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惊爆湛蓝第三章

「唔喔，你看看，白天的事情已经上报了。」库鲁纳喝着茶如此说道，他的目光从刚才就没有离开过报纸。露珐从旁边探头窥视。「市区发生爆炸案……暗杀皇太子的恐怖攻击……哇……」「无人丧生，不过有八人分别受到轻重伤。」「好可怕……」「整面都是这则新闻，电视和广播肯定都会讨论这件事。」库鲁纳合起报纸频频点头。「凯乌拉说的果然正确，真恐怖。没想到第十一文明人真的看透一切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当天傍晚，在一如往常的贫穷公寓里，库鲁纳和露珐用过晚餐之后，聊着这样的话题，珂玛则是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窗外。在前方道路发生的大爆炸，使库鲁纳与露珐茫然地伫立在原地。库鲁纳捏着本日的收入，露珐则抱住珂玛。接下来真的是不得了，周围满是警察、消防队与媒体的车辆，这三个组织的直升机也在上空盘旋，而且看热闹的民众从四面八方涌来，使这个区域陷入大混乱。虽然露珐很担心珂玛的状况（库鲁纳则是思索着能卖什么东西给看热闹的民众），但珂玛的头痛似乎已经平息，能自己站稳脚步了。三人就这样先行离开现场。由于香蕉卖掉了，所以露珐以收入购买食材。库鲁纳当然喊着「要用这些当本钱再拼一次」，不过她坚决抗拒。就这样，今天的晚餐比平常豪华许多（但还是比不上普通家庭），而且已经在刚才用餐完毕。报纸也是露珐买来的，因为她还是很在意刚才的爆炸案。「果然很受重视。」「因为梅尼斯帝国的皇室至今不曾被卷入称得上事件的事件，当然会成为大新闻了。」「战争的时候，皇族不是也会上前线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贵族担负着相应的义务，皇室全体成员也是如此，这就是位高则任重的道理。不过这只是战时的状况，与现在这种和平时代没什么关系。虽然皇室当然会积极参与慈善活动，但是不会带头挥军征战。而且现在的皇室非常受到国民支持，依照报社的调查，七成以上的民众表示皇室「具有亲和力」，支持率甚至高于政府机关。不过反过来想，就代表总是有一部分的人对此感到不满。报纸也有写到这件事。「到头来，皇太子为什么会来毕雷尼斯？宫殿不是在美纳德吗？」「或许是来扫墓吧。」毕雷尼斯是初代皇帝的故乡，因此一般不会把这里称为将都，而是称为凰都。皇族来访也是家常便饭。露珐继续阅读报导。「预定要和凰都首长进行会谈，参加初代皇帝出征纪念大典的样子。」「皇太子还很年轻，却老是要做这种麻烦的工作。幸好我不是生为皇族。」「皇室或许也觉得幸好库鲁纳先生没有生为皇族吧。」库鲁纳对露珐的挖苦充耳不闻。只要吃饱了，就算是某种程度的坏话也不会在意。「不过该怎么说，可以像这样公开皇族的预定行程吗？如果我是恐怖分子，肯定乐于当作参考。或者把情报卖给那些家伙也行。」「您真是三句不离钱。」「人类基本上是金钱至上。哎，不过这些家伙似乎想改革世间就是了。」继续翻阅报纸，每页都是恐怖攻击事件的相关报导。「可能是不满现今政府的方针，转而朝皇室下手吗……就像钱包不见之后，气急败坏地把邻居的窗户玻璃打破那样。」「好奇怪的比喻。」「换句话说，乍看之下无关的事情，其实是相关的。」「如果只听这番话，就觉得挺有道理的。」「也就是我的意见很有道理。」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持续进行着。库鲁纳从报纸抬头看向珂玛。「喂，身体状况怎么样？」「……没事。」珂玛露出浅浅的笑容。「没有头痛，而且也吃过饭了。」「那样最好。要是你病倒，就没人会做生意了。露珐虽然会做家事，但她不会赚钱。」蓝发精灵无视于库鲁纳的数落，她也因为肚子填饱而变得宽宏大量。「回想起什么记忆了吗？」「没有……」珂玛摇了摇头。「但你曾经讲过一些话啊？」「不记得了，我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珂玛受头痛折磨时所说的话，确实像是在说梦话，完全无法令人认为当时的她意识清醒。不过即使如此，也可能以此为契机恢复记忆。之所以依然想不起来，大概是脑部还没准备好吧。露珐低头继续看报纸。已经看够的库鲁纳正在喝茶。茶杯倾斜到极限，然后见底了。「露珐，我还要一杯。」「啊、我马上倒。」她把水壶里的热水倒入茶壶时（这个家没有电热水瓶这种方便的家电），也不时看着报纸内容。「这么在意？」「只是莫名在意……那个，利格鲁斯先生刚才不是也有来吗？」「没买香蕉就是了。」「他们该不会也在负责警戒恐怖分子吧？」「应该不是，只是来找我帮忙吧。」「但他说过有在接政府的案子……」「如果是这样，没能预防这次爆炸攻击的他们，这下子脸可丢大了，」基本上，民间精灵派遣事务所会接到的公家委托不会牵扯到国家机密，政府会自行处理。不过保全方面的工作很多，其中甚至也有类似民间军事公司的专职保全事务所。「这里。」露珐指着报上某处。「这是不是在说利格鲁斯先生那边的事情？」仔细一看，虽然篇幅不大，不过有一篇报导记载「莉玛＆葛雷斯公司」开始打捞沉船，然而没有更进一步的说明。「利格鲁斯先生是来找您帮忙这份工作吗……」「如果是这样，那我拒绝是对的。我讨厌海，海风会刺激眼睛。」「您只是讨厌麻烦事吧？」「我喜欢海水浴。」「果然……」露珐无言以对。库鲁纳总是以自己为优先。他已经没有在看报纸了，而是一直观察珂玛。失忆精灵一直看着窗外，侧脸浮现一抹忧伤，宛如以为只要倚窗眺望，就能够取回遗失的记忆。她有一张稚嫩美丽的脸庞，以这样的构图来说，让她抱着一本诗集肯定会很合适。只要地点不是在破烂房间就好了。「我说露珐。」「嗯？」「珂玛恢复记忆的话，果然得回到原本的神曲乐士身边吗？」「如果已经签订契约，我觉得就是这样。」神曲乐士与精灵藉由契约而相系，只要没有毁约，无论相隔多远都一样。因此强行带走别人签约的精灵，毋庸置疑是一种绑架的罪行。不过这只适用于正式签约并且登录的状况，不适用于在台面下活动的精灵。只有在社会上正当生活的人，才会被纳入法律的保护伞。「那么，可能已经有乐士和珂玛签约了吧？」「话是这么说没错……」想做什么？」「我要讨回至今照顾珂玛的抚养费，要是对方不肯付，我就不会把珂玛还他。」「这应该叫做赎金吧！」「是抚养费，类似慰问金。」「您什么时候抚养过珂玛小姐了？」精灵寿命比人类长，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有抚养这种行为。会遇见人类的精灵，从一开始就处于完成状态。不过库鲁纳这番话，并不是基于这种生物学或社会学的观点，纯粹只是想要收钱的藉口。「要是您做出这种事，我会报警！」「只会被警方知道你是没有登录的精灵吧？」「没关系，莎莎雅说过，世上有很多亲切的人，只要说实话就会得到援手。」露珐含着眼泪如此坚持，同时也绷紧全身。如果是平常，库鲁纳会在这时候捏她的脸颊或演奏噪音。然而库鲁纳思索了好一阵子。「莎莎雅吗……那个家伙和海蒂的消息很灵通，对吧？」「……莎莎雅还好，不过海蒂小姐博学多闻……」海蒂每天都为了提升精灵的地位而努力，是精灵至上主义现实派。她宣称自己是现实派的领导者，不只知识广博，在各方面也颇有人脉，不过也被认定是「有点可怜的孩子」。库鲁纳放低音量。「可以叫她们过来吗？」「为什么？」「尤其是海蒂，只要她能过来，应该就可以得知珂玛的真实身分。我觉得会比前往公所调查登录精灵名册来得快。」「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知道她的身分之后，库鲁纳先生会……」「用不着逼我讲明吧？我要请款。」「您自己不就讲出来了吗！……我不会帮忙的。」「你应该知道拒绝会有什么下场吧？」库鲁纳把单人乐团的箱子拉到身旁。「我去叫。」露珐非常干脆地收回前言。「你变听话了。」「这方面就算违抗库鲁纳先生也无济于事，我已经学习到这个道理了。」露珐走出房间。她是要去打公用电话。虽然家里也有电话，但因为没缴钱而被断话了（库鲁纳也不打算付），所以公用电话是唯一的联络方式。话说回来，为什么打电话联络得到海蒂与莎莎雅？库鲁纳之前就问过露珐，但她只回答「就是这么回事」。看来文明不只造福人类，精灵也受惠良多。一阵子之后，露珐回来了。「她们会来。」「那两个家伙也变听话了。」「我觉得只是因为她们如果不来，就会被库鲁纳先生强迫听噪音……」「我也变得德高望重了。」「真羡慕您可以这样断言。」她的挖苦也不管用，库鲁纳迳自说着「我果然注定要成为位居精灵之上的统治者」这种话。一阵子之后，外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露珐看向房门。「好像来了。」「还真快。海蒂那家伙，想尽快在我脚下称臣吗？」