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追击绯红 SKETCH06 KIDNAP CRIMSON

「——请救救我！」少女一开口就是发出求救讯息。「咦……？」塔塔拉．佛隆不禁僵在原地，同时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他是一名神曲乐士——能奏出美妙的「神曲」作为雇用精灵的报酬，藉助精灵的力量解决眼前的各种状况——此时正值他和精灵伙伴刚结束当天的工作，回到自家公寓前停车场的时刻。这名原本躲在这个说大不大的停车场角落，孤伶伶地抱膝蹲在一台小型车阴影下的少女，或许是因为辨认出骑在机车上的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的身影，趋步靠近这对搭档，向他们发出求救讯息。「呃……请问你是？」总之佛隆先关掉引擎，从机车上下来，仔细地审视眼前这名少女。她的年龄大约在十五岁上下——可能是十四到十六岁之间。毫无疑问地。是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女孩。一头即便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下仍彷佛散发着光芒般艳丽的金发与头上的蓝色缎带非常相称，细致匀称的脸庞点缀着一双润泽的双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荡漾着翡翠般的光泽，五官显得柔美均衡——尽管并不特别显眼华丽，但搭配纤细的四肢，模样真的非常惹人怜爱。然而……「请救救我。」重复着同一句话的她看起来有种迷蒙——或者应该说是某根螺丝松脱似的脱线感，也许应当形容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吧？总之给人一种彷佛周遭的时间都会因她而停止流逝似的感受。这也导致「请救救我」——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句话实在不带丝毫危机感。「所以……请问你是……那位？」「…………」少女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地拍手说：「啊！对不起，应该先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她停顿了一下。并在侧头思考了几秒之后开口。．「对了，我的名字叫做『小野田．玛尤嘉』。」「……『对了』究竟是……」从她说话时的态度看来，这个名字怎么看都是「刚刚才想到的」。不过本人丝毫不觉得在意，而是直视着佛隆，再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向他求救：「请救救我。」「那个……这……」「我拒绝！」相较于佛隆的困惑。坐在机车后座的女孩果决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只见身为佛隆伙伴的她仿佛身体没有重量似地轻轻一跃，从机车上下来，并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对着佛隆——不是对着少女——趾高气扬地说：「不予受理，」「那个……克缇？」「不管！不要理她！」面对感到加倍困扰的佛隆，女孩这么表示。克缇——克缇卡儿蒂．阿巴．拉格兰洁丝。她给人一种活泼开朗、个性倔强的印象——不过无法否认倔强的性格也是她吸引人的特质之一——有着一头绯红色的头发和瞳眸，与她鲜明的性格非常相称；虽然拥有人类的外型，前述特征却也明白昭示着她的真实身分——精灵。她是与佛隆订定了精灵契约的搭档．「这是你的坏习惯！明明自己手边的事情都做不好，看到别人有事却会没头没脑地栽进去——特别是和女生有关的事件。」「可是……」「你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到这个时间才回得来吗！」克缇卡儿蒂一边说着，一边横眉竖目地瞪他。「这个——」「没想到你在对我演奏神曲的时候竟然会因为别的事情分心，到底把我——把你的契约精灵当成什么了，」神曲乐士的工作是奏出美妙的「神曲」作为提供给精灵们的报酬，藉助精灵们的力量解决问题。不可多得的神曲不但是精灵们的最爱——同时也能让他们因神曲而力量倍增，变得更为强大；精灵们因此乐于为人类付出他们超凡的力量。人类社会需要神曲乐士和精灵们力量的场合可说是各式各样。而佛隆今天的工作是抓回从动物园脱逃的猛兽——一只身长三公尺的壮硕灰熊（这种杂务就神曲乐士的工作内容而言其实还满罕见的）。这么一只灰熊对一般人而言几乎可以说是一只怪物，但在克缇卡儿蒂这样的上级精灵眼里根本不足为惧。只是灰熊说到底还是属于动物园的「财产」，不能杀掉、也不能让它受伤，使这件工作做起来格外费神。然而——正当克缇卡儿蒂和跑在大马路上的灰熊对峙的同时，佛隆却因为看到对侧一名受到惊吓的女性瘫坐在地上而分了神，意志亦随之松动。若是当下佛隆能够完全进入状况，便能发挥非常强大的集中力……反之，他的演奏会变得非常不安定，很容易分神动摇。即使是一般人看了会觉得傻眼「为什么会因为这种状况分神」的小事，他都会为此而受到千扰。并表现在当下所奏出的神曲上。基本上，签订了精灵契约的精灵会使自己的身体和其契约乐士所演奏的神曲同调。所以即使是同样的神曲，若是由交换了精灵契约的神曲乐士演奏，能从神曲中得到的欢愉与力量便大不相同！因此若是其契约乐士所奏出的神曲表现紊乱，精灵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尽管原本打算轻松地收拾那只灰熊，却因为佛隆分心而导致演奏出来的神曲影响到克缇卡儿蒂，使她的身体状况瞬间崩盘，狠狠挨了灰熊一顿揍——甚至还被打飞。