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追击绯红 SKETCH02 CHASING CRIMSON

夜色沉沉地笼罩着整条道路，直至远方．不论再怎么专注也看不清这片漆黑夜色的尽头，好比远处将和深不见底的地心接壤——去了，就回不来了。这条路与纯粹以线性方式延伸出去的平板道路有所不同，上面还铺设着枕木，加上以钢条搭设的铁轨。除了强调「人造」的部分之外，更强调了这条路的「目的性」，让人看着它便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这条路的「远方」将有某种事物等待着，抑或是其「终点」可能存在着什么。「呜……好、好难过……」「好啦，不就快到了吗……」梅露雅一边说，一边伸手轻抚着以含糊声音诉苦的玛莉艾儿。红木．玛莉艾儿，还有笠毛．梅露雅，这两位OL同样都在设立于托尔巴斯都内的欧米科技公司任职，是今年春天刚从大学毕业的职场新人。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在高中认识，一起上同样的大学，一起进入同一间公司工作，而且现在还住在一起。虽然有人会在背地里谈论着她们的关系，说她们是「蕾丝边」，不过她们之间深刻的情谊其实就像亲姊妹一样单纯．平常玛莉艾儿总是会因一时得意过头而闯祸，梅露雅则会在一旁一边训斥她，一边帮她解决那些麻烦。说起来，玛莉艾儿之所以会有这种莽撞的性格，也许就是因为有梅露雅陪在她的身边吧？不过这是题外话就是了。总而言之——不小心在今天公司部门举行的新人欢迎会上喝了太多酒的玛莉艾儿，现在正被梅露雅搀扶着移动：仍摆脱不了学生心态的玛莉艾儿一高兴就拚命暍，在第三次续摊的时候终于醉倒了。想当然耳，当第三次续摊结束。最后一班电车也早就开走了。虽然上司要她们搭计程车回去，不过梅露雅表示要走路回家，很慎重地拒绝了——因为劳碌命加上穷酸性格，她总认为搭计程车是很奢侈的事：再加上自己所住的公寓走路就可以抵达，让她更不愿意叫计程车。如此这般。梅露雅搀着玛莉艾儿，站在由托尔巴斯都营铁路公司所铺设的铁路线路边——一条和铁路平行的小径上头，缓步行走着。「……呜……我要喝水……」「你再忍耐一下啦。」彼此都喝醉了，而且还是两个女人单独走在夜色中。尽管这是非常危险的情况——不过托尔巴斯将都的治安已经算是好的了；加上玛莉艾儿和梅露雅还没有摆脱以往的学生心态，自然也不觉得这是多么胡来的事。「你真的是——」梅露雅带着一副厌烦的语气，打算吐出今天第十次的抱怨。此时她注意到了……「……？」一道断断续续出现的声音正朝她们靠近。不对，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自脚下传来的震荡——「电车……？」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最后一班电车的发车时间早就过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连回厂停靠的列车都没有才对。然而脚下的震动仍着实地朝她们逼近。震动是从梅露雅和玛莉艾儿的正面——换句话说也就是从托尔巴斯将都郊外传来的，而且正笔直地朝着她们袭来。梅露雅忽然觉得一阵不寒而栗的感受正攀上她的背脊。深夜中的两个弱女子。再加上在不该有列车行驶的时间带出现铁轨的震荡。虽然她们行走的小径和铁路线之间有铁丝网隔开，以防有人闯入而发生意外事故，对梅露雅来说却丝毫无法觉得安心，毕竟这道低矮的铁丝网就连小孩子都可以爬过去。在这个已经没有列车行驶的时刻，周围当然也没有其他人影，因此如果发生什么事。是无法呼救的——不。就算呼救也不见得能得到什么帮助。总之，打算先远离铁路旁这条小径的梅露雅搀着玛莉艾儿横向移动，然而醉醺醺的玛莉艾儿对于脚下一阵阵的震动丝毫不为所动——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却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因此不断地低声呻吟着，像是对梅露雅的决定表示抗议一般，也使她的身体重得拖也拖不动。「玛莉艾儿！玛莉艾儿！拜托你好好走——」即使做出乞求，玛莉艾儿却丝毫没有回应。畏惧的情绪在梅露雅的胸中不断滋长。自脚下传来的震荡也像是呼应着她心里的恐惧一般不断加剧——此时已经化成足以撼动耳膜的重低音了。接着——「——！」蒙胧如磷火般的光芒——说是火车头灯未免太过微弱——出现在铁路的延伸处。成对的光芒看起来好像两颗发光的眼珠……「——那……那是……？」向着自身逼近的黑影放出淡淡的光芒。除了那一对「眼珠」外，黑影身上似乎溢出了些微光辉。——是……电车吗？但这模样也未免……「不……不对……」黑影由紊乱而毫无秩序的曲线构成，而且其蠢动的身躯导致轮廓始终没有稳定下来——好比……好比某种生物。不断逼近的声音听起来也好像某种猛兽的低吟。幽灵列车？这样的语汇忽然闪过梅露雅的脑海。「……那是什么东西……不要～～……」她搀着玛莉艾儿，尽力试图远离铁路——却忽然摔了一跤……尽管听见耳边传来玛莉艾儿「呜哇」的一声惨叫，但梅露雅此时已经没有余裕留意友人的状况了。来了！那东西靠过来了，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是不应该过来的东西！仿佛要挑起人心恐惧的某种「形象」从黑夜的深处朝她们逼近，充满恫吓意味地对两个孱弱的女性夸耀着庞然的身躯……「～～～～～～～！」