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决心与手持麦克风 III 愁也

在重要的那一刻踏出步伐，是很困难的。这点大概不管是谁都一样吧。不管是男是女、是大人是小孩，和那些都没关系。“那个，七尾同学……与其说是察觉到了……总之，你早就知道了吧？”被这么一问，我也不能说谎，于是默默点头。优月同学现在抬起头看着我，大眼睛里泛着的泪水看来快要夺眶而出。再加上她将两手交握在胸前，因此我恍神地想着，那看来还真像是个在忏悔的人呐。虽然我实际上一次也没有真正看过在忏悔的人。“……是榊木告诉我的。”“啊……嗯，也是呢……榊木同学也会找别人商量的呢。”“……还有，潮崎她也很在意。”“咦……”“……说小寻没什么精神。”“…………”优月同学这时沉默下来，静静地低着头。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终于变成一颗泪珠，滚落了下来。——也许尽管我们各自为了想进的班级而努力地准备期末考，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没能进到想进的班级里。因为小月好像连对象也没有就另当别论，但我和榊木还有潮崎，光靠那种临时抱佛脚的考试念书，好像是有所极限的。从一学年八班减到一学年五班。而三个学年合起来减少了九班，以人数少的教师数来对应班级数……我想这个目的，有达到一定程度了。但是这件事，起码对我们而言，只是个让人不太高兴的结果。会这么说也是因为，顶尖的A班和最下层的E班，学生人数明显地差太多了。就算只是大致数一下，和A班相比，E班的人数约是三倍之多。若要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的话，也就是如果自己只光凭一点点努力……是没那么简单就能进入前段班级的。在这个越到前段班级人数就变得越少的制度之下，也表示着自己若不能先从人数众多的所有同班同学中脱颖而出的话，根本连前一个班级也升不上去。虽然我想和小月，而潮崎和榊木各自想和优月同学同班，但对于轻松地就进入了A班且成绩优异的那两个人，我们是很难以追上的。尽管如此，一看见走廊上冷酷地张贴出来的成绩排名后，我想我们三个人都奋斗过了。至少，总是低分飞过的潮崎和榊木，即使是在E班里，名次也还位在前面。顺带说一下我，以些微之差就落到B班去了……本来的话平均上应该是在C班边缘左右，所以至少认同我的努力吧。嗯，先不说这个了。眼前的优月同学也一样，无法进到想进的班级里。潮崎和她感情非常好，好到还被叫做笨蛋友情二人组，但这两个人却也被分开了。而且也是因为优月同学成绩很好而形成的两极化。然而对她而言更痛苦的是，新班级是男女混班。对于同年纪的男生（不知为何在她心中我被排除在外）感到棘手的优月同学而言，不仅同一间教室里会有很多不认识的男学生，连最信赖的好友的教室位置还是在最远的E班……这么一来，从今天起开始的新生活，她一定很难熬下去吧。所以我断然以为优月同学会在休息时间来隔壁班找我只是因为——E班移动教室上课了，所以她没办法去见潮崎之类的。没想到她果然是像预料般，找我商量她没办法对潮崎开诚布公的烦恼（真烦人呐）。——眼泪这种东西，好像一旦流下来之后，接着就能轻易涌出。优月同学无法抑制地掉着泪，就只是安静地哭着，连哽咽声也没有。多亏如此，没有同年级学生注意到站在新校舍走廊一隅的我们。话虽如此，她在我面前哭，就像是我惹她哭的一样，让我坐立难安。莫可奈何地，我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无言地递到优月同学面前。接着……“…………”“…………”优月同学不知为何明显地沉默下来，边看着手帕边有些张大眼。“……七尾同学……”“……什么？”“七尾同学的手帕……很有七尾同学的风格呢。”“……是吗？”“嗯，好像是呢。”眼角还挂着泪珠，优月同学却咯咯地轻笑起来。我以微妙的心情，看着那黑底又同样以黑线绣上夸张刺绣、皱巴巴的手帕——这样的样式，该怎么说呢。我记得好像是叫做哥德式之类的……不用说，这当然是妹妹们的兴趣。我大半的服装和东西，都是由妹妹的兴趣所制成的。但在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优月同学的眼中，那黑色手帕看来却被她说是很有我的风格，让我心里有点复杂。