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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战斗司书与世界之力 第三章 某观众的惋叹

作者:山形石雄 字数:23458 更新:2024-02-23 16:35:58

<p>距离黄昏到来仍有一段时间,然而,太阳差不多要西沉了。</p><p>在不久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如今布满了黑云,音色低沉的雷鸣不绝于耳、响彻天际。是妮妞召唤出来,宣告世界末日的黑云。</p><p>「就如此画上句点吗?」</p><p>邦特拉过去神岛屿馆下街,啤酒馆屋顶上有一道人影,那是一名以薄布遮挡容颜的女性身影,名为拉斯哥尔=奥赛罗,别名逝去石剑夜。拉斯哥尔正凝望着立于贯穿邦特拉图书馆巨针上,掌控了露鲁塔身体的妮妞。</p><p>「本以为露鲁塔大人醒来时,一切即会在转眼间步入终局,然而竟是波涛不断。」</p><p>拉斯哥尔一人自言自语。</p><p>「诸位武装司书的英勇善战实是太出色了。克里欧大人现身时,在下一度以为难不成真有此事,哈缪丝大人活跃之姿真是令在下膛目结舌。</p><p>然而,世界末日仍旧无法避免啊。那早应灭亡的世界。</p><p>想必这也是必然之事吧。」</p><p>雷声震天,明明没有听众,但拉斯哥尔还是稍待了片刻,等雷鸣平息。</p><p>「这真令在下痛快不已,真是、真是痛快不已,敝人拉斯哥尔=奥赛罗,由衷地感到心满意足。」</p><p>拉斯哥尔在薄布地下笑了起来,他虽想要佯装平静,但仍旧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p><p>「而后,就只等待落幕了。相信在下必定会见识到美妙的终章,就让在下细细品茗灭亡之刻吧。」</p><p>再起波澜的可能性已不复存在,所有人类都没入绝望之中,能拯救他们的,唯有名为死亡的慈悲。无人期盼的终曲当中,唯有拉斯哥尔一人独笑。</p><p>他也一样,并没有期盼这首终曲,更没有安排让一切走入终曲,然而他仍旧是笑了。</p><p>即使露鲁塔毁灭了世界,相信拉斯哥尔还是会如这般笑吧;即使露鲁塔被打倒、世界获得拯救,相信她仍旧会如这般笑吧。</p><p>和生死无关,幸福与不幸都是同等价值,会毁灭或得救甚至都无所谓。</p><p>他的目的是观望,只要他自己愉快,那就够了。</p><p>拉斯哥尔=奥赛罗就是这样的存在。</p><p>「这样如何……!」</p><p>哈缪丝的嘶吼响彻布满黑云的假想内脏里,伸长的投石器卷上『象兵』后,将牠掷飞。她施力过猛,肩膀出现一声肌肉断裂的声音。『象兵』的躯体撞上妮妞,洒下了黑色肉片。</p><p>终章猛兽无限诞生。那对哈缪丝而言也是武器,她下断挥舞着投石器心想:妳就被自己创造的野兽撞死吧!</p><p>可是,妮妞毫发无伤。</p><p>『……请原谅我,哈缪丝。』</p><p>妮妞柔和地对她说。</p><p>『……我还没有取回所有功能,终章猛兽太少了杀不死妳。不过,请妳放心,我会马上杀死妳的。』</p><p>「闭嘴!闭嘴闭嘴闭嘴!」</p><p>哈缪丝破口大骂,同时不停让终章猛兽击向妮妞。</p><p>在这里看不到以往的哈缪丝。不管遇上任何危机,总是从容不迫的她已不复存在。</p><p>「要死的是妳啊!妳这破烂玩意儿!」</p><p>真没用,真难看,在吠的只是一只弱小的狗。头一次面对真正的恐惧,已经让哈缪丝濒临崩溃了,只要再推一把,说不定她甚至会流下眼泪。</p><p>看来露鲁塔使用的剌针能力,妮妞似乎无法运用。照理说这些力量已经随着吃『书』能力一起让渡过去了,但妮妞并没有要用那些力量来攻击的迹象,大概是她天生只能使用人类中等级较低的能力吧。</p><p>但是,这无法令人感到高兴,因为妮妞本身就已经够强了,凭哈缪丝的力量无法与她匹敌。露鲁塔的力量、追忆战器的力量,再加上小行星激烈碰撞的破坏力。如不齐聚这些力量,是粉碎不了这个存在的。</p><p>「你们这些浑帐!让我看看你们的骨气啊!」</p><p>哈缪丝对着一同奋战的战士们疾呼。可是他们的人数在转眼间也越来越少了,几乎所有人都看不出斗志,只是在敷衍战斗,然后一一倒地,遭到露鲁塔铲除,再败给终章猛兽,剩下的人有没有三十人都是个疑问。</p><p>『……对不起,哈缪丝,都是我的错,请原谅我。』</p><p>妮纽脚底产生一场黑色爆炸,冒出多到数不清的终章猛兽,光要想到底有几头就让人厌烦。</p><p>「……该死、该死!」</p><p>靠投石器无法面面俱到,会被包围挤压至死,于是哈缪丝不得不退后。</p><p>再怎么挣扎部赢不了,但哈缪丝还是要战斗,她非战不可。</p><p>因为她就只能战斗。</p><p>露鲁塔嘶吼到精疲力尽,倒在沙漠上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思考,甚至连希望都不想去拥有。</p><p>他已经死了,只是口鼻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而心早已死透了。</p><p>远方,哈缪丝还在奋战,虽然声音有传到耳里,但已死的心什么也感觉不到。</p><p>妮妞绝对不会幸福,这无可动摇的事实杀死了他的心。</p><p>露鲁塔身旁站了一道人影。</p><p>「……这种世界,给我毁灭算了。」</p><p>是艾米娜=央莫,自悠远古代苏醒过来的使针少女,树木能力者希哈克的妻子,也是卡洛伊的母亲。</p><p>「反正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我爱的人,我没什么眷恋。」</p><p>艾米娜的脚狠狠地往露鲁塔的头踩了下去,头盖骨嘎嘎作响,整张脸都被踩进了沙里。</p><p>「很痛苦吧!那就给我痛苦至死!我才不管世界怎样!只要你这家伙尝尽痛苦就够了!」</p><p>她大概是嫌靠剌针能力还不够,不亲手教训他实在难消心头的怒气。