当然，身为精灵的她——而且还是上级精灵——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情而丧命。然而身为精灵的自己被非精灵的对象打飞出去，以她高傲的性格来说可是非常严重的屈辱。至于她后来当然是猛跳起来又揍又踢。毫不留情地加以蹂躏那只灰熊，展开一场令保育员哭着介入制止的暴力攻击，却仍不足以平息她内心的愤怒。顺带一提，当结束这件委托、准备离开之前，他们去了一趟这只灰熊所住的区域——只见这只形同森林之王的野兽一看到克缇卡儿蒂便马上翻起肚皮、倒在地上，摆出一副「投降」的姿势。不过这是另外一回事。「可是——」「没有什么好可是的！」克缇卡儿蒂生气地吼了一声：「演奏神曲的时候你只能看着我！什么其他都不准看！不准听！不准去想！」「说是这么说，可是——」「听好了，要是你注意力不集中，反而会给旁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是没错……」佛隆叹了一口气。他和眼前这柱外型可爱的红发精灵打从在学时期开始便一直相处至今，这样的互动却毫无改变；始终欠缺稳定性的佛隆总是让克缇卡儿蒂为了相同的状况发火。其实佛隆所犯下足以致命的演奏失误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仍免不了出现上述问题，只能说是佛隆的神曲太过纤细——或者应该说是能演奏他所写出来的神曲的才能本身过于纤细。最重要的是——「——你说什么！」「要为你演奏神曲，我一定得见你所见的景象、听你所闻的声音才行啊。」克缇卡儿蒂一愣一愣地眨着眼睛。「在阳光下慵懒地散步和在细雨中漫步的心境氛围有所不同……也许精灵和人类戚觉事物的方法不太一样——」「…………」「总之要为你演奏神曲，便得了解你当下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唯有跟你拥有共通的感受，演奏出来的神曲才会——克缇？」「…………」只见这名红发精灵女孩蹙起眉头——脸颊莫名地泛起红晕说：「那——那就没办法了。」「就是嘛？」佛隆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只要真心诚意地说明自己心里的想法，便不至于和克缇卡儿蒂起什么严重的争执，这是佛隆从学生时代以来累积经验得来的心得。「但是你对其他女生未免太好了吧……我是指你的目光总是很快地——你的眼中应该要……那个……只有……」「——那个……」此时站在一旁的少女玛尤嘉以轻柔和缓的语调打断了嘟哝着没把话说完的克缇卡儿蒂。「请问你们的对话告一段落了吗？」「是，告一段落了。」佛隆反射性地点头。玛尤嘉漾开了一张宽心的笑容说：「真是太好了！那么——万事拜托了，塔塔拉．佛隆先生。」「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理解我们刚才的对话的呀，」克缇忍不住对着玛尤嘉咆哮，然后——「——等一下，你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佛隆的名字！」先不提克缇卡儿蒂刚刚曾经说出来的佛隆的名字——对方究竟怎么知道塔塔拉这个姓氏呢？的确，公寓门口都会挂上门牌．但是光看只有姓氏的门牌根本无法将「佛隆」这个名字与「塔塔拉」这个姓氏联想在一起——况且眼前的这栋公寓同时有多户人家居住，无法一眼判断谁住在哪间房间。「啊，我之所以会知道佛隆先生的全名，是因为……」玛尤嘉拚命点头，脸上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此时——「——找到了！」一声吆暍使此时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状况显得更加混乱。佛隆等人回头，只见一辆漆黑的箱型车发出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停在面前——几名看起来十分凶狠的男子冲出，动作大得几乎像是要直接把车门踢破。「哎呀——糟糕了～～」不过玛尤嘉的语气一点也听不出到底哪里糟糕。「被发现了～～」「『被发现了』的意思是……？」「他们是来抓我的。」玛尤嘉带着莫名悠哉的语气回话。相较之下——眼前的几名男子则是带着一副悲壮的神情和气势，快步地逼近佛隆等人。人数一共三人，全都穿着如同制服般的黑西装。走在最前端的男人两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大步前行，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则是把手隐藏在怀里，动作像是准备掏出西装下藏的枪或刀刃似的。「要是被他们抓到的话——」玛尤嘉的口调仍显得非常悠哉……不过这次佛隆终于勉强从她的口中听出了些许哀痛——只能听出一点哀痛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说话时的语调向来就是这么轻缓从容吧「现、现在该怎么办呢？」佛隆被眼前状况搞得脑中一片混乱。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然而，眼前这个直呼自己姓名，前来求助的女孩正陷入困境——佛隆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形下对女孩弃之不顾；但他才被克缇卡儿蒂大骂：「对其他女生太好！」「太爱管别人的闲事了，」的确，佛隆常常因为女性和小孩——其实应该说是所有人——而心软，他多少对这点有着自觉，毕竟以前受骗、上当、身陷险境的次数也不算少。（我得冷静下来思考怎么应付这个状况——）佛隆这么告诉自己。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和三名男子，打算开始思索。此时——「滚开！」走在前头的男子率先发难。