「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么回事……」「不过确实来得太快了。」无论她刚才在哪里，联络至今还不到十分钟，即使是精灵也太快了。还是说她凑巧正飞过附近？库鲁纳在原地思索，露珐则站了起来。「我去开门。」库鲁纳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喂、等一下……」同一时间，门的铰链弹飞，门板往内侧倒下。数名男女涌进室内。「不准动！」带头的男性高举一本别着金色徽章的手册，是警察，而且是便衣警察。另一只手所拿的应该是拘捕令。「你是希瓦尔·库鲁纳吧，逮捕！」除了带头男性以外的人们，有两人站在门口封锁，另一人在室内环视。所有人都没有脱鞋就进房。露珐与珂玛惊讶得发不出声音，只有库鲁纳开口抱怨。「喂！这是怎样！」「这里有拘捕令，乖乖就范就不会尝到苦头了。」「罪状是什么！最近的警察，光是我从废弃电缆抽铜条出来卖就要逮捕我吗？」露珐不禁露出抗拒的表情。几周前，她曾经被迫进行剥掉电缆胶皮抽出铜线的工作，当时的收入则是用来缴清积欠的电费。带头的刑警瞪向库鲁纳。「罪状是对皇族进行恐怖攻击，你是上午爆炸案的嫌犯。」「咦咦～！」如此大喊的是露珐。「库、库鲁纳先生，就算您再怎么对世间有所不满，但您居然不惜做出这种事？」「喂！不准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就算您会做近乎犯罪或等同于犯罪的事情，但我认为您不会进行恐怖行动的说……」「就说不是我了！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啊、说得也是……那个，警察先生，这是误会……虽然可能不是误会，但我觉得应该是误会……」一名女警从后方走向前，背上有一对刻意展露的翅膀，似乎是精灵。「这边也有你的拘捕令。」「咦咦～！」这名目光锐利的精灵以下巴示意。「到外面来。如果想抵抗，这边也会采取因应的措施。明白吧？」露珐感到畏惧，库鲁纳则看向窗外。外头停着好几辆车，应该是便衣警车。刻意没有开一般的警车过来，是避免警笛声惊动他们逃走。而且各处都站着身穿便衣的男性，这也是为了避免他们逃走。如今也不能从窗户逃跑了。附近的公寓和民宅都没人现身，这里的居民清楚体会到，违抗公家势力会遭遇什么样的后果。「明白了，我会就范。」库鲁纳对刑警如此说着。「听话就对了。」精灵刑警如此说着，露珐则已经受到打击而茫然，只能任凭处置。库鲁纳看向角落的珂玛。「那个家伙……」「你想说她和你们无关？」「不，她是我们的伙伴，应该说是主谋。」「这样啊，那么，可以请你一起跟我们走吗？」听到精灵刑警的这番话，珂玛缓缓点了点头。「库鲁纳先生……居然要珂玛小姐背黑锅，您真是烂透了……」旁边的露珐维持茫然的表情轻声说着。○海面没有大浪，几乎无风，而且天气很好，不用担心下雨，是非常适合进行船只作业的日子。芙蕾拉看向另一侧，直到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海岸线已经不见踪影，这里已经称得上是外海了。搭船好几个小时之后，才总算抵达预定地点并且下锚。她来到船上甲板，与利格鲁斯并肩而站。看似少年的这名神曲乐士，正在以手表确认时间。精灵不需要手表。因为长寿，所以不用在意时间经过了多久，而且大部分的精灵认为时间没有意义。其中当然也有精灵为了追求时尚而戴手表，这部分的拿捏颇为困难。用的船舶，作业船会把拉上来的东西放到这艘船上。一名身穿工作服，单手拿着无线电的男性走了过来。他指向海面，对利格鲁斯进行说明。「……是吗？谢谢你。」利格鲁斯道谢之后，作业员就离开了。「似乎顺利进行中。」利格鲁斯向芙蕾拉说明。「原本以为会有点来不及，不过这样就能亲眼目睹这一幕，真是太好了。」他露出微笑，芙蕾拉也跟着笑了。两人是搭乘这艘小船前来的。大型作业船从几天之前就一直位于这片海域，他们则是受命前来监督。「艾丝缇儿小姐说她等等也会来。」「艾丝缇儿……也会来？」「嗯。」芙蕾拉微微皱眉。虽然并不讨厌艾丝缇儿·拉尔萨·赫里奥巴斯，但她经常会以「妹妹」称呼芙蕾拉。精灵没有人类那种血缘关系，所以听她这么称呼，会令芙蕾拉感到困惑。何况柱名并不相同，两人其实完全无关，但艾丝缇儿乐于营造这样的关系。艾丝缇儿原本是足以令任何人臣服的始祖精灵，但偶尔会展现这样的怪癖，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在模仿人类。芙蕾拉不禁觉得，既然艾丝缇儿喜欢展现怪癖，真希望她躲进深山尽情表现就好。「会用飞的过来吗？」「大概吧……不过或许会搭船。那个人很特别，会想采取和人类相同的行动。」「应该是个性使然吧。」芙蕾拉只能如此回答。没人知道艾丝缇儿真正的想法。不过，芙蕾拉并不是无法体会她的心情。芙蕾拉当然拥有翅膀，也可以用飞的来到这里，而且也比搭船快得多，但她刻意选择与利格鲁斯共同行动。她将羁绊视为相当重要的存在。她认为既然要搭档共事，就应该与人类站在相同的高度采取行动，与是否签订契约无关。如果已经签订契约，肯定不只工作的时候，而是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吧。既然为对方的音乐着迷，并且决定将自己献给对方，会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令芙蕾拉想要签订这种契约的神曲乐士并不是她身旁的这个人。「芙蕾拉。」利格鲁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是。」「快拉上来了，我要让你率先进去。」他没有转过身来。「要是不专心，我会很困扰的。」「……是，恕我刚才失礼了。」芙蕾拉绷紧神经。利格鲁斯是优秀的神曲乐士，而且特征在于直觉非常敏锐，擅长依场中气氛和个人举止解读对方的想法。利格鲁斯的语气和往常一样平稳，不过只有当芙蕾拉想到他哥哥的事情时，会在话语里夹杂责备的情绪。很难想像这名天才少年会嫉妒别人，他应该处于受到称羡的立场才对。他以克拉勒斯音乐学院历届最好的成绩毕业，是大型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主动聘请的才子，也擅长应付嫉妒他的人们。即使如此，每次提到哥哥的时候，他脸上都会显露复杂的情绪。他想让哥哥回到神曲乐士世界的心意毫无虚假，但也同时抱持着竞争心态。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是基于亲情而建立的情感。理解这一点的人，应该就只有芙蕾拉以及顶头上司琪立雅，莉玛吧。一般来说，既然利格鲁斯如此完美，就不会令人觉得他拥有多余的情感。然而利格鲁斯的这种想法，令芙蕾拉感受到某种可爱的成分。以人类的立场来说，就像是弟弟想要的东西却被哥哥抢走了，类似这样的任性。这是受到期许必须完美的天才少年，唯一获准可以拥有的任性。芙蕾拉会留在利格鲁斯身边，有部分原因就在于她喜欢这样的可爱，此外神曲当然也是无懈可击。「现在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就好。」利格鲁斯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平常喜欢谁的神曲都无妨，但这时候不行。」「是。」正如利格鲁斯所说，芙蕾拉现在正与他搭档共事，满心期望想签订契约的那名对象，在这个时候必须放在一旁。悬臂基部的绞车发出低沉的声响，听起来宛如猛兽的吼声。海面没有任何遮蔽物，这个声音应该会传向远方吧。不过芙蕾拉心想，人类能打造如此巨大的船只，甚至制造起重机和马达，这种技术总是令她深感佩服。芙蕾拉是精灵，比人类长寿许多，所以至今曾经目睹各式各样的事物，其中包含从地表隆起形成的山脉，或是高耸入云的神木。此外虽然只是传说，但她也听说过精灵岛有一座巨大建筑物，而且当然不是由人类，是由精灵建造的。然而人类制造的东西明显不同。简单来说，人类制造的东西，明显蕴藏着某种意向。大自然创造的物体没有意向。虽然有些会令人认为是大地基于某种目的而创造的，不过基本上都只是伫立于原地，没有意志，就只是存在于那里。精灵的建筑物也是如此，会尽量运用大自然的元素，重视建筑物与大自然的调和。然而人类制造的东西就不同了，其中蕴藏着强烈的意向，有着明确的动机与目标；是用来让人类活下去的道具，是用来征服大地的装置。现在正在面前运作的船只与机械就是如此，看起来甚至是刻意在平静的海面作乱。人类不会飞，无法在海面行走。芙蕾拉认为既然这样，一般来说就应该死心才对，但是人类这种生物不同，他们发明飞机打造船只，不知死心为何物。另一方面，人类还会创造一些令精灵觉得没必要的东西。