艾米娜只顾着践踏露鲁塔,并且破口大骂:</p><p>「痛苦吗!很痛苦对吧!当你被妮妞抛弃的时候真是痛快啊!」</p><p>艾米娜抓着露鲁塔的头发拉扯,然后对着他的脸吐口水。</p><p>「……杀了我。」</p><p>「你说什么?」</p><p>「……杀了、我吧,要是我没出生在这世上……就好了。」</p><p>艾米娜笑着将露鲁塔的脸抵在沙里用力摩擦。</p><p>「谁要杀了你!你叫我杀,我偏不杀!太满足了!光是看到你那张脸就令人满意!」</p><p>一个人、两个人……人们纷纷聚集在艾米娜身旁,他们和艾米娜一样,践踏、脚踢、殴打、怒骂露鲁塔,众人不断凌虐大叫「杀了我吧」的露鲁塔。</p><p>拉斯哥尔在馆下街的啤酒馆屋顶上俯视一切。</p><p>「……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p><p>拉斯哥尔很满意地眺望着哈缪丝、露鲁塔、以及艾米娜众人的样子。</p><p>逝去石剑夜,别名拉斯哥尔=奥赛罗。对一般人而言,这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书中角色,但知晓其存在的人。就只有代理馆长和一部分武装司书、乐园管理者与其亲信、再加上露鲁塔和妮妞,以及假想内脏的众灵魂等极少数人。</p><p>然而,拉斯哥尔的存在,对世界的影响实在太大了。</p><p>没有拉斯哥尔的话,露鲁塔=库沙库纳就无法获得力量,也就战胜不了终章猛兽;没有拉斯哥尔的话,露鲁塔就无法为妮妞收集幸福的『书』;武装司书和神溺教团也一样,没有她的话就不会成立。</p><p>克里欧会无法与丝柔相遇;艾恩立凯会一直被札托吃在肚里;帕妮=珀鲁曼达不会被杀死;沃肯不会知晓哈缪丝的恶行;洛萝缇的『书』也不会传到艾恩立凯手上。<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人都来问过拉斯哥尔这个问题。</p><p>每当有人这么一问,拉斯哥尔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对方:</p><p>——并无任何目的。</p><p>人类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存在,若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回答,他们就不会认同那是答案;但拉斯哥尔说的明明是实话。大多数人都不肯罢休,继续追问着:「不可能没有目的!」此时拉斯哥尔会有点困扰地如此回答:</p><p>「在下之目的。是予以故事后续发展。</p><p>是为已迎向结局的故事,带来更进一步的新开拓;是为那已知结局如何的故事,播下波澜之苗。</p><p>画上句点的故事,只会带来无趣‘看着已猜透的结局,乃在下之苦痛。</p><p>在下希望看到人们编织的故事,为此,才予以终结故事后续发展。</p><p>拉斯哥尔=奥赛罗之存在,理由唯此而已,此事亦是在下唯一乐趣。」</p><p>当他说出这番话,人们就算无法理解,大致上还是会接受这说法。</p><p>看着人类编织的故事,世上不存在比这还要有趣的事物。</p><p>譬如,在过去托亚托矿山龙骸咳事件时,拉斯哥尔让克里欧=东尼斯看了一本『书』。此事将克里欧与常笑魔女丝柔结合在一起,而克里欧击杀希葛尔,并阻止龙骸咳的蔓延。</p><p>但拉斯哥尔并不是想要帮助克里欧,也不是想要完成丝柔的心愿,当然也不是要杀死希葛尔,更别说是要帮助哈缪丝了。</p><p>他就只是好奇而已。丝柔的情怀,会带给克里欧什么样的影响?让克里欧看丝柔的『书』,托亚托矿山会发生什么事?丝柔的预言会成真吗?还是会产生与预知不同的未来?他想要看结局的演变。</p><p>就算克里欧直接被哈缪丝所杀,或者败给希葛尔而死,那也无妨。如果这就是结局的话,他没有怨言,只不过大概会有些失望,觉得这结局真是无趣。</p><p>要是有人说拉斯哥尔是一切的幕后指使者,相信拉斯哥尔自己会哑然失笑吧。幕后指使者是操控、指使人们的角色,但拉斯哥尔根本没有想要操控人,他所希望的,是观看人们会怎样活着?会产生什么故事?看着遭人随意控制的人类有多有趣?</p><p>他想看波涛起伏,想看奇迹,想看到意料不到、想象不出,以及不可能之事发生的瞬间。要是自己去操控人们,那不论是波涛起伏还是奇迹,他都无法享受到了。因此拉斯哥尔不与任何人为敌,也不成为任何人之友,他只是稍微介入,并且一直看着人们。</p><p>如将这世界视为一个故事,那他就像是一个观看故事的读者。</p><p>露鲁塔=库沙库纳——如要举出一个自己最享受的故事,那除他以外绝无第二人选。看完他的故事,是拉斯哥尔最大的目的。</p><p>那称之为爱的幻想故事、无力少年盼望奇迹的故事。他一面期待着幸福的结局和残酷的结局,一面观望着露鲁塔的故事。爱究竟是无力的?还是会拯救一切?他一直认为露鲁塔的故事会让自己看到答案。</p><p>结论出来了,爱是无力的。露鲁塔这些日子全都是徒劳无功、一场悲剧;从远处眺望也是场喜剧。在这里,可以看到将构建起来的事物不断破坏的净化过程。</p><p>拉斯哥尔很满足,他所追求的事物就在这里。</p><p>在这个没有人能收获的结局当中,唯有拉斯哥尔一人满足不已。</p><p>在乐园时代的悠远曩昔,曾有过司书天使一职。</p><p>它是过去管理者邦特拉创造的其中一个世界管理机构,成立的目的是将人的『书』挖掘出来、送至图书馆。它虽拥有思考能力,却没有自己的意志,仅遵从邦特拉的命令。现在,司书天使已不复存在,随着乐园时代的结束,邦特拉放弃管理『书』,司书天使也被全数消灭了。</p><p>拉斯哥尔曾经是其中一名司书天使。堕落天使的没落下场,正是逝去石剑夜。</p><p>在乐园时代,『书』是一种人类无法得到的存在。</p><p>人类灵魂死后会在地底化成结晶,形成『书』,『书』里记录了死者的记忆及其人生。『书』会被司书天使挖掘出来,保管在邦特拉图书馆。</p><p>邦特拉图书馆位于千鸟飞绝的绝海孤岛,收藏『书』的书库则在既可怕又深邃的迷宫尽头。