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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四章

作者:水濑叶月 字数:38496 更新:2024-02-23 15:15:09

<p>第四章「声音传达到了吗?」 “(No answer)”</p><p>*</p><p>菲雅疑惑地皱起眉低喃:</p><p>「有…有什么不同吗?不是铃铛,而是神乐铃……?」</p><p>「也许你没有看过吧。但种乐铃并不是挂在香油钱箱上方的那种铃铛,而是巫女跳舞时所用的一种道具。外观像是短锡杖,下头接有长长的彩色布条——呈环状将铃铛串连起来。我记得分为三层,最下层的环有七个,中层的环有五个,最上层的环有三个铃铛。所以别名也称作七五三铃。」</p><p>此叶目光凌厉地低声说明完后,伍铃开心地点了点头。</p><p>「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真是感谢你的解说呢~也就是说,神乐铃上头串有十五个铃铛唷。所以我们可说是十五个铃铛为一个群体呢。只因为伍铃这个名字的发音感觉最为自然,所以至今只有伍铃现出身影~不过基本上,还是跟大家打声招呼吧~」</p><p>伍铃看向周围的巫女们——也就是与自己姿态相同的存在们。她们依序低头行礼。</p><p>「我是壹铃。」「我是贰铃。」「我是参铃。」「我是肆铃。」「我是陆铃。」「我是柒铃。」「我是捌铃。」「我是玖铃。」「我是拾铃。」「我是拾壹铃。」「我是拾贰铃。」「我是拾参铃。」「我是拾肆铃。」「我是拾伍铃。」</p><p>有着相同脸孔的她们,各自一一报上名字。但纵然报上了名字,还是无法分辨——春亮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形化形态。既是一人也是十五人的存在。</p><p>「竟然会有这种事……如果研究室长国知道有这种祸具,肯定会开心地列为研究对象吧。不,或许其实也有前例,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总之,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你还能夺走夜知的声音。以及为何能在短时间内,就夺走位在院内反方向的人的声音。原来是因为同样的犯人有好几个!」</p><p>「是的~在起居室时,伍铃趁着各位没注意到,悄悄地将铃铛丢出了纸拉门外~」</p><p>「因为那时候贰铃还没有找到衣服~当时的模样可能不太体面,还请你见谅~」</p><p>其中一名巫女朝春亮低头致歉。恐怕她就是当时夺走自己声音的本人吧。虽然已经不晓得该定义谁为本人了。</p><p>「你…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这种事…连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p><p>千早边缓慢地跳舞,边呻吟说道。十五名巫女将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p><p>「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因为千早殿下说过,对于我们的真面目并不怎么感兴趣:而且,从千早殿下成了我们的持有人的那一刻起,即便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p><p>「没有意义……这是什么意思?」</p><p>「是的~那么稍微讲些从前的往事吧,我们原本是某个小农村的神社里使用的神乐铃。那个时代与现今截然不同,一切都是自给自足,田地的收成全都直接供应给人民生活~」</p><p>「但某一天,村子遇到了严重干旱。所有农田全都干涸,再这样下去,就会面临所有村人饿死的危机。于是那间神社的巫女为了让神明听见自己的祈求,开始跳起舞来~」</p><p>「每天每天都花好几个小时持续跳舞,纵然倒下了还是继续跳舞,醒来后还是继续跳舞。即便四肢已疲惫得无比僵硬、即便吐血,还是继续跳舞~但干旱依然仍未止息~」</p><p>「然而曾几何时,巫女开始如此心想:明明我这么努力祈祷,神明为什么都没有听见我的心愿?至少下点雨也好啊。好痛苦、好恨,尽管如此还是不得不继续跳舞,这又是为什么?好痛苦——于是诞生了诅咒。」</p><p>「另一方面,村人们也这么心想:明明她那么努力跳舞,为什么都不下雨?那个巫女一定是能力不足。真没用,快点让老天下雨啊——于是诞生了诅咒。」</p><p>相同脸孔的她们,以相同的嗓音编织着一个故事。</p><p>「仅管如此,上天还是没有下雨。」</p><p>「不断挥舞着的神乐铃也在不知不觉间损坏,发不出声音来,但是巫女在村民们的施压下不得不继续跳舞,结果——」</p><p>「她死了。一边诅咒着世上万物一边死去。」</p><p>「巫女死后,终于下起了雨。却是场暴风雨。仿佛是神明在发怒般,是场狂暴到吞噬了所有田地再将其冲走的豪雨。」</p><p>「结果村子也被冲走了,幸存下来的村民们没有食物可吃而死了。一边诅咒着世上万物一边死去。于是村子灭亡。」</p><p>故事的终焉。没有救赎,仅留下了诅咒的,过去的结局。</p><p>「啊呜……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呢。」</p><p>莎弗兰缇拧起眉低喃,此叶则是哀悼般地眯起双眼。</p><p>「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呢,毕竟我也曾经活在那样的时代里。也就是说,那名巫女持有的神乐铃,就是你们吗?」</p><p>「是的~虽然之后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总而言之,我们是『发不出声音的神乐铃』。