还是她是指，那手帕别说是熨烫过了，连折都不折一点，很像我的风格呢？嗯，若是后者的话，反而会让我开心点。“谢谢你，就借我咯。”“……请。”优月同学以皱成一团球的手帕擦着眼角时，又露出了一抹微笑。我看着她在内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原因如何，她能停止哭泣真是太好了。“……让潮崎担心，会很痛苦吗？”我等她擦完泪后又回到话题上。优月同学只抬头看了我一下，又马上静静地垂下眼睑望着脚尖。“因为……明明小爱在担心我……我却说不出口啊……”“……我想不论是谁，都有能说和不能说的事。”“是……那样没错……”优月同学两手紧握住手中的手帕，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接着从走廊的窗户向外看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是七尾同学你，我就能说得出口……但是我不想被小爱知道。”“……知道什么？”“像是榊木同学对我说‘交往吧’的事……或者是榊木同学是这样子看待着我的事。”榊木的确也说了类似的话。说什么让潮崎知道就糟了之类的。“……那是为什么？”尽管如此，对于这回的事，最心碎、最担心的大概就是那个潮崎了。但这两个人竟然都对她说不出口。优月同学稍微地思考后，又开口说：“呐，七尾同学。”“……嗯？”“想交往的人，和一直都想在一起的人的分别，是什么呢……”“……咦？”“我都搞不清楚了……”“…………”想交往的人，和一直都在想在一起的人的分别？我不由得目不转睛地盯着优月同学。她则又以有点泫然欲泣的眼神微笑着。“七尾同学你，有想要交往的人吧？”“……嗯……可以的话，若是和想交往的人呐。”“有一直都想在一起的人吗？”“……有是有，但那也是……”“…………”“…………”对我而言，两边都是小月。一般不就是那样吗？因为一直都想跟她在一起，才会想说想和她交往……优月同学湿润的大眼睛紧盯着我看，所以我也回盯着她。“……优月同学你……”“……嗯……”“……有想交往的对象吗？”“…………”“……就是喜欢的人之类的。”优月同学在一瞬间像是快哭出来般地揪着脸，但她没有哭。然后，缓缓地摇着头。”“…………”“……我真的没有……”优月同学接着这样子说，好像是在对谁……或者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样。我无法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这样的她。说着没有想交往的人或是喜欢的人的优月同学。但另一方面，大概她自己本身一定也充分察觉到，她有一直都想在一起的对象吧。走廊上响起了上课开始的钟声。优月同学说了“洗完后再还给你”后，就紧握着我的手帕，轻轻地挥着手回到A班教室。我边目送着她那纤细的背影，边下意识地叹着气。——我想关于这件事，优月同学无法向潮崎坦白的理由，我稍微能够理解了。“太过分了吧，那么窄。”榊木这么说道，皱着脸露出打从心底很不满的神情。“……很窄？”“真的真的，超窄的啦——跟隔壁位子真的超近的，害我吓一跳！”对于随口问着的我，潮崎这么回答。放学后。取代了被禁止使用的社办，我们擅自占用了保健室。在这里有E班的两人，也就是潮崎和榊木，还有我。A班的课后辅导课似乎还没有结束，所以没有小月和优月同学的身影。“……近，是指多近？”我轻声问道后，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的榊木，把玩着破破烂烂的扩音器回说：“桌子之间大概是三十公分吧，光一个人要走过去就很勉强了。”“呐呐，小七你那边呢——？什么感觉？”“……还满宽敞的吧，因为人数也没那么多。”“随着班级而有所差别吧。”榊木带着叹气地轻声说完后……“感觉也差太多了吧。”潮崎以有点怨愤的口吻接着说。我和潮崎有点同感。因为人数不一样，教室的大小也该不一样吧。本来之前全校学生是分布在男子大楼和女子大楼里，但在换班之后，现在全都聚集在男子大楼的新校舍里。尽管如此，教室大小却和以前一样。就算我们学校本来一班人数就不多，教室还很宽敞……但若只把人往同一处塞的话，会很拥挤也是无可厚非。