跳到大马路上，姐妹俩赶紧快步跨过路边栅栏跟在她的身后，最后是拿她们没辄的淳司一面摆出无奈的表情，一面调整眼镜跟随她们。由于对吸血鬼的身体机能十分有信心，因此淳司决定赤手空拳对付乌鸦，但是这位完全不将一、两只乌鸦放在眼里的美术馆青年策展人，立刻被逼得不得不绷紧神经，敌人振翅的力道十分强劲，敏捷的动作更是有如天上的老鹰。「对了，这些乌鸦都是吸血鬼变的，怪不得比一般的乌鸦还难对付。」「事到如今才在讲这些，以前你常常说我得了少年痴呆症，现在我完完整整地将那句话奉还给教练。」不一会儿就被乌鸦啄伤额头的淳司，落得被雅香狠狠数落一番的下场，看来这下子非得赶紧抓到乌鸦，以巩固自己身为前辈吸血鬼的威严了。然而对方拥有的力量远远地超越一般猛禽类生物，空手捕获的确十分困难，淳司开始觉得自己需要找把武器了。「仔细想想，那个菜鸟吸血鬼稻荷都可以变成动物了，没有理由我不能变啊，要不要放手尝试呢?不过我没听过乌鸦有什么天敌……哇，真危险!雅香，小心点!」「哎呀，你在这里啊，教练。呵呵呵，真是失礼了。」雅香像是个巨炮打者似地不停挥舞着手中的金属球棒，球棒在空中划出的美丽曲线正是拜吸血鬼惊人的力量所赐，只要能够幸运捕捉到不停往返飞行的乌鸦，光凭一击就可以将它们彻底击倒吧，看来雅香果然是这场乌鸦捕捉大赛中最具威胁性的对手。「嘿！嘿！」久我姐妹在商店街的五金行里头各自找到顺手的武器之后，也同样地开始与乌鸦们展开对峙，妹妹伦理手上拿着平底锅模仿雅香的动作，用力地朝左右挥舞，可是她的手却不小心滑了一下，从伦理手中飞出的平底锅以惊人的速度飞向路旁的树木，现场发出轰然巨响，惨遭攻击的大树应声倒塌，看来她还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地控制吸血鬼的强大力量。可是她的姐姐真理更加危险，为了不输给妹妹，她选择的武器是厚刃菜刀，而且还是二刀流。或许她是那种手上握住武器性格就会改变的人，此时真理的眼中正流窜着异样的血色，再加上充满攻击性的措辞，简直和后天性吸血鬼没有两样。「快投降吧!乖乖让真理抓吧!」手持两把菜刀的她专心地与眼前的乌鸦们搏斗，然而这一切都是在全罩式安全帽的狭窄视线里进行，因此现场没有比真理挥舞菜刀更具威胁性的事了，真理周围的人究竟是在闪避乌鸦呢?抑或是在闪避那位手持两把菜刀不停挥舞的危险人物呢?实在教人难以判断。「久我，不要拿刀子。」伯父威风凛凛地站在拱廊的顶端，他抱在怀中的居然是捕鱼用的网子，是个进入网中的猎物绝对不可能逃掉、不小心抓到鲨鱼也不会有问题的坚固渔网。看见眼前这个威力十足的秘密武器，淳司差点忍不住吹起口哨，「原来还有这招啊。」雅香也不禁发出苦笑，照这样看来，想一网打尽也不是问题了。「看我的!」腰部用力回转半圈，伯父将手中的渔网朝空中扔去，呈现放射状的网子简直就像要紧紧抓住天空的巨人手掌，瞄准下一个猎物的乌鸦们被位在上空的钢环袭击。但是它们感受到未知的压力，于是突然加快速度飞离原本的位置，从空中急速落下的钢环撞上柏油路，发出了令在场所有人都不舒服的金属碰撞声。为了要展开第二波攻击，当不成英雄的伯父一脸不悦地开始回收掉落在马路上的渔网，回收沉重的渔网对身为吸血鬼的他而言也是一个大工程。「再来!」当伯父再次将渔网扔出时，已经是周围出现大约二十名受害者之后的事了，不过他却还是迟迟未能抓到任何一只乌鸦，伯父额头上的皱纹也随着失败的次数逐渐加深。「是不是洒的方式不对啊?那些捕鱼维生的渔夫们可都是历经数年洒网、数年掌舵的修行之后才能独当一面，不是伯父你这个外行人一朝一夕就可以学起来的。」「算了、现在就别理他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落寞老人了，吸血乌鸦每波的袭击时间都不会超过两小时，再加上来的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玩乐了。就在这个瞬间，突然响起一道像是汉堡肉用力扔在砧板上的沉重声音，真理手上的平底锅幸运打到一只从身后飞来的乌鸦，连击中乌鸦的当事人都吓了一跳。