但是,只要能被某个人持有,就能接受那名巫女一半的『声音』,我们其中一人就能发出声音,也才能勉强开口说话呢~」</p><p>「原来如此~声音会变沙哑这个诅咒的含意,就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么,其中一个铃铛就能开口说话了吧。」</p><p>「对我们而言,『声音』就是力量。为了向神明祈祷,这是必要的力量。因此若是无法说话——若是没有『声音』,伍铃之外的我们就算现身了,也没办法帮上千早殿下的忙,也无法咏唱大祓词。所以至今都只有伍铃一人伺候主人~」</p><p>可是,现在除了伍铃以外的铃铛们,原本应该发不出声音的铃铛们,全都在说话。那也就是说——</p><p>「是吗……!你们不仅夺走了那个无耻巫女一号的声音——还夺走了春亮与无关的人们的『声音』,然后占为已有吗!所以现在才会所有人都能说话吧!」</p><p>「是的~处在无法发声状态下的我们,一点力量也没有,唯一还能行使的能力,就是透过肉体接触夺取他人声音。但在那种场合下,面对并不是持有者这种彼此间有连系的对象时,就无法仅夺走『约一半』的声音。必须接收全部的声音,才能转换为我们的声音唷~」</p><p>「真是自私至极的声音小偷呢……虽然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但你们专找抽中鬼大吉的人下手,是有什么理由吗?」</p><p>「当然~我们想要的是能够帮助千早殿下的力量,所以需要力量比他人较大的声音,比起运气不好的人,果然运气较好的人的声音会更有力量吧~?」</p><p>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她们失去了声音。对她们来说,声音就是力量。所以她们才会夺走他人的声音,企图转换为自己的力量——春亮终于明白了她们的目的。至今遇害的人数包括自己在内,约是十人再多一些。正好吻合。</p><p>可是,还有些地方他无法明白。这点锥霞代替春亮询问她们:</p><p>「可是——你们为什么现在才这么做?截至现在,你们只要有一人份的声音就足够了吧。为什么到了元旦之后,才想要得到更多力量?」</p><p>「对啊,伍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要获得力量。可是我们不是一直在慢慢累积了吗?这点我也答应,而且协助你了呀。所以才会穿着这种巫女服,还做诅咒专家那种工作!」<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的头发作为媒介,或是为了让千早殿下自身更容易对他人抱有嫌恶或是憎恨的心情,而刻意请她穿上感觉既猥亵又淫靡的服装——这些全都是为了我们的力量。这点我们非常感谢千早殿下,当然,今后也希望她能持续下去~」</p><p>没错,可以理解。受诅咒的道具愈受诅咒,愈是能够发挥出力量。这是理所当然。可是,没想到她们竟然是刻意地在做这些事。明明对于受诅咒的她们而言,诅咒应该是种要敬而远之的事物啊。</p><p>千早也是。竟然穿上那种大腿敞开的巫女服和T恤来收集猥琐的视线,就某种意义上,也是有意地让自己心情变差,再散发出负面的意念——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千早她之前曾凶巴巴地朝着春亮骂道:「不准看!」「大色胚!」但其实这样谩骂的行为正是她的目的。乱来也要有个限度吧。</p><p>「既然如此,究竟是为什么……!」</p><p>「因为我们认为,光是收集诅咒的力量还不够。千早殿下,现在是分秒必争,已经没有时间慢慢来了,为了实现千早殿下的重要心愿,我们只能这么做。对于无法传达出该传达给神明的愿望,而受到诅咒的我们而言,最大的冀求就是实现持有者的心愿~这一次,正因为我们已沦落成这样的存在——我们才会心想,更应该要尽心尽力地完成神乐铃的职责,也就是将巫女的愿望传达给神明~」</p><p>菲雅吐了口气。她边用单手转着手上的魔术方块,边往前走了一步。接着眼神锐利地望向正前方的伍铃。</p><p>「原来如此——虽然有些事情我还不太明白,但总之你现在想完成以往自己未能完成的职责吧?哼,我不得不这么说——你真是大错特错。」</p><p>「是吗~?倘若各位不能理解,那真是遗憾~」</p><p>「随你怎么说。先不管你们的状况,我该做的事还是不会变。你真的不打算乖乖交出春亮和其他人的声音吗?」</p><p>「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并不打算唷~因为这是必要的『声音』。我们的『声音』,也是我们的『力量』~最近务农时也能使用机器,看来相当轻松,但如果在接着打算收成的时候没了燃料,导致机器无法运转,那可就麻烦了,对吧~」</p><p>「我不晓得你打算用那些力量做什么……但是…燃料吗?机器愈是运转,燃料愈会不停消耗。难不成对你来说,声音就像是燃料一样?」</p><p>「正是如此~因为铃铛的『声音』并不是永久性的。愈是鸣响,声音愈会磨耗掉~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用尽了力量,借来的声音也会消失唷~_」</p><p>顿时菲雅们散发的气息丕变,而且是变得更加危险。</p><p>「不好意思——现在从这个瞬间起,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得放过你了。」</p><p>「虽然我也觉得从一开始就没有呢。不过,看来接下来,可以远比之前还要毫无迷惘地告诉你,骨董铃铛跟刀有什么差别了呢。」</p><p>「也就是说当她们达到目的时,夜知的声音就再也无法恢复了吧……蠢毙了。啊啊,真是无可救药地蠢毙了……」</p><p>「我们可是会认真地讨回来唷。竟然再也听不见阿春的枕边耳语,对我来说真是难以饶恕的损失……虽然至今也都没有听过啦。」