恶狠狠地推开克缇卡儿蒂。而且还是以一巴掌按在头上的方式将克缇卡儿蒂推开的……其实以两人的身高差距，对方或许并非特别针对脑袋做出动作，只是大手一挥，克缇卡儿蒂的头便正好落在他的手挥动的范围之内。然而——「——啊！」一股不祥的预戚在佛隆的胸口膨胀。下一刻——「该滚的是你，」随着克缇卡儿蒂的一声咆哮，眼前的黑衣人飞了出去。「呜啊啊——」男子仿佛被看不见的铁鎚击中一般——朝侧向飞出了近三公尺，倒在一旁的马路上。面对如此唐突的状况，对方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呜……呜呜……？」只见他甩了甩头，在痛苦的呻吟中尝试爬起，不过可能因为骨折或是脑震荡而无法如愿。「这家伙——是精灵吗？」其余的两名黑衣男子摆出了警戒态势。尽管鲜红的发色早已说明了克缇卡儿蒂的身分，不幸的是她的面貌在公寓旁昏暗的停车场里显得晦暗不清，阴影覆盖了大半的身躯，让人难以辨别发色。然而当发现克缇卡儿蒂的精灵身分之后。两名黑衣男子并没有显露一丝怯懦或是犹豫，应变得非常快速——只见其中一人从黑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另一个人则是……「——！」当佛隆看见公寓旁的路灯照亮了一件闪耀着冷调光泽的物体，旋即伸手抓住克缇卡儿蒂的衣领。「快逃！」佛隆一边叫着。一边将克缇卡儿蒂拉上公司派给他的公务用机车——哈美仑。随着唤醒引擎的一个动作，车子发出大排气量引擎特有的声音。「等等——」两名男子伸手大喊。见佛隆的视线扫过四周——玛尤嘉机伶地在克缇卡儿蒂之后乘上车子后座。由于两位少女的身材都算娇小，巨大的重型机车「哈美仑」即使载着佛隆三人也没问题。「抓紧罗，」如此喊着的佛隆催紧油门，利用原地回旋技巧甩动哈美仑巨大的车身，以车声和排出的气体吓阻对方靠近，接着便驱车冲了出去。「佛隆！我们根本不需要逃——」尽管克缇卡儿蒂用不输给引擎声的高分贝音量大喊着，佛隆却也大声应了回去：「那些人手上有对付精灵专用的武器，」「——什么？」「短剑，短剑上刻有精灵文字，」精灵文字——」，精灵就无法穿透刻有文字的墙壁。精灵文字基本上大多以「禁止」的形式被使用，用于防制精灵入侵特定领域侵犯权利，但过去曾有将精灵文字刻在刀剑上，制作专门与精灵对战用的武器，用来抑制或破坏精灵生理机能运作的例子。这些对精灵用剑其实非常庞大！佛隆等人过去曾见到的对精灵用剑身上刻有当精灵触碰时．肉体就会分解的特殊精灵文字编排——至于方才那两名男子欲掏出的短剑是否也是使用同等意义的精灵文字则不得而知。然而，只要刻上精灵文字，武器便肯定拥有对付精灵用的功能。「他们是什么来历……？」为了不让玛尤嘉从哈美仑车身上掉下去，克缇卡儿蒂揪住对方的衣领，并蹙起眉头问：「刚刚那些危险的家伙跟这个女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是从美咲小姐那里听说的。」女孩终于开口说明自己如何得知佛隆的全名。「啊，你是美咲的朋友啊。」单手拿着咖啡纸杯的佛隆点了点头。他们三人正待在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汉堡连锁店——爆弹汉堡。说到汉堡连锁店，托尔巴斯最知名的应该是业界最具规模的「雷欧劳」，但这间爆弹汉堡的营业型态——或者应该说是连锁店的经营方针跟雷欧劳不太一样，以小规模店面多点连锁，二十四小时营业，专门针对雷欧劳的死角经营；最近更因为招牌上充满「潮味」的炸弹图案而开始在年轻人之间流行开来——不过这是另外一回事。这间汉堡店里只有二十个座位——四张四人座的桌子和吧台的四个座位。店里的墙上挂着一台大电视机，正在播放音乐节目：由于控制了电视的音量，得以听见店里其他细琐的声音。如此一来，只要有谁踏进店里，佛隆等人便能马上发现并作出反应。「你是那个小妞的朋友啊？」克缇卡儿蒂说。「小妞……？」玛尤嘉震惊地瞪大眼睛。美咲是佛隆以前到帝都时认识的少女，除了看上去应该是哪里来的千金小姐之外，佛隆对她一无所知。那段时间佛隆还因为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于公共场所演奏神曲而造成骚动，接受了一个星期的休职惩戒——这样的处分其实以神曲乐士的责罚而言算是判得轻的了，大概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佛隆救人的行为被认为符合法条中的「紧急避难法」才得以酌情轻判吧？「怎么了吗？」佛隆问。「用小妞来称呼……啊……算了，我是说——」佛隆有些疑惑地望着玛尤嘉，玛尤嘉则是赶紧以笑靥掩饰。「美咲说要是在托尔巴斯里遇到任何困难，就要我来找佛隆帮忙；她说佛隆一定会帮助我——」「——看吧！」克缇卡儿蒂伸手指着佛隆的鼻子骂道：「就是因为你爱多管闲事，才会引来一大串莫名其妙的麻烦！」「也许是我多管闲事没错……可是人家也是因为有困难才会找我们——」「你在做慈善事业吗！以为自己是政治家还是宗教领袖？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个半吊子的神曲乐士，能力范围内的事都已经处理不好了，还想淌别人的混水？」「呜……」被这么说的佛隆毫无反驳的余地．然而——「拜托你们——」玛尤嘉祈祷似地将双手交扣于胸前说：「请你们暂时当我的保镳，只要三天——不，两天就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答谢你们的！」「听好了，小妞——」克缇卡儿蒂回瞪着玛尤嘉：「拜托别人帮忙之前，应该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这是基本礼貌！而且对方还是带枪、带着对精灵用武器的家伙，也未免太可疑了！