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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之章 光明与毁灭的迷宫 终章 环状迷宫

作者:栗原ちひろ 字数:7246 更新:2024-02-23 14:35:35

<p>飘落墓地的雨非常安静,又有一点梦幻。</p><p>「班修拉尔大人,找到了。」</p><p>听到耶利的声音,头上披着外套挡雨的班修拉尔抬起头。</p><p>这里是距离帝都徒步一天路程的山丘,上面是一片零星散布着简陋墓碑的古老墓地。班修拉尔披着边缘滴落水珠的外套,谨慎地走向耶利挖开的墓穴旁。</p><p>「把盖子打开吧。」</p><p>爬进墓穴的耶利听从了简洁的命令。</p><p>将鹤嘴镐对准穴底的棺桶挥下,腐朽的木盖轻易就凹陷了。他探头看向这种作为平民棺材的木桶内部,抬头望向班修拉尔摇摇头。</p><p>棺桶里什么也没有。不管是遗骨也好、服饰也好,什么都没有。</p><p>班修拉尔露出苍白的表情喃喃自语:</p><p>「果然是空的吗」</p><p>他将双手插在腰上,目光望向墓碑。</p><p>在这两块并列的墓碑上,分别刻着「艾利克修娜尔」与「法拉薇修娜尔」的姓名。</p><p>两人的卒年同年同月同日,两个棺桶里也都没有遗体。</p><p>自从他与耶利一起开始寻找修娜尔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天。两人终于在皇帝举行战胜纪念典礼后的第二天,追踪到这片墓地。</p><p>班修拉尔眺望着以阴沉天空为背景耸立的帝都,感慨地说道:</p><p>「为什么我会跑到这里来啊?」</p><p>「就是说啊。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p><p>令人怀念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班修拉尔缓缓地回过头。</p><p>洁尔特莉多修娜尔就站在长满青苔墓碑旁的丛生杂草上。</p><p>一身漆黑的军服上连件外套也没披,落下的雨丝打湿了她笔直的金发。班修拉尔露出柔和的微笑问道:</p><p>「你来替双亲扫墓吗?修娜尔。」</p><p>「你已经调查过了吧?我的双亲分别研究神学与魔法学,他们都是在各自研究领域里的著名学者。还有,他们被组进光魔法教会的『七贤者的御座』中,因此身亡。」</p><p>修娜尔机械性地述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班修拉尔。</p><p>她的眼神很阴暗。班修拉尔从不曾见过她这样的眼神,眼眸中暗藏着黏稠的黑暗与热度。有时宛如少女般无邪的她,今天却彷佛从坟墓中复苏的恶灵。</p><p>他觉得很美。</p><p>班修拉尔开口说道:</p><p>「『七贤者的御座』是大量人类的集合体。我知道为了毫无遗漏地吸收人类的知识与魔法力,蓄意破坏受验体的人格是必要的。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将自己的知识献给了『七贤者的御座』。因为那个装置里潜藏着让人类生存下来的希望。」</p><p>「你说的话总是这么正确。虽然乍看之下好像在游戏人间,其实却是拥有出色理性的人。不过,人类并非单靠道理生存的生物。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自愿牺牲还是被害死的。但我在亲戚不断灌输对光魔法教会的怨恨下扶养长大,后来被摩尔根夏耶收留。阁下聚集了对光魔法教会怀恨在心的人,建立了地下组织的骑士团。从十七岁那年开始,我就是神狼骑士团的一份子。」</p><p>「你是神狼骑士团送进光魔法教会的间谍吧?」</p><p>班修拉尔的温柔询问,令修娜尔的表情微微扭曲。