梅露雅不成声的哀号撕裂了夜空。将都托尔巴斯。它是梅尼斯帝国中颇负盛名的「精灵之都」，不论是就神曲乐士的登录人数或是精灵相关行业的公司行号登记数目，均仅次于帝国首都美纳德——而且依照从事相关行业者的说法，这种情况很可能在近期之内就会逆转。想当然耳，在这个精灵相关行业活络的都会区中，精灵们也会自然地聚集到此处。因此不论有没有登记市民资格，托尔巴斯将都的精灵「人口密度」是非常高的。然而精灵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其实建立于一段不断试误的历史上。随着人类的科技进步，技术发达，精灵之于人类社会的地位也会不断改变。而变化最为剧烈的应该就属这座托尔巴斯将都了。以鲁谢赛理斯市为首，托尔巴斯将都内的各个城市由于聚集的精灵数目增加，与精灵相关的意外事件和犯罪事件也越来越频繁，使得警察机构不得不设立精灵部门；然而这些精灵相关事件中「到底哪些算是刑事案件」，又有「哪些算是民事案件」，这个部分相当暧昧，无法分辨。因此，在这个托尔巴斯将都内。当人们遇到精灵相关事件而不知道该不该交由警察方面处理时，便会习惯性地委托神曲乐士事务所解决。再加上当一般人碰上不知道是不是和精灵有关、「不知道该找谁处理的事件」时。便会找上神曲乐士事务所寻求解决——这种扩大联想的习惯也已经在将都的居民之间蔓延开来。确实，拥有多位神曲乐士——同时也代表拥有相应数量的精灵——的事务所，对于各类情况的应变处理能力很高，而且为了收取相对的报酬，虽说不至沦于轻率，什么案子都接的情况却也变得十分显着。因此……「——你是说……幽灵列车？」拓植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所长，同时也是一流神曲乐士的拓植。尤芬丽忍不住侧头询问。那一头黑色的短发也随之轻轻地晃了一下。以相貌而言，她绝对是个美人。不过那副容姿给人的印象并非单纯只是美丽而已，端整清秀的五官突显出她有着过人的坚毅性格和超凡的智慧。当然，她所表现出的这种外貌特质并不仅局限于印象；一个只是长得漂亮的女孩绝对不可能当上托尔巴斯将都内名列前茅的实力派神曲乐士事务所所长。这里是拓植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最内侧的一间接待室。尤芬丽带着部属塔塔拉．佛隆一起聆听由都营铁道公司所派来的一名男性职员叙述状况。「是，最近经常接到目击幽灵列车的民众陈情。」这名都营铁道公司职员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毛发开始变得稀疏的前额。该怎么说呢？这名中年男子似乎欠缺了一股霸气，看来有些不太可靠；而且他当下所表现出来的氛围总给人一种「因为这种事情不知道要找谁解决，在百般困扰的情况下才会辗转来到这里」的感觉——恐怕都营铁道公司内部也为了这个问题厌到犹豫不已，最后只好推给这名职员解决吧？「尽管现在没有造成什么公司或是个人生命财产的损失，但铁路沿线的居民对此都表示『非常不舒服』，想看看贵公司能不能帮忙解决……」「喔……」对于这名铁路公司职员令人摸不着头绪的谈话，尤芬丽勉强暧昧地点了点头。「换句话说，您是要我们查清楚这辆『幽灵列车』究竟是什么吗？还是查清楚之后要把它处理掉之类的……」「总之我们希望贵公司先帮忙查明这件事情的真相……然后再来看看怎么解决。」换句话说，就是到时候再说的意思。毕竟是公务员嘛，这样的应对方式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或许这也只是表现出他们没有忽视民众的陈情，有在处理这件事而已吧……不管怎么说，对尤芬丽而言，只要对方肯提供报酬就没有问题。「地点呢？民众的目击通报是随机出现在每条路线上的吗？」「不，主要是这条路线——」这名铁路公司职员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路线图，将其摊开。「这条天月线。」「喔喔——这是最近才开通的路线嘛。」一如尤芬丽所说的，这条天月线是最近才开通的铁路线，主要穿过托尔巴斯将都的东北部、位于索尔帖山脉边陲的天月丘陵，延伸向与这条铁路线同时期开发的住宅区。「那个……该怎么说呢……」这名铁路公司职员欲言又止地接着表示：「由于之前在铺设铁路线的时候发生了好几次意外事故，有人甚至还说这次的事件是死者的亡魂依附在列车上奔驰着……」「之前那些意外事故有造成伤亡呀？」「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那名铁路公司职员慌慌张张地连声否认：「只是……那是……后来一直有人放出这种不负责任的留言，所以……」「这样啊。」尤芬丽看着路线图，迳自开始思索了起来。铁路线的开通会影响到地价。一个区域的便利性只需要搭起一条铁路线就会出现急遽的变化，使得原本一文不值的土地价值瞬间跃升为原来的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一旦将该处的土地卖了，地主当然会赚进大笔钞票——不过要是牵涉到庞大的金钱交易，便会出现心怀不轨的人意图从旁抢夺，或是基于对于获利者的嫉妒而做出坏事。于是当然会有人因为天月线的开通而感到不快了。「不过作为问题中心的『幽灵列车』……就算展开调查，结果也很有可能根本找不到这辆『幽灵列车』——届时我们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收手呢？」