「哇，打中了……」「干得好，久我，不，糟了!」乌鸦虽然正面与金属板发生猛烈冲撞，但是还不至于令它昏厥过去，漆黑的双眼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乌鸦像是火箭升空般来到高空，接着由上朝下对少女展开猛烈的攻击。真理头戴的安全帽被乌鸦撞飞，乌黑长发有如瀑布倾泄而下，糟糕，皮肤外露了，怒不可遏的乌鸦这回瞄准她的喉咙再度展翅飞来，过度的恐惧使真理完全无法动弹，淳司赶紧上前阻止，但是来得及吗……?然而就在真理即将遭受攻击的前一刻，乌鸦突然全身颤抖，接着朝上方飞向天际，简直就像突然发现眼前的敌人其实是自己生离死别的挚友一样，它们慌忙地停止攻击。不过踉呛地将真理抱起、抬头仰望天空的淳司明白乌鸦真正的用意。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只是撤退的时间到了，乌鸦大军令国分寺市数百名市民受到轻重不一的创伤，它们心满意足地朝空中飞去。「谢、谢谢你，绿川。」「真危险啊，你没事就好……不，其实也没有多好。」少女毫发无伤固然值得庆幸，不过乌鸦群的撤退，同时也代表无法达成捉住乌鸦放置发信器的目的，在这个靠近北多摩美术馆的商店街里让敌人成功脱逃，对淳司等人而言是个沉痛的失败。「教、教练!别光顾着和真理培养感情，来帮帮我的忙呀!啊~~~真讨厌，你乖一点啦。」「真理姐姐，来帮帮我……雅香大姐姐，伦理已经快不行了……」淳司听到两股焦躁的声音而转头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瞪大眼睛，雅香居然抓住一只乌鸦的脚，试图阻止它飞到空中，而伦理则是双手环抱雅香，替她增加重量。然而真正令淳司感到吃惊的是吸血乌鸦的力量，即使额外负担了两名女性的体重，用力拍打着翅膀的吸血乌鸦仍然不断地升上天空，如果淳司和真理再不加入战局，这两个人说不定就会飞离地面被带上天空。「伯父!发信器!」「我知道，我知道，嗯……看来这回的特别奖是属于雅香的了，原本以为准备好道具就可以获胜的我还是太天真了。」向前急奔的伯父嘴里还念念有词，打开不同于收藏渔网的背包，伯父拿出了发信器，可是当他一拿出所谓的高科技机器时，在场的众人全都惊讶得说不出话。「那个不是手机吗?你的发信器呢?」「就是这个附有GPS功能的手机啊，好了，你们可以放手了，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将两条吊带挂在翅膀上，眼前的乌鸦看起来就像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设置好手机之后，吸血乌鸦重新获得自由，它仿佛是在表达心中的不满般回头向雅香发出一声怒鸣，接着展翅飞上天去与它那些正在上空盘旋的同伴们会合。「附加GPS的手机，就是指那个吧，伯父?过度保护子女的父母们为了随时掌握孩子的行踪，让他们带在身上的东西。」「不过有特地准备手机的必要吗，伯父?之前你为了找出研究所位置而放在假病毒里头的，不就是普通的小型发信器吗?」「这你就拭目以待吧。好了，差不多该追上去了，淳司，把车开来这里……不对，大家先回美术馆一趟吧，俗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拿出母机的伯父一边确认子机的所在位置，一边快步走回美术馆。了解到自己的驾驶技术完全不被信任的淳司，板起脸跟在伯父的身后，女孩子们互望了一眼，全部都笑了出来。结束今天的工作，成群的乌鸦以美丽的几何图形编队，持续地飞往东边。☆一双皮鞋在走路，是一双手工精细、英国制的高级牛皮鞋。这里是人烟稀少的多摩川河岸，鞋子走路这种举世罕见的景观，却无人有幸能够目睹，皮鞋简直就像被一个透明人穿在脚上似地，每间隔一段距离就会向前迈进。终于，它等待已久的「人」出现了，就在夜色即将蔓延时，从北方飞来一群数量超过五百只的乌鸦大军，而令东京都都民们个个闻风丧胆的这群乌鸦，正是这双皮鞋的分身。