</p><p>「枕边耳语很重要吧!光是余音,就会让人觉得很幸福呢!」莎弗兰缇嗯嗯地连连点头,也想跨出步伐时,白穗当然立即捉住她的衣领制止她。毕竟她的战斗能力比菲雅她们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p><p>至此,菲雅等人与伍铃等人的对立已成定局。或许是伍铃也顿悟到如今毫无商量的余地,开口说道:</p><p>「大家是认真的吗~?那么,看来伍铃我们也只好认真应战才行了呢~因为我们也不能退让。为了让我们还是我们,绝对不能退让——」</p><p>伍铃边以平静的嗓音呢喃,边轻轻抬起右手。手臂举在身体的侧边,保持着水平状。仔细一瞧,其他神乐铃也同样高举起手。然后——</p><p>响起了铃铛的声音。</p><p>伍铃周围响起了「铃!」的一声。又过不久,位在她身后的其他铃铛也「铃!」的一声。身旁的铃铛也发出一声。既高又长的铃铛单音在不同的地点,像是回声般反覆响起。十五个铃铛像是连锁反应般接连发出铃声,声音持续演奏。伍铃的身体再次「铃!」的一声。</p><p>「还没结束唷——合而为一吧。合而为一演奏吧。一个铃铛附和其他十四个铃铛,另一个铃铛又附和其他十四个铃铛……演奏出带有无限壮阔感,更强大的神乐之声吧……!」</p><p>铃声的间隔愈来愈短。铃铛乐团以有条不紊的节拍逐渐演奏出「渐快」与「渐强」。维持着仅抬起右手的姿态,动也不动的她们的声音。</p><p>树林被铃声包围。密度之高,几乎让人以为是树林本身在演奏铃铛声,单一的音无数次地响起,又无止尽地提高速度与强度。好可怕的音压。明明单一个音应该是清脆的铃铛声,这时却变化成了极沉闷又刺耳的乐曲,层层笼罩住四周,就像是在脑中不停回响的不吉悲鸣,也像是某种诅咒。</p><p>叮铃。叮铃。十五个铃铛发出声响。不断歌唱。节奏仍在变快。变得愈来愈快。</p><p>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p><p>——铃。</p><p>密度的最高点。当只有铃声的世界达到了临界点与饱和的瞬间,最后响起了一道格外响亮的合而为一铃声。是默默无语,眼神甚至没有交会的演奏者们,用手演奏出的终曲之声。</p><p>尔后仅残留下了无声。</p><p>由于声音的密度过高,春亮不自觉地捣住自己的耳朵。当他战战兢兢地拿开手,视线看向前方之际——</p><p>不知为何,他打了个哆嗉。</p><p>伍铃等人所散发的气息完全变了。她们又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放下方才伸直的手臂。脸上的表情——</p><p>是无。</p><p>那个恬静的笑容已悉数褪去。双眼无比空洞,就像是丧失了情感的无生命人偶。抑或像是巫女的降神之瞳——未映照出这个俗世的所有事物,仅看着位于遥远彼方的神之御座,仅是为了神而不断跳舞,直至忘我境界的巫女。</p><p>「我们测试一次吧。」</p><p>「了解。」</p><p>连声音也毫无起伏。尽管语气本身并没有改变,但音色明显地异常。带有着一种冰冷,让人光听就背脊发寒,仿佛是降神之人在宣告毁灭的神谕一般。</p><p>伍铃等人面无表情又目光空洞,同时静静地往前跨出一步。然后——</p><p>「——如若推放大海之中!」</p><p>「!」</p><p>说了这一句话后,忽然间她们的脚边卷起了剧烈的狂风。尽管有一段距离,但一行人的身体仍因风压而变得踉跄。菲雅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后,目光严峻地看向伍铃。</p><p>「啧……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原理,但力量提升了……?」</p><p>「正是如此。千万不可小看我们合而为一的铃声。」</p><p>伍铃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嗓音回答。毫不温吞且毫无笑意,面无表情的敌人的回答。</p><p>她并不是武器,但无庸置疑是项威胁。能够传达给大自然神祇知晓的铃声。见到对方行使出更甚于以往的力量之后,这点更是不用再怀疑。<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刺式伫立态『穿刺王弗拉德的木桩』——祸动!」</p><p>魔术方块变作了立方体,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逐渐变换为处刑桩。</p><p>菲雅将处刑桩掷向眼前的伍铃,此叶等人则是冲向周围的铃铛们——</p><p>伍铃只是带着失去笑容的表情,用着冷淡的声音,抬起手准备迎击。</p><p>「倘若无论如何都要动手的话,那么我也不再客气了。在这里奉上献给千千万万诸神的舞蹈,演奏直达高天原的铃声!吾是神乐铃伍铃,祈求神明聆听的十五个乐声之一……如今所有铃声全员到齐,你们就听着传达给神明的十五倍铃响吧!来吧,恳请天津神国津神千千万万诸神——聆听吾愿!」</p><p>*</p><p>对手有十五人。理所当然地,一个人大约须应付四个人。</p><p>此叶回想起了以往曾奔驰在战场上的记忆。一路挥砍着如同云霞般不断涌来的无数小卒的经历。四个人根本不算什么——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p><p>「……!」</p><p>此叶在树林中狂奔,用手刀砍倒碍眼的树木们,朝着锁定的一个目标前进。但下一秒身后传来了——如同自己方才做的,树木们被某种东西砍倒后倒下的声响。她本能地往横一纵,接着说话声传入耳中。</p><p>「如若以炙烧淬火之利镰,割尽彼方繁木之根,一切罪恶终将祓除!」</p><p>刹那间,至今自己所在的空间被一道巨大的空气扭曲劈开。接着原本她想用手刀砍断的树干也应声滑落倒地。</p><p>「就像是真空刃一样吗?