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危险情况下，就算佛隆人再好也不会——」话说到一半的克缇卡儿蒂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故意清了清喉咙接着说：「……佛隆这个好到令人生气的滥好人是有可能会答应帮忙没错——」「克缇……」「但是我绝不允许——身为佛隆的契约精灵，我有责任保护契约乐士远离危险。」「您是上级精灵克缇卡儿蒂吧？」突然插话的玛尤嘉以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看着克缇卡儿蒂。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克缇卡儿蒂说的话听进耳朵里。「美咲也告诉我不少关于您的事迹喔！」「……我、我要说的是……」「她形容您是高贵、美丽又拥有强大力量的绯红色上级精灵呢——」「没……没有啦。」「——还说您简直就像『红之女神』转世耶，」「红之女神」是神话传说中作为奏世神的左右手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始祖精灵之一，亦有神话将始祖精灵和奏世神画上等号，「红之女神」的称号就是从这样的神话来的。「克缇卡儿蒂小姐……？」克缇卡儿蒂一时一语不发——脸上不带高兴的神情，看起来却也不像是在生气，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呆愣住——玛尤嘉发现对方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侧头观察着她的反应。「没什么，一听便知道是奉承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总之你最好快点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们就要丢下你走人罗！」「呜……一玛尤嘉藐似困扰地歪着头说：「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那些坏人想绑架我好向家父勒索赎金——」「——无聊！三十分，」克缇卡儿蒂立刻驳回这样的说法。「咦咦？」玛尤嘉温和的声音底下渗出些许不满的情绪：「只有三十分吗？」「如果只是单纯的掳人勒赎事件，打通电话找警察报案就好了。」克缇卡儿蒂的眼神瞥向汉堡店内的公共电话说：「这种连五岁小孩都知道的事，你不找警察却要求我们保护，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不是吗？」「呜……」被人指着这么评论，玛尤嘉忍不住缩起肩膀。就在这时候——店里的气氛瞬间凝结了起来，令人不寒而栗。「——咦？」佛隆眨着眼睛四处张望，发现众人的目光全往这里聚焦过来．周围的座位大概有一半是空的，除了佛隆等人以外，店里的客人加上工作人员约有十个人左右——这十对目光现在全都射向佛隆三人，眼神中不带半点善意。他们的目光好比看见闯进城镇里的猛兽一般——佛隆在几小时前才看过这样的眼神，所以非常清楚——同时正窃窃私语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佛隆再次检视店内，马上发觉不对劲之处——是电视。从进门时就一直拨放的音乐节目忽然插进了临时新闻，萤幕中出现的影像竟然是——「玛尤嘉？」只见玛尤嘉的正面相片出现在电视萤光幕上。而且相片下面还写上以下叙述——『公爵家干金，欧诺克拉．玛尤莅遭人掳走。可能遭到杀害／警方发布紧急通缉令，缉拿一对可疑的赚犯。』「……呃……这个是……」佛隆的背上忽然窜起一股不寒而栗的危机意识，迫使他开始思索。新闻中提到的『一对嫌疑犯」指的很可能就是……「是我们两个吗？」做出如此结论的克缇卡儿蒂脸上竟然露出愉悦的表情。接下来……彷佛就是在等着她下结论似地，电视机中的画面马上秀出一张她面露凶光的照片——大概是之前对方抓准时间偷拍的。店内的杂谈议论声中忽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恐惧与嫌恶。「这——这是误会呀！」佛隆起身大叫，但他这般高分贝的音量反而使得店内的顾客和店员一阵惊慌。而且——「找到了！」一声吆暍传来．回头的佛隆等人旋即看见刚才那群黑衣男子闯了进来。「啊、那、那个……这是误会——」佛隆急急忙忙地想要辩解，然而……——轰！一阵巨响蛮横地盖住他的声音，撼动整间店面．同时有某种东西忽然擦过他的发丝。「——！」枪声——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开枪了。店员跟顾客顿时全趴到了地上。要是刚才那一枪再偏三公分……佛隆一想到这里便冷汗直流；尽管曾经几度被人用枪狙击，但在才跟对方碰头，心里毫无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再加上被狙击的理由还是一场误会，这种经验他从未遭遇过。「啧——」咂舌一声的克缇卡儿蒂连忙挥动右手。伴随着这个像是扔掷手中石块的动作，射出了一道红色的精灵雷。精灵雷在中途转换成冲击波，击中正准备开第二枪的黑衣男子，并连同他身后的同伙一同轰飞。然而黑衣男子手中的枪也同时击发。不幸地，这一发流弹似乎击中了食物调理器之类的物品……大量白烟——没有香味，所以应该是水蒸气——从厨房喷出，瞬间掩没了整问餐厅。店里的顾客和店员扬起阵阵哀号．一阵混乱中，佛隆等人连滚带爬地奔出爆弹汉堡逃命。那些身穿黑衣的男子完全不听佛隆解释。「可恶——又被这个小妞卷进自己的麻烦里了吗？」克缇卡儿蒂忿忿不平地说。她再度朝着那群黑衣男子的所在处送出一记由精灵雷转化而成的冲击波，同时大叫：「小妞，你最好不要再敷衍我们！待会儿就给我一五一十地把话全说清楚！」欧诺克拉．玛尤莅。这个名字可以在托尔巴斯名门贵族的欧诺克拉家族族谱中看到。在现今的梅尼斯帝国中，王族和贵族已非特权阶级：当国家政体逐渐迈向民主之后。国内的赋税全纳入贵族阶级口袋的情况已经成了过去。