比方说雕刻、绘画，以及音乐。虽然音乐是精灵不可或缺的要素，但其他发明恐怕是只有人类才想得到的。人类的能力，甚至创造出毫无生产力的东西。大多数精灵对这件事不以为意，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比人类长寿许多，最后只有自己会留在这个世界。人类则是会在奔走、战斗、精疲力尽之后消失。也有少数精灵主张并非如此，认为人类迟早会解开大地万物的秘密，甚至前往天上的繁星。连精灵都不知道星星的真面目，但人类有可能会知道。这是真的吗？虽然将来的事情无人知晓，不过能够宣称抵达天上繁星的未来确实存在着。如果是银色的历史家艾丝缇儿，她或许会这么说：「正因如此，精灵才会长寿。为了见证人类抵达的终点。」芙蕾拉还没有达到这种境地。但她知道人类蕴含着无比的潜力，拥有无限的可能性。绞车发出低沉的声响，钢索沉入的海面逐渐变色。「……沉没在这里至今，已经多少年了？」虽然只是近乎自言自语的细语，但利格鲁斯还是有所回应。「十年……应该更久吧，我几乎记不得了，不过有在图书馆看过当时的报导。」「居然直到现在都没有打捞。」「因为那是一场被封印的事件。任何人都有一些不愿提及的往事。」「说妨碍……就有点夸张了，不过政府和媒体都会施加压力。这次辛苦琪立雅所长了。不过，既然有人不愿意打捞，也代表有人希望打捞。」「也就是这次的委托人吗？」。芙蕾拉再度轻声说道：「……这艘船沉没的经纬，我也听说过。」「嗯。」「这个事件在库鲁纳先生心中留下阴影。和格鲁斯先生原本希望他能前来现场目睹吗？」「……大哥差不多该抛下往事了。我原本认为这是一次好机会，可惜……」「看到十年多前的沉船，会令他有这种想法吗？」「面对往事，就可以和往事诀别。」芙蕾拉无法理解这种情感，她认为物体终究只是物体罢了。精灵很长寿，会目睹各式各样的事物与现象，没办法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心上。只不过，她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听过的神曲。或许人类与精灵，在骨子里有着共通之处。「芙蕾拉对往事没兴趣？」利格鲁斯转过头来。芙蕾拉静静答道：「这就难说了。」「不过艾丝缇儿小姐似乎很喜欢。」「她拥有无限的好奇心。」不过艾丝缇儿的作风非常随兴。虽然说过会来这里，却不知道她是否会守约。这样的她会愿意被纳入公司组织的旗下，也是耐人寻味的事情。绞车运转的部位发出响亮的声音。即将要把沉船从海中拉到海面，所以要改变齿轮比。由于负重程度和水中不同，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钢索断裂。「……要出现了。」随着利格鲁斯的这句话，某个物体从海面现身。是船身。由于长年以来沉没于海底，所以油漆已经脱落，有许多贝类附在上头。船在沉没时应该没有很老旧，但现在已经老朽不堪了。而且更重要的，这并不是完整的船身，是包含船头的一部分。由于不可能一次打捞整艘船，所以事先以机器切割。船身流出的海水打在海面，水花溅到两人的脸上。利格鲁斯把手掌放在眼睛上方挡水，芙蕾拉则眯细眼睛没有转身，专注地凝视着船头。［插图］虽然模糊不清，但船头写着船名。上级精灵的双眼，清楚辨识出上头的文字。写在那里的文字，是「蓝皇冠」。○库鲁纳等人被带上便衣警车。嫌犯坐中间，警察坐在两边，一名嫌犯坐一辆车，合计三辆。上车的时候，周围也没有人影，只有一些居民稍微打开窗帘或房门偷看。便衣警车这次光明正大地发出警笛声疾驶。看他们连碰到红灯都没有停下来，或许是在防范劫囚吧。只不过以库鲁纳的立场来说，警察根本不用担心这种事。虽然他认识很多为钱卖命的人，但完全没有人愿意无条件相救，想藉由协助逮捕领取奖金的人反而很多。便衣警车在路上行驶了好一阵子。「下车。」虽然绕了一大段路，却是在附近的警察局停车，大概是避免有人跟踪吧。以库鲁纳的立场来说，这样也是杞人忧天。天已经完全黑了，库鲁纳等人很快就移送到局里接受刑警侦讯。「已经罪证确凿了。」刑警如此说着。库鲁纳的感想是「天啊，真的会讲出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电视上的警匪影集。不过家里的电视已经坏掉，所以后来都没有在看。库鲁纳被带到一间称不上宽敞的侦讯室。虽然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侦讯，但是对于炸弹恐怖攻击的嫌犯可不能这么做。「所有证据都显示你是犯人。」「什么证据？」库鲁纳如此询问。虽然不应该对刑警使用这种语气，但他抱持着「对公务员讲什么都不会有事」这种相当偏差的观念。「你觉得我会告诉嫌犯吗？」「告诉我吧，不然我要找律师。」「要找就找吧，你有聘请律师的权利。」但库鲁纳并不认识律师。虽然认识曾经是律师，如今因为伪造文书与诈欺嫌疑而在逃的人，但是被通缉的他应该不可能帮忙。虽然也可以委由公设辩护律师处理，但库鲁纳讨厌律师这种职业，他认为与司法有关的都是坏人。「要找吗？」库鲁纳向刑警摇头回答「不用了」。「话说刑警老大，我的嫌疑是什么？」「刚才我应该说过了，我们怀疑你持有并使用危险物品，简单来说就是怀疑你涉嫌进行恐怖攻击。你的下手目标是皇族，舆论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说过了，我没做这种事。」「有人目击你出现在事发现场，也有好几名警官作证。」「我只是在卖香蕉！」「你以为未经许可就可以在街头摆摊？你罪加一等了。」这种事就各方面来说都敬谢不敏。虽然和恐怖攻击比起来，这种罪状微乎其微，但是原本就不像样的履历表将会更加见不得人。「我可不想因为卖劣质香蕉就被关。」「好像已经烂掉了，吃过的人都在闹肚子痛。」库鲁纳回想起当时把香蕉买光的人。原来他吃了？「总之，香蕉的事情我可以网开一面。」刑警讲得像是要做人情似的。「不过，恐怖攻击这方面就不行了。」「我反而希望这方面网开一面，只追究香蕉的事情。」「怎么可能！这是皇太子过袭的爆炸攻击！你将会一辈子蹲苦窑！」库鲁纳可不想这样。只是去参观就算了，但他可没有怪胎到喜欢住监狱。只不过在最近，三餐没有着落的人，似乎会故意犯个小罪，希望能藉此住进监狱。里面会提供健康的三餐，还会给予适度的运动，似乎在某些废人之间颇受好评。然而库鲁纳即使同为废人，却是喜欢自由的那种人。「我从来没有碰过炸弹。」「当时使用的炸弹是硝化纤维类型，那附近的住宅就有储存这种玩意。」「有这种事？」虽然这么说，但或许真的有人持有。那里有很多人从事黑市买卖，无论炸弹或枪炮都弄得到。不过库鲁纳所住的公寓，并没有这种「不惜与黑市做生意」的人。「在案发现场附近的目击者里，只有你们的背景令人起疑。」「只是起疑就能当证据吗！」「有人密告。」「谁？」「知道的话，就不叫密告了。」确实如此，因为这是匿名提供的情报。即使如此，光是一通密告就逮捕，总觉得这种做法太过火了。「我不会做炸弹恐怖攻击那么夸张的事情，你可以问问别人。」「我有问过同一栋公寓的居民，他们异口同声证实『就知道他迟早会做出这种事』。」「那些家伙嗑药嗑到脑袋有问题了！」和库鲁纳住在同一栋公寓的居民，几乎所有人都做了亏心事，或者是即将做出亏心事。如果是为了自保，应该会不惜说一些莫须有的证词。库鲁纳被逮捕的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在家里仔细搜括了。刑警瞪了库鲁纳一眼。「总之，在你从实招来之前别想离开这里。」「这是侵害人权。」「恐怖分子少给我说大话，你长得一副至今与人权两个字无缘的模样。」因为是事实，所以这句话听起来很恶质。准备特别的房间。此外由于精灵的人权意识在最近备受重视，因此经常会由专家（精灵警官）与律师（也是精灵）列席侦讯。「和人类差真多，这是差别待遇，我要告你。」「等你从实招来，你要怎么告都随便你。」「你要我招出什么事情？香蕉的进货成本？几乎不用钱。」「这方面我们也调查过了，炸弹似乎就是伪装成香蕉。」「啊？你说什么？」「平常就对体制抱持不满的你们，企图以这种方式暗杀皇太子。你肯定还有其他同伙吧？」「等一下，原来变成这种状况了？」「这是你的计划。我们在交易现场找到一部分的炸弹引爆装置，还有这个东西。」刑警拿出两个塑胶袋，其中一个装着少许电线与基板，另一个装着香蕉皮。「依照这些物证，会认为你和事件无关的人才有问题。」「话是这么说……但我不晓得有这种玩意。是在哪里找到的？」刑警说出了地名。「那里跟蔬果市场反方向吧！距离超远的！」「精灵可以用飞的，只要和你分头行动就行了。」「可恶，剧本都写好了吗？」「再来只要你招出同伙的名字就行了。还有谁？给我招出来吧！」刑警拍打桌面发出砰的一声。一般来说，这个动作都会令人吓一跳，但库鲁纳早就听公寓周遭的噪音听习惯了。