“A班有几个人啊？”“……我想不到二十个人。”“咦——！那差距怎么回事！我们班有六十耶！”潮崎更加地鼓起饱含不满的腮帮子，发出抗议之声。相对地榊木说：“原来如此，三倍之差还真大啊。”虽然他悠哉地那么说着，但我也觉得的确三倍之差太大了。“差别待遇——！”在爱智琉喊、跺着单脚时，第三道声音，覆盖了前两道声音响起。“也就是说！讨厌的话就用功读书啊！天堂呐！”随着砰地一声打开门，一道高声呐喊，有气魄的明亮嗓音响起。是安永梨恋同学。所有人公认的校内第一、新闻社第一的情报通。明明不说话时就像偶像般可爱，但是她却总是像台风一样。像台风一样出现，又像台风一样离去……话说回来虽然是无所谓啦，但天堂呐是什么东西？“喔，梨恋。难不成你知道了些什么——？”“哼哼——从老师的人际关系，一直到同班同学单恋的对象，可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喔，爱智琉！”“…………”“…………”潮崎扬起了让人莫名的惊叹声，而一旁的我和榊木则不由得地对望着。连同班同学的单恋对象也知道？虽然我和榊木并没有特别在隐瞒我们喜欢谁，但即使如此，被人知道了也不会感到开心。若是确实被安永同学知道了的话……该怎么说呢，那就很微妙了。总之，先不管这件事。“那么，你说你知道什么了？安永同学。”安永同学对着询问的榊木咧嘴笑了笑后，自信满满地说：“虽然榊木同学你以前就是校长的迷了，那你知道那个片平校长是怎么把先前那所学校拉拔成明星学校的吗？”“咦？”“依我的预测，接下来校长会公告每周一就换班吧。”“每周一是……咦——”潮崎代替了呆愕住的榊木惊讶地大喊着。“真的吗——？真的是那样吗？梨恋。”“你也是校长的迷吧，爱智琉。怎么会看来这么厌恶呢？真过分呐。”“那个归那个，这个归这个。因为每周一的话也太烦人了吧。”“就算烦人，若是那个老师的话，大概一定恐怕确实会做吧！”大概一定恐怕确实，全部都是指会“做”这件事吧？虽然潮崎的遣词用字有时很奇怪，但这位安永同学也是相当独特呢。我边在脑海里想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边偏着脸，看向安永同学。“……安永同学。”“是是？怎么啦，七尾同学。”“……可以的话再说详细点。”“详细——？详细啊……也是呢。也就是那个呢！”“那个是？”像是那个开关般，在榊木这么催促她之后，安永同学迅速地环视我们一圈，接着就咧嘴笑着。那一瞬间她的偶像脸蛋就变成让人不敢恭维的形象。“每早每早都考试，然后以那一周考试的合计分数来决定下一周的班别。当然，每次个人的成绩都会毫不留情地被贴在走廊上呢。所以要是不想丢脸，想在更好的环境里经营学校生活的话，就算不喜欢也只能读书了，就是这种制度。”“等一……每早考试！？”“而且每次都玩丢脸成绩游戏！？”大惊的潮崎和口出妙言呆愕住的榊木。安永同学对着那两个人的模样耸耸肩，但却一副坏心眼的神情嘻嘻笑着。“对了，之后还会惩罚成绩不好的人呢……借着不断地重复这种制度，也在之前那所学校里顺利地完成片平★帝国了呢！”“……也就是说，也要在卡莲坂实施那个制度咯……”“对对对！不愧是七尾同学！因为在过去有那样实行而成功的方法，校长不可能不使出这个手段吧——”……原来如此，有点道理。“总之就是那样子！但是若不断重复，你们三个人若和想一起同班的人同心协力的话，以后就有可能一直都在一起了。但话说回来，我想在你们之中，看来能行得通的就只有爱智琉了。”“讨厌啦~”“呜……”“…………”安永同学笑嘻嘻地，满足地看着我们三个人的三种反应。的确，若是潮崎的话有可能吧。连对象优月同学好像也极想要和潮崎同一班，以这情形来看她们真是相亲相爱。但是……我和榊木又如何呢？不，或许榊木比我还中用点。他只要继续维持着和潮崎相近的成绩的话，也能奇迹似地跟上优月同学。“……………………”“哎呀——？这真是沉默到一个不行呢，七尾同学。”安永同学莫名感到趣味地说着，观察着我的脸。一的可能性，就算我能和小月交往，小月也绝对不会想说要和男生同心协力并变成同一班的。更何况别说是交往了，在她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我心意的现状下……这可想而知。“那么，就加油吧！若又得到新情报我会再来告诉你们的！”