看来对方的委托主要在于希望拓植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调查「是否真有幽灵列车存在」。因此若是不设下一个期限，这件事情很可能会没完没了。「那么就请贵公司先进行一个礼拜的现地调查……因为民众的目击报告非常频繁。如果一个礼拜之后真的什么都没有的话。就到此为止，没有关系。」「了解。」尤芬丽点了点头。「克缇——……克缇……？」会面结束。目送都营铁路公司的职员至办公室玄关处后！被尤芬丽任命处理这件事的神曲乐士．塔塔拉．佛隆接着开始寻找自己的契约精灵伙伴。塔塔拉．佛隆。他是拓植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旗下的神曲乐士。也是自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出身的尤芬丽学弟。基本上，一般人对神曲乐士的印象都是「懂得如何演奏美妙神曲、藉着神曲和精灵同乐的天才音乐家」，这名青年却和这样的印象有着些微出入。「奇怪了……」这人没有那种才气纵横的印象，个性看起来有些温吞，甚至到了有些懦弱的地步；带着一种不论别人怎么责骂，都只会露出表情温和的苦笑，用手指搔搔自己脸庞的氛围。「她刚刚不是还在这里看漫画吗？」佛隆看着自己伙伴的专属座位——办公室里的一张沙发——嘟哝了一声。「啊，如果学长要找克缇卡儿蒂的话——」这时候，一名银发少女忽然从事务所内侧的厨房探出头来说。这名女孩有着恬静的气质，和「清纯可人」四个字非常相称。尤吉莉。普利妮希卡。她是拓植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的职员：虽然前阵子还是工读生，不过当她从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毕业之后，便和双胞胎姊姊一起升格为事务所里的正式员工。然而，普利妮希卡并没有神曲乐士执照。尽管其中有非常复杂的原因，不过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刚刚有客人来找她，所以——」「有客人来找克缇？」佛隆眨了眨眼睛问．克缇——克缇卡儿蒂．阿巴．拉格兰洁丝。有客人来找她可以说是非常稀奇的事。虽然她并不是白白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总是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拥有熟人和广大的人脉，但平常几乎不曾看过有人或精灵前来找她。毕竟就她的过去——克缇卡儿蒂曾经待过《叹息的异邦人》这个反政府组织——而言，现在若是有人来找她，反而可能都是一些麻烦事。公事有关的访客。无论是人或是精灵，只要是公司的客户，基本上都会请他们到会客室——若是会客室有人使用，也会请他们坐在门口的沙发等着，或是带到公司附近的茶店面谈；至少谈话的地点绝对不会在公司后面的停车场。「我知道了，谢谢。」佛隆说完便推开公司后门，往停车场走去。接着——「……所以我就跟他说过了嘛，这么乱来会出问题的——可是那家伙呀……」「姆，这样啊。」听见门外传来对话声的佛隆环顾停车场，看到两个——应该说两柱精灵正蹲在尤芬丽的爱车「流星」旁。模样看来……直叫人联想到两个国中生或高中生躲起来抽烟的情景；当然，他们的脚边或是手上都没有香烟或烟蒂就是了。其中一柱精灵有着一头红色的长发和人类少女的模样，外貌以人类年龄来看大约十五岁左右。一头以一条黑色发带捆束起来的飘逸长发，加上一双宛如红宝石般。令人联想到猫咪的可爱眼眸，成了她外貌上的待徵。尽管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若是以貌取人地随口询问，她所活过的漫长岁月可是会让人大吃一惊的。克缇卡儿蒂．阿巴．拉格兰洁丝。她就是佛隆的契约精灵，也是他的伙伴。至于和她蹲在一起的另一位……虽然和克缇卡儿蒂同样具有精灵身分，但这柱精灵并非和她一样拥有人类外型：它的外型近似于自然界中的野兽，属于「贝鲁斯特」精灵的范畴，正如普利妮希卡所言。是一柱看起来宛若狐狸的精灵；然而虽然看起来像只狐狸，它的脸上却有着近乎人类的表情，而且还操着一口人类使用的语言。「啊……」佛隆忍不住惊呼一声。他看过这柱精灵。「——嗯？佛隆？」「嗯？喔～～是那个时候的神曲乐士小哥呀？」克缇卡儿蒂察觉到佛隆出现，因而唤了一声，同时那柱狐狸精灵也跟着把头朝佛隆的方向撇了过来。「那个……是齐凯因吗？」「诶……那个……之前……不好意思啦。」齐凯因伸出短短的手——或者应该说是前脚——一脸愧疚地搔着它的脸庞。齐凯因．波克多．波纳卡克斯。佛隆他们日前才因为客户的委托而和它打过一架。关于这件事情大略的始末——就是齐凯因所拥有的房子被都府查封，却拒绝搬离，还对着前来拆屋的业者大发雷霆：尽管佛隆为此而接受委托前去调停，但脾气暴躁的克缇卡儿蒂和正值气头上齐凯因的就这么大打出手，捣毁了整栋楼房。「你忽然就跑不见了……我还在想说你有没有怎样，觉得有点担心呢。」「嗯，抱歉。」齐凯因说．这名狐狸精灵低头赔礼的模样带点人类的姿态，非常可爱。「后来我被『托尔巴斯．精灵。庆典振兴精灵委员会』的人抓住，而且还被狠狠骂了一顿。」「咦？」