之前还曾经有个中年女性，宣称要驱魔而敲打锅子一整晚。「我不是犯人。」「你肯定对现在的政府有所不满。」「不满的地方可多了。比方说只有我赚不到钱，美女都不肯正眼瞧我，这都是因为政治不够好。」「这就是动机。」「我刚才是第一次看到皇太子！没理由用炸弹炸他吧？」「恐怖攻击的重点就是要引人注目，烟火也是要有观众才会施放吧？这是同样的道理。」刑警的说法有某种程度的说服力。如果库鲁纳真的要发动恐怖攻击，确实会把炸弹用在重要人物或建筑物上头。但库鲁纳是否真的会这么做，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刑警则是认为他会这么做。「我们已经知道你是恐怖组织的一分子了！」「为什么可以断定！」「我刚才说过有人密告，情报指出你是梅尼斯统一战线的成员。」「……啊？」库鲁纳也听过这个组织的名字。虽然梅尼斯帝国治安稳定的程度首屈一指，但并不表示没有任何破坏行动，其中的无政府主义恐怖组织「梅尼斯统一战线」，就是以手段偏激闻名。一般只要提到恐怖组织，就会联想到人类至上主义者。实际上这种人也经常犯下恐怖攻击或其他罪行，警方也有调派人手专职处理这种案件。然而梅尼斯统一战线和这些人不同，是人类与精灵共同建立的组织。他们完全不满意现在的体制，将目标锁定为政府以及象征国家的皇室。虽然是无政府主义组织，却传闻他们有接受哈匹利卡的金援，使这个组织也牵扯到国家之间的利害关系，导致状况模糊不清。另外，这方面的无政府主义或反对现有体制的恐怖组织之中，也有组织对于梅尼斯帝国与哈匹利卡处理国境纷争的方式感到不满，宣称「没能致力打倒哈匹利卡的政府应该接受天谴」，使局势更加复杂。库鲁纳大声喊道：「我根本没见过那种人啊！」「公安部也有提供情报，你们组织已经有数名成员潜入了，你应该有和他们联系吧？」「我哪知道！」「要是太固执，我会把你转送到公安部或军情局喔？」库鲁纳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两个部门都负责处理一般治安以外的重大案件，据说美纳德境内有许多禁闭室，用来让这两个部门进行非法侦讯。「可是，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打从出生至今都和恐怖攻击无缘。」「还想装蒜？」就在刑警终于按捺不住，正要开口大骂的下一瞬间。一场爆炸把侦讯室炸毁了。○艾丝缇儿抵达的时候，已经有一块船身打捞完成。拉上来的蓝皇冠号船头被放在运输船的甲板，目前正在解开钢索。她在空中盘旋好几次之后，缓缓降落在运输船的甲板。好几名作业员好奇地看着她。他们应该不是从未看过飞翔的精灵，只是觉得艾丝缇儿相当罕见。在长寿的精灵之中，她是起源的始祖精灵，而且因为没有「脱胎换骨」，因此具备远古的朴素与安详感。艾丝缇儿着地之后，利格鲁斯与芙蕾拉来到她的身边。艾丝缇儿朝两人低头致意。「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没关系，我原本以为你会搭船过来。」利格鲁斯说完之后，艾丝缇儿露出微笑。「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似乎会很耗时间。」「我认为时间观念，对艾丝缇儿应该没有意义。」这句话是芙蕾拉说的。虽然不是话中带刺，但听起来有点像是责备。「精灵也拥有守时概念。即使我寿命很长，时间流动的速度也和人类相同。」艾丝缇儿面带微笑补充说道：「而且我想尽快见到妹妹。」芙蕾拉露出困惑的表情转过身去。「要进去吗？」利格鲁斯如此询问。上司琪立雅授权他们可以对船身进行确认与调查。「是的……这艘船历经什么样的历史，是什么模样……船上的人们有着何种想法，又留下了何种痕迹，我想要一探究竟。」「我也会进去。」「莉玛所长有请你调查吧？」「是的，我的目的和艾丝缇儿小姐不一样。」利格鲁斯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使对方是艾丝缇儿，有些事情也不方便说。银色的始祖精灵对此不以为意。「无所谓，我不会妨碍到利格鲁斯先生。」切割之后的船身以船锚固定，固定的角度有点倾斜。不过船身骨架裸露出来，所以各处都有地方可以踏脚。芙蕾拉再度起飞准备进入。然而她被某个声音叫住了。正确来说不是她被叫住，是她身旁的利格鲁斯。发出声音的不是作业员，是身穿制服的船员。他似乎是通讯员，手上拿着一张对折的纸片。船员把纸片递给利格鲁斯。不是无线电而是电报，看来对方希望能确实传达这个讯息。利格鲁斯打开纸片阅读内容。并且随即变了脸色。「芙蕾拉！大哥他……被逮捕了。」「这是怎么回事？」芙蕾拉惊讶地回问。「这是事务所的通知，据说是涉嫌进行恐怖攻击，警察已经抓住大哥带进警局了……」「我没办法相信。库鲁纳先生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们胡说八道！」「芙蕾拉……」「这是误会，肯定是误会！」芙蕾拉的语气很粗鲁。虽然她平常态度冷静，但是现在的她宛如少女，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芙蕾拉，冷静下来。」艾丝缇儿静静说着。「只有这篇短短的电报，我们没办法知道详情吧？利格鲁斯先生也感到困扰了。」面向少年。「你不能离开这里吧？」「是的。虽然我很担心大哥，但我必须监督打捞工作并调查船内，而且芙蕾拉必须担任助手……」这方面的调查工作，会由神曲乐士和精灵搭档进行。因为两人共事可以减轻精神上的疲劳，面临紧急状况时也比较容易应对。尤其如果其中一人是精灵，即使是严重的状况也能应付。反过来说，就表示利格鲁斯他们不能离开这里。要是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的人不见踪影，就搞不懂这次打捞工作的意义了。「那么，由我去。」艾丝缇儿说着。「库鲁纳先生他们为什么会被抓，我就去看看状况吧。可以吗？」「可以是可以，但是艾丝缇儿难得抽空前来参观，却像蜻蜓点水来了就走……」「船不会跑掉，但是库鲁纳先生他们的状况难以预料。」既然是恐怖攻击的嫌犯，警方应该也会有所警戒。为了调查幕后关系，警方应该会慎重侦讯，但因为是嫌疑犯的身分，有可能会禁止他人面会。艾丝缇儿轻盈地上浮。「在这种时候，我觉得精灵比较方便进行调查。」「抱歉麻烦你了。」「没关系，关于船的事情，我之后再好好请教。何况……」她轻声一笑。「我还想再看一次库鲁纳先生那种毒辣的色彩。」艾丝缇儿说完之后迅速升上天空。艾丝缇儿来到足够的高度之后，以胜于平常的速度飞行。如果是原本的她，会为了尽情欣赏风景，使用足以形容为缓慢的速度飞行。「无论天空或大地，都不会展现完全相同的色彩，随处充斥着只有在这一刻存在的色彩，能够将这一瞬间烙印在眼底的机会只有一次」，这就是她的观点。不过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同，她认识的人被逮捕了。虽然没有慌张，但她还是认为快一点比较好。何况她有看见妹妹芙蕾拉出乎意料的惊慌神情。能够让如此冷静的妹妹内心如此动摇，库鲁纳这名男性果然是令人感兴趣的存在。看见陆地了，海岸线很快地从身体下方经过。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前方，有两个光点正在接近。仔细一看，光点并不是在接近，反而是逐渐远离。前方有某种物体正在飞行。艾丝缇儿提升速度。看得见背影了，是两名女性，而且并肩飞行。这两个飞行物体是精灵。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并转过头来。「……艾丝缇儿？」「哎呀，是海蒂和莎莎雅。」彼此都在空中停止了。刚才在艾丝缇儿前方飞行的是海蒂与莎莎雅。两人飞行的速度，比艾丝缇儿缓慢飞行的速度还要慢，而且脸色也不太好。「怎么了？」「没什么……只是没什么意愿罢了。」海蒂如此说着。她个子娇小，穿着宽松的衣服，因为把脸颊鼓得圆圆的，所以看起来更为娇小。旁边的莎莎雅则是更加直接地表达怒意。「我们又被那个家伙叫去了啦！」「那个家伙？」「库鲁纳啊！那个家伙利用露珐叫我们过去！说什么有工作所以要马上报到，反正肯定只是要我们做牛做马。露珐也得改一下个性了，明明不需要对那种家伙言听计从的说……」即使嘴里这么说，莎莎雅遗是依照吩咐行事了。比起讨厌库鲁纳的程度，她更重视好友露珐的状况。她身为精灵却有很多地方和人类相近，非常重视友情与道义，不过以莎莎雅（和海蒂）的说法，就是「我们只是不像人类会背叛别人」。艾丝缇儿依然面带微笑。「所以要去库鲁纳先生那里？」「不太甘愿就是了。」莎莎雅如此回答。「何况海蒂也真是的，因为你想成立什么精灵至上主义现实派，才会变成这种结果。