</p><p>她咬住嘴唇,用力握紧拳头开口:</p><p>「是的。当时我相信,在光魔法教会取得地位,被配属到与『七贤者的御座』相关的部门就是我的任务。但是我却因为一点小事遭到降职,派遣到你的手下。从那时候起,神狼骑士团就音信全无,我以为骑士团已经放弃我了你可以相信我吗?班修拉尔大人,直到骑士团的使者出现,下令要我回到神狼骑士团供出有关你的一切为止,我真的是你的部下。」</p><p>修娜尔的语尾颤抖得非常厉害,她或许已经哭了。但她继续往下说:</p><p>「班修拉尔大人,你为什么要找我呢?如果在事情开始之前离开帝都,你明明可以逃掉的。我已经接到了新的命令,要我抓住你、由你负责拷问诗人。等到事情结束之后,你就会被灭口。」</p><p>雨丝从天而降。</p><p>雨滴打在修娜尔白皙的肌肤上。她微微颤抖,却依然怒目注视着班修拉尔,宛如一碰就会凋零的花朵。</p><p>无论是哪种毁灭都很美。</p><p>班修拉尔这时才感受到在自己心中,修娜尔的存在竟不可思议的逐渐扩大、具有重量。</p><p>看来,他似乎爱上修娜尔了。</p><p>班修拉尔静静地开口:</p><p>「回到我身边来。」</p><p>修娜尔睁大眼睛,接着露出崩溃般的笑容。</p><p>她举起一只手,穿着黑色军服的士兵便从四面八方登上山丘。</p><p>班修拉尔立刻掏出怀中的法岁姆之火朝她扔去,修娜尔脸色苍白地闪开了。</p><p>法岁姆之火击中修娜尔背后的墓碑,砰地一声着火。</p><p>军人们纷纷摆开防卫动作或趴下,但出乎意料的,法岁姆之火并没有冒出火花,反倒喷出一股白烟。就连飞落的雨丝也无法消去烟雾,弥漫的浓烟开始覆盖墓地。</p><p>「那不是法岁姆之火,只是烟雾弹!不必怕,快抓住他!他们打算逃跑!」</p><p>班修拉尔转身背对大喊的修娜尔,飞身扑向烟雾中。</p><p>有人拉起他的手往前狂奔,那正是爬出墓穴的耶利。</p><p>两人趁乱逃出山丘上的墓地,跳上修娜尔他们的马疾驰而去。</p><p>惊人的强风与雨水迎面扑来。</p><p>班修拉尔压低身躯策马飞奔,并且回想着修娜尔的身影。那身陌生的黑色军服并不属于任何军团,应该是神狼骑士团的正式服装吧?</p><p>(一点也不适合她。)</p><p>班修拉尔试着想象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他的眼眸闪耀着迎向挑战的强烈光芒。</p><p>「我要击溃你。」</p><p>◆</p><p>「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吗?」</p><p>面对冷酷皇帝的问题,身穿黑色军服的男子颤栗地点点头。皇帝的脸色霎时大变,用手杖痛打男子。</p><p>太阳穴流出鲜血的男子昏倒在地,但没有任何人出言责备。</p><p>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大厅圆顶上挂着几盏灯火,将室内映照得一片通红。使用黄金装饰的黑色木制御座旁,无一例外地站满了黑色军服的男女,圆形大厅正中央放着一张阴森的罪人用铁椅。</p><p>皇帝用沉重的金属杖拍打自己的掌心,朝坐在罪人用铁椅上的空说道:</p><p>「真是没用,不管哪一个人都说无法动手拷问你。至于理由,似乎是『因为他太美丽了』。真奇怪,神学家艾利克曾说过,将美丽事物毫不留情地彻底破坏才是神的慈悲』,可是人却会被美丽的事物吓得发抖。」</p><p>空拾起浓密的睫毛望着年轻的皇帝。他的美貌丝毫没有在牢狱生活中折损,反而被砥砺得更加充满不属于人类的美。</p><p>空身上散发出淡漠而深奥的气息,脆弱得彷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看到对面。他穿着诗人白衣的身躯上捆着好几层锁链,右手被夹在老虎钳里。</p><p>只要握紧老虎钳,那只白皙得近乎神圣的手就会连骨带肉一起被夹碎,然而却无人可以执行这个单纯的作业。