然而和其他国家不同的是——梅尼斯帝国民主化的过程中并没有明确的人民革命，因此即使在贵族制度逐渐式微的过程中，过去掌握国家权利的统治者家系仍占据了议会多数席次。世代继承托尔巴斯领主之位的欧诺克拉公爵家系即是一例。代代在政治方面都有着高超手腕的欧诺克拉公爵家在政体改制的过程中，顺理成章地担任将都议会议长之职。是实质上的托尔巴斯领袖：至于这名欧诺克拉公爵的长女——欧诺克拉。玛尤莅此时正出现于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的面前。「……家父他——」玛尤嘉——不对，应该称她为玛尤莅——说话时微微垂下目光。此时距离汉堡店骚动已经过了三十分钟。即将迈入午夜十二点。佛隆等人骑着哈美仑狂枫，接着钻入了托尔巴斯闹区里的一条小巷。热闹繁华的街道有着许多不同的典型，这个闹区则是稍微低俗的区域——说得更确切一点，这里林立着酒吧和风月场所之类的商家，是个可能为小孩子带来极端不良影响的区域。佛隆等人之所以会特地选择这个地方。就好像要藏一片叶子而把这片叶子丢进森林里去一般——由于周围的商家不到天亮不会休息，三个人待在活动人群较多之处闲晃，比较不容易被察觉。大街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进小巷，打在玛尤莅的脸上，落下异样的阴影。尽管她看起来仍显得从容而没有丝毫窘迫的印象，脸上却显露出些许哀戚的神色——或许是阴影带来的影响吧？「也许来日不多了……」「你是说现任的欧诺克拉公爵——欧诺克拉．休玛吗？」「是。」听见这样的提问，玛尤莅对着克缇卡儿蒂点了点头。「令尊他……」「喔……佛隆先生不用在意的，我早就已经对这样的事实做好觉悟，毕竟家父卧病在床已经两年了。」看到佛隆脸上的表情较自己来得难过，玛尤莅随即摇摇头，安慰似地说。「可是……」即便失去领主之位，欧诺克拉家代代依然都是托尔巴斯议会的一贝。包含现任的欧诺克拉公爵在内，所有家族成员对于这项传统都有同样的想法。「……真令人感到意外，我以为欧诺克拉公爵其实不怎么恋栈的。」佛隆说。「的确没错，我们并不贪恋权位，只是觉得欧诺克拉家族是和托尔巴斯一同壮大的。所以必须参与治理这个地方的工作，并且守护它的未来。」换句话说，这个家族的成员怀抱的其实更像是「看待一个亲手拉拔大的孩子继续长大，为此必须时时刻刻地处在能够拉他一把的位置」吧？毕竟欧诺克拉公爵家与此地的开拓和成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样的矜持也因为对于这块土地的关爱特别深厚而与日俱增吧。「原来如此……」「然后……公爵家的族长之位接下来将由我来继承……」随着贵族制度的衰亡，旧时代的习惯也随之消失——首先是过去理所当然地被制度化的「侧室」情况不再。过去的统治者为了稳固自己的血脉，通常会娶多位女性作为侧室。生下五到十个小孩，不过现在由于民主主义和人权思想进步，这样的制度几乎废除了．欧诺克拉公爵应该也只有一位正妻，他和这名正妻所生的孩子除了玛尤莅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女孩。「尽管另外还有一个亲戚拥有公爵名衔继承资格——我二十五岁的堂哥，却因为素行不良，家父跟祖父都反对让他继任为公爵。」「这样啊……」由于佛隆是个孤儿，听到这些关于家族的族长继承问题实在很难理解——就算逻辑上可以理解，却没办法产生实际的体认。「不过因为我还没满十七岁，所以没有被选举权。」「……那么……」「不过有例外的情况，叫做拟成年制度——」着点了点头。「……」此时——佛隆又露出了感到非常辛酸的表情。「啊……没关系啦，我不介意的，因为这只是形式上的婚姻，而且对方也是我的亲戚，他的年纪比我父亲还大，我们很熟……」如此告白的玛尤莅脸上毫无不安的神色。换句话说，这只是为了让玛尤莅适用拟成年制度而产生的、只有形式上的婚姻。比欧诺克拉公爵年纪更长，代表对方肯定是个超过六十岁的老人；这件事恐怕已经取得对方同意而允诺借出户籍了吧。「不过……我其实非常犹豫……觉得不安——并不是因为结婚而觉得不安，而是因为要参与将都政治。」玛尤莅的脸上微微浮出了苦笑。大街上的霓虹灯仍照在侧脸上，使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复杂。「我……虽然这样说自己很丢脸，不过我是一株温室里的花朵，没什么机会离开家里，朋友也不太多，所以对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仅止于报纸跟书本……」「这……」「但是这样一定不够．」玛尤莅说：「面对这座托尔巴斯将都父、祖父，还有曾祖父——欧诺克拉家代代族长怀抱着深厚爱情所治理的城市，我想用自己的眼睛、耳朵努力去感受，而不是经由别人口述；觉得自己可以了之后再统治这个城市。我认为这才符合欧诺克拉家的精神．」「…………」历代的欧诺克拉公爵的确善理政事——并非坐在办公桌前纸上谈兵，而是站在人民的立场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人民。尽管并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维持这个代代相传的传统，但佛隆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所透露出来的想法其实是非常正确而无可非议的。「可是，家里的人说什么也不允许我一个人在街上乱晃……」毕竟公爵家的干金可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如果表示不想带护卫上街，周围的人肯定会有所顾忌——然而若是真的带着护卫或是随从，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看到的只会是众人疏离的目光而已。