就铃铛而言,这把戏还挺厉害的嘛。」</p><p>「多谢你的夸奖。」</p><p>面无表情的铃铛冷静地应和。那份冷静真叫人火大。</p><p>「不过——那毕竟只是把戏!妄想在切断事物这块领域上跟我相比……我会让你切身体悟到,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p><p>目不可视的利刃又破空飞来。此叶挥舞手刀将其一一砍断。然后本想就这样制伏住朝她放出真空刃的对手,但是——</p><p>「有请身处气吹户之气吹户主神——」</p><p>「……吹气直至……」</p><p>「根国底国!」</p><p>这时周遭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施展出狂风。那是之前也过过的,像是贴近大地、横扫他人双脚的强风。尽管此叶一直留心提防,但由于方才那阵像是某种仪式的铃铛乐曲,使得狂风的威力较先前增加不少。而且又是三人份。此叶毫无抵抗之力,双脚往上浮起。</p><p>「唔……!」</p><p>瞬间此叶往上一跳,在半空中转了圈身子,运用四肢后才勉为其难地着地。她没有停下动作,直接像头野兽般蹬向大地,迅速移动,并避开接连飞来的风之利刃。</p><p>此叶边咂嘴边心想:</p><p>(虽然说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愚蠢,但我们的战斗性质差太多了……!)</p><p>自己只能进行近身战斗,但这群神乐铃却能利用几乎算是犯规的风之力量,进行远距离战斗。而且不愧是十五人为一体,其团结的默契,战场上的小兵们根本无法比拟。</p><p>此叶没有停下脚步,持续闪避敌人的攻击,同时瞥向四周。她们没问题吧?</p><p>只见正在远方战斗的锥霞,利用树木的枝叶形成的死角,以皮带缠绕住了其中一个铃铛的脖子。但是身旁的其他铃铛立即挥下手臂,咏唱祝词:</p><p>「应遵循天界宫庭之仪式,取来天津金木去其根去其末!」</p><p>于是空气像是受到了她的手臂指引般倏地扭曲,切断了锥霞的皮带。此叶可以看见对方是跟真空刃一样,挥下了固定住风刃后做出的斧头。</p><p>「哇……」</p><p>「取天津菅麻之中段,去其根去其末——」</p><p>「割裂为千千万万根针,敬宣天之祝词太祝词事!」</p><p>两名铃铛各自从锥霞的左右两侧,同时放出肉眼不可见的空气针。想必数量之多,也是跟先前无法相提并论。锥霞闪过了部分的空气针,但有些没能成功闪避。顿时她的衣服绽开,从中开始渗出了红色液体——此叶强压下涌上喉头的不快感。锥霞毫不畏惧那些伤口,瞪着敌人再次伸长受诅咒的皮带。</p><p>「……看样子你应该是人类吧,但你的身体还真是不可思议。」</p><p>「很可惜地,就算以神的力量,也杀不了我吧。我很清楚我无法轻易战胜你。但是就算手臂被扭断,眼珠子被贯穿,我也不会放弃——!」</p><p>另一方面,与此叶一样正对付着四个人的黑绘也传来了说话声。</p><p>「人数相差太多了。真想一网打尽呢……模式『杀人机器将门』!」</p><p>「如若狂风吹散层层积云——」</p><p>「如若朝风夕风……」</p><p>「吹散朝雾夕霭!」</p><p>黑绘一股作气伸长黑发绳索,但被她们同时放出的暴风吹散。那是一开始曾看过的,很简单却又难以回避,能够在大范围吹起狂风的招式。</p><p>不仅是头发被吹散,暴风的威力增强后,光是余波,就令黑绘娇小的身躯东倒西歪。黑绘大概是心想一旦倒下就会露出浑身破绽,拚命地将头发集中成厚厚一束,缠绕住倾斜的群树中其中一棵。她不违逆风向地纵身飞起,缩短头发绳索后,在树枝上头着地——</p><p>「呼~真是危险。」</p><p>「身子真是轻盈。玖铃佩服。」</p><p>「那么,拾铃我们也奉陪吧。」</p><p>铃铛们毫无情绪起伏地低喃后,也乘着风往上跳跃。黑绘又伸长头发绳索,开始飞往下一株树木。展开了在树上移动的空中战。</p><p>然后——</p><p>「喝啊啊啊啊!」</p><p>「有粗野残暴之众神,令其遵从曰不从——」</p><p>「遂武力逐之。亦有岩石树木草叶开口欲言者,使其不言!」</p><p>菲雅伴随着大喝声掷出的处刑桩,被无声之壁拦下。她将徒然地飞回来的处刑桩变成劈刀后再次冲上去,但祝词再一次响起,再一次被停下。</p><p>「可恶,还是一样那么轻松就挡下来……!」</p><p>「你攻击的时机很容易看穿。尽管不语之壁仅能张开一瞬间,还是能轻易防守。」</p><p>「竟敢瞧不起我……!」</p><p>菲雅银发不停跳动,竭力用劈刀弹开周遭铃铛们射来的真空刃与风针,同时拚命战斗。但是——没错。即便进行近身战,伍铃她们还有无声的防御壁那招。菲雅的战斗方法容易解读,也容易抓准时机,这点此叶同意。但至少那个巨大拷问道具拥有的破坏力,她可是深感赞同。没想到竟那么容易就被挡下。这样一来还有突破的方法吗?</p><p>(绝对有……不,就算没有,也一定突破……!)</p><p>此叶咬紧下唇,重新振作起精神。别忘记,这场战斗可是关系到他的声音。那个既温柔又沉稳,光是听到他的低语声就能静下心来,光是听到他的呢喃声就会胸口发热,光是听到他的笑声就会感到幸福——这个世界上她最喜欢的声音。</p><p>此叶停下脚步,大力吸了口气。</p><p>无法变回刀的姿态。因为面对未持有武器的对手,交叉一点意义也没有,即便不是如此,让失去声音的他到战场上来太危险了。无法瞬时进行沟通,这点很令人伤脑筋。</p><p>所以只能就这样战斗。全力以赴、不放弃、有勇无谋地,带着绝不退缩的决心。</p><p>「……我一定要让你还回来。想要春亮的声音,并且以他的声音为力量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们!」<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女之舞。</p><p>那并非基于她的意志,也与这个战场格格不入。