「没有啦……他们骂我说『现在这个城市正要举行人类跟精灵的同乐会，不应该在这时候跟人类起冲突』……」「喔，原来是这样啊。」佛隆知道齐凯因所提到的这个「托尔巴斯．精灵．庆典」将要在近日内举行，是个对精灵跟人类双方都有益处的活动，对于个人主义强烈的精灵来说，更是少有的组织性活动——他们似乎也以集团方式跟人类社会进行交涉——总之，对这个精灵委员会来说，像齐凯因这样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人类起了冲突，大概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吧？「所以他们就……叫我来跟大家道歉；我那个时候正处在气头上，后面也知道自己不对了……所以……那个……真的很不好意思啦。」「这样啊——不用这么客气啦，没事的。」佛隆面带微笑地说：「不过……关于你的房子，我们也很抱歉呢．」关于自己的房子遭到查封，齐凯因其实也是受害者。尽管这件事在法律跟制度上无法通融，难以顾及它的希望——不过结果让它成了这件事情唯一的傻瓜，对佛隆来说其实也觉得相当难过。「结果那栋房子也是毁在我自己的手上嘛。」齐凯因抬头望着天空说：「嗳……说到底。我想要的倒也不是有一个『家』啦。」「是吗？」佛隆总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看来，齐凯因真的对自己的屋子非常执着。「该怎么说呢……我其实是想要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地方』。」「永远……不会改变的地方……」「小哥没遇过这种事吗？像是某一天，自己所喜欢的风景忽然消失了。因此吓了一跳之类的……」「喔……我可以理解。」就好像熟悉的街道风景中某天忽然多出一块空地。而我们站在这个明明走过好几次的街道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里曾经是什么模样——这个想不起来的回忆，最后就在仍然想不起来的状况下消失，因而让人觉得哀伤……佛隆确实有过不下数次这样的经历。「所以呀，我想要的是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家』。」「原来如此……」佛隆深有同感，点了点头。的确，像这种期望拥有一个『永远不会改变的地方」的心情，佛隆当然也有。特别是他曾经经历过那么一段无依无靠的孤儿时期，更加深了他在这方面的渴望。而齐凯因是个精灵。虽然不知道活了多久，但对于人类社会每个时代所难以避免的剧烈变迁，它当然会觉得寂寥吧。对精灵们来说，人类在创造之后破坏，并在再度创造之后又行破坏的生态，好像对于生命非常着急。虽然与人类社会接触没有这么紧密的精灵可能不会特别产生这样的感触。但齐凯因怎么说也是在托尔巴斯工作生活着的，处在持续地剧烈变化中的人类社会，也许会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世界遗弃的角色吧。然而……「你真是笨得可以了。」克缇卡儿蒂不屑地发表了评论。「——克缇！」「没有啦。大姊说得一点都没错。」面对佛隆的反应，齐凯因摇摇头。看来它口中的大姊指的是克缇卡儿蒂。「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就算硬是筑起一道围墙说『这里面的东西永远不会改变』，其实围墙里面的世界也照样会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改变其形貌。」「就是这么回事。」克缇卡儿蒂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说。的确，这世上没有永远不会改变的存在。就算能够短暂地抵住时间的潮流，这样的堤防某天终究会崩溃——这种事对精灵们来说，肯定都是深切的体认。都有的矛盾。」道出这种话的克缇卡儿蒂看起来莫名地像个成熟的大人。这并非毫无事实根据的理论，肯定是她在漫长岁月中活过来所得到的体认吧。「至于要如何使两相矛盾的情感彼此妥协，则是任谁都必须面对的课题。」「唉——就是这么回事了。」齐凯因以它那一身狐狸的形象颇为灵巧地耸了耸肩。「毕竟都政府也给了我一些补偿，委员会的人也帮我找到新工作了。这次——这次有机会的话……我要更慎重地选择要买的屋子。」「加油喔。」佛隆展露笑颜，于以鼓励。「话说佛隆，你来找我应该有什么事吧？」「啊，对对！克缇，有工作进来了——虽然是有点特殊的委托。」「特殊？」「嗯……该怎么说呢，我们要去除灵。」「除灵？」这么问着的克缇卡儿蒂愣愣地瞪大眼睛，与齐凯因彼此对看了一眼。尤吉莉·贝尔莎妮朵是个新人神曲乐士。自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毕业没多久的她很快地通过了国家考试，成功当上一直憧憬着的神曲乐士。不过她在演奏神曲方面仍有许多不安定的要素，因此在拓植事务所只是个见习生，现在则担任事务所的前辈，塔塔拉·佛隆的助手以累积经验。如果说她的双胞胎妹妹普利妮希卡是「静」，那么贝尔莎妮朵就是「动」。虽然和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容貌相似，性格却呈现极端的对比——她有着开朗乐观的性格，表情无时无刻都在改变，非常好动；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永远安静不下来……一对捆束在左右两侧的金发双马尾跳动的模样就好像某种小动物一样，令人忍不住面带笑容地看着她。