结果玛尤莅一个人偷偷地逃出自家宅邸。想当然耳。公爵家马上派出「追兵」杀出来——这群人都是她的贴身护卫。「我很抱歉，一直对两位隐瞒自己的身分，可是——」可是要避开那群贴身侍卫，游走在托尔巴斯街道上，单凭她一个人的经验跟知识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连自己一个人出门的经验都没有，需要出门的场合多半都是由护卫官陪伴，搭乘防弹的加长型礼车，从一栋建筑的大门护送到另外一栋建筑的大门，根本没搭乘过公车、地铁之类的交通工具。看来她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想拜托佛隆和克缇卡儿蒂当都内向导。虽然如果要彻底贯彻学习精神、了解一般人眼中的托尔巴斯将都，身边的人一定只能有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然而她觉得若是让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知道自己的身分，就算他们再怎么留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身边这个人是「欧诺克拉公爵干金」的态度，这么一来就会在见习的过程中留下不良影响。「——真是找麻烦。」克缇卡儿蒂说：「就是因为你思虑不周，让我跟佛隆变成通缉犯！」「这——这真的很对不起……」玛尤莅坦率地低头道歉。「没想到他们会忽然开枪攻击……」「我说，克缇——」「…………」克缇卡儿蒂盯着自己的契约乐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真是好人做过头了。」克缇卡儿蒂叹了一口气说：「那种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享受着支配者权位的蠢蛋，我实在是看到不想再看了；相较之下，怀抱着为政者的觉悟，想投身人民生活的环境了解人民的感受。这样的气度其实不坏。」「…………」「不过——做法实在是太过轻率了。要是不解开这个误会。继续跟这个公爵家干金混在一起，最糟糕的情况可能会被鲁谢赛理斯市的那两个警察搭档追着跑呀。」既然知道「掳人的嫌犯」之中有上级精灵存在，警方当然会动员负责处理精灵犯罪的精灵课出面——更遑论遭掳的人是公爵家千金，在期望早点解决这起案件的心态驱使之下，当然会寻求其他邻近城市的警力支援；如此一来，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确实非常有可能成为马纳伽和玛提亚缉捕的对象。「如果对手是那个马纳伽里亚斯提诺克的话，就算是我应付起来也绝对不轻松。」尽管克缇卡儿蒂和马纳伽之间不曾有过太多交谈，不过他们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对方了；只是因为外貌和从前大不相同，当初因此没察觉到对方其实是旧识——不过这是题外话。「我们没有义务要为这个小妞做这么多。」「……是。的确是这样没错。」玛尤莅低着头说。看来她现在真的对于自己轻率的行动感到愧疚。毕竟佛隆刚才便因为涉嫌掳走公爵家干金而遭人开枪狙击，还好子弹没有射中，不然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很可能已经丧命了——那几名护卫官很可能是害怕公爵干金被拿来当人质，因此不打算给对手任何机会，意图直接射杀绑匪。「你现在要尽快到警察局之类的地方把事情解释清楚——这次要有更缜密的思考——再正式委托拓植事务所进行协助，这么一来，无论你想怎么做，佛隆跟我都可以奉陪到底。」「……克缇卡儿蒂小姐。」或许是以为克缇卡儿蒂根本不想再看到她，玛尤莅因而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不是说了吗？你的气度我可以认同，只是方法不对，重来一次吧！」克缇卡儿蒂一边搔着自己的脸颊一边说——大概是觉得害羞吧？此时……——咻！「……！」佛隆等人起初并没有察觉到这是什么声音。然而当看见玛尤莅的整头头发因为发束被削断而散开——再看到她身后的酒家看板被打穿了一个小洞，佛隆这才惊觉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开枪——而且使用了消音器。「不——不要开枪！」佛隆张开双手大叫，同时使眼色制止克缇卡儿蒂预备反击的动作。要是此时出手还击，事情将会变得更加棘手——毕竟只是一场误会，只要说明事实真相，整件事应该是可以收拾的。「我们没有反抗的意图！没有伤害身边这个女孩的意图！这是误会！不是绑架！」佛隆对着小巷入口处的几名黑衣男子大喊。人数一共两名，其中一个人持枪准备射击，另一个人则取出手中的对精灵用短剑。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看到的另外一名护卫官并没有出现……「我们是——」「闭嘴！」持枪的黑衣男子说：「不要出声，不要乱来！没有得到我们的允许不准开口说话！听到没有！」枪黑衣男子的姓氏。佛隆和克缇卡儿蒂默默地举起双手。此时木坂却不知道为何拔下手枪上的消音器，拉了一下枪机、将药室里的子弹退出，并将这把没子弹的手枪扔向佛隆。「拿去。」「——？」佛隆反射性地接下手枪。木坂点了点头，接着从怀里取出另一把手枪。「你——你这是……」佛隆才想要回话，却吓得连忙噤口。此时玛尤莅的这名护卫官——木坂扬起嘴角露出狞笑，同时将枪口对准佛隆。「塔塔拉．佛隆，你将死在这场枪战之中。」「——什么？」「因为你掳走了公爵家千金，玛尤莅小姐也被卷进这场枪战而丧生……真是可悲呀！」「…………」佛隆将目光投射到另一名黑衣男子身上。只见这人也和木坂一样露出了阴暗的笑容。「——原来如此。」克缇卡儿蒂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就是这么回事。」