寻常人类根本别想抵达,而能跨越这些难关的稀有人类,也会遭到邦特拉以因果抹消能力设下结界,阻止他们入侵书库,要碰触到『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p><p>乐园时代终焉,人们一直寻求着『书』,这些『书』是要献给即将诞生的世界救世主。露鲁塔=库沙库纳食用的。要是没有『书』,露鲁塔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年,根本不可能阻止世界末日。</p><p>可是,要得到『书』这件事本身,就是极其困难的事。</p><p>后来,在一处名为罗讷国艾赛尔的边境之地,出现了一位司书天使。</p><p>司书天使是赤铜之身,模样为健壮的英年男性,右手执一柄石剑。当司书天使将石剑剌于地面,地底就会立刻产生一本『书』,他会将『书』收纳至左手中的赤铜箱子里,接着扭曲空间进行移动,将『书』运送至图书馆。</p><p>好几名司书天使遭受到如雨般的弓箭射击,以及火焰冰雪各种魔法的攻击,也挨了枪剑棍棒及拳打脚踢。</p><p>但司书天使受到过去管理者邦特拉的因果抹消能力守护,想要得到『书』以及想要伤害司书天使这两项行为,本身就已经逾越了因果而遭到否定。</p><p>针对司书天使的攻击,绝不会带来结果,人们无法对他造成一丝伤害,就只是不断累积徒劳之功。</p><p>数千名人类挑战夺『书』,结果无数人丧命,还有更多的人类白白浪费了人生。</p><p>正因为无可颠覆,所以才叫做「绝对」——就在人们领悟这点、开始要放弃时,该位司书天使面前出现了一名老人。</p><p>老人名为拉斯哥尔=奥赛罗,他和往后的拉斯哥尔=奥赛罗同名同姓并不是偶然,因为他的名字,就这样成了追忆战器的别名。</p><p>这名老人,完全以单枪匹马之势与司书天使爆发冲突。这名老人的攻击,超越了过去管理者邦特拉所定下的因果抹消,不得不让人惊愕,这同时也是人力所及的第一个奇迹。</p><p>老人舞着一根石棍与司书天使交手,司书天使飞往天空想要逃走时,他就以念动力封锁它;司书天使想要使用空间转位能力时,他就以否定空间扭曲的魔法相抵消。</p><p>老人将能力限定为人生中只能发动一次,且对象只有一位司书天使,魔法的效果因此倍增了。然而,即使是在这种基础上,老人的实力仍旧超越了人类的思维。相信后世不会再出现超越他的战士了。</p><p>漫长的战斗落幕了,司书天使终于在老人拉斯哥尔面前屈服了。</p><p>(太漂亮了,战士·拉斯哥尔=奥赛罗。)</p><p>坠地的司书天使,以无声之声开口了。</p><p>(但是,你们的战斗是没有意义的,『书』绝不会交到人类手上。)</p><p>司书天使抱着的箱子掉在地上消灭了,里头的『书』全跨越空间转送到邦特拉图书馆。对过去管理者邦特拉而言,司书天使的消失并不是重大的打击,毕竟他只是为数众多的司书天使中的其中一名。</p><p>「失礼了,区区一、两本『书』,在下根本毫不在意。」</p><p>老人拉斯哥尔泰然自若地开口了,他静静地在倒地的司书天使身旁坐了下来。</p><p>(人绝对无法战胜神,不论露鲁塔那名男子拥有何等力量,你们付出再多的努力,都绝对无法超越神。)</p><p>司书天使如此断言,老人拉斯哥尔一阵冷笑回应他。<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司书天使此时首次对这名老人产生了兴趣。</p><p>「是啊,在下并不在意,请尽管毁灭吧。但是,在下仅有一个请愿,希望您能让在下这位老人家见识那一幕。」</p><p>(……为何?)</p><p>「为何?」</p><p>老人脸上浮现不同于邪恶的诡异笑容。</p><p>「这不是十分有趣吗?您难道不想看看人们会发出何种惨叫、露出何种脸孔哭泣,又是如何绝望而死吗?在下拉斯哥尔=奥赛罗,在尚未见过如此有趣之物前,是不能死的。」</p><p>(你……到底在想什么?)</p><p>「天晓得,但想必不会是什么正经之事吧。」</p><p>老人说完这句话,随即将手置于司书天使的身体上,那只手陷入了赤铜之身。老人的手宛若幻影般消灭了。</p><p>「这是与您融合的能力,本体依旧为您,而在下只是栖息于您体内,如寄生虫般。请您放心,这不会让您的功能有任何损害。」</p><p>老人在失去一只手的状况下,仍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p><p>(你想在我体内继续活下去对吧。)</p><p>「没错,为此在下才击倒了您,这是为了与您合为一体,见证世界毁灭的那一幕。」</p><p>司书天使心想:这个男人绝非常类,他是人类吗?如果这也算人类,那人类究竟是何物?</p><p>「我也有疑问,所谓的人类究竟是何物?答案想必无人知晓吧。就连创造出人类、管理人类的天神们也一样。」</p><p>拉斯哥尔仿佛读出了司书天使内心的想法,代替他说出了口。</p><p>司书天使身上产生了变化,他的心中产生了本应不具备的好奇心,不晓得是因为与拉斯哥尔融合的缘故,还是自发性的产生。</p><p>对融合有所抵抗的意志,从司书天使心中消失了,他已经无法回到那不断挖掘出『书』,并运送至书库的无趣业务,他变得更想了解所谓的人类究竟是何物;他想要随着这名老人见证人类编织的故事。</p><p>(拉斯哥尔,我也想知道所谓的人类究竟是何物?是神的失败作品吗?还是一种仍在抵达乐园发展途中的存在?又或者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测之物?)</p><p>「您想看人类的行为,而在下想看人类的灭亡,只要在下与您合为一体,想必就能够达成您我双方的愿望吧。」</p><p>于是两人逐渐融合在一起。想见证灭亡的拉斯哥尔,与想了解人类的司书天使。两个愿望也渐渐合而为一。</p><p>「让在下来见证世界的灭亡吧。」</p><p>(让我来见证人类编织的故事吧。)</p><p>老人的身体被司书天使完全吸收了,一个人类与一位天使相互混合,转生为一种至今从未存在过的全新个体。</p><p>而赤铜色的躯体也随之龟裂,崩解消逝。