安永同学以非常开心的笑脸留下这句话，像来时一样磅地打开门后就离开了保健室。“……叫我们加油……呐？”随着榊木的低语，我们不禁又再度面面相觑。潮崎嗯地微微沉吟思考后，开口说：“小七你的话，我多少能理解……但彻你想一起同班的对象是谁啊——？”“咦？”等一下啊潮崎，那个话题是地雷啊。爱智琉完全没注意到在心中悄悄蹦出这般心声的我，抬着头以她的大眼睛紧盯着让人想发笑般顿时僵硬住的榊木。“咦……话说，为什么……”“为什么说为什么啊，我和彻这么要好——不告诉我也太无情了吧！”“呃……”不知道爱智琉是真的不懂呢，还是在套话，她看着榊木的视线，无分好坏地就是非常直接。“我的话，若有我能做的事也可以帮忙喔——”“啊……嗯，不，虽然我很感谢你的心意啦……”榊木只能胡乱地搪塞着，眼神也含糊地游移不定，看来更让人觉得可怜。然后榊木的视线不知该看哪地到处乱飘，最后来到我的脸上，然后定住。“…………”请别用那种大型幼犬般的眼神，哀求地看着我。说真的，榊木你就算装作那样也完全不可爱，真要说的话反而是有点烦……算了，好吧。“……潮崎。”“嗯？”我一叫唤后，潮崎的视线就直接地转向我来。然后为了诱导她，我将自己的视线投向现在还在榊木手里的扩音器。“……你今天不去吗？”“嗯嗯？”“……突击报导。”“嗯，也是呢。”我知道，潮崎并不是会这样就上当，那么神经大条的女孩子。而同时也因为我知道，她也并不是这么不识时务的孩子。“那么我就去一下吧！”潮崎没有辜负我的期待，马上这么说完后就灿烂地笑着。接着在门前转过身来：“你们两个怎么办——？一起来吗？”“不了。”“……等一下过去。”我插嘴榊木断然否定的话，先这样跟她说。而目送着理解地点了个头的潮崎后，我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什么啦。”“……榊木啊……虽然之前话讲到一般，你有想过了吗？”“啊？想什么？”“……为什么你觉得无法对潮崎说？”“……啊……啊，那个啊……”榊木含糊不清地重复说着，有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戴着的那顶有着大标志的编织帽拿下，以缓慢的动作将其微偏地重新戴好。“……我并不是特别想听到答案。所以你若是已经想过的话，那就好了。”“不，我想了喔。虽然想了……”榊木他否定了我本想让他有台阶下的话后，又再重新戴了次帽子。“该怎么说呢，反而也觉得希望你问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对或不对，这谁也不知道不是吗？”“或许吧。不过，比起一个人在那埋头苦思来得有建设性吧。”“……建设性呐……”以榊木来说，又是说出了句让人很听不习惯的话呐。“……若这样你能安心的话，我是能问啦……”“是能问？”“……别要求有建议喔。”“我知道，没在期待啦——”榊木因此哈哈地笑了起来。我看着他，心想那可真是奇怪的干笑啊。而榊木或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应吧，马上换上一脸认真。而榊木的脸一认真起来后，随即和表妹小月有几分神似。榊木一脸严肃地看着远方，徐徐地开口：“大概——”“……嗯。”“是那两个人感情太好了吧。”“……潮崎和优月同学？”“嗯，所以我说不出口。”“……………………”“总觉得爱智琉她自己好像会这么想，像是想说我想从她那边夺走优月同学，或带走她之类的。”“……夺走？”我跟着重复他那意有所指的话，榊木则苦笑着。“对，很奇怪吧。就连我也在想我在说什么啊，但不知为何就是这么想。那两个人明明就是好朋友，却说什么夺走她……我的想法还真是非常奇怪呐。”“……这嘛……”“好吧？你快明白地指责我，说我的话太奇怪了。”“……嗯。”对于一脸不可思议的榊木，我只是先点了下头，但我还无法回复给他更多的意见。因为我不知道……那个想法是否真的是非常奇怪。在我脑海中，回转着优月同学说过的话。——想交往的人，和一直都想在一起的人的分别，是什么呢……“…………”“小七？”“……嗯，没什么……然后？”“嗯，然后因为和爱智琉也是朋友啊。可以的话，我不想让那家伙有那种想法……”榊木他和潮崎本来感情就很好，我想或许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是在一年级一开始时就加入广播社的。