但是她的舞姿确实充满了神秘感。在激烈回荡的战斗声的中心,只有那个巫女舞既静谧又无语地持续着。</p><p>同时她的头发与裤裙,因拂来的些许狂风余波而摇曳摆动。</p><p>千早一直凝视着她们。</p><p>像是在祈祷着什么般。</p><p>抑或者,像是在诅咒着什么般。</p><p>*</p><p>春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多对一的状态下,不断果敢奋战的她们。尽管这已是司空见惯,但他还是不禁咬牙切齿。</p><p>「啊…危险……!呼~太好了,闪过了……如果我也能一起战斗就好了……」</p><p>「不行,我才不会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就算可以用树木制造出好几个人偶,但也只有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才能操纵它们吧?结果只能袭击一个人的话,那就没什么意义了。这就是所谓的杯水车薪。」</p><p>「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p><p>边听着白穗与莎弗兰缇的对话,春亮边继续注视着菲雅等人。</p><p>说实在话,她们正陷入苦战。人数相差太多了。不仅如此,伍铃她们还会施展那个无声之壁和风等招式,真要说的话,是擅长防御型的敌人。无法给予致命一击。</p><p>但菲雅她们毫不放弃。即便气喘吁吁,即便流下鲜血,仍果敢地攻向伍铃等人——</p><p>只有时间不断流逝。但是情况并非一点变化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也开始出现了些许变化。</p><p>「唔……哈…啊……」</p><p>这时传来了裤裙的摩擦声响。转头望去后,只见千早瘫坐在地,肩膀上下起伏地大口喘着气。看来是已经跳完了诅咒所要求的舞蹈。</p><p>另外,事态的变化还有两项——一个是如同气象预报所言,天空的乌云数量眼看着愈来愈多,以及——</p><p>「这是……情况有些急迫了呢……」</p><p>面无表情的伍铃等人抬头看向天空后蹙起眉,停下了动作。可能是对她们的反应感到疑惑吧,伤痕累累的菲雅等人也暂时停住不动,观察伍铃等人的模样。</p><p>「我们该怎么办呢?」</p><p>「无法断言是否该成全大事而忽略小事。陆铃发言:无论如何,应该先行移动。」</p><p>「拾肆铃予以同意。」</p><p>「那么无可奈何,伍铃我率先开始移动吧。」</p><p>伍铃等人互相对望后一同点头。然后——各自分散地奔进树林里。现在的情况已不是说什么包围的时候了。此叶脸色丕变,说道:</p><p>「等…等一下……!」</p><p>但想当然尔,伍铃等人没有给予回应,就这样失去了踪影。</p><p>「怎么回事,她们想做什么……?」</p><p>「无论如何,情况太不妙了!她们只要用尽了力量,声音就会消失。一定要追上去才行。可是——她们跑去哪儿了?可恶,竟在这时候让她们逃走,真是蠢毙了!」</p><p>就在菲雅她们摸不着头绪地想冲出去时——呼吸恢复平稳的千早,以手支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她的双眼——则注视着因太阳光被遮起,而陷入如夜晚般昏暗的树林。</p><p>「噢……是吗?果然…她们…是要去那里——也就是说,那时候的神谕是……」</p><p>「虽然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还是姑且问问你吧。你好像知道那些细胞分裂巫女会去哪里的样子,是吗?」</p><p>白穗兴致缺缺地环抱手臂,同时质问。千早没有回答。全身衣物变得破烂不堪的菲雅焦急地捉起她的衣领。</p><p>「去哪里了?她们去哪里了?快说!」</p><p>尽管菲雅猛力地摇晃千早的身躯,她仍是没有回话,只是茫然地注视着树林深处。但是,菲雅摇动的力道愈来愈小——</p><p>最终停下。</p><p>「拜托你。真的…求你了……要我下跪的话,我就下跪。你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我也会给你。但除了那家伙夺走的声音以外。我…我们,无论如何都想——拿回春亮的声音。」</p><p>「……」</p><p>「我刚刚才察觉到。就算我自认为很清楚,不过其实很多事情我根本不知道。关于他的家人、过去、房子——我还想问他更多事情。我还希望他告诉我更多事情。不是用冰冷僵硬的文字,而是用他平常的声音告诉我。所以,拜托你了……」</p><p>菲雅捉着千早的衣领,将额头抵在她的胸前。菲雅的身影和声音,带着确切的重量传达进了春亮心里。她是发自内心地渴求着自己的声音。带着近乎祈祷的真诚恳求着。这份真诚——不晓得是否也能传达进千早的内心。</p><p>菲雅更加压低音量,悄声耳语似地编织出话语。</p><p>「喂……你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好吧?一旦她们达到了目的,她们作为力量所夺走的声音就会消失。你父亲的声音也会消失喔。你觉得这样下去好吗?真的好吗……?」</p><p>千早的身体震了一下。将所有心愿全倾注在声音里的菲雅,身躯也在颤抖。接着过了不久——千早轻声呢喃:</p><p>「我都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他有在打电话……」</p><p>「……」</p><p>「我不必再这么努力,也没关系了吗?再也不必一个人这么努力……啊啊,说不定,真的是……」</p><p>她是在自言自语吧。她话语中的真正含意,以及隐藏在其中的真实心情,春亮他们都无法理解。但是他们想要去理解。</p><p>「……说得也是呢。就算我…和伍铃…守护住了——但相对地,要是那家伙的声音不见了的话,肯定…妈妈她…对此会更加……」</p><p>千早轻点了一下头。