</p><p>留下来的,就只有司书天使所持的石剑,这柄石剑的形状不断转变,朴实的剑柄成了一种仿照人手的奇怪模样。石剑融入地面消失,它要去寻找可以操纵的身体。石剑依附在位于某处的尸体上,并操纵了躯体。</p><p>如此这般,拉斯哥尔=奥赛罗诞生了。「他」曾各为一位老人及一名司书天使,而后被称为逝去石剑夜。</p><p>拉斯哥尔=奥赛罗距离诞生后穿越了约莫两千年时光,来到过去神岛屿,他不断看着人们编织故事,并准备要见证世界末日的到来。</p><p>世界一旦灭亡,拉斯哥尔恐怕也会跟着消灭。当人类死绝后,未来管理者奥伦托拉与过去管理者邦特拉将会苏醒,对新乐园而言只是个异物的拉斯哥尔,肯定会遭到消灭。</p><p>如此也好,如是在见证世界末日之后才消灭,拉斯哥尔无任何异议。</p><p>在奥伦托拉统治下的世界有什么意思?反复看着无止尽的幸福又有什么乐趣?毕竟人类的故事及世界末日是如此地有趣。</p><p>拉斯哥尔在近乎颤抖的欢喜中,感到了一丝丝的可惜,但他仍持续见证着世界末日。</p><p>就在这个时候,拉斯哥尔忽然轻呼一声:</p><p>「嗯?」</p><p>拉斯哥尔看到在这已步入终曲的世界里,产生了一个小异变。</p><p>克里欧抱膝痛哭,他的泪早已流尽,反复发出小小声的哽咽,简直就像是遇见丝柔前还是肉块时的他。</p><p>但,他的手突然动了。那只紧紧握住的拳头,狠狠地揍向自己的脸,不是一般的打击,而是一种彷佛要给宿敌致命一击的殴打。</p><p>「你这浑帐!……没用的家伙!」</p><p>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怒意,他无法原谅就只会惧怕的自己,无法原谅什么都办不到的自己。</p><p>「这就是我吗?妳是爱上这样的我吗!」</p><p>心爱的丝柔脸孔浮现在眼底,克里欧回想起她舍弃自己的生命对抗神溺教团的身影。</p><p>丝柔爱的……不是这样子的我,这样子的我,没有资格让丝柔爱上。</p><p>克里欧心想:我必须战斗才行。然而,他没有战斗的力量,这里没有他办得到的事,他的身上只有一柄匕首和胸前的炸弹,连要拖一只终章猛兽一起死都不够。</p><p>「如果我只能这么做的话……」</p><p>克里欧摸了摸胸口里的炸弹,站起来瞪着终章猛兽群。</p><p>就在克里欧冲突出去的瞬间。他听到某人的声音。</p><p>(不对!)</p><p>「!」</p><p>他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刚刚那确实是丝柔的声音。</p><p>周遭没有半个人,丝柔的身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克里欧的确听到了她的声音。</p><p>「……丝柔。」</p><p>克里欧放开胸口的炸弹,将目光自终章猛兽群上移开。</p><p>自己差点就迷失一件重要的事,丝柔爱的不是炸弹,是人类。自己必须以人类的身分战斗到最后一刻不可。</p><p>克里欧冲向终章猛兽的相反方向。</p><p>他完全不了解自己能做到什么、该做什么,虽然很无力、愚蠢又渺小,但他取回了战斗的意志。</p><p>为了让自己到最后一刻都是一名人类;为了让自己以一名人类的身分去战斗。</p><p>一转身,便可看到沙漠中扬起大量沙尘,飞烟中,终章猛兽大军正追着哈缪丝。</p><p>所有的终章猛兽都锁定哈缪丝一人。哈缪丝死命地逃跑,她和妮妞的距离已经相当遥远了,甚至用肉眼已看不到剧院在何处。</p><p>哈缪丝以投石器捕捉那些不断追来的终章猛兽,再掷向其它终章猛兽,然后再次逃窜,被追上时又故技重施。在她重复这些动作的期间,终章猛兽的数量仍旧无止尽地持续增加。</p><p>除了自己以外,似乎没有人在战斗了,是被终章猛兽吞下全灭了吗?克里欧在做什么?那个叫啥艾米娜的愚蠢少女跑去哪了?事到如今,想这些部没用了。</p><p>哈缪丝只是为了活在下一秒钟而挥舞投石器。</p><p>『……请住手吧,为何要战到这种地步?』</p><p>妮妞开口询问。哈缪丝小小声、彷佛在喃喃自语般回答了她。</p><p>「……我怎么知道。」</p><p>『……请妳放轻松吧。看妳这么痛苦,我也会变得很难过。』</p><p>「闭嘴!别跟我说话!」</p><p>哈缪丝很清楚自己赢不了,她战斗是因为不服输。要是在这里输了,那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活到现在?哈缪丝被植上「寻死机制」,一直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正因为不想让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哈缪丝才会不断地战斗。<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不!才不是没意义呢!」</p><p>哈缪丝籍着大叫,重整差点挫败的心灵。</p><p>露鲁塔心里浮现了一句话,一句叫「咎由自取」的话。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总有一天必定会轮回至自己身上;也就是说,这就是报应。</p><p>「痛吗!那就给我说痛啊!露鲁塔!」</p><p>十来名战士包围露鲁塔,持续进行拷问。露鲁塔没有抵抗,连一根手指头也没动,以身体承受了这一切。</p><p>「可恶!可恶!你装什么腔、作什么势呀!」</p><p>哈缪丝的「寻死机制」之力,不知何时已经解除了。痛楚没有变成快乐,而是不断折磨着露鲁塔。然而,他们的拷问根本不算什么;跟充满露鲁塔胸中的这股痛楚比起来的话。</p><p>他所求之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早点杀了自己,如此而已。</p><p>「哭!给我大声地哭!我们还没看过你这家伙哭丧的脸!」</p><p>露鲁塔心想:自己从没哭过,大概是流泪的功能老早就毁损了吧。