一只乌鸦像是被皮鞋吸入般降落到地面，紧接着迅速改变外貌，仔细一看，皮鞋里头出现了一个包着厚袜的脚踝，其余的乌鸦则是交互往两只皮鞋飞去，以黑色羽翼构筑的肉体已经来到了膝盖的高度。简直就像是立体的拼图，成群的乌鸦迅速飞来、相互纠缠、拥抱，逐渐形成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躯体，最后再由数只乌鸦于头颅的部位着地，拥有匀称脸孔的头部就这样出现了。出现一位不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无可挑剔的美男子，看着这副英俊庄严的模样，大概没有人能够想像得到，这位青年的真面目居然是一群数之不尽的乌鸦，正确来说，他的真实身分是可以变成无数乌鸦的先天性吸血鬼。「一个人而已啊。」俯视地面的青年仿佛在嗅着无形的白酒香气一样，深深吸进河床的空气好一段时间，他在心中仔细地筛选乌鸦们从人类身上收集的肉体情报，虽然只有一个人，不过行动有所斩获还是令他欣喜万分。这位令部下与委托人畏惧万分的『鸦大人』，除了可以变身成为乌鸦之外，他还拥有另外一项特殊能力，一股名为品血者的力量。先天性吸血鬼的素质，他逐渐在脑中描绘出那个人的模样。要从超过五百个分身中收集寄宿在乌鸦小小脑袋里的记忆，并且回想出对方的模样，即使是习惯这项作业的鸦大人，还是得花上好一番工夫。「……怎么是他。」结束辛苦的脑中作业之后，一股失落感立刻从他的心中浮现，他这回也成功地在心中描绘出对方的模样，那名拥有先天性吸血鬼素质的人是个戴着眼镜的男性，乌鸦成功取得该人物的数根毛发，并且得到他的肉体情报。不过很可惜的，那名男性是先天性吸血鬼这件事情，鸦大人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只要花点心思打扮外表，还是可以勉强称得上美男子的这名青年，却选择成天埋头于艺术的世界中，以致于对自己的外在毫无兴趣，他就是目前在北多摩美术馆里头担任策展人的绿川淳司。鸦大人连他的名字都可以叫得出来。「原来如此，这世上也存在着这种偶然吗，别太在意，期待下一次的收获吧。」青年做了一次深呼吸，将失落感逐出心房，开始跨步走向新天地，东京都结束之后，接着就是其他县市，等到日本结束，接着就是其他国家，他的工作将会不断地持续下去，不能因为一、两次的失败就气馁。主人对他的期望只有一个，为了即将到来的那一天，即使多一个也好，尽量将潜藏在世界各个角落的先天性吸血鬼找出来。对鸦大人而言，主人说的话就是一切，接到命令的他立即采取行动，至今不眠不休地袭击人类，无论是自己啜饮的任何一滴血、抑或是找出来的任何一个吸血鬼，都将成为主人成就大业的基石，他始终深信那一天即将来临。「没错，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那一天……嗯?」他感觉到右手肘出现些许的异物感，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停下脚步，发觉有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藏在衣服里头，轻轻地碰一下，那个东西从他的袖口掉下，落到地面的瞬间还发出一道碰撞声，被两条造型朴素的透明吊带固定住的琥珀色手机出现在他的脚边。一切就像事先安排好一样，皱起眉头的鸦大人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手机接到来电了。十之八九是某人设下的陷阱，可能是将手机挂在某只乌鸦的身上，当他化成无数的乌鸦时，本身的意识也会随之扩散，难以察觉过于细微的事正是他的弱点。青年虽然踌躇了几秒钟，最后还是选择按下通话键，虽然这是陷阱，却同时也是挑战书，自己的主人会在不久的将来君临这个世界，身为左右手的他绝对有义务消灭所有想对主人不利的人。老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老人告知青年这支手机是他在先前的那场骚动中不小心遗失的，并且还提到现在是以朋友的电话与他进行连络。