木坂耸了耸肩说：「你这柱精灵最好别动，否则我会先一步干掉你的契约乐士……顺便告诉你，我的搭档投掷小刀的技术可厉害了，而且早就想试试那把最新型对精灵剑的威力：虽然是简易型的，不过即使是上级精灵，只要遇上它便不可能全身而退罗。」「这……这是怎么回事？」似乎还无法领会当下到底是什么状况的玛尤莅终于露出了一张僵硬的表情，来回望着克缇卡儿蒂和木坂。也许是觉得她此时的反应十分可笑——木坂扬起了嘴角说：「有人视小姐为眼中钉啊。我们收了那个人的钱——一笔比起我们辛苦工作一辈子还要高出三倍的钱……」「…………难道你们……」玛尤莅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喃喃问了一句。「对，就是你的堂哥，他看你不顺眼。」这么说起来——玛尤莅之前曾经提过「另外还有一个亲戚拥有公爵名衔继承资格，是她的堂哥，二十五岁，因为素行不良，所以父亲跟祖父都反对让他继任公爵」……「还真是个多话的杀手呀。」克缇卡儿蒂语带嘲弄地说：「你这么轻率地泄了雇主的底，真的好吗？」「就是我们这个雇主要我们在小姐死前知会一声的。」木坂说：「他对小姐的恨意好像不是普通地深呢！还要我们记清楚小姐死时的表情，回去跟他报告。」佛隆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扭曲。一如之前提到的，佛隆对于玛尤莅碰到的族长继承问题始终没什么实感。但以这个为由，堂兄竟然要杀掉比自己年轻十岁的堂妹——还要在死前如此折磨她，这么深的恨意让佛隆觉得玛尤莅的这位堂兄根本不是人，而是彷佛来自异界的怪物，令他觉得害怕：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理解对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先杀了我们……再来是玛尤莅吗？」「嗳，先处理掉比较麻烦的对手不是最基本的观念吗？」换句话说．这两名护卫官想把杀死公爵家干金的嫌疑嫁祸给佛隆和克缇卡儿蒂。难怪警方对这次的「绑匪」发出通缉令的速度如此之快．想必早有准备。而他们之所以特地在碰到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的那一刻偷偷拍下照片，也是为了这个理由。不过他们原先似乎只是单纯地打算随便找个人顶罪，杀掉玛尤莅，并没有猜到玛尤莅会找上佛隆和克缇卡儿蒂帮忙，也没料到会绕了这么一大圈。现在他们首先要做的是让准备用来射杀玛尤莅的枪沾上佛隆的指纹，然后由他们开枪杀了佛隆，再把佛隆手上的枪拿回来，装上子弹枪杀玛尤莅。这么一来将嫌疑嫁祸给佛隆的证据就有了。之所以装上消音器，大概是为了要混淆死者中枪的顺序。「少一个人是因为他已经『因公殉职』了吗？」「你还挺厉害的嘛。」面对克缇卡儿蒂的质疑，木坂笑着应了一声。「难道——木坂先生。你把户津神先生给……」「他是因公殉职。」看来被收买的只有眼前这两名护卫官，第三人则因为拒绝、分赃不均，抑或是为了要让这个「故事」增添一些实感，一开始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定调为「殉职者」的角色了。「这些可恶的家伙……」克缇卡儿蒂带着愤恨的语气嘟哝了一声。「就当你说得对吧。」木坂说：「我收到的订金多得可以满不在乎地任你辱骂。」他接着半眯起了眼睛。「再见了……绑匪塔塔拉．佛隆。」「不行！」玛尤莅一边叫着一边张开双手挡在佛隆面前。「玛尤莅小姐——」「佛隆是我欧诺克拉公爵家有责任保护的托尔巴斯将都居民，不许你开枪杀他！」「真了不起。」木坂耸耸肩说：「小姐，作为一个政治家，您肯定会比您的堂兄出色吧，真是太可惜了——对了，您想这么做也没问题，我手上的这把枪只要一发便可以射穿小姐跟后面那位塔塔拉先生的心脏，这么一来可就省事多了。」「……！」佛隆只见玛尤莶咬紧了下唇——接着听见她喃喃吐出了一句：真的很对不起……然后……枪声。佛隆和玛尤莅忍不住闭上眼睛。然而——他们身上并没有随之传来冲击或疼痛。二人畏畏缩缩地将眼皮撑开，只见按着自己手的黑衣护卫官身后出现了一名顶着霓虹灯背光、身着大衣的男子举着枪站在那里。「这里是精灵课刑警——快点放下武器双手贴在墙上！」佛隆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夏德亚尼……！」夏德亚尼．伊兹．艾罗。他是精灵刑警，同时也是马纳伽的同事。他是善使精灵弹|！以精灵雷替代子弹射击——的能手；虽然身为在力量上比不过克缇卡儿蒂的中级精灵，在使用精灵雷攻击的精准度还有其他应用能力上却非常优秀。以他的效能，即便在黑暗中也可以用精灵弹打下飞在天上的小虫子。然而——「——可恶，」手持对精灵剑的护卫官似乎不知道夏德亚尼的实力，挥动快得留下残影的手臂，将对精灵剑掷向夏德亚尼。夏德亚尼射出一记精灵弹，射向那把对精灵剑——却打不下来！因为构成精灵本身一部分的精灵雷碰到那把短剑上的精灵文字而被化解掉了！闪耀着白光的精灵弹在击中那把短剑之前忽然偏向打进一旁的墙壁。。对一般人而言，人类和精灵搏斗肯定是自杀行为，不过好比夏德亚尼之于其他精灵，力量并非决定强弱的决定性要素，这点特别反映在拟态成人类型态的弗马奴比克精灵身上——他们会有人类身躯必然存在的弱点，比方说肌肉关节还有视线上的死角等等。而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在速度和力量上足以将精灵剑刺进弗马奴比克精灵的这些部位，面对精灵未必不能取胜；至少公爵家的护卫宫所受的训练肯定有考量到以精灵为对手的情况。刻有精灵文字的凶器此时正朝着夏德亚尼逼近。此时——「——开什么玩笑呀……」伴随着一声嘟哝，一发红色的精灵雷从那名护卫官身后将他轰飞，被黑色包裹着的壮硕身躯——就这样飞过夏德亚尼的头顶，撞上霓虹灯看板。剧烈的火花进出，同时传出凄厉的哀号……一切都只是转眼问的事。因为紧接着射出的精灵雷和精灵弹旋即炸掉了霓虹灯看板的电线。