不管是以英雄的身分被迫去战斗时,还是成为统治世界的魔王后,甚至是妮妞死去时,自己都没有哭;自己就连哭都不被允许,自己过的就是这种人生。</p><p>哭出来的话,我就可以解脱了吗?但就算露鲁塔心里这么想,眼泪还是流不出来。</p><p>「够了……杀了他吧!这家伙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p><p>一个人开口了,艾米娜回答他:</p><p>「我内心的怨恨还没消解,我的心愿,就只有看这个男的放声大哭。」</p><p>露鲁塔听到他们的对话,那已化为虚无的心灵仍旧不为所动。</p><p>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吗?现在的他很清楚答案,错就错在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p><p>「已经没用了,这男人的心已经死了。」</p><p>「……没办法,那就杀了他吧。」</p><p>艾米娜用沉痛的声音说道。露鲁塔思考:结束了吗?要是没出生就好的自己,终于能够一死百了了。然而就在这瞬间,响起了一道怒骂声。</p><p>「住手!」</p><p>艾米娜众人转身,露鲁塔随即看过去。眼前站着一名少年,露鲁塔就连看到他的瞬间也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冷淡地心想:原来他还活着啊。</p><p>「住手,别再、别再折磨露鲁塔了!」</p><p>克里欧=东尼斯站在沙丘上。</p><p>「……来者何人。」</p><p>映入克里欧眼里的,是看起来跟死了没两样的露鲁塔,以及包围他的十来人。站在中心的少女开口了。</p><p>「这个胡乱叫我们别再折磨露鲁塔的小子是谁?」</p><p>不论是少女还是随行的男子们,应该都是学得魔法的战士。对付像克里欧这种小角色,想必连一秒钟都不会用到。</p><p>「克里欧=东尼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类。」</p><p>众战士问报上姓名的克里欧:</p><p>「来做什么?」</p><p>「来救人!救露鲁塔!」</p><p>克里欧没想过对露鲁塔伸出援手会发生什么事,只是他没办法不这么做。克里欧无法拯救世界;但是,他不想抛弃一个自己或许能救助的人。</p><p>克里欧已经忘了自己差点就被露鲁塔杀死,也忘了他正是毁灭世界的罪魁祸首。对克里欧而言,露鲁塔只不过是个重伤倒地的普通少年。</p><p>克里欧了解。因为露鲁塔的痛,他能够当作切身之痛来解读,他能体会无法让深爱之人幸福的痛苦,所以,他没有办法不去帮他。</p><p>包围露鲁塔的战士们,以一副在看路边垃圾的眼神看着克里欧。露鲁塔仍旧趴倒在地上。动也不动。</p><p>「别再折磨露鲁塔了,你们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p><p>克里欧对包围露鲁塔的众战士这么说。其中一名战士寻问位于中心的少女:</p><p>「怎么办?艾米娜。」</p><p>「赶走他。」</p><p>被称为艾米娜的少女下了命令。一名战士从手中放出冲击波攻击克里欧脚下,克里欧并没有畏怯,反而还朝着战士们冲了过去。接着,他扑上放出冲击波的男子。</p><p>「干什么!臭小子!」</p><p>「滚开,我要救露鲁塔!」</p><p>「碍事!」</p><p>战士手转一圈,克里欧的身体随即滚在地面上。他吐出跑进嘴里的沙子站了起来,又扑上那名男子。</p><p>「我叫你们住手!」</p><p>下一刻,克里欧肚子涌上一阵激痛,艾米娜朝他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克里欧再次倒地,痛到抱着肚子翻滚挣扎。</p><p>「居然说要救露鲁塔?你疯了吗?小鬼。」</p><p>艾米娜很冷酷地撂下一句话。克里欧则呕吐一地,同时瞪着艾米娜。</p><p>他的胸中涌上一股怒意,但即使他很愤怒,还是一样什么都做不到。克里欧太过于无力了,他只能大叫:</p><p>「凝事、滚开!我要救露鲁塔!」</p><p>艾米娜恶狠狠地说:</p><p>「为何要救这种男人!一切都是这男人的错啊,难道你要说不是吗?」</p><p>克里欧接不下去,因为艾米娜所说的完全是事实。</p><p>「妳说得没错……可是,露鲁塔他只能……他只能这么做啊!没有其它办法!」</p><p>艾米娜的脸孔十分不愉快地扭曲了。</p><p>「露鲁塔他……一直被逼、一直被逼……才会变成这样。要是有人再早一点对他伸出援手,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p><p>「那又如何?」</p><p>「没有人愿意帮助露鲁塔,没有人对独自一人痛苦不已的露鲁塔说上一句关心的话。你们又做了什么?造成露鲁塔孤单一人的,不就是你们吗!」</p><p>回答他的,是艾米娜的拳头。克里欧牙齿断裂,散落在沙漠中。艾米娜抓住克里欧前襟,将他猛然往沙一撞。</p><p>克里欧想要站起来,艾米娜却一脚从背后将他踹飞。</p><p>「得了吧,艾米娜,会出人命的。」</p><p>一名战士抓住艾米娜肩头。</p><p>「我要杀了他,我还有虐杀这小鬼的时间。」</p><p>没有人能阻止撂下狠话的艾米娜。即使被践踏在地,克里欧还是拼命动着他的嘴:</p><p>「有什么……不对……!」</p><p>克里欧站起来了。但一起身就被殴打、抛飞,最后跌倒在地。</p><p>「有什么不对……喜欢上一个人,想要让那个人幸福,那又有什么不对!」</p><p>「当然不对!」</p><p>艾米娜大叫一声,抓着克里欧的头发拉扯。</p><p>「因为这样,多少人丧命了……因为这样,多少人陷入不幸之中……你说说看啊,这小于哪里是对的!」</p><p>艾米娜赏了克里欧的脸部一记重拳。艾米娜说得很对,露鲁塔错了,但就算如此,克里欧还是想救露鲁塔。