「真是容易看穿的谎话。」心里虽然这么想，不过他还是亲切有礼地与老人进行对谈，这是个好机会，指引老人前往他今天最后的工作地点，到时候再视谈话内容决定是否要取老人的性命，并且放火将老人与工作地点一同烧毁，让这名老人以纵火犯这个不光荣的身分死去，鸦大人怀着满腔的杀意结束了通话。但是当青年准备再度变身为乌鸦前往决战地点的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阻止了他，转头一看，一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男性将脚踏车扔到路旁，朝自己跑来。中年男子最大的特徵就是那张彷佛以岩石聚集而成的脸孔，如果用狗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斗牛犬吧。「咳，我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沟吕木警官，关于近来闹得满城风雨的吸血乌鸦袭击事件，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原本为了其他杀人事件四处搜集情报的他，突然看见一大群可疑的乌鸦笔直地飞向同一个方向，于是向恰巧路过的巡逻警员借用脚踏车，一路追赶到这里，虽然是勤务以外的事件却依然尽心尽力，以一个人民公仆来说，他过人的责任感确实值得嘉奖。「你站在那群传闻中凶暴无比的乌鸦聚集的场所，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加上那群乌鸦又消失得一干二净，真希望有人能告诉我，这时候不盘问你要盘问谁。」沟吕木警官戳了戳警察手册，露出满足的笑脸舔着嘴唇。该不会自己变身的过程被这个人看见了?鸦大人稍微思考了一下究竟要不要杀掉这个中年警官。——不久之后他露出苦笑并否决这个提案，即使放着不管，这个男人也没有办法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青年只对警官做出警告，表示这不是警察可以介入的事件。「你说什么?喂，别靠近我，给我站在原地。」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往自己的方向踏出一步，这让沟吕木警官的身体顿时僵硬并且绷紧神经，因为眼前这名青年明显地无视他手中的警察手册。他并不是警匪片的演员，当然不可能随时携带枪械，即使碰到极力反抗的嫌犯，也只能凭着自己受过基本柔道训练的身体与之对抗，这是日本警察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视警察手册于无物的人是最麻烦的对手，不光是沟吕木警官，大多数的日本警察应该都是这么认为的。乌鸦袭击事件的重要关系人毫无防备地逐渐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眼前这个身材纤细的男人应该有学过格斗技吧，当然警官也不能因此退缩，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触手可及的那一瞬间，警官大喊一声「跟你拼了」，并且迅速将手伸向青年的黑色西装。可是他的手却扑空了，在触碰到青年的前一刻，警官被一阵吵杂的振翅声以及强烈的风压团团包围，青年再度化为无数的乌鸦飞向天际，只有高级皮鞋依旧残留在原地，可是不久之后它们也化成两只乌鸦，迅速地飞离这座巨大的水泥丛林。「怎、怎么了?」完全不晓得发生什么事的沟吕木警官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从乌鸦群的攻击行动中可以感觉到些许的计划性，警宫一度认为是类似利用鶫鹏捕鱼或训练飞鸽等等的训兽师在背后操作一切，不过方才发生在他身上的情况却明显地超脱了动物训练的范围。