</p><p>「还是,等到基思朗班修拉尔卿过来再说如何?他似乎有办法触摸诗人,也对诗人怀抱着长年的憎恨,把他们凑在一起不也挺有趣的吗?现在这时候应该已经抓住他了。」</p><p>摩尔根以凛然的嗓音吐出恶毒话语。</p><p>皇帝瞥了一眼伫立在御座旁的老妇人,再度转向空。他把空夹在拷问用老虎钳里的右手抽出来,充满兴趣地望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p><p>「那么做的确也很有趣,不过」</p><p>皇帝的话突然中断,拔出藏在手杖中的剑。</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咚!随着一声钝音响起,他将空的手一剑钉在椅子的扶手上。</p><p>旁观者之间窜过一阵分不清是畏惧还是感动的冲击,大家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两人。</p><p>皇帝窥视着仅微微眯细双眼的空,疑惑地问道:</p><p>「会痛吗?」</p><p>听到皇帝的问题,空的薄唇扬起淡笑。被贯穿的右手正汨泪淌出鲜血,在铁椅上漫开。他平静地低语:</p><p>「我可以尝试去感觉痛楚,陛下。」</p><p>「你不会怕?」</p><p>「因为我没有心。」</p><p>说完之后,空缓缓闭上眼睛。</p><p>皇帝望着那张宛如尸体般的美丽面容,继续追问:</p><p>「那死亡呢?从不死者这个名称来看,你也没有死亡吧?」</p><p>「死是人们制造的梦。是超出自我认知外的东西,无论花多少人力都无法理解,无法体验的黑暗领域,是没有尽头的温柔夜晚,永远的坠落这就是死。死不是存在于任何人体内的东西,死总是在外。」</p><p>听着他有如梦话或摇篮曲般的说话声,皇帝的脸色渐渐化为病态的苍白。他憎恨地歪曲嘴唇,用那从不曾劳动过的手抓住剑柄猛然一扯。</p><p>手背上的伤口被惨不忍睹地撕裂,鲜血淹没了伤口。空再度睁开空洞的双眸,注视着自己散落的血花。皇帝焦躁地喊道:</p><p>「死是梦?永远的坠落?那种话新历二OO年的诗人早就说过了!真无趣!朕还以为不死者是多么特别的存在,结果说的话全都是前人早巳说过的东西!无趣,太无趣了!」</p><p>「陛下,我只是回声。我会说出过去人们曾经说出的话语,人们见到的东西都会倒映在我的身上。如果我看起来很美,那是因为我是所有人的平均数。身为一切的平均数,我会唤醒所有人的乡愁,无论是谁见到我都会觉得怀念。因此,无论是谁都不敢伤害我。」</p><p>听到空宛如温柔教导孩子的口吻,皇帝突然露出冷酷的表情。</p><p>「那么朕就破坏这个平均吧!右眼跟左眼,你说挑哪一边比较好?就算只有一只眼睛,你也能完成不死者的任务吗?朕会仔细把你的眼珠挖出来,然后再剖开你的腹部,调查不死者的内脏生成什么形状。关于医学的书籍,朕也全都读遍了。」</p><p>哪一边?皇帝询问的模样没有丝毫威胁的意思,他真的会下手吧?</p><p>期待与恐惧,令在场的亲卫队男女们心脏狂跳不已。他们的主人神圣皇帝,正要解剖这个拥有非人美貌的物体,这个身为神之使者的不死者。空突然在滞郁的气氛中叹了口气:</p><p>「真让人头疼。」</p><p>「喔?你在烦恼什么?不死者有好什么烦恼的。」</p><p>空直视着对准自己的剑尖,露出带有人味的表情微笑着。犹如怀念着什么般如此说道:</p><p>「我有个约定要遵守。」</p><p>「约定?和神的约定吗?还是和世界之王?快说,说点什么让朕开怀吧!快说出更多朕不知道的事!」</p><p>「陛下陛下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你只听自己想听的话,所以你才会误认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但是,我不能『死』好,我就告诉你一件对你而言『新鲜』的事吧。」</p><p>「不能死?你明明是不死者啊!?」