你怎么会被那个男的随意使唤？」「只是预定计划出了一点问题，没想到居然会有那么恶毒的家伙。其实我是要把利格鲁斯纳入旗下。」「哎，哥哥居然是那种人渣，确实令人想不到。」「这世界烂透了。」两人如此怨叹。最近她们碰面的时候，似乎都会抱怨自己遭遇的不幸，在至今漫长的人生中，也很少发生这种倒霉事。海蒂与莎莎雅继续嘀咕，艾丝缇儿则缓缓对她们说道：「但你们现在去公寓，也见不到库鲁纳先生。」「咦？」「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提出询问。艾丝缇儿答道：「因为他被逮捕了。」接着艾丝缇儿述说事情经过。两人刚开始是瞪大眼睛聆听，但最后露出满面笑容。「太……太棒了！」「今天是最美妙的一天！」她们手牵手在空中跳跃并且相拥，难得看到她们如此开心。「正义果然会胜利！」海蒂简直要唱起凯旋之歌了，就像是至今的辛苦全部得到回报似的。「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莎莎雅看起来也很开心。「海蒂，今天庆祝一下吧！」「没错，开怀畅饮吧！找朋友一起玩个痛快吧！」她们就这么牵着手转圈圈。如果有花瓣就会毫不犹豫地撒向四周，有香槟就会干杯，有烟火就会尽情施放吧。艾丝缇儿笑咪咪地对她们两人说道：「不过，露珐好像也被逮捕了。」转圈的动作忽然静止。莎莎雅转过头来，动作宛如没上油的机器。「……咦？」「和库鲁纳先生一起被逮捕了。」「……为什么露珐也被逮捕！」「应该是因为他们共同行动吧。」如果知道库鲁纳与露珐最近的关系，就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莎莎雅与海蒂张大嘴巴，终于发火了。「好奇怪！人类果然错了！」「露珐是无辜的！果然要由精灵统治人类才行！」直到刚才的喜悦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激昂的情绪，而且两人似乎相当生气。如果现在下起雨，肯定会演变成雷雨吧。只有艾丝缇儿依然保持平静。「所以要怎么做？」「还能怎么做……要怎么做？」放声大喊之后，莎莎雅回过神来。「怎么办，海蒂？」「……要去救露珐。」精灵至上主义现实派的领导者如此回答。「库鲁纳怎么样都无所谓，但露珐是我们的同伴。那孩子个性怯懦，不知道会因而留下多么落寞的回忆，我们得帮她才行。」「也对。」「避免对人类造成不必要的刺激，只把露珐救出来。艾丝缇儿，他们是怎么被抓的？」「这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有收到被逮捕的消息。」「果然得去警察局吗……」「应该吧，或许是公寓附近的警察局。」海蒂宛如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明白了。莎莎雅，我们去找。艾丝缇儿也会帮忙吧？」纳骗才会跟着他。」「那当然。得让那个精灵知道，待在那个人类的身边就会不幸。」「走吧！」两人微微上升，然后缓缓降低高度，飞向毕雷尼斯市中心。艾丝缇儿也跟在她们身后。三名精灵飞行了好一阵子。「……那块肮脏的区域就是库鲁纳公寓的位置了。」莎莎雅毫不客气地如此说着。库鲁纳居住的地区确实杂乱黯淡，从远处就能辨识。三人停在空中飘浮着。莎莎雅轻声说道：「那附近是公寓……所以警察局在哪里？」「是那栋建筑物吗？」海蒂指向某处，但那栋大楼怎么看都快解体了。「不是啦，之前来的时候我有看到，那是盖到一半就用光资金的办公大楼，记得因为有倒塌的危险，还发生过撤离居民的骚动。」「可是大楼还在啊？」「游民占地为王，所以就没有继续处理了。」「那么，那里呢？」「那是经营不善而倒闭的医院。院长和发生婚外情的护士卷款潜逃私奔，所以才会经营不下去。现在好像变成野猫的家了。」「那边呢？」「结束营业的超级市场。因为员工会擅自吃掉商品，所以企业完全撤离。听说员工曾经在店里举办火锅大会。」「那栋建筑物呢？」「那是……」莎莎雅专注地观察。那是一栋五层楼建筑，有大型停车场和中庭，而且经常有人出入。「可能是那边，停车场也有警车。」「去看看吧。」海蒂缓缓下降，莎莎雅与艾丝缇儿也随后跟上。建筑物越来越大了，前面确实停着几辆警车。原本像是迷你模型的人们，身穿的制服颜色也逐渐可以辨认了。「是警察。」莎莎雅这么说。「可是要怎么救？」「最轻松的方法，就是用精灵雷打掉警局……」海蒂在空中以双手抱胸。「可是这么一来，我们就会被通缉了。」「要是炸掉警局，就会吃不完兜着走。」「但我不认为可以用沟通的方式解决……」「总而言之，先表明我们是露珐的朋友申请面会吧，反正没必要见到库鲁纳，那个家伙一辈子被警察抓走算了。」「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达成共识之后，两人准备垂直降落。忽然间，艾丝缇儿说道：「哎呀……？发生了什么事吗？」海蒂与莎莎雅停止降落，看向警局。警局正冒着黑烟。○这场爆炸撼动整座警察局，站着的人全部跌倒，部分收纳柜倒下，里头的文件散落在地上。侦讯室的库鲁纳是坐着的，所以没有跌倒，不过冲击依然强劲，他抓住桌子才好不容易稳住。「怎么回事……？」侦讯中的刑警与书记四脚朝天。门锁似乎因为冲击而解开，处于门户大开的状态。（意思是要我逃走吗……？）然而要是逃离警局，就完全成为罪犯了，警察应该也会赌上尊严追缉；不过就算留在这里，也只会被当成恐怖分子。库鲁纳难得犹豫不决。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传来其他声音。不是喧嚣声或笑声，清脆的爆炸声连续响起。是枪声。忽然有好几个人闯进侦讯室。这群人戴着头套，身穿深色衣服，是特殊部队使用的轻便服装。虽然其他配件各有不同，但动作整齐划一，而且手上都拿着冲锋枪。带头的人物环视室内，一发现库鲁纳，就抓起他的手臂要他起身。「过来。」「咦？」「叫你过来！」库鲁纳没能反驳就被强行带走。来到走廊，这里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大概是爆炸的余波吧，还有火药燃烧时的焦味。露珐与珂玛也在走廊。两人被像是黑衣士兵的人们架住，看来果然是被强行带出来的。「库鲁纳先生……」露珐露出不安的表情，珂玛照例露出搞不懂现状的表情。「露珐。」库鲁纳尽可能让声音变得严肃。「放心，不会有事。」「好的……」「有必要的时候我会抛弃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露珐的脸只有在瞬间绽放光辉，接着就变成像是临死前的脸色，还说着「相信您的我是笨蛋……」这种话。黑衣集团应该有听到他们的交谈，但是没有特别的反应。不过因为他们都戴着头套，所以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把库鲁纳拉出来的男性将他往前扔，库鲁纳一个踉跄伸手扶墙。「你做什么啊！」黑衣男性没有回答，只是高举手中的冲锋枪。「呃啊！」枪托朝着后脑勺打下，使库鲁纳当场昏倒。视界模糊摇曳，张开双眼只看到朦胧的景色，夜幕映入眼帘。「唔……怎么回事……？」库鲁纳坐起上半身，不知为何他躺在地上。脑袋依然处于混乱状态，记忆也模糊不清。感觉似乎发生过某种天大的骚动。他反覆眨眼，在街灯的辅助下，视线逐渐对焦。「我想想……记得我在卖香蕉……结果发生爆炸，我看过报纸之后被逮捕……然后又爆炸……怎么老是爆炸……」库鲁纳不经意地抚摸后脑勺，有种刺痛的感觉。「肿起来了……我被打了吗……」逐渐回想起来了。黑衣集团闯进侦讯室，把库鲁纳带到走廊打昏，之后的状况就不得而知了。库鲁纳环视四周，他躺在马路旁的步道上，不是警察局。看来对方刻意把他带来这里弃置，真麻烦。露珐就在旁边。她也喃喃发出细语声，似乎正要清醒。「喂，给我起来。」「呜咪……库鲁纳先生……？」露珐也起身了，两人就这么一起坐在步道上。她反覆揉着眼睛。「这里是哪里……？」「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毕雷尼斯。」库鲁纳动着鼻翼想闻味道。每座都市的气氛各不相同。例如美纳德是秩序，托尔巴斯是清洁，各自拥有独特的气息。只要搭乘交通工具前往不同都市，很快就可以亲自感受到差异。至于毕雷尼斯的气氛，则是历史与混沌。库鲁纳清醒之后没有感到异常，所以判断这里是毕雷尼斯。露珐似乎也理解到这一点。「那个……那些黑衣人把我们打昏，对吧？」「没错，之后我要报复。」「为什么我们会被扔在这里……？」「我哪知道。何况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袭击警察局，既然那些家伙会做出这种怪事，把我们扔着不管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真是不负责任。」