又是一个为自己而做的动作。</p><p>然后她毫无预警地开始奔跑,冲进树林。或许是因为跳舞的疲惫,中途一度跌倒,脸部和衣服沾满了污泥。但是她立即起身,再度专注地望着前方狂奔。</p><p>「喂…喂!」</p><p>「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但这表示你愿意带路吧!大家,能跑的话就跟上去吧!」</p><p>「当然:再不追上去会跟丢唷!」</p><p>「总…总之我也去吧~!」</p><p>「喂,莎弗兰缇!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呃,啊,讨厌!明明只是预定来新年初次参拜,为什么还得在山中健行啊!如果还下雨的话,真是太凄惨了。届时我会向你索求足以买下一整间洗衣店的清洗费用喔,人类!」</p><p>不仅是白穗,当然连春亮身上的服装也不适合在树林里奔跑。但现在不是顾虑这种事的时候了。他们穿过草丛,跳过泥土,追寻着跑在前方,穿着红色裤裙的千早。</p><p>沿着位于庙祠前的池子,往前跑了约五分钟后——忽然间视野豁然开朗。</p><p>眼前是森林中一处空旷的空间。在约莫有一座小公园那般大的空间里——</p><p>「……家庭菜园……?」</p><p>正如同此叶的低语,眼前是片类似于家庭菜园的田地。当中堆成了好几条田梗,上头有无数像是蔬菜的植物伸展着叶子。以等间隔竖立的棒子上缠绕着藤蔓。</p><p>「这是妈妈的兴趣。从以前起,她就会在这里种各式各样的东西。妈妈非常重视这里。住院的期间,也一直担心这里的情况。真要说的话——就像是妈妈的宝物吧……」<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要拿去给妈妈看。没错,如果能顺利收成的话……」</p><p>千早边低喃,边缓缓地将视线移向田地边缘。在一片像是细长空地的地方里,正并肩站着的——当然是十五名神乐铃。她们也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田地里的蔬菜。</p><p>像在表示先下手为强般,锥霞悄然无声地伸出皮带,黑绘也伸长头发。她们不由分说地捆住三名铃铛的脖子,使出浑身力量往这边拉来。在这种距离下,想必其他铃铛也无法再使用风斧切断束缚了吧。原以为如此——</p><p>「贰铃、捌铃、拾伍铃……恢复。」</p><p>然而遭到拘束的三个人却忽然间消失了身影。伸长的武器扑空后,锥霞与黑绘瞪大双眼。但是她们三个人并不是消失了。巫女服滑落在地,取而代之出现的是——</p><p>三个小巧的铃铛。</p><p>发出「铃」的细微铃响后,它们像是被绳子拉扯一般飞到空中,然后集中飞向其中一名巫女——大概就是伍铃吧。</p><p>「除了成为临时主体的伍铃之外,要化为人形都必须经过伍铃体内——这点连我们自己也忘了。想必是因为十五个铃铛为一体吧,但还真是麻烦。」</p><p>停在伍铃摊开的掌心上的铃铛,一溜烟地钻进她的身体里。但伍铃旋即挥了三次手臂。每一次都有铃铛从她的掌心中飞出,再次各自变回人的姿态。必然地每个人都是全裸,但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p><p>「唔……」</p><p>「真会善加利用真面目模式呢……不过,这样可就头痛了。还有这一招的话,就没办法单纯地以为,只要用我的头发捉住你们就好了呢。该怎么办呢?」</p><p>「一定要想办法,总之一定要想办法!那种仿佛是乳牛女的无耻模样,也跟乳牛女一样让人厌烦!真是危害世人!」</p><p>「变回真面目的时候,有很多事我也是没办法呀!不过,不能饶恕那些人的不检点变身这点,我也有同感!可以的话,请春亮先闭上眼睛吧!」</p><p>春亮心想,那也太为难人了吧。</p><p>说话的期间,伍铃等人缓慢地重新转向他们这边。身上依然散发着那股降神的气息,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开口:</p><p>「——你们来了吗?但现在我们可没有时间理会你们。」</p><p>「我们之前应该也一直在说,我们不会放弃。不过,我就只再问一次吧。你们真的不能放弃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吗?」</p><p>「当然,绝对不能放弃。对吧,千早殿下?」</p><p>她以毫无感情波动的双眼看向主人,像在征求同意。</p><p>但是间隔了几秒后——千早摇了摇头。</p><p>「……放弃…也没关系,伍铃……不,不对。伍铃,快住手。」</p><p>「无法理解。这是千早殿下的愿望。千真万确是千早殿下的心愿。」</p><p>「这——的确,或许是吧。可是不对。我要的不是这样子。牺牲那家伙的声音…这种事…才不是我的愿望……」</p><p>这回轮到伍铃摇头。不仅是伍铃,十五个人全都一同摇头。</p><p>「既然你说『或许是吧』——那么就表示,这果然是千早殿下的愿望没错。我们是向神明传达心愿的神乐铃。身为神乐铃的我们,要怀抱着神乐铃的骄傲,达成千早殿下的愿望。只有这一件事是我们存在的意义。」</p><p>「……!」</p><p>千早脸庞扭曲,握紧了拳头。看来不管她再说什么,伍铃她们都不打算放弃完成自己的目的。春亮他们也明白了这一点。</p><p>「看来你们不打算服从命令呢。那么,也只能上了。走吧……呜唷!」</p><p>「等一下!你应该也知道就算从正面冲上去,对方也不是那种马上就能制伏住的对手吧!我也想立刻与她们开战厮杀,但难道没有什么战略吗!战略!我就老实承认吧,我们的战斗性质相差太多!再这样下去,虽然很不甘心,但根本没办法发挥自己的实力啊!」</p><p>此叶像是对菲雅施展金臂勾一样,阻止她往前冲。一面看着缓慢地散开来开始调整队形的伍铃等人,菲雅她们一面快速交谈。春亮也拚命地动脑思索。有什么方法吗?