但也是因为合得来吧，现在这两个人偶尔也会奇妙地一搭一唱，个性一定是很合吧。“还有该说是不想被敌视吗……似乎有这种感觉。”“……敌视？”“也就是不想被她当敌人看待。”“……不，我懂那个字的意思喔。”“什么嘛。”只是对他竟然说出“敌视”这个字眼，感到有点吃惊而已……这么说来，在暑假的试胆大会中，他跑来通知我们老师们的事故时，他竟还用了“全灭”这个单字呢。而且看他本人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样子。他似乎没有自觉到，他自己在这和平的国家中，用了多么不寻常的字眼。那些字他到底是在哪里让自己的身体能那么习惯地就顺口说出来啊。想到这，就有点匪夷所思。“话说回来，真的被爱智琉知道的话……我真的会被敌视吗？呐，小七，你觉得呢？”“……那种事我也不知道。”“啊，果然？”“……我想，知道的就只有潮崎本人吧。”“嗯，我也这么想。”“……那就别问我啊。”“你说什么！无情的家伙！你也一起烦恼啦！”“……………………”都是因为你制造的鲁莽告白戏码，害得潮崎和优月同学都来找我商量，来问我意见，我早就烦恼透顶了。即便如此你竟还叫我烦恼吧，是要我怎样——想到这，我前所未有地仰天长叹了一大口气。“怎、怎样啦。”我平时一直被别人说我情感表现很缺乏（从小时候起就被唠叨许多，我很有自觉的），所以榊木对于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吧，一脸做错事的样子，微微地瑟缩着下颚。想，榊木你对于自己成了导火线这件事，再多点自觉比较好吧。”“咦？”我一口气说完后，榊木又畏怯地缩着下巴。然后在下一瞬间，就不满地扬起脸。“就算我有自觉，但也有能做的事和做不到的事啊！顺便说一声，我的脑袋也是有极限的！早就烦恼过多超负荷了！你要发现到啊！然后帮助我啊！”他带着半分欲哭又没出息、半分不知为何莫名还有点跩的感觉，这么冠冕堂皇地说着。“……啊啊真是的……”所以结果我只是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体谅这令人棘手的男子。够了，真是的……本来的话，我根本不是这种会为他人烦恼的类型啊。四面楚歌，一定就是指我现在的状况了。就算他叫我帮助他，但身为非当事人的第三者，能做的事是有限的。虽然在那之后已过了数周，但僵持的情况没有好转也没有进展。当然，也因为关于这件事，每天潮崎、优月同学和榊木都只是关在自己的壳子里，各自地郁闷苦恼着。另一方面，也有件事往不乐见的方向进展着。“事情全都撞在一起，真是糟糕的情况啊。”小月看着张贴在走廊上的成绩排名，边轻声低语着。“……………………”我对此无法回应什么，只是默默地瞥了她一眼。在张贴出来的排名后段中，列着潮崎和榊木的名字。小月于是一脸烦恼地叹着气。——如安永同学所猜想的，片平校长接着马上就进行下个改革。每早进行考试，然后以六天来的合计分数来决定下周班级。而优月同学和小月依旧都是A班。潮崎和榊木也是E班，而只有我呢，感觉上是在B班及C班之间游走。虽说如此，E班的那两个人并没有在偷懒，依然为了想和优月同学同班而努力着。不过果然人还是有适合不适合的问题，在努力着的可也不只有他们两人。成绩好的人，举最日常生活的例子来说，像在食堂之类的，他们都能享有优先的处理待遇。既没有补习，作业好像也没那么多，也不会被老师不断地叮咛唠叨。也就是说，班级的差别，也代表着自由度的差别。片平校长是这样实行的。像对这样子的差别待遇，或者是对挤沙丁鱼般狭窄的教室感到厌烦，或是耻于自己的成绩就这样被别人一目了然，基于各种理由，认真努力地想多少也能升到前面班级的学生开始增加了。所以若只是稍微在努力读书的话，是很难脱离现在的班级的——先姑且不论原本像我这种中间地带成绩的学生，是一直位于B班及C班之间。“虽然那两个人也很努力……但这真的很不容易啊。”“……嗯。”小月和优月同学两人在放学后和社团活动间的空档时，都会来看我们上课，这已经是最近的每日作息了。所以我想正是因为小月一直在一旁看着那两个人努力的样子，才不得不想叹气吧。“……优月同学也朝着奇怪的方向在努力呢……”我这么说完后，小月一脸烦恼地苦笑着。