</p><p>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他仍在心中回答艾米娜——</p><p>露鲁塔是混蛋,是最差劲的男人,一路以来不断犯下罪过与错误。然而,他喜欢上一个人,想要让那个人幸福,唯有这份心意绝不是错的。</p><p>就算露鲁塔错得再离谱,他爱人这件事也绝对没有错。</p><p>艾米娜三个重拳打在克里欧的脸上,克里欧膝盖不停抖动,完全失去了平衡感。他在站不稳的状态下依旧瞪着艾米娜,这态度似乎惹得他们不高兴,不少脚伸出来践踏克里欧。</p><p>「这小子就快死了。」</p><p>一名战士开口道,克里欧也在心中低语:我快死了……但在死之前,我还是好想帮助露鲁塔。</p><p>他无法忍受自己在什么都没做、救不了任何人的情况下死去。</p><p>「够了,杀了他!」</p><p>艾米娜丢下狠话。克里欧胸口燃起一把怒火,他想救一名身心受创又绝望的少年,他痛恨连这点念</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头都不许拥有的人。</p><p>「……碍·事。」</p><p>克里欧的手抓着沙子,紧紧握住软弱无力的拳头,剎那间,克里欧感觉到自己体内涌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p><p>「碍事,给我让开!」</p><p>克里欧抬超脸,瞪着艾米娜众人。他的身体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光芒,但只在仅仅一瞬间,很快地涌上的力量便消失了。</p><p>艾米娜众人停下攻击,好像很畏怯似地往后退去。</p><p>「……滚。」</p><p>克里欧没有多余的心力思考刚刚的光芒是什么,以及艾米娜他们为什么会感到畏惧。他起身,毅然决然地对他们说:</p><p>「我叫你们滚,你们是没听见吗!」</p><p>战士们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克里欧怒吼感到很畏惧,就连艾米娜也一筹莫展地呆立在原地。</p><p>「艾、艾米娜。」</p><p>一名战士开口了。</p><p>「我们也去助那个叫哈缪丝的人一臂之力吧,要报仇这样已经够了。」</p><p>「什、什么……」</p><p>艾米娜回了一声,可是她已无法对克里欧出手,克里欧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p><p>「走、走吧!」</p><p>随着艾米娜的声音号令,众战士翻身走向妮妞。用尽力量的克里欧又倒在沙漠上,就在此时,自耳朵深处响坦一道声旨。</p><p>(……你不行。)</p><p>不是丝柔的声音,总觉得好像有听过,但想不起来。</p><p>(你……不能继承已经死去的人……)</p><p>只说了这些,耳朵深处的声音就消失了。刚刚那到底是什么?克里欧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继续爬向露鲁塔。</p><p>「你还活着吗?露鲁塔。」</p><p>克里欧拼命抬起身子,伸手拍了拍趴倒在地上的露鲁塔肩膀。</p><p>「为什么……要救我?」</p><p>露鲁塔奄奄一息地开口了。</p><p>「为什么……要救我?杀了我吧,我已经不想活了。」</p><p>克里欧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了解露鲁塔的痛。</p><p>「妮妞不会幸福!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杀了我吧!」</p><p>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谁来告诉我!要怎样安慰一个失去挚爱之人的少年?</p><p>自己能做的事只有一件,能为失去一切的人所做的事只有一件。</p><p>克里欧拥抱了露鲁塔,他默默不语,就只是紧紧地抱着露鲁塔。</p><p>「克里欧……?」</p><p>露鲁塔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在想什么?露鲁塔的脸靠在自己的肩上,克里欧不清楚他的表情如何。</p><p>一阵长久的沉默,降临在假想内脏的沙漠里。</p><p>「别放弃,露鲁塔。」</p><p>克里欧说话了。</p><p>「你要让妮妞幸福,能够让那孩子幸福的,就只有你而已。</p><p>她是个好女孩对吧?是个应该要幸福的女孩对吧?所以露鲁塔,别放弃。」</p><p>「……」</p><p>露鲁塔没有反应。克里欧怀里的露鲁塔动也不动,整个人沉默不语。</p><p>「不要说什么『要是没出生在这世上就好了』这种话,不要老觉得人生没意义,活着就是有意义的,能够爱人就是有意义的。」</p><p>「……何?」</p><p>露鲁塔微微开口了。</p><p>「……为何要救我?」</p><p>克里欧回答:</p><p>「因为我在你守护的这个世界里遇见了丝柔;多亏了你,我才能够邂逅丝柔,光这点我就可以原谅你。</p><p>所以这次,轮到我帮你了。」</p><p>「……帮、我?」</p><p>露鲁塔双手动了起来,他抓住克里欧的手。</p><p>「帮……帮……」</p><p>接着,露鲁塔静静地哭了起来。</p><p>「帮……」</p><p>之后就泣不成声。</p><p>露鲁塔哭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毁灭世界的魔王哭了。</p><p>回想起来,从远古的乐园时代起,露鲁塔就完全没哭过。不论是畏惧终章猛兽时,还是身体在地狱般的训练中承受痛楚时,或是失去心爱的妮妞时,露鲁塔都完全没有哭出来。</p><p>「我懂的,露鲁塔,你就哭吧。」</p><p>克里欧更用力地紧紧拥抱泪流不止的露鲁塔。</p><p>「你一直都哭不出来对吧……明明想哭,但就是哭不出来……」</p><p>露鲁塔一直都是孤单一人,因为独一无二的救世主,就算哭了也不可能得到帮助;因为他是受到所有人憎恨、畏惧的魔王,所以就算他哭,也不可能有人愿意伸出援手。