「总觉得听起来……您好像希望被他们带走……」「既然要把我们带走，就应该带得远远的，这样就会有免费旅行的感觉了……咦？」库鲁纳再度环视四周。库鲁纳惊讶地说道：「喂，这下不妙了，她被那些家伙带走了吗？」「……」「我们去找吧，露珐。我很担心。」露珐不知为何变得沮丧，而且还噘起嘴。「……您真是担心珂玛耶……」「那个家伙会做生意，很有用，是可以赚钱的道具，放掉她太可惜了。」「……您一如往常这么不是人，我放心了。」露珐以夸张的动作轻抚胸口，接着睁大眼睛。「库、库鲁纳先生……」「怎么了，找到珂玛了吗？」「不是……那、那边……」她以颤抖的手指向前方。远处有一群警察跑向这里。不是只有一两个人，人数多得夸张，分别拿着警棍或手枪，甚至有人拿着强化塑胶盾牌，而且纷纷喊着「不准动！」、「逮捕他们！」这种话。「唔哇、我们是罪犯吗？」「因为我们逃离警察局了……」「话是这么说，可是……喂，你觉得我们被逮捕之后会怎么样？」「这次可能要进监狱了……」「也对，快逃吧！」「咦咦、警察正在追我们耶？」「所以才要逃啊！」库鲁纳拔腿就跑，已经没空抱怨脑袋的肿包会痛了。露珐也连忙跟上。可不能只是奔跑而已，仔细一看，另一边也有警察大队跑过来，这样下去会被包抄。「露珐，转进这条路！」库鲁纳不等回应就转弯，露珐稍微跑过头之后转身改变方向。「这样有办法逃走吗？」「不可能，迟早会被逮。」「怎么办？」「肯定有好方法……喔！」路边停着一辆车，是跑车，而且是敞篷车。双人座跑车上，坐着一名戴着墨镜、看似轻佻的男性，车上音响播放着花俏的摇滚乐。「接收那个！」库鲁纳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怎、怎么回事？」「借我用一下，不过什么时候能还就不知道了！」库鲁纳强行把男性拉出驾驶座，然后上车关门；露珐低头致歉之后也坐进副驾驶座。引擎没熄火。库鲁纳大致检视驾驶座的状况。「唔哇、不是自排车，是手排。我比较喜欢轻松一点的。」「您不会开？」「船到桥头自然直！」库鲁纳踩下离合器打档，然后猛踩油门。敞篷车随着低沉声响往前冲，靠近过去的警察们连忙逃到一旁，车子就这么钻过缝隙穿过人群。车主「有小偷～！」的叫声，在后方空虚地响起。「……那个人好可怜。」露珐按住头发轻声说着。「不要紧，这是那个家伙的老爸买给他的，他是只靠父母养的小开，父亲则是整天忙着贿赂的房地产大亨，我们拿他一辆车算不了什么。」「是这样吗……？」「不知道，我瞎掰的。」车子来到大马路，库鲁纳打着方向盘，瞬间冲到对线车道，使喇叭声此起彼落。「呀啊～！」「这家伙马力十足，不太听我的话，就像是骑在疯马身上一样。」「您会开车吧？」「车子有在跑，不成问题。」库鲁纳再度打档，并且把油门踩到底，不断按着喇叭疾驶，红灯当然也视若无睹。终于，后方传来警笛声了。库鲁纳从后照镜确认。「哇喔，有够多的。」后头是大批警车，简直把库鲁纳当成杀父仇人追缉；在空中飞翔的，是以精灵组成的追缉班。刚才好死不死是从警察局逃亡，所以警方也是矢志逮人。「要是被逮到，大概会被凌迟而死吧。」「您要去哪里……！」「所以该逃到哪里？」「原来您都没有想过吗？」「依照我个人的调查，逃亡罪犯有九成是一时冲动逃走，我们的状况也差不多。」「可是这样的话，我们有可能被警方当成指名通缉犯耶……？」「这就是问题了，我没有藏身之处。总之走这里吧。」「呀啊！」库鲁纳忽然转弯，横向G力使副驾驶座的露珐翻了过来。上方接连出现桥墩，前方是二线道的上坡路段。库鲁纳没有减速，维持原速突破收费站，收费员不知道在喊些什么，但是库鲁纳充耳不闻。库鲁纳驾驶的敞篷车跃上高速公路了。○「……警察局失火了。」海蒂从正上方进行观察。建筑物冒出黑烟，从部分窗户看得见火舌，中庭有瓦砾散落，大概是墙壁被炸掉了。消防车聚集在警局四周，警察们则是走到户外朝着某个方向跑去。「露珐在里面？」「她没事吗……」莎莎雅轻声说着，她终究很担心朋友；至于库鲁纳则被她们两人无视。「似乎不在里面。」说出这句话的是艾丝缇儿，她正在眺望远方。海蒂问道：「为什么？」「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在远方看到她的身影。」「为什么？她逃走了？」「库鲁纳先生似乎也和她在一起。」「真是的！」海蒂朝着那个方向飞行，莎莎雅紧跟在后，艾丝缇儿则维持一定的距离跟上。很快就找到库鲁纳他们的所在处了。因为有许多警车在追他们，简直是战车队的突击，不同之处在于带头的是逃亡者。精灵的追缉班也在追库鲁纳他们，海蒂等人小心翼翼地飞行，避免被发现。「他们在敞篷车上。」「那个家伙有车？」莎莎雅说着。「肯定是偷的。」「罪上加罪，简直差劲透顶。」虽然嘴里这么骂，不过这下子该怎么办？要是维持现状，库鲁纳他们迟早会被警方逮捕，这么一来拯救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幅降低。可以的话，最好是库鲁纳被逮捕而露珐获救，不过很遗憾，他们是共同行动。「怎么办……」「唔～……」［插图］海蒂与莎莎雅伤透脑筋，只有艾丝缇儿笑咪咪的，没有展露出严肃的神情。「没办法让那个家伙被流弹打到吗？」莎莎雅如此说着。她所说的笨蛋当然是库鲁纳。「警方没有开枪，好像无论如何都要完好无伤地逮捕他们。」「别管面子问题，打下去不就行了？」「真的一点都没错。」她们两人迟迟没能出手搭救，在这段时间，敞篷车依然持续加速，追缉的警车也越来越多。○库鲁纳把车子打到最高档，从刚才就一直把油门踩到底。公路没什么其他车辆，这么一来就可以尽情加速了。警察当然在后面追赶，而且似乎已经发布交通管制，后方没有普通车辆接近。「感觉就像变成银行抢匪了！」音。『为各位插播一则快报。以炸弹行刺皇太子的恐怖分子逃亡了，犯人名为希瓦尔·库鲁纳，无业游民，自称万事通……』「居然劈头就报这个！」库鲁纳如此抱怨。「而且还说我是无业游民？」「这是正确的。」露珐以颇为冷静的态度指谪。广播继续传出播报员的声音。『犯人希瓦尔以及研判是同伙的精灵，共计两人正在持续逃亡，现在已经逃到高速公路，警方正在追缉。公路周边已经进行交通管制，请各位驾驶改走一般道路。』「居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刚才没有说到我的名字。」「他们的情报似乎没有这么详细。」「我松一口气了。」「万一被抓到，我会宣称你是主谋。」「太过分了……」警车的警笛声依然从后方传来。由于这辆车是跑车而且马力强大，所以警方迟迟追不到。广播的新闻报导已经结束，正由名嘴发表高见。『……先生，您对这次的恐怖攻击有何看法？』『这个嘛，犯人是失业的年轻人，加上评价也不太好，有消息人士指出他总有一天会犯下这样的罪行。』『您认为犯人希瓦尔为什么会行刺皇太子？』『对人生抱持不满的人，会对无辜的他人行使暴力，这是颇为常见的状况。尤其希瓦尔平常的言行就很凶暴，我认为他是很容易累积郁闷情绪的人。周边居民异口同声地认定他是犯人，也认为他总有一天会做出这种事。应该是以贫困为契机，才会爆发出这样的事件。』『毕雷尼斯面临着经济问题，收入差异似乎也是本次事件的导火线……』库鲁纳一拳打向汽车音响。「讲话也不打个草稿……」「不过讲得八九不离十，真厉害。」「少罗唆，要下交流道了。」库鲁纳将方向盘往左打，沿着平缓的弯道行驶。这附近是著名的塞车路段，平常车子总是大排长龙，但现在因为交通管制所以没车。「简直是包下整条路了！」「所以要去哪里啊！」「某个亲切民众的家。」库鲁纳如此断言。「最好是会提供地方给我住，不会报警，会给我饭吃顺便给我钱花的人。」「这种人真的存在吗……？」「你有没有什么人选？」「并没有！……利格鲁斯先生呢？」「那家伙不行！」「或是您的姐姐……」「更不行！你想一一列举我的家人吗！」有精灵从上空高速接近。他们身穿深蓝色制服，手上别着POLICE的臂章，是毕雷尼斯警察署的追缉班。在某个时期，从毕雷尼斯逃离的罪犯人数明显提升，加上检举率大幅降低，大感吃不消的市政府于是成立了这个部队。成员主要由精灵组成，可以从上空无止境地追缉犯人。「前面的车辆马上停车。重复，前面的车辆马上停车。」带头飞行、看似凶悍的精灵，以手上的扩音器如此喊话。这种行为就像制式程序，代表着要是不肯就范，便会采取强硬的手段。库鲁纳当然没有停车。「居然在说那种话。」「要是没停车会怎么样……」「会追到天涯海角逮捕我们。」「停车的话呢……」「会当场逮捕我们。」「都一样耶……」「所以要逃！」上空的精灵们开始下降。『若有不从，将会认定你们触犯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四条第一项规定，依法执行逮捕程序。』「就算听从也一样会逮捕吧？」在库鲁纳抱怨的同时，精灵们同时下降。『逮捕！』露珐放声尖叫。「呀啊～库鲁纳先生！」