因为想和小爱同一班——最近优月同学这么说着，竟也开始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行为，也就是她在想办法努力让自己成绩下滑。虽说如此，潮崎说过：“小寻她咧——真的从小学时候开始成绩就很好呢！”而对于这样的优月同学而言，似乎很难反过来让自己成绩下滑。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在考试中拿低分，这一点说来也挺了不起的。“我挑战过好几次了……为了自然地降到E班，该做错哪些才好呢……我试过了……但不知道怎么抓比例……”以泪眼向我哭诉的优月同学，是无比的认真。优月同学的成绩，说真的，好像本来就好到不用来这所学校……就算入学进到偏差值更高的升学学校也不奇怪。所以一定是这样，反而很难让她的成绩下滑吧。好像有一次她豁出去了，极为大胆地在考试中写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答案，结果马上就被叫去职员室，老师们真的很担心地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所以要极为“不会不自然”地降到E班去，是她眼下的课题。“美寻啊……因为她不懂得什么是不会读书的感觉吧，所以才这么困难呢。”“……或许是吧。”我点着头，边想说这真是让人羡慕。虽然我并不是想变得很会读书，但和小月同班这件事，果然还是有点吸引我。毕竟我们学校本来就是男女分班，若没有换校长的话，现在也不会有实施分班的情况。明明这么一想就觉得只是班级不同又没什么，但尽管如此在这种状况下，反正都要分班就希望能变成同一班。这种心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人类的心理还真是不可思议啊。——就在这时。‘啊——啊——啊——现在正在麦克风测试中~~’那耳熟的声音里，混着嘎嘎的机器杂音，是潮崎。看来因为是午休，就来说点话了。她依然手里拿着破烂的扩音器，走向聚集中的学生们，先露出了开心的微笑。‘每次都打扰你们了！大家身体还好吗？吃饭了吗？我是可爱广播社的潮崎爱智琉！其实我是来看排名的啦，但是我的排名已经是一成不变的了，真是讨厌呐。多亏如此，我和我的宝贝小寻依然是分隔两地的状态呢！这真谓为是个悲剧啊！啊、那边！你啊！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喔？不可以笑喔？嘲笑爱智琉的你！明天我会变成怎么样可不知道喔，这个世界可是什么事都会有的呢！要小心一点喔——？’潮崎的身高虽然不矮，但也不算高。随着她不断说话而开始慢慢形成的人墙，马上让人看不见她的身影。小月轻拉着我毛衣的袖子，边往走廊的一角移动，边小声地笑着说：“一开始还想说会变得怎样，但结果来看很好嘛。”“……咦？”“扩音器啦。看，在找到那个之前，爱智琉她不是还主张着说要和破坏广播室的犯人战斗吗？好像是认为只有那个方法才能让广播室维持下去吧，我也很头痛的呢。”“……嗯……”这么说来，后来好像有听说她还因此让美星空学姐生气了。“……至少借着这个，可爱广播社也不会自然消失了吧。”“没错，虽然在比赛中可不能真的用扩音器，但那会再努力想出方法的。只要像现在这样持续做着注目的活动，也不会被大家给遗忘了吧。”“……是啊。”‘话说回来，最近早晚都变冷了呢！大家知道吗？最近好像在流行一种叫做早餐拉面的东西！爱智琉呢，虽然之前也只在电视上看过，但一早就吃拉面好像既温暖又美味呢~所以今天的早餐呢，其实我吃了拉面了喔！不过毕竟在意外的地方还会有意外的陷阱嘛，早餐只吃拉面肚子马上就饿了耶——就是这样，我刚刚才吃了今天第三次的午餐，爱智琉我秋天一到就马上狂增肥呢。再这样下去就糟糕啦。身高都已经输了，连腰围都好像要输给了我们广播社的大姐头月子同学。但现在幸好，幸好我还赢了两公分左右哩！’“……啧！”身旁传来了混着笑意、极为激动的啧啧声，我随即当作没听到。不过两公分……两公分啊……小月她还真……子看向人墙里那一头。“……好像，似乎是……老师来了。”“老师？哪个老师？难不成是顾问？”“……不，不是鬼城老师。”虽然很难看清楚，但那个大概是小个子的教务主任。因为教务主任是个感觉上既矮小又瘦弱的阿姨，所以很难确认她人影的存在。