</p><p>这意外的回答令皇帝睁大眼睛,空仰望着他,扬起柔和的笑容。</p><p>「没错,我是不死者里最晚被制造出来的。不死者是世界之王依照『我所创造的东西能够多接近人类?』这个宗旨所制造的人偶,身为最新作品的我虽然比人类强韧,却有被人『杀死』的可能也就是停止运作。」</p><p>「原来如此,这倒是有意思。你是并非不死的不死者吗?但是,你应该拥有不死者的机能吧?朕想到神之都去。」</p><p>「很遗憾的是,我与神之都的连结已经被切断了。」</p><p>「怎么可能,这样一来不就没有意义了吗!」</p><p>皇帝激动得口沫横飞,他扔开长剑,把双手撑在空所坐的铁椅扶手上。空注视着在极近距离的圆睁眼眸。</p><p>皇帝的眼眸中带着毫无疑问的疯狂。</p><p>那是追求至高知识却缺乏魔法才能,被强行推上这世上最半吊子位置之人所怀抱的苦恼。他的苦恼在藉此牟利的人们推波助澜之下,终于酿成渴望破坏的疯狂。空缓缓呢喃:</p><p>「皇帝陛下,我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吧。」</p><p>「这是什么蠢话,朕早已说了朕的愿望!朕抓住你,就是想到神之都去杀掉无情的神与世界之王,好让我成为世界的救世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p><p>皇帝大叫着抓住空白皙的颈子。在咽喉上的手指使力之前,空这么告诉他:</p><p>「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即使连结被切断,只要我希望,我就能实现任何事。因为神并不在神之都,祂就在我的体内。」</p><p>一听到神这个名词,皇帝的动作倏地停止。</p><p>室内的所有人也跟着停止动作。</p><p>在紧绷的沉默之中,只有空的声音响起:</p><p>「在世界崩坏以后,『鸟之神』降临此地。寄宿在我这个不死者体内的,正是当时被称为『神』的事物。」</p><p>「怎么、可能神?神应该在神之都。」</p><p>皇帝颤栗地呢喃,空以带着不可思议力量的声音继续往下说:</p><p>「如果你不相信,那就问问魔导师们。这数百年以来,只有世界之王独自待在神之都里。还有,『鸟之神』消失的时间,与我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时间完全一致。我是世界之王放进人世的一只小鸟现在,我就在你的身旁。」</p><p>皇帝的眼眸颤抖着。因为冲击而颤抖的眼眸里,微微浮现泪光。</p><p>神圣帝国路斯的年轻皇帝依然把手放在空的脖子上,浑身抖个不停。泪水倏地滑落他的眼眶。</p><p>空以清晰的嗓音沉静说下去:</p><p>「许愿吧,神圣皇帝希基思姆德,就像昔日世界之王所做的一样。做为实现愿望的代价请让我在这片土地上停留一段时间。」</p><p>当空的愿望传人耳中时,皇帝放开他,并且摇摇晃晃地退后数步。他流着泪放声大喊:</p><p>「你听到了吗,摩尔根!神神在求朕饶祂一命!这是怎么回事!时候终于到了吗!我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吗!?」</p><p>「太好了,皇帝陛下!这代表您是超越神的存在!时候到了,请许愿吧,陛下!您的愿望就是世界的愿望!」</p><p>在摩尔根的鼓励之下,皇帝跪了下来。他似乎突然恢复了虔诚的信仰,用双手爬过地面、靠近空的身边,抓住他被白衣覆盖的膝头。</p><p>因为他手上还沾着空的血,于是白衣染上了暗红色的污痕。</p><p>「喔喔,我的神啊请您、请您听听朕的愿望!朕」</p><p>皇帝仰望着空,一瞬间露出陶醉的表情。<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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