这样的贝尔莎妮朵拥有一项特技。要说这项特技跟她的形象实在相差太远其实也没错——仔细想想却又好像很符合她的形象。她拥有机车驾照，而且是国际A级的驾照。由于家里有一辆军用机车，是她憧憬的父亲所留下来的遗物『她似乎是因为想骑好这辆机车，所以练得了这一身特技。贝尔莎妮朵拥有一身优异的韵律感跟平衡感，因此当年龄一到标准便马上考取了机车驾照……再加上这类代步机械似乎非常符合她的个性，以至于她深深为此着迷，不时回家把父亲所遗留下来的这辆机车骑出来玩，空闲时也常跑练习场。结果就这么让她考到了国际A级的机车驾照。不过在学时期的贝尔莎妮朵基本上不骑机车上学。这是因为她想跟自己的妹妹普利妮希卡，还有心爱的佛隆学长一起走路上学的关系；不过当佛隆与双胞胎姊妹纷纷从学校毕业之后，贝尔莎妮朵就没有走路通勤的必要了。再说作为一名神曲乐士，拥有自用的交通工具还是比较方便。因此……「嘿嘿……」贝尔莎妮朵一边浑然忘我地笑着，一边望向一辆停驻在停车场里的机车。「……所长她——看到你买了这辆车都吓呆了。」拓植事务所旗下的神曲乐士，佐伯。蓝伯特环抱着双手，靠在墙边说。他是尤芬丽的学弟，也是佛隆的同学。蓝伯特有着一头柔顺的金发，狭长的眼眶里镶着一对蓝色眼眸。俊俏的美男子形象加上顶尖的成绩，使他在学时就是女生憧憬的对象。尽管当时仍身为学生的他身上还留有些许近似女性的纤细感，但在过了二十岁之后，这样的纤细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相称的野性气质，让他身为美男子的魅力倍增。不时以临时讲师身分到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任课的他，总会使成群的女生昏倒。这点姑且不提……「你不需要现在花大钱买这东西吧？」「人家想说好久没骑了嘛！」贝尔莎妮朵说。没错，这辆机车其实不是她父亲所留下来的遗物，是新买的，是为了在拓植事务所上班而买的——不过没有公费补助，而是自己掏腰包买的。尽管这样的行为看在旁人眼里会觉得「真是太乱花钱了」，不过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多了一台可以替换零件的备用品」，没什么不好。毕竟这种车已经停产，市面上也几乎没有库存，因此在零件的调度方面总会让她觉得不太安心。「这是我给自己通过国家考试的奖赏嘛……而且刚好有人在出清库存新品，所以我就～～」她边说边轻抚着自己那辆机车的龙头。这时候——「哇——好棒喔！」正从办公室里抱着自己的安全帽走出来的佛隆看到贝尔莎妮朵的机车，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普利妮希卡跟克缇卡儿蒂也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停车场。「这是贝尔莎妮朵的机车？」佛隆问。「喔？ALV公司出产的F六五OGS《札卡尔》——是军用车种呀。」克缇卡儿蒂迅速地判断出这辆车的车型。「对呀！跟我爸爸骑的车是同型号的喔！虽然引擎盖的颜色不一样。」贝尔莎妮朵开心地说。她似乎非常喜欢这辆机车，喜欢到脸颊都快凑上去磨蹭那辆车的车体了。「好吧——人都到齐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罗。」蓝伯特抬头看着天上闪耀的星星说：「去狩猎幽灵，」天月线——是由托尔巴斯都内延伸向外的铁路线。近年因为山脚下的土地开发盛行，使得这块都市外围的住宅区和都心连结，年轻的乘客很多。然而——「……我查了一下——」办公室里的尤芬丽眯着眼睛，看着手边的资料说：「这起土地开发案在收购用地上非常乱来。」「怎么了？有强行收购的问题吗？」一名俊俏的银发青年带着兴致勃勃的态度回问。这人就美型程度来说大概跟蓝伯特不相上下，但其野性的气质比起蓝伯特来得更为强烈，好比一匹拥有人类外型的银狼一般。他是尤芬丽的契约精灵——雅帝欧．屋特。那姆格鲁。「不是这么回事，但过程中似乎跟环保团体起了一些摩擦，对象包括住宅地开发公社还有铁路公司。」「哈哈——」「根据文件资料来看，摩擦似乎是在协商之下和平解决的，不过里面根本没有记载哪一方怎么看待这起土地开发案的内容。」「当然罗。然后呢？你该不会认为这次的幽灵列车事件其实是那个环保团体刻意制造出来捣蛋的吧？」「倒是不至于，毕竟就环保团体的立场来说，这辆幽灵列车能带来的效果也未免太小了。」「……是啊，静坐搞不好还比较能表达出他们的诉求。」「是啊。」样啊——」点了点头的雅帝欧打了一个呵欠。「嗳……不论如何，如果对手真的是幽灵，这次就没有我出场的余地了。」「因为不可能跟幽灵大打出手嘛。」说完，尤芬丽露出了苦笑。就时间上来说。现在距离最后一班电车发车还有些余裕。而根据目击报告，幽灵列车基本上只会在列车收班之后出现。因此佛隆等人先勘查了一遏这条铁路线。毕竟若是发现幽灵列车，很可能必须跟着它跑——依据这样的判断而预先沿着这条铁路线跑过一遍，到时候要抄近路绕到对方前面也比较容易。如此这般，佛隆和克缇卡儿蒂一如往常地坐在《哈美仑》上，蓝伯特的四轮驱动车《辛克拉碧斯》坐着蓝伯特和普利妮希卡，贝尔莎妮朵则一个人骑在《札卡尔》上——「这边……真的是条乡间道路呢。」佛隆透过无线电说。这条天月线几乎是和新开发的住宅区同时开通的，以至于尚未完成规画建设的区域很多，此时包围着佛隆等人的都是山路和树林夹道的道路，鲜少人工的开发痕迹。