“怎么了吗……”教务主任在潮崎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后，递出手中的一张公告单。潮崎对对方的话点着头，便收下了公告单。接着环顾了四周——像是在人群之间寻找小月般，一和小月对上眼神后，就和她交换着眼神。“……那是什么？”“这嘛，内容我也不知道……”小月和询问的我一样，讶异地双手撑着下颚神情陷入思考。‘呃——虽然很突然，但我这里有份通知。’潮崎右手拿着扩音器、左手拿着公告单，然后眼睛边盯着单子，边开始朗读公告单的内容。在她斜后方……教务主任刚好在张贴成绩排名的公布栏上，以图钉开始固定住剩下的公告单。‘这是校长发布的通知。是什么呢，嗯……从今日起为了更加提升学业，全学年D、E班的所有学生，不得参加现在所属社团的社团活动——’随着读着文章的内容，潮崎的眼睛也跟着越张越大。我突然地望向小月，小月也看着我。人墙更是明显地喧哗起来。‘另、另外……社团中半数以上的学生为D、E班的学生时，其间，社团活动将全面禁止……’“……骗人的吧……”小月这么低喃着。潮崎念完了告示单后，则是一脸错愕地望向这边。若是说D、E班的学生不得参加社团活动，那在这阶段潮崎和榊木就已经出局了。更何况社团半数以上为D、E班的话，那只有四个人的广播社活动就……成绩排名总是张贴着。谁都知道广播社的成员名单，只要看了排名，无论是谁都能察觉到我们各自是在哪个班级。“……安永同学说的惩罚……”就是这个吗？真是没辙啊。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作为成绩的处罚。紧握着扩音器呆站着的潮崎，和无应对之策只能静静站着的小月及我。大部分聚集着的学生们，都一脸困惑地看着这样的我们——后来想起，无法否认自那时起全员都自暴自弃了。没有器材、没有社办、没有节目、没有接班人。再加上因成绩而生的惩罚，社团活动全面禁止。对于实质上广播社的毁灭，我们是不可能能保持冷静的——就算后来想来，也可以一直这么说吧。具有“传统”这般重量的社团，竟在我们这代根本地毁坏了，在精神上我们所承受的压力相当大。既会开始觉得我们真是没价值的人类，而被学长姐们培育出来的技术及自信，也全都在脚下崩解，真的觉得无法原谅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只是一介高中生的我们，到底为什么得保持冷静呢？我决定了，最先说出这句话的是潮崎，但我们全没有人会觉得那很奇怪……从这一点来看，我想就能想像到我们全员是多么地动摇不安。——可爱广播社，活动全面禁止。放学后，受到了这样莫大冲击的潮崎突然地开口：“我决定了。”谁都没有问她决定了什么，全员只是一片静寂。因为也已经没有那种精神及力气。尽管如此潮崎继续说着：“我明天起考试都交白卷。”而小月和榊木两人那相似的严肃脸庞，都怔忡地望着潮崎。优月同学更是张大了快掉出来般的大眼睛，盯着潮崎。虽然三人都很惊讶，但似乎都不反驳。我无可奈何地开了口：“……潮崎……”“什么——？”“……真的吗？”“当然咯！我可不是打算要开玩笑喔！”“……………………”这次换我也哑口无言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话的潮崎。虽然我之前就觉得她是个有着果断优点的女孩子，没想到竟到这种地步。“咦……给我等一下……为什么？为了什么？”“因为啊月子同学，就算我再怎么认真地参加考试，结果都还是E班嘛。再加上连社团活动也办不成，总觉得好像就这么……交白卷好啦——”潮崎回答着小月问题的声音，极为开朗又轻快。“一开始和小寻分开时觉得好寂寞，虽然我也努力地试着用功了啦。但是上课以外也能在一起啊，就觉得我还要求更多有点太奢求了。”“嗯，的确……你们自学校回家后就黏在一起呢……”“对吧——？”“哼，是吗。那么我决定了。”“咦？”“……小月？”榊木和我那笨拙的叫声，笨拙地重叠着。对此，小月以十分具有她风格的表情哼哼地笑着。“我就算成绩下滑了，也没有会生气的父母啊。而且我对沙丁鱼般的班级也很有兴趣，比起满是优等生的A班，有爱智琉你们在的班级看来比较有趣呢。”“喂，月子，真的好吗……”榊木一脸仍旧呆到不行地询问着，小月对着那样的表哥邪邪地笑着说：“好啊，又没什么。反正我一开始就不在乎成绩了，我是因为有你在才选了这所学校而已。”