有什么方法能打赢她们吗——?</p><p>「哎呀!既然如此,那你就说啊,乳牛女。你最擅长想些卑鄙的作战计划了吧。」</p><p>「我才没有想过什么卑鄙的作战计划呢。不过,真要指出对方唯一一项破绽的话——就是她们还不太习惯战斗吧。即便会施展法术,即便人数再多,即便团体默契再好,但光看战斗经验的话,是我们比较有利。所以才能勉强与她们一直战斗至今。」</p><p>「的确,并非完全没有破绽。就像刚才一样,也能趁着不注意之际用我和黑绘的头发捉住她们。但是之后又能变回铃铛逃脱束缚,这点倒是很棘手。」</p><p>「从她们刚才的样子,以及说过的话看来,若想再一次变回人形,似乎得先回到老大的身边才行……那么,这当中有什么空隙可钻呢?小菲菲,你有察觉到什么事情吗?」</p><p>「我想想——关于那个风的招式,好像没有办法同时施展两个。攻击的时候只能攻击,防御的时候也只能防御。而且那个防御壁对她们来说,似乎也是种困难的法术,无法一边施展一边到处移动。」</p><p>「这么说来对方的防御……叫不语之壁?还有那东西吧。那道墙也很难突破呢。」</p><p>黑绘说完后,菲雅轻轻摇动螺旋钻。她边瞥向前端边说:</p><p>「的确,那道防御壁很坚固。可是——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我觉得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应付。只要能善加利用我的机关。」</p><p>「真是无谓的假设呢,同类。就是因为对手有十五个人,我们才要商量讨论吧?真是的,我可没有兴趣玩土种菜,真想快点回家呢。」</p><p>有好几个破绽。也有他们能做的事。有什么方法能将这些事情连结在一起吗?春亮拚命思考。她们找出的,连结伍铃等人破绽的方法。没时间了。快点,快点——!</p><p>无能为力令人咬牙切齿,没有声音,没有力量,若还不能帮忙出主意的话,自己简直一无是处。快想、快想、快想!</p><p>这时——似乎也同样有着无力感的莎弗兰缇缩着肩膀低嚅:</p><p>「呜呜,我也好想帮上大家的忙喔。果然还是该从其他地方收集来超合金机器人之类的东西比较好吧……就算只能应付一个敌人,情况也会有些不同吧。」</p><p>「你又说这种话了。我说过了吧?这样太危险了,不行。是说,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时间削木头做人偶了。你就死心吧。」</p><p>人偶——人偶?忽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接着春亮恍然察觉。</p><p>如果有那个的话。如果所有事情都能巧妙地串连起来的话——</p><p>说不定,至少能让伍铃她们露出更多破绽。之后再——</p><p>(大概…回事这样……然后,因为菲雅那么说过……)</p><p>能成功吗?问题在于第一步:她是否有带着那个东西。</p><p>「……哇!」</p><p>春亮伸手探向千早的身体。可能千早是误会了什么,慌慌张张地猛烈挣扎。</p><p>「你…你这个大色胚!什么嘛,事到如今再把我当作人质也没有意义了吧!我知道了,你是想以此为藉口,好合法地对我做些色色的事情吧!别…别开玩笑了!」</p><p>「无耻小鬼,你终于被色心冲昏头了吗!快点放开她!」</p><p>菲雅朝春亮刺来螺旋钻。虽然很麻烦,但不事先说明的话,那个钻头很有可能就会刺进他的身体里。春亮用单手在手机上简短地打下:</p><p>『作战。』<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有了!)</p><p>他需要的东西有两样。春亮察看背包内部,仿佛看见奇迹般地确认两样东西都在。</p><p>「原来如此,利用这些东西……!」</p><p>此叶同样确认着背包内部,眼中立即浮现出理解的神色。但是——</p><p>「可是,事情会那么顺利吗……?」</p><p>当然,用一般方式使用的话,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吧。所以使用的方式也要耗费一番功夫才行。春亮用这一生最快的速度在手机上输入文字,提议该如何使用这些东西。</p><p>而提议的要素,是伍铃等人不习惯战斗这项事实。</p><p>还有——曾说过「战斗性质相差太多无法发挥实力」的此叶,只能请她出场大肆活跃一番了。就各方面而言,也许这回的活跃会让她不太高兴。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p><p>毕竟她的身体最容易藏东西这点,是不折不扣的事实。</p><p>作战方式决定了。面对已经排列好队形,随时准备要朝这里进攻的伍铃等人——此叶往前跨出了一步。只有此叶,其他人则是在原地待命。</p><p>「……只有你一个人吗?」</p><p>「没错。总之,就决定先由我拿出真本事来,好好地大干一场。因为我怕到时附近若是有其他人,有可能会波及到他们嘛。」</p><p>此叶无畏地笑道。</p><p>「我不晓得你们是来自哪个乡下农村,但多少也听说过我这把妖刀有多么可怕吧?就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那些恐怖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吧。不晓得凭你们这种受诅咒的铃铛,能不能承受得住受诅咒武器的真正力量呢。」</p><p>「聆听吾等铃声之人,是司掌大自然的千千万万诸神……人类制造的日本刀,毕竟还是无法传达至千千万万诸神那里吧。」</p><p>伍铃依然像个处于出神状态的巫女,眼神迷濛,声音飘渺。这时,注视着此叶背影的黑绘像个电影导演般下指示:</p><p>「小此,再更恐怖一点!她们根本不害怕啊!你得再多吸引她们的注意!」</p><p>「就…就算你那么说……」</p><p>此叶微侧过头来,用仅有他们听得见的音量,为难地小声说道。