</p><p>泪水是求助的灵魂悲鸣,听说当一个人身旁完全没有人陪伴时,就连婴儿都不会哭泣流泪。因为在没有人愿意帮助自己的情况下,人类是哭不出来的。</p><p>但,克里欧说他要帮助自己,除了妮妞以外,这世界上从没有人愿意这么做。</p><p>有人愿意帮助自己——现在,露鲁塔总算可以哭了。</p><p>不论是处于绝望、恐惧,还是地狱般的生活都没流下的泪水;不论有多伤心、多痛苦都没有流下的泪水;自失去妮妞那一日起,累积了一千九百二十七年份的泪水。</p><p>克里欧的一句话,解放了这份泪水。</p><p>「呜……」</p><p>克里欧呻吟一声。被艾米娜折断的肋骨痛了起来,但是克里欧知道自己绝不能松手,他想要让好不容易可以哭的露鲁塔好好哭一场。</p><p>「克里欧,我……该怎么办才好?」</p><p>「露鲁塔……」</p><p>「没办法让妮妞幸福的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失去一切的我,该怎么做才好?」</p><p>克里欧毫不犹豫地回答他:</p><p>「活下去。」</p><p>克里欧用拳头拭去露鲁塔的泪水,对他低语:</p><p>「活着、继续挣扎。为了让妮妞幸福,你要不断地挣扎下去。」</p><p>或许克里欧说的是比任何字句都还要残酷的话。在已经注定灭亡的世界里继续怀抱着希望,这除了苦痛以外什么都不是。</p><p>「你现在还爱着妮妞对吧?还想要让她幸福对吧?那么,你应该没有失去任何东西才对。」</p><p>此时,克里欧的身体开始一点一滴地崩溃了。艾米娜等人的攻击,已经令克里欧受到了致命伤。现在是靠着想要帮助露鲁塔的意念,一心一意在维持自己的生命。</p><p>「……克里欧,我已经一无……」</p><p>「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让妮妞幸福。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让她幸福的,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愿意相信。」</p><p>克里欧拥抱着露鲁塔的双手,渐渐变成了沙子。</p><p>「别气馁,我会……」</p><p>克里欧在心中大叫:我还没……全部讲完!让我讲到最后……!然而,他的身体却无情地不断崩散。</p><p>「我会……支持你的……」</p><p>无法完整传达的话语消逝在风中,克里欧的身体化为一座小沙山。克里欧=东尼斯迎接了第二次死亡。露鲁塔双手失去了拥抱的东西,掉在了沙地上。</p><p>「克里欧……」</p><p>他抓着曾经是克里欧的沙子。</p><p>「克里欧!」</p><p>最后,露鲁塔大吼一声。</p><p>『……再一下下就会结束了,哈缪丝。』</p><p>哈缪丝膝盖跪到沙上,她有听到妮妞从遥远之处传来的话。哈缪丝全身上下都流着血,她用膝盖在地上爬行移动,同时挥舞着投石器。<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哈缪丝,妳一定很伤心吧。但是没关系,世界并不是结束了。腐败不堪的世界将会毁灭,再次重新转生。』</p><p>哈缪丝滚在沙地上躲过『狱王蛇』的酸液,她连回应妮妞的余力都没有了。</p><p>『……重新转生的世界,是个没有人痛苦、没有人伤心的乐园。那是很美好的事。所以哈缪丝,别伤心,安详地受死吧。』</p><p>哈缪丝的胸中充塞着想要被杀的欲望,她的灵魂正在对自己说:就这样将身心托付其中吧。纵然如此,哈缪丝的内心仍旧没有舍弃抵抗的意志。</p><p>『……再见了。』</p><p>就在『刃发狮子』的利牙准备要粉碎那意志的瞬间……</p><p>「妮妞!」</p><p>假想内脏里响起一道震天叫声。一只于从哈缪丝背后伸出来挖掉了『刃发狮子』的眼珠。</p><p>终章猛兽停下了动作,哈缪丝也停下投石器转过身去。</p><p>「这不是真的吧?」</p><p>站在眼前的,是满身鲜血的露鲁塔=库沙库纳。哈缪丝凝神一看,怀疑自己是不定看错人了。</p><p>他手上拿着一把小刀,一把随处可见、毫无奇特之处的小刀。哈缪丝想起来了,那是克里欧身上的小刀。</p><p>他应该早就用尽力量了。应该连站着都很勉强才对,可是露鲁塔就像是要护着哈缪丝般地站了出来。</p><p>『……你打算做什么?』</p><p>妮妞开口询问。</p><p>「阻止世界末日。」</p><p>哈缪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稍早之前还想要毁灭世界的男子,现在竟然要保护自己!?</p><p>『……为什么?』</p><p>「就算世界毁灭了,妳也不会车福的。」</p><p>露鲁塔将哈缪丝留在原地径自前进。他紧握小刀,不断往前走,走向身处于遥远之处的妮妞。</p><p>「……露鲁塔,为什么你不懂?世界非毁灭不可,我一定要让这个充满了痛苦的世界画上休止符不可。世界毁灭后,会产生新的乐园。」</p><p>「可是即使是那样,妳也不会幸福。</p><p>我说得没错吧?妮妞。就算毁灭了世界,妳也不会幸福,对吧?」</p><p>『……露鲁塔?』</p><p>妮妞的话里蕴含了些许愤怒。</p><p>「既然如此,我就要阻止世界灭亡,为了让妳幸福。」</p><p>「你是怎么了?露鲁塔。」</p><p>哈缪丝这一声轻问并没有传到露鲁塔耳里。</p><p>『……你才刚说要毁灭世界,现在到底在讲什么?』</p><p>「是我搞错了。」</p><p>『……我已经说了好几次,世界非要毁灭才行,为什么你就是不懂?』</p><p>「这和世界是乐园还是地狱没有关系。我才不管世界会怎样,只有妳的幸福是我的一切。」</p><p>『……露鲁塔,只有你……。』</p><p>终章猛兽动了起来,露鲁塔冲了出去。</p><p>『……我是绝对不会原谅这种行为的!』</p><p>妮妞的怒吼响彻假想内脏。