“……………………”这时榊木突然地陷入沉默。小月看了，又笑了起来——话说回来，她说因为有榊木在？这可是第一次听到。虽然并不觉得那又怎样……嗯，但或许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内容。先不论这件事吧。“……那我也交白卷吧？”“啊，我、我也……”我和优月同学接着同意后，潮崎和小月就露出了坏心眼的邪恶笑容。然后两人以那种笑脸，一起瞄向榊木。“彻，你怎么样呢——？”“咦？”“嗯，你怎样都可以啦，彻。只要你没有老在读书，也还是在E班吧。”“月子你啊……”“不过，我想彻一定也会和我们同进退的——”“给我等一下，爱智琉。别擅自决定……”“是啊，那样就好了呢？毕竟从以前开始，他就是个随时都爱当跟屁冲的孩子嘛——彻？”“我说啊……说真的，大家稍微冷静一点吧？做这种事又能怎么样？”果然后来想来……会说这种台词的榊木，也就是说，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还要冷静吧。但是他的冷静，在莫名高亢的两名女生压迫之下，像是被切断般地，很没出息地投降了。——那么说到结果是如何呢。“欢迎来到E班~~”潮崎开朗的声音迎面而来，我和小月成功地重新被编入E班。如同传闻那般，桌子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没有丝毫空隙的教室。人口密度既高，先不论女生，所有男生看来都狭窄地待不住。不过在这间教室里，我突然感觉到了些什么。预定中应该还有一个人一起来的……但我在这教室里到处都找不到优月同学的身影。“……潮崎，优月同学呢？”被承认。”“……不被承认？”“嗯……所以这礼拜还是A班。”“……是吗。”察觉到小月的回答中带着无法释怀的口气，我于是看向她。小月发现后，就轻轻耸着肩但什么也没对我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吧？不被承认？她说不被承认？A班中在考试交白卷的，小月也是一样啊。但是，竟只有优月同学不被承认而小月降到E班，这份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样残留着迷，过了一个礼拜。我们也持续在那一周的考试中全都交白卷。但到了新的一周，E班的名单上还是没有优月同学的名字。又过了一个礼拜，交白卷。优月同学还是没有来到E班，相反地，是我们全都被叫到了教职员室。教务主任问我们为什么要交白卷，而潮崎毫不畏缩地笑着说：“因为老师，就算欧文们认真地参加考试，结果还是E班嘛。”在知道了交白卷的全是广播社的社员后，隔天变成是顾问的鬼城老师找我们去。“你们啊，不要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比较好吧？虽然真要我说的话，我是想说随便你们啦。”虽然他以讨人厌的口气这么说道，但老师并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叮嘱的话。相对地，是被不知为何来掺一脚的炳吾给狠狠地训了一顿，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没有停止交白卷。该怎么说呢……虽然说这种话好像又惹他们生气，但我开始感到有些有趣。总之就是这样，我们这阵子都一直在每天早上的考试中交白卷。这么一来，你觉得会如何呢？——在某周一的早晨。大家一同地抬头看着张贴着成绩排名和本周班级的公布栏，小月首先发声：“……这下不妙了呢，呐。”“不妙了呢。”“不妙了啦……”“我、我想很不妙……”“……可能很不妙吧。”然后接着说话的榊木、潮崎、优月同学和我。从空气中能感觉到，有一大群人隔得远远地看着我们，边窃窃私语地不知低声说着什么。我对此感到厌烦，轻轻地叹了口气。总之，这可真是预料之外。那么，该怎么办呢？在公布栏上，奇异醒目地张贴着一张印刷着黑色文字的A3大小白纸。男子部二年E班榊木彻七尾愁也女子部二年E班及川月子潮崎爱智琉以上四名，准予退学处分。卡莲坂高中校长 片平总一郎

第三卷 决心与手持麦克风 III 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