「已经不能再快了，你随便拿手边的东西扔他们！」「只有一个熊宝宝坐垫耶？」「应该有别的吧！」库鲁纳硬是伸手在车内置物盒摸索，碰到某个触感冰凉的物体。「这个……先别用。喂，扔那个坐垫。」「这样就行吗？」「先别问了！」露珐轻呼一声，把座位上的坐垫扔出去。那是印着I Love Bear的俏皮玩意，和敞篷车完全不搭。库鲁纳与露珐，都认为这种玩意不可能打中，然而……「呀啊！」随着噗的一声，坐垫正中带头精灵的脸。局势当然没有因此出现变化，只有那名精灵的脸上冒出青筋。库鲁纳只从后照镜就清楚看到这幅光景。「唔哇……那个家伙生气了。」「可可可、可是应该不会受伤吧……」「看来是自尊心受伤了。」扩音器传出「不准小看我！」的声音。精灵们围在敞篷车周围，所有人都瞪着库鲁纳与露珐。这是以并肩前进的状态同时攻击，强行阻止犯人继续逃跑的手段。『逮捕！』「呀啊～！」命令的口号与尖叫声交错在一起，敞篷车周围发光了。车身大幅晃动，库鲁纳不由得踩下煞车。敞篷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侧滑停止，两人不由得闭上眼睛。只有露珐的尖叫声传入耳中。「库鲁纳先生！」「露珐，没事吗？麻烦要死的话你自己死。」「库鲁纳先生才应该下地狱吧……」「咦？」库鲁纳与露珐战战兢兢地张开眼睛。原本以为会遭受攻击，然而却没有。追缉班的精灵们全都在刚才失去平衡，两人没有被逮捕。「啊～好可惜，没有出车祸，」「如果只有驾驶座扁掉该有多好。」传来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库鲁纳抬头看向上方。在那里的是海蒂和莎莎雅，她们使用了抑制威力的精灵雷。虽然艾丝缇儿就在后方，但库鲁纳没有发现。「你们怎么来了？」「这是什么语气？我们是来接人的。」海蒂说完之后，向露珐示意要她飞翔。「走吧，要是待在这种地方，警察会来找麻烦的。」「咦……要走去哪里？」「总之先飞离这里。」露珐还无法掌握状况，莎莎雅则反覆说着「飞吧飞吧」。「再不快走，警察就要来了。」「可是……那个……」「你们想抛弃我？」库鲁纳说道：「所以我才说精灵至上主义者很无情，按照常理应该先救我吧？」「这是什么常理？我可没听说过。」海蒂说道：「拯救你这种人，连一丁点好处都没有。」「对我有很多好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主张精灵至上主义！」海蒂高喊着非常中肯的感想，她转头向露珐示意。「好啦，我们走吧。」「就说应该先救我……」警车后方停着车顶架设天线的车子，是媒体的采访车，似乎在进行实况转播。『啊～，啊～，犯人乖乖就范吧。』与刚才的精灵声音不同，是低沉的男声。『只要乖乖就范，我们不会采取强硬措施。』「他都这么说了，你就乖乖被抓吧？」「怎么可能。」库鲁纳在置物盒摸索，取出里头的猎刀。然后抓住海蒂的脚，把她从天上拉下来。「呀啊、你做什么啦！」「少罗唆，给我安分点！」库鲁纳把刀子架在海蒂的喉头。「喂，条子们，听到了吗？要是继续接近，这家伙变成怎样我都不管喔！」警察们停止动作了，后方记者的叫声甚至传到这里。『啊、凶恶的歹徒以人质要胁，恐怖分子进一步抵抗了！』「你你你你你你在想什么啊！」海蒂放声大喊。「你想对我做什么？」「如你所见，我要用你们当人质突破僵局。」「我们是来搭救的耶！」「你们原本不打算救我吧？所以我要自己想办法。」「不要波及我们啦！」「这种话我听不到。」之后库鲁纳朝警方大喊：「喂，后退一点！我性子比较急，搞不好会失手割开这家伙的喉咙喔！」［插图］警察对于这种要求很难招架，只好依照命令退后。远方继续传来记者的声音。『犯人提出要求了，实在卑鄙。炸弹恐怖攻击的犯人，如今以人质要胁，成为狠毒的罪犯了！』「听吧，有人说你狠毒了！」「媒体记者真是乱来，居然不知道这是一种紧急避难措施。」「这哪叫紧急避难啊！」这里所提到的紧急避难是这样的，比方说有两人落海，却只有一件救生衣的时候，即使占为已有不让给对方使用，也是无可奈何的。这种观念是基于生命等价的理由，但是没有人解释成「可以在逼不得已的时候用朋友当盾牌开路」。「再退，再退后一点！你们这么想看鲜血跟喷泉一样喷出来吗？」『极其血腥！犯人嗜血若狂！警方无计可施！』「在说你了，海蒂。」「是在说你啦！」警方缓缓退后，已经拉开足够的距离了。库鲁纳继续盯着警方。「好啦，莎莎雅，来个精灵雷。」「你疯了吗？你要向警察宣战？」「反正露珐已经是炸弹恐怖分子了。」「是你吧！你打算把我们也卷进来吧！」「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话、话是这么说……」正确来说是来拯救露珐，不过事实上，莎莎雅也犹豫着是否要拯救库鲁纳。事到如今，即使想要只把库鲁纳扔着不管也太迟了。「我又没说要杀人，只要吓唬他们一下就行了，再趁机把我们带到上空。」「反正一定会被抓的！」「只有追缉班的精灵比较棘手，所以尽量刺眼一点。」「只顾着自己方便……！」「好了，快一点。」警方那边传来「你的爸爸妈妈在哭了！」这种心战喊话，库鲁纳当然充耳不闻。「快点。」「呜……」莎莎雅含泪瞪向库鲁纳。「你这个家伙，绝对不会善终的。」「等我死了再讲这种话吧。」「笨蛋～！」莎莎雅放出一记特大的精灵雷。数分钟后。两人浮在空中，精灵们扶着他们的身体。「真是的，老是拖累我们。」「果然应该扔下他不管才对。」海蒂抓着露珐，莎莎雅则是抓着库鲁纳。这里已经是相当高的高度，下方的高速公路变得只有蚯蚓那么粗。比米粒还小的敞篷车横倒在地上，追缉班的精灵和警察们聚集在附近。警方之所以找不到库鲁纳他们，是因为莎莎雅的精灵雷闪光奏效，加上刚才的光芒非常强烈，导致现场处于混乱状态。众人继续上升，来到这种高度之后，应该就不会被发现了。「露珐也不要为我们添麻烦啦，我们很担心你。」海蒂如此说着。露珐虽然有些沮丧，看起来却也松了口气。「好的……海蒂小姐，谢谢您。」「你要小心一点。」另一方面，莎莎雅和库鲁纳正在拌嘴。「居然被警察追捕，简直笨到家了。这次算你欠我一份人情。」短发精灵的这番话并没有吓唬到库鲁纳。「休想要我还。即使是钱，我也秉持着有借不还的原则。」「烂透了，小心我就这么把你扔下去。」「这样的话，就轮到你变成杀人凶手被追缉了。」「真是的……为什么我要救你这种人？」「这是我要问的，你为什么会来？」「还不是你叫的！」「哎呀哎呀，两位看起来感情真好。」艾丝缇儿轻盈地飞到两人身旁。库鲁纳有些惊讶，因为至今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原来是你，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已经对我厌烦了。」「库鲁纳先生拥有罕见的色彩，所以我不会厌烦的。」「你不是在利格鲁斯那边吗？」「是的。不过我只是寄人篱下，行动上比较自由。」「这样啊……」「不久之前我还在利格鲁斯先生那边，他原本好像希望库鲁纳先生也能在场。」「他在做什么？」库鲁纳如此询问，但艾丝缇儿只是面露微笑没有回答。包含库鲁纳在内的五人，飘浮在毕雷尼斯的高空。「继续这样也没什么意思。海蒂，你们家在哪里？」「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家的位置告诉你？」「我家被警察盯上了，也不能去弟弟那里，所以只剩下你了。」「意思是你要躲在我家？」「我是委婉相求。」「给我讲得直接一点啦！」「如果我直接讲明，你会带我去吗？」「开什么玩笑。」「对吧？所以我才会委婉相求。」虽然无法保证委婉相求就能让海蒂点头答应，不过以库鲁纳的思考逻辑来说，他这样已经相当低声下气了。海蒂就这么拉着露珐鼓起脸颊。「感觉烂透了。」「不要太鄙视自己比较好。」「我是在说你啦！你连我都想敲诈？上次我借你的零钱都还没还耶！」「当时我没钱。」「现在也没有吧？」「有。」库鲁纳拍了拍口袋，里头还有一些卖香蕉的收入。「是喔，所以要给我？」「想得美。」「去死吧！我绝对不会带你去我家！」海蒂激动不已。此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应该带他去。」「我怎么可能被区区人类影响？」「并非如此，精灵与人类正逐渐成为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只要与人类共同生活，自然会有所学习。」艾丝缇儿的语气宛如严师慈母。即使拥有强烈的独立意识，但是听到始耝精灵这么说，很少有精灵可以当作没听见。海蒂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带你去吧。」「一开始这么做不就得了？」库鲁纳如此说着。「少罗唆！你给我闭嘴！」海蒂高声喝止。不过即使库鲁纳闭上嘴巴，也没有收起他的咧嘴笑容。众人开始飞行。