仍保有自然风光——这样的光景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了。『就是这样所以所长才不想来呀？』蓝伯特的揣测随着笑声一同透过无线电传来。确实，这里都是还没有铺上柏油的道路，对辛克拉碧斯无碍，但对于尤芬丽心爱的跑车「流星」来说。因为底盘低，所以可能会造成车底损伤。『天月新市镇那边可能比较像样吧。』普利妮希卡说。她随行的目的是用手边的地图还有从铁路公司那里拿来的资料，为大家进行导航的工作。『简而言之，这座新市镇是天月线铁路勉强将可以建设为住宅区的平原跟都心做连结，以「只要二十分钟车程」就可以抵达都心作为宣传主力而开发的。』『看来……应该是这样了。』蓝伯特语带苦笑地回应了普利妮希卡的看法。『这一带的精灵很多耶。』环顾四周的克缇卡儿蒂忽然开了口：『主要都是一些自由精灵，而且以下级精灵居多。』「像是勃来或是吉姆提尔之类的吗？」『还有很多其他枝族的。』「自然景象丰富的区域果然精灵的数量也会比较多吧。」『论点反了。』克缇卡儿蒂说。「咦？」『只有都市的精灵会比较少。』「…………你的意思是？」『都市是人类为了自身生存方便而改造的空间，虽然有不少精灵已经很融人人类社会了，无法融人人类社会的精灵却也同样不在少数，这样的结果便使得都市里的精灵比起没有经过人类之手的自然环境来得少很多——不过托尔巴斯已经算是精灵很多的都市了。』「原来如此……」就好比动物中有鸽子、乌鸦、猫或狗，既有能融人人类都市的族类，也有无法融人人类社会的族类——精灵也是一样的吧。的确。托尔巴斯都内的精灵们比较有机会接触到神曲，都市内的许多事物也很能刺激精灵们的好奇心，但对精灵们来说，若是想在都内自由活动，便得遵守人类所订定的法律跟组织架构等等限制。针对这点。就连被人类作为猫狗一般对待的勃来或吉姆提尔，要是有任何不利于人类社会的情况，也会遭到人类取缔。『以精灵的角度来看，也许人类真的很为所欲为呢。』蓝伯特说：『我们自作主张地框出了一个空间，主张这是我们的地盘，然后订定规则……』『不，也不全然如此。因为精灵也是依照自己的意思随意行动的，就这点而言可以说是彼此彼此吧。』克缇卡儿蒂语带苦笑似地回应：『只是……不论是人类或是精灵，都常常会有不小心闯入对方领域的情况出现，倘若这些地方是对彼此来说较为重要的区域，就免不了要出现纷争了。』「…………」佛隆想起白天和齐凯因之间的对话。精灵其实不见得需要一个住所，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于任何地方全然不带半点执着；对精灵来说，总会有一、两个地方是他们非常重视的吧？既然如此——『啊，是雷欧劳汉堡的招牌耶。』贝尔莎妮朵边说边指向前方。那张颇大的看板上画着佛隆等人非常熟悉的山羊头商标，还写着「直行五百公尺」的字样。「真……真不愧是托尔巴斯分店数量最多的连锁店……」佛隆以彷佛呻吟般的语气表示。雷欧劳汉堡的分店非常多，多到在托尔巴斯都内到处都可以看到；不过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几乎看不见民宅的郊外也看得到。『刚好。我们也差不多该吃晚餐了。』「也好。」如此这般，拓植神曲乐士事务所的一行人就这么将车驶向位于道路前方、逐渐展露光芒的店铺方向。滴答一声，时钟指向了十二点。这是开始的信号。深夜中丝毫不见半个人影的列车调度厂——怱然出现了诸多蠢动的黑影攀爬聚集起来，彷佛自黑暗深处涌出，填满了前一刻仍空荡荡的空间。他们叽叽喳喳地蠕动着。像是呢喃，像是自言自语。亦像是在低温之下凝结而成的寂静中冲刷着的海潮……接着——钢铁缓缓地在挤压之下发出声音。在铁块浑厚的相互摩擦声中，位于列车调度厂一角的一辆列车忽然传出震荡。太奇怪了，这是毫无道理可循的情况。电车应该已经收班，供电也停止了。照理来说，列车不可能行驶……然而明明不可能行驶的列车却发出了微幅震荡。好比无机质的列车在此时被赋予生命一般，在无人活动的黑暗中一点一点加剧其细碎的晃荡——犹如心脏的跳动，彷佛自假死状态苏醒，自己开始活动起来……在其主人浑然不觉的夜空下。不一会儿——列车车头的两眼车头灯宛如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瞠目般亮起。——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钢铁制成的巨大躯体开始向前滑动。轨道切换装置在没有人操作的情况下倒向另一侧。列车调度厂的大门也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向左右两侧拉开；它就这样朝向黑夜彼方奔驰解放，缓缓驶去。——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无人列车行驶在不断向前延伸、彷佛毫无尽头的轨道上，拖着如沉吟般的低音前进……第一个看见它的是佛隆。「——出现了！」它们看起来就好比火光一般「摇曳」着。「快追吧！」『我先走了！』「拜托你了！」没办法制止贝尔莎妮朵的佛隆只能加上这么一句话。无论是就驾驶的技术或是机车的两轮型态，若要直接骑上轨道追上去，贝尔莎妮朵加上札卡尔都是比较有力的组合。因为变形结构加上单人乐团的关系，佛隆的哈美仑比起一般机车车体要重；大排气量的引擎出力在需要高速行驶的场面还不至于感到窒碍，但若要跑在都是碎石跟枕木的铁路线上。