「……你也未免搞得太过火了吧？」夏德亚尼回头对着克缇卡儿蒂说：「人死了要怎么问话呀？」「既然你这家伙都跑出来了——看来早就已经抓到他们的把柄、暗地行动了吧？」「是没错，马纳伽他们很快就……」根据夏德亚尼之后的说明，佛隆等人才晓得警方其实早就已经盯紧了欧诺克拉公爵家那个「素行不良」的玛尤莅堂兄。当这次的绑架案一曝光，马纳伽跟玛提亚马上对整个武断蛮横的办案过程起疑——更重要是侦办方向竟然还把佛隆和克缇卡儿蒂当成嫌犯——于是便马上找到玛尤莅的堂兄进行盘问，没半个小时就找出他言谈间的破绽，揪出内幕。嗳，毕竟是由那个玛提亚警部出马，利用证词中的矛盾把对方逼入绝境根本是家常便饭。「——不过就算真的掌握到证据，你知道什么叫做防卫过当吧？他虽然是一名罪犯，你也不能随便杀了他呀！这可是个法治国家呢。」「警察还真是不好当呀……」克缇卡儿蒂苦笑着应了一声。此时木坂正带着痛苦的呻吟声在她的脚边翻滚。克缇卡儿蒂用脚踩着他，时不时就踹他一下，让他像是被踩扁的青蛙一样每每发出哀号；至于那名投掷短剑的护卫官好像也没死，还挂在看板上频频痉挛着。「那么……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罗？」「应该吧。」面对佛隆畏畏缩缩的询问，叹了一口气的克缇卡儿蒂如此回应。距离那个既漫长、却又倏怱即逝的夜晚过了十天。一如往常地解决了委托、回到拓植神曲乐士派遣事务所的佛隆和克缇卡儿蒂接到事务所职员——尤吉莉．普利妮希卡的告知，得知有一名客户正在公司内。这名客户指名要找佛隆负责委托。「客户现在人在里面的会客室中，由所长接待。」「好。」佛隆说完便带着克缇卡儿蒂一同走向会客室。轻轻敲了门，待门内传出所长拓植．尤芬丽表示：「进」的声音后，他们便开门入内。刚好此时公司里的金发少女——普利妮希卡的双胞胎姊姊，贝尔莎妮朵正将手上的咖啡放到会客中央的客桌上．咖啡一共两杯，一杯是尤芬丽的，另一杯则是给客户的。接着——「——啊。」看到这名客户脸庞的佛隆愣了一下．虽然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这名客户的出现却又让人觉得意外。「之前真是谢谢你们。」玛尤莅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佛隆和克缇卡儿蒂点头示意。「也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不会啦……那个……您不用在意，其实也没怎么麻烦到嘛……」佛隆当天事后为了做口供而被警方拘留了整整半天。不过因为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便直接开释了；但警方有告知他，日后可能需要出庭作证。「开什么玩笑呀——拜托你也稍微反省一下吧！」克缇卡儿蒂说。然而——「听到佛隆先生这么说，我就安心了。」玛尤莅面带微笑地说：「我这次是正式来向拓植事务所提出委托的。」「什么？什么委托？」克缇卡儿蒂蹙起了眉头问。玛尤莅不改从容的态度，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就是之前跟两位提到的——因为我想好好地观察一般都民眼中的托尔巴斯，所以想请两位担任向导，同时身兼护卫工作。」「…………」佛隆和克缇卡儿蒂闻言，彼此对望了一眼。然而玛尤莅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点，仍继续以一副悠哉的语气说：「克缇卡儿蒂小姐曾经说过——只要是正式的委托便会愿意帮忙吧？」「啊……这么说来我好像是有这么说过……」语气听起来带着几分懊悔，似乎是因为她忆起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没想到欧诺克拉公爵家还真的允许你这么做……」「是呀。我跟家父还有其他家族要人谈过这件事，也取得了他们的谅解——他们还说『如果是交由之前挺身保护我的塔塔拉先生负责这件事就可以放心了』呢。」「——什么？」佛隆应声的同时愣了一下。说起来，当时挺身保护人的其实是玛尤莅，而佛隆则是被她保护的人。「可以的话……能有塔塔拉先生这么一个温柔的人来当我的护卫……我会……那个……我会……很开心的……」玛尤莅边说边垂下头。见那张脸微微泛起了红晕——「不准！」「不行！」克缇卡儿蒂和贝尔莎妮朵同时驳回这顷要求。「…………」玛尤莅听了不解地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我不是在征求两位的意见……」「少罗唆！你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是的，可是……」不管结不结婚，即将就任政府高官的人即使身边带个秘书或护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或者应该说是必要的。然而……「总之不准就是不准！」「不行，绝对不可以，」乒乒乓乓！克缇卡儿蒂和贝尔莎妮朵激动地接连拍桌驳斥。「尤芬丽也说说话呀！这家伙现在可是在挖角喔！」「啊，这个嘛……」尤芬丽苦笑着说：「玛尤莅小姐表示可以采取跟事务所交换定期契约的方式，让佛隆以派遣的形式担任她的护卫，而且报酬也不差喔？」「～～～～～～！」——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之后，玛尤莅总会利用公务期间的空档跑来拓植事务所挖角，克缇卡儿蒂则是大骂着将她赶回去——这种情况逐渐变成拓植事务所的例行公事，不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八卷 追击绯红 SKETCH06 KIDNAP CRIM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