他一屁股跌坐在河岸边的砂砾路上，拼命地用手帕擦拭不停冒出的冷汗，而这整件事情经过他那历经二十五年刑警生涯的头脑全力思考后，警官得到一个结论，他一鼓作气地站起身，朝着乌鸦们展翅飞去的天空露出微笑。「原来如此，犯人并不是训兽师，而是魔术师啊!不过脸被我看见算他运气不好，走着瞧，再过不久你就得在牢里练习真正的逃生秀了。」搜查出现大幅度的进展，唤回这名警官不久前才刚失去的活力，双眼闪耀着光辉的警官得意洋洋地离开现场。被北多摩美术馆馆长批评为「想像力不足」的警视厅干练警官，踩着脚踏车逐渐远去。☆电子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整，伯父正将爱车停在路旁与人通电话，结束通话的同时他深深地叹气。「真想不到，对方居然叫我去他工作的地方。」放置在乌鸦身上的GPS发信器发出的讯号才暂停不动没多久，伯父就立刻将车子停下，开始与那位疑似『鸦大人』的人物进行通话。?…与敌人正面对决，这就是伯父刻意选择附加GPS功能的手机当成发信器的理由，淳司和雅香才总算了解伯父的真正用意，透过照后镜互望的两人对伯父老而不衰、令人瞠目结舌的绝妙手腕大感佩服。而且原本只是想拉长对话时间借以获得更多对方的情报，结果居然会受到鸦大人的主动邀请，这完全在伯父的意料之外。敌人带在身上的手机，上头的讯号完全无视街道和建筑物，笔直地朝他口中所说的工作地点前进，也就是说他正在飞行吧，这下子得赶紧做好决定了。「应该是陷阱吧，他说的工作场所大概有一群敌人在摩拳擦掌地等待我们。」「但是伯父，这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鸦大人直接见面喔。」雅香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伯父一语不发点点头，久我家的双胞胎坐在后座，将女子大学生吸血鬼夹在中间，屏息聆听整起事件的发展。「看来我们只能硬闯这个虎穴了，值得庆幸的是，几乎所有CRS日本支部的部员都在附近，情势对我们似乎也没有那么糟。」淳司赫然发现自己说出像是政战宣传节目里头才会出现的台词，于是赶紧捣住自己的嘴巴，自己原本应该对CRS的活动更加消极才对，难道是因为跟雅香一起闯过不少次生死关头，不知不觉中磨练出某种韧性了吗?而最终的判断权自然是落在CRS日本支部支部长身上，老绅士闭上眼睛沉思，过了一分钟左右，他终于开口说出结论：「我们去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然两位小姐得先在安全的地方下车，小姐们，今天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忙，如果我们能安全回来的话，还请你们再找淳司和雅香玩啊。」呵呵呵，伯父发出像是圣诞老公公的笑声。正式下定决心要与鸦大人对决了，淳司和雅香当然也没有异议，要是再让都内的亲朋好友继续过着害怕乌鸦的日子，他们在精神上绝对不会好过。总是活力十足的双胞胎姐姐发觉自己被排除在外，顿时露出寂寞的表情，但是一旁的妹妹阻止了姐姐有勇无谋的想法，接下来淳司等人要面对的，绝对不是非CRS成员的她们能够应付的敌人。「伯父、淳司先生、雅香大姐姐，祝你们武运昌隆，还有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请伯父送我们姐妹回家吗?当然，如果时间太过紧迫我们也会立刻下车的。」面对伦理有礼貌的说话态度，伯父用笑容回答她的问题，姐妹俩大大地协助了乌鸦捕获作战，伯父自然很乐意开车送她们两个回家。可是就当少女口中说出地址的那一刻，老吸血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伦理，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再说一次吗?」

第一卷 第四章 小心成群的『不祥之物』

第一卷第四章小心成群的『不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