终章猛兽早已无视哈缪丝,全朝着露鲁塔蜂拥而来。</p><p>面对多如云海的敌人,露鲁塔就拿着一把小刀前去抗衡。他以小刀挡开『骑兵』的剌枪,滚在地上躲过『狱王蛇』的酸液。</p><p>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的哈缪丝不禁心想:他的动作是多么地慢,力量是多么地软弱,根本不可能会有胜算。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着希望。</p><p>然而,露鲁塔却在努力奋战。他手中有的,只有克里欧留给他的勇气碎片;他胸中有的,只有对妮妞的心意。露鲁塔就只靠着这些在战斗。</p><p>『……我不会原谅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p><p>心爱的少女激昂不已,还嘶吼着要杀死露鲁塔,不过露鲁塔仍旧没有动摇。</p><p>「露鲁塔,你……」</p><p>哈缪丝轻声低喃道。</p><p>终章猛兽包围住露鲁塔,只见露鲁塔一面以一把小刀斩断『骑兵』的脚、『象兵』的鼻,一面突破包围,不断往妮妞所在地前进。</p><p>看着他的背影,哈缪丝想起来了,他是一度拯救过世界的英雄。</p><p>假想内脏之外,邦特拉过去神岛屿的啤酒馆屋顶上。</p><p>「……呵、呵哈哈哈、呵哈哈哈哈哈哈!」</p><p>拉斯哥尔压抑着音量笑了出来,接着开始放声大笑,彷佛他再也忍不住一样。究竟有几千年了?是打从露鲁塔吃下妮妞那一日以来吗?这是一种打从心底无法置信的欢喜笑声。</p><p>「这真是、这真是……在下真是无话可说了。阁下究竟还能取悦在下至何种地步?敝人拉斯哥尔早就得到至高无上的满足了呀!」</p><p>拉斯哥尔上气不接下气地弯着身子仰天大笑,不断对着那以一把小刀为武器,前来对抗世界末日的身影大笑。</p><p>拉斯哥尔无法理解。为何他能够振作起来?为何他认为自己能够战斗下去?拉斯哥尔靠着能够环视全世界的知觉,非常清楚胜算是零。露鲁塔自己也不可能不知道。</p><p>他脑袋还正常吗?如果这叫正常,那正常究竟是何物?</p><p>拉斯哥尔不懂,而不懂之事才有趣。这个应该已经画上句点的世界里,竟还有他不懂之事,竟还有故事的后续发展。</p><p>「……露鲁塔大人,您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能与您相识,可真谓之奇迹。</p><p>如您要坚持已画上句点的故事仍有后续发展,那便如此坚信吧。」</p><p>拉斯哥尔的身体从屋顶上消失,下一刻随即出现在终章猛兽四处横行的邦特拉图书馆。</p><p>「予以故事后续发展,乃敝人拉斯哥尔。奥赛罗职责所在;亦是敝人拉斯哥尔=奥赛罗的乐趣所在。」</p><p>拉斯哥尔说着便在邦特拉图书馆内漫步起来。</p><p>可是,就连拉斯哥尔也没有打破僵局的对策,这柄石剑所能办到的,本来就只有挖掘『书』并进行运送,以及传达某些事给某个人知道而已。世界上已经没有对象可以让他传达某些事了,即使生出『书』来,也没有需要运送的对象。</p><p>说到底,他就只是一个不断看着故事演进的存在,也不可能拥有战斗的力量。</p><p>「没错,在下能做之事唯有一件,即是给予已画下句点的故事后续发展。」</p><p>中庭、街道,以及建筑物里的司书见习生皆倒地不起,第六封印书库有武装司书留守,第五迷宫里有尤奇佐纳和尤莉以及马特阿拉斯特;哈缪丝的尸体旁则倒着艾恩立凯和邦伯。</p><p>拉斯哥尔所能做的,就是给予这些本应如此画上句点之人后续发展;就只有消去无泪终结之力让他们醒来。</p><p>可是,这本来并不是拉斯哥尔原先的机能。</p><p>办得到吗?恐怕是可以的。即使已消瘦、已凋零了,他依然是过去管理者邦特拉所创造出来的司书天使,这点程度的能力他还是拥有的。然而这么做之后,拉斯哥尔会如何?隐约可以猜想到,拉斯哥尔=奥赛罗会就此消失于世上。</p><p>拉斯哥尔有意识到自己的机能正在逐渐下降。两千年的时间,让拉斯哥尔老朽化了,再加上他还得使用并非本来就拥有的力量,下场会如何是再清楚不过了。</p><p>「这真是本末倒置啊,明明想看完您所编织的故事,但在下一旦消失不就一切成空了?」</p><p>不过,拉斯哥尔还是环视了武装司书一圈,寻找要使其苏醒的人物。即使明白自己会因此而毁损,拉斯哥尔仍旧停不下手。</p><p>他恐怕只能够令一个人复活,得慎重挑选才行。<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斯特吗?想必他无法与妮妞抗衡。尤奇佐纳呢?腐坏波动不可能对妮妞造成一丝伤害。艾恩立凯对上妮妞,想必也一样束手无策吧。邦伯、凯萨莉萝、玛法、路易克,全都不值一谈。</p><p>要说有的话,唯有一个人。除此人之外,无第二人选。拉斯哥尔往一名武装司书身旁一坐,将石剑置于其胸上。</p><p>拉斯哥尔行使这两千年来未曾使用过的能力,侵入该名武装司书心中,破坏将之束缚的无泪终结之力。</p><p>「还是太勉强了吗……」</p><p>拉斯哥尔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没有唤醒对方,而是他自己无法平安了事。执于左手的石剑,龟裂出一道小裂痕。</p><p>「呵呵呵,这倒也、不坏……非也,这才是最为不可能的终章!」</p><p>他仰天一望,不断自言自语。</p><p>「露鲁塔大人,真难以置信,您实在让在下感动万分啊。」</p><p>拉斯哥尔逐渐失去操控肉体的能力,声音颤抖了起来</p><p>「万般料不到在下……在下居然会为露鲁塔大人舍去一命……荒唐、这真是比任何事都要荒唐……呵呵呵,这真是、这真是……」</p><p>原本操控的肉体放开了石剑,石剑一落在地板,就如玻璃般粉碎四散。<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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