当然怎么也比不上原本就是着眼于越野性设计的札卡尔。札卡尔吐出了轻快的排气声（只有在和哈美仑比较的时候才能这么说），飞快地向前奔驰。接着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的哈美仑也略慢了几拍地跟在后面骑上了铁轨。至于跑在铁路旁小径的辛克拉碧斯也跟着追了出去——虽说这种越野性高的四驱沙滩车并非不能跑在铁路线上，但就追击西百，所有人全挤向同一条路并没有意义；若是从侧边采取多方追击的型态，反而还比较不容易追丢这辆「幽灵列车」。『贝尔莎，你可以吗？』『没问题，交给我吧！』面对自己双胞胎妹妹的担心询问，贝尔莎妮朵带着极度开朗的语气回应。『可是——贝尔莎不是不擅长面对鬼怪之类的东西吗？』『现在有大家在呀！』贝尔莎妮朵说。看来此时能和大家一起解决这项委托的亢奋在她心里着实压过了对鬼怪幽魂之类的恐惧感。然而——『我快追上了！』贝尔莎妮朵驾驶的札卡尔在佛隆等人的视线之中越缩越小．佛隆追在她后面跑，心里不由得涌出一股不安。「贝尔莎妮朵，你不要冲动喔。我们现在只要确认到有这辆幽灵列车就已经够了。」『好的，可是这辆列车外表看起来还满普通——』话说到一半——『咦……？』通信装置里随即传来贝尔莎妮朵吃惊的呼声。『贝尔莎？』「贝尔莎妮朵！」普利妮希卡和佛隆同时呼唤着贝尔莎妮朵的名字。下一个瞬间——『——！』一阵不成声的惊叫随即从通信装置中窜了出来。「贝尔莎妮朵！」佛隆大叫出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以佛隆跟札卡尔之间的距离根本无法确认。『……灵……列……车……』通信装置中不断地发出杂音……是贝尔莎妮朵的车子翻倒，导致通信器撞坏了吗？还是有什么电波障碍千扰呢？『——佛隆。』在不安和焦虑的煎熬之中。即便知道这么做太过鲁莽，佛隆仍打算勉强加速追上去。这时克缇卡儿蒂冷静地低声叫住了他：『我要加速罗，会有点粗鲁。』「——咦？」『咬紧牙关忍一下吧！』她说完话的瞬间便传出一声巨响。同时哈美仑以飞快的加速度冲了出去。轰隆！重量级的车体跃行在铁轨的枕木上，并在飞腾过数公尺之后着地，接着再次飞跃，然后着地；随着避震器惨叫着下沉、提起，碰碰地摇晃着，哈美仑的车体仿佛打水漂般，一跳一跳地疾驰在铁路线上。「喂……克缇——」这样的行径轨迹好比火箭喷射器加速之后的产生的效果。这其实是克缇卡儿蒂对着哈美仑行径路线的反方向发射精灵雷所产生的推力。几乎是以爆炸性的威力推动着哈美仑，使其如轻飘飘的树叶一般疾驰……不对，应该说是飞行．佛隆等人以破风之势蛮横地向前疾行。尽管起初显得十分慌张，但佛隆现在已经再度集中精神，专注地驾驭着哈美仑。「贝尔莎妮朵……！」眼前只见幽灵列车和札卡尔的轮廓正飞快地扩大，占据佛隆的视野。看来贝尔莎妮朵已经追上了这辆幽灵列车，与之并行地奔跑在列车旁的另一条铁轨上，没有翻车，亦没有受伤，然而此时脑筋正处于一片茫然的反应——从佛隆这里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贝尔莎妮朵！贝尔莎妮朵……！」佛隆拚了命地呼喊着。「克缇，可以了！稍微把速度放慢——」『我知道！』铿的一声，哈美仑的飞驰速度在克缇卡儿蒂回话的瞬间缓了下来，同时也从半飞跃的形式落到地上，轮胎扎实地咬住了铁路线上的碎石，具体的手咸也回到了手握机车龙头的佛隆手中。如此乱来的加速方式有了收获——他的哈美仑现在已经和贝尔莎妮朵的札卡尔并行地跑在一起厂。「贝尔莎妮朵……！」总之比起那一头的列车，他先确认自己的学妹是否安全。然而——『勃——勃来列车……是勃来列车呀，学长……』「——啊？贝尔莎妮朵，你说什么？」『好……好可爱～～！』自贝尔莎妮朵的说话声中传来内心无法宣泄的悸动。佛隆狐疑地望向列车方向——「…………」这辆列车只有一截车厢。而在这辆行驶于深夜铁轨上的列车车窗内……「这……」车窗内——莫名其妙地挤满了成群的精灵。几乎都是勃来、吉姆提尔，还有汉廉——只见拥有一对精灵羽翼，俗称下级精灵的精灵们在车厢内像是挤沙丁鱼一般地推挤着，塞满了整截车厢。不对，还不只是这样！还有许多这类的下级精灵攀爬在车顶上！|车头看来像是两颗眼珠子一般的发光体其实也是两柱勃来代替了探照灯发亮。换句话说——这不是什么幽灵列车，而是勃来列车！『这是什么冷笑话呀！』克缇卡儿蒂气得大骂。这声怒骂仿佛扣下了扳机，让眼前这辆「幽灵列车」……不对，是「精灵列车」忽然改变了其行进方式，猛力地加速冲了出去。「——！」轰隆——一声画破空气而产生的鸣动传来．在和列车并行的过程中，佛隆不小心失去平衡，松开了脚底下的油门垫脚石……接着——「哎呀？」「那个。」「被追上了。」「被追上了。」「快逃。」「被追上了」「可是。」「哎呀。」「快逃。」「可是可是。」「赛跑。」「赛跑。」「对不起。」「快逃。」「快逃。」「如果逃得掉。」「对不起。」「赛跑呀。」「对不起。」「哎呀？」「可是可是。」——了出去。她在夜空中展开三对鲜红色的精灵羽翼。猛力加速，瞬间便追上了那辆精灵列车。比起在地上跑，空中飞翔在速度果然上更具优势。『喂！』她猛踢了列车前端一脚，并在空中翻了一圈后。于疾驰的精灵列车前方着地。「克——克缇！」佛隆惊叫了一声。只见那辆精灵列车仍毫无减速地带着猛烈的奔驰速度直朝着克缇卡儿蒂冲撞过去；然而面对即将袭来的钢铁庞然大物，这柱红发精灵少女没有露出丝毫惧色，而是傲然地出声唤道：『——停下来，你们如果觉得这样不好，就给我停下来！』只听见精灵列车身上发出一阵钢铁剧烈摩擦的尖锐巨响。车轮和铁轨之间进出强烈的火花！