「……啊：真是的，为什么会跟这种家伙有所牵扯？」「只有这次不能怪我。」这是事实，所以海蒂没有回应，只是许下「希望你在路上掉下去」这个心愿，提高飞行的速度。○高速公路的追缉戏码即将结束的时候。某辆停在路边的厢型车里，珂玛清醒了。她躺在一张简便的床上。因为是车内，所以只着重于是否躺得下来，没有考虑到舒适度，所以背部有点痛。她揉揉眼睛恍惚地看着车顶，橙色的车内灯是亮着的。「……好像醒了。」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似乎是女性的声音。一名男性从前方弯着腰接近过来。「那就放心了，要是就这么昏迷不醒会很麻烦。」「没错，会搞不懂我们为什么要把她回收。」「让那些家伙当诱饵的意义也没了。」珂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大致明白「那些家伙」指的是库鲁纳与露珐。不知为何，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使珂玛的身体微微颤抖。「会冷吗？」「搞不懂精灵的身体状况。」珂玛原本想起身，却打消了念头。因为她隐约觉得躺着比较好。并不是因为身体不适，是因为车内洋溢着一股不讨好的气氛。无法令人喜欢的某种紧张感与味道，以及独特的恶意。虽然库鲁纳的公寓也有特别的气氛，但那是怠惰与弛缓，与紧张感相差甚远，她在那种气氛比较能够安心。眼前的男女散发着与安心感明显不同的气息。她曾经体验过这种气息。在那个大杀戮现场反覆出现的味道。混沌与杀气，无药可救的现象。「呜……」感受到呕吐感，珂玛不禁捣住嘴巴。「珂玛。」女性无视于她的举动问道：「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是。」「这样啊，那么你明白自己该做的事情吧？」「咦……？」窥视珂玛的女性说出的这句话令珂玛无法理解。这个人在说什么？「你该做的事情。你就是为此才和我们在一起。」「……？」女性皱起眉头，脸上写着「你这个不懂事的家伙」。旁边的男性插嘴说道：「珂玛，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吧？」珂玛微微点头。「那你也知道你曾经逃离我们身边吧？托你的福，好不容易筹备的计划又得修改了，你造成了我们的困扰。」「……」「你非做不可。」「什么……事情……？」就珂玛听来，男性只像是在解释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男性失去耐性了。「喂，竟敢瞧不起人……」「慢着。」女性出声制止。「她该不会……不记得了吧？」「你说什么？」「或许她忘了。」男性的表情变得扭曲。自己的计划遭受挫折时，他总是会露出这种表情。无法通融而且自尊心甚高的人类，经常会出现这种现象。「开什么玩笑，居然发生这种事？」「问问看吧。」女性蹲了下来。「记得我的名字吗？」珂玛摇摇头。「他呢？」珂玛一样摇头表示不知道。「看来不记得了。」「事情有这么简单吗？或许她在说谎。」「这种简单的问题反而很难装傻。而且如果是说谎，眼神会有所变化。珂玛很不擅长说谎。」「所以她真的丧失记忆了？」「对。你应该知道吧，珂玛并不完全是被我们逼着做出这种事，她自己心中也有想尝试的念头。」「……哼。」男性感到不悦。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珂玛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清晰。她讨厌这辆车里的气氛。沉闷阴森，却只有紧张感特别明显，与库鲁纳的公寓大相迳庭。那里依然有着祥和的一面，即使被命令负责叫卖，珂玛依然感受得到这一点。而且眼前的两人，只令她感受到杀气，很明显是那种「有问题」的人。不只如此，他们似乎企图进行某种血腥的计划。一定要想办法逃走。横躺的珂玛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载着珂玛的车缓缓行驶，速度不快不慢，这是为了避免超速被警方拦下。要是车内遭受调查会很麻烦。珂玛独自躺在简便的床上。她微微转头看去，虽然视线模糊，但刚才那对男女坐在最前面，其中一人应该正在开车。两人虽然似乎在交谈，但珂玛听不清楚，因此珂玛决定专心思考自己的事情。她不想和他们在一起。虽然在库鲁纳那里时也受命工作，但是两者大不相同。当时有种不会逾越界限的安心感，所以可以理解露珐为什么愿意和库鲁纳共同行动。然而，这对男女只把她当成没有生命的物体对待。珂玛不想待在这里，可是要如何逃走？车子缓缓减速，大概是碰到红灯了。不对，车子停在路边，所以不是等红灯。前门传来开启的声音。「我去买个东西。」传来男性的声音，他似乎走到车子侧边了。「没有吃点甜的，我就动不了脑袋。」「真像小孩子。」传来女性的声音，她在笑。「不然我也帮你买一份吧。」「我不吃。话说先进行定期回报吧，那艘船差不多要打捞完成了。」「也对，只要那玩意在众人面前曝光，我们的大义就会为人所知。」大义是什么意思？刚才还提到打捞这个词。珂玛摇了摇头。听这种无谓的对话也没用，得赶快逃走才行。幸好现在车子是静止的，这是人好机会。她小心翼翼地避免发出声响起身。为了避免滑落，珂玛的脚踝被皮带固定住，但是可以轻松解开。珂玛悄悄把耳朵贴在后车门上，听不到任何声音。既然没有那对男女的说话声，代表他们与车子有一段距离。珂玛轻轻开门，这时候被发现就完了。后车门微微开启了，外头的空气流进车内。珂玛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她冲进面前一栋看似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建筑物很大，躲进这里或许就不愁没地方藏身了。珂玛没有确认就冲进建筑物。进入室内后依然继续奔跑．没有人责备她。「呼、呼、呼……呼。」珂玛绕到一个像是大木箱的物体后方蹲下，然后做个深呼吸。接着她竖耳聆听，没有任何人追过来，看来成功脱逃了。珂玛环视四周。「啊……」珂玛自然而然地发出了声音。原本以为是箱子的东西是书柜，而且是好几组书柜并列。柜子上并排着许多书籍，书背贴着写有分类编号的贴纸，室内以空调维持固定的温度与湿度。这里是图书馆。虽然珂玛不知情，不过这里是毕雷尼斯第一图书馆。不愧是历史悠久的都市，图书馆沿用了以前某间保险公司的大楼，藏书也以早期的书籍为主。她站了起来。这里不太适合当作藏身之处，因此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回到……库鲁纳先生那边……）珂玛不经意地回想起那名个性扭曲的男性，以及那名性格怯懦的精灵。如果是他们两人，或许会愿意协助藏匿。（想见他们……）为此必须离开这里，并且逃离那对男女的追捕。（怎么办……）珂玛把手撑在书柜上，使好几本书落到地上。她连忙把书捡起来。［插图］其中一本书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是……）是历史书，看封面书名是精灵史。这个国家热中于研究精灵，而且包含精灵的风俗习惯、与人类的关连甚至精灵的历史，研究范围相当广泛。由于这个国家是藉由人类和精灵共同成立的，所以学问的根基也很重要。最近政治与历史方面的学术研究正蓬勃进展。在政治方面，是研究最近在国内造成骚动的人类至上主义与精灵的关连性；在历史方面，则随着古代遗迹的挖掘而大有进展。珂玛想把书放回书柜，但是她非常在意这本书。并不是曾经看过这本书。该说是预感吗？总觉得看过内文比较好。珂玛随意打开书，没有特刖令她在意的内容。她翻了好几页。（这是……！）一个名字映入眼中。（圣凯鲁雷姆之……虐杀……好痛！）头痛发作了，她无法忍受痛楚地当场蹲下。也因此，她没注意到一名图书馆员正在观察她。○「有联络了。」在车内，男性对女性如此说着。「怎么样？」「珂玛看起来在头痛，似乎逐渐回想起来了。」「很好，不枉费我们故意放她逃走。」女性点头之后继续说道：「原本还担心如果她逃到预料之外的地方该怎么办。」「你居然会想到图书馆这个点子。」「刺激她记忆的最好方法，就是告诉她以前的事情吧？而且不是由我们告诉她，由她自己知道是最好的。」「如果图书馆员不是同志，这个计划就不会成功了。」「赌赢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坐在副驾驶座的她，以悠闲的动作双手抱胸。「好啦，希望她可以就这么回想起所有事情。」「要继续让她待在图书馆？」「等时机成熟就去抓她吧，继续在这里闲晃会来不及的。」

第三卷 惊爆湛蓝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