尖锐的响声撕裂了夜空。（——克缇会被碾过去！）就在佛隆忍不住闭上眼睛的瞬间————咚。伴着一阵浑厚的冲击声，精灵列车停下来了。「克缇……！」佛隆赶紧停下哈美仑，跑向克缇卡儿蒂。只见红发精灵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只有右手摊开掌心伸出去，贴在列车车头的中央。「克缇……」佛隆这才释然地松了一口气。仔细想想，其实克缇卡儿蒂就算被一、两辆列车碾过去，应该也不会怎样；毕竟只要她有那个意思，一口气轰飞十辆二十辆战车都办得到。只是佛隆看惯了她那犹如少女模样的外貌，一不小心忘了这点而已。接着……「停下来。」「停下来了。」「停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停下来。」「那个。」「对不起。」「赛跑。」「不行。」「不行。」「对不起。」「对不起。」……停下来的精灵列车接连传来精灵们吐出这些单字语汇的声音。「——也就是说……」克缇卡儿蒂对听得瞪大了眼睛的佛隆等人说：「他们只是在玩而已。」她的身后飘着数十柱下级精灵。当列车停下来后——贝尔莎妮朵赶了上来，接到联络的蓝伯符和普利妮希卡也将辛克拉碧斯停在一旁，跑上了铁路线。「因为喜欢的游乐场所被抢走了，所以他们才会想出这样的游戏方式。」「……那个游乐场是……这条天月线的……」普利妮歪着头问。「对，天月线的这条铁路线还有列车调度厂原本就是他们的『集会所』，或者应该说是『游乐场』……总之似乎就是有着这样的一个广场。」「所以……这是他们的『抗议行动』。」贝尔莎妮朵问。克缇卡儿蒂听了，摇头表示：「不是。我刚刚说过，他们只是拿这辆电车在玩而已，其中应该没有什么……报复或是抗议之类的想法。」或许是作为反省的证据，只见这群勃来、吉姆提尔及汉廉等下级精灵整齐地列队排在列车四周。「因为原本的游乐场不见了，于是取而代之地将列车调度厂的电车推出来玩，但最近似乎发现这样做不对了。」「所以被人追赶上了才会慌张地逃走啊？」蓝伯特苦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些下级精灵口里不约而同地吐出了歉意。至少他们是没有恶意的。「这个……算是犯罪事件吗？」佛隆担心地问。「毕竟是人类先抢了他们的『地盘』嘛……」「嗳，就形式上来说是啦。」克缇卡儿蒂说。其实这些没有登录市民资格的精灵跟到处都有的野猫野狗并无二样，而且对于这块土地，这些精灵们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所有权」，因此并不像人们存在着「抢夺」的意识。然而，不论究竟是否存有法律上的所有权归属问题，对这些下级精灵来说，这个地区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区域。佛隆不想责备他们。「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啦。」蓝伯特说：「既然这些精灵没有登记市民资格——尽管没有权利，却也无需付出义务；毕竟没有人会把猫啊、狗啊抓起来拉到法院里面审判吧？」「而且事发时间都是电车收班之后，好像也没有出现什么损害情形。」普利妮希卡补充了一句。「嗯……总之我们先回事务所去看看所长怎么说吧。」面对佛隆的提议。没有人有异议。过了几天——「学长！」不知道是不是来上班的贝尔莎妮朵忽然递出了一张宣传单给佛隆等人。「这个！|是天月线电车的宣传单！」「……啊。」看着这张宣传单，佛隆等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张宣传单用柔和的中间色调勾勒出童话般的氛围，昭告了都营铁路公司主办的活动——『跟精灵一起去托尔巴斯市郊，共赏梦幻般的夕阳。』除了这个标题之外，上面还附了一张精灵们在夜空下包围着列车行走于铁路线上的照片，确实充满了梦幻般的气息。「这该不会是……」「——都营铁路公司也真会算……主谋是摩尔狄雅娜吧？」越过佛隆肩膀瞥见这张宣传单的克缇卡儿蒂面带苦笑地发表了意见。也就是说——这张传单代表都营铁路公司不但认可了这些下级精灵的游戏，还打算彻底利用这个一天只开一班的活动列车——也就是之前引起骚动的「幽灵列车」。促成这件事的似乎是正在筹画「托尔巴斯．精灵。庆典」的执行委员会：只见其单位名称也列于传单下方的协办单位一栏。确实，若是由精灵们推动行驶的列车，肯定会有很多人想乘着它到市郊来一次迷你的旅行吧；加上推动列车的精灵又是外型惹人怜爱的勃来跟吉姆提尔，自然会更进一步地激起人们的兴致。只见传单上也画了头戴铁路公司勤务人员帽子的勃来插画。话说回来，精灵密度过高的空间似乎会对人类产生诸多不明的影响——不过看了铁路公司发配的传单，似乎是打算加挂车厢来解决这样的问题。无论如何，既然铁路公司跟精灵们达成了这样的协议，自然也没必要再追究他们之前的问题行为了。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方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不过佛隆觉得从这个角度出发，真的能够可以跳脱人类社会本位和精灵本位的思维而独立出来。成就一个不会对任何一方造成损失的好方法。

第八卷 追击绯红 SKETCH02 CHASING CRIM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