</p><p>「真没办法……虽然我不太想使出这招。」</p><p>「……什么招式?有什么方法的话就快点说出来吧。」</p><p>「嗯,这也是为了解救燃眉之急。那么……小此,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呢?」</p><p>此叶的肩膀颤动了一下。</p><p>「当然——是为了讨回春亮的声音。」</p><p>「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吧。」</p><p>「是的,非常重要。」</p><p>「而她们竟然偷走了那么重要的东西,真是不可饶恕呢。让人火大。」</p><p>「——那当然。」</p><p>此叶的说话声逐渐变得僵硬,像是回想起了怒气一般。这时黑绘「嗯嗯」点头:</p><p>「那么,现在我必须要告诉小此一个秘密情报才行。当时因为怕你会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和小菲菲及小锥锥商量之后,就对小此撒了个谎。」</p><p>「什么谎?」</p><p>「阿春被夺走声音时,我们说过,他是被某个全裸的人咬住耳朵后才偷走了声音吧——对不起,那是骗你的。依据阿春的说法,果然——」</p><p>此叶的背脊倏地僵硬。只有像是嘎吱作响的齿轮般,压抑着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p><p>「难·不·成——」</p><p>「嗯。其实对方是用和小菲菲相同的方法偷走了声音。也就是说,那边的其中一个人浑身光溜溜地强行推倒了阿春后,又无比陶醉地亲上他的嘴唇~」</p><p>(喂喂!那种话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喔!)</p><p>或许黑绘是计算好他无法吐嘈吧,更加姿意妄为地捏造莫须有的事实,此叶的背影开始释放出令人胆寒的气息。春亮感觉到了一股非常邪恶又诡异的气场,仿佛要将因乌云而一片昏暗的周遭染得更黑。</p><p>「然后呀,还把舌头伸进去,随心所欲地舔舐,当时更用另一只手爱抚着阿春裤子的拉链一带——」</p><p>「——够了。」</p><p>「是。」</p><p>黑绘立刻老老实实地噤口。此叶紧盯着前方,仅做出了一个轻推起眼镜的动作。用不着看也能知道她的表情。恐怕她已经突破临界点了。她的双眼,已经变成了曾夺走无数人性命的妖刀应有的眼神——</p><p>「噢,是吗?原来是这样子吗?不过是铃铛,还真是大胆呢——没想到你们竟是那种以为动了妾身的所有物还能久活的蠢蛋!」</p><p>「……!」</p><p>春亮的肌肤颤抖,泛起鸡皮疙瘩。鬼气正是如此惊人。当然,伍铃她们也感受到了。面对可能是她们第一次体验到的真止杀气,就连原本一直散发出虚幻气息的她们,也不禁背脊一颤摆出防御架势。没错——此叶释放出的压力,甚至大到让人以为只要一别开目光,下一秒就算被杀也不足为奇。</p><p>此叶往前踏出一步。</p><p>「怎么啦,不过来吗?由妾身直接当你们的对手吧。愚蠢的铃呀、铃呀、铃呀!既然你们如此想发出铃响,妾身就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让你们好好响个够——尽管发出求救的呼声、痛苦的喘息、绝望的悲鸣、快乐的娇喘吧!别说是十五个,一百、两百个都不成问题,就由妾身在神明面前,让祂欣赏聆听你们美妙的乐声吧!」</p><p>「如同粗暴恶神般的气息……危险!」</p><p>伍铃等人一边以有条不紊的动作往前飞奔,边抬起手臂。必须最先排除,最大的威胁就在那里。此叶认真起来后所散发的腾腾杀气,实在是无法忽视。无论如何都必须注视不可的事物就在那里。</p><p>……所以,一定得由她出马才行。</p><p>「咕哈哈!」此叶发出恶棍般的邪恶笑声,正想往前奔驰时,黑绘神色慌忙大叫:</p><p>「小此、小此~!你太过投入了,可别忘了啊~!」</p><p>「……啧!」</p><p>此叶听见黑绘的大喊后,啧了一声,停下为了迎击正要往前冲的双脚。</p><p>「呼……我的确是说过无法活跃,但是这种活跃方式……啊啊,够了!反正事到如今,就随你们高兴吧!总之又多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你们的理由!」</p><p>刹那间,此叶涨红着双颊——同时用双手捉住自己的衣顿,不顾衣服劈哩啪啦地裂开,将领口用力往左右两侧撕开。</p><p>「莎弗兰缇!」</p><p>「来了来了~!以王权之名义宣告,凡形态拟似之人偶皆为吾群臣——遵从吾命!」</p><p>莎弗兰缇拥有「实践王权的完全人偶」之名,在她的力量操控之下,某样东西从此叶的胸脯间蹦出——正是先前放在千早背包里的草人。大小无法放进口袋里,但又不能让伍铃她们发现到草人的存在,所以隐藏的场所只有那里了……虽然对此叶有点过意不去。</p><p>「那么……呃,是拉那里吧。嘿!」</p><p>立于此叶胸部上的草人手上还拿着另一个道具。同样是方才放在千早背包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掌心大小的小容器——即是千早为了自卫而做的闪光弹。</p><p>草人将手臂穿过装于容器前端的拉环里,以像在比万岁般的逗趣动作拉起拉环。瞬间闪光弹爆开。春亮他们当然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因此纷纷闭上双眼,或以手遮脸保护眼睛,挡下突然迸开来的亮光。但见到此叶的杀气后,一直只注视着她的伍铃等人自然是猝不及防。</p><p>「唔啊……!」</p><p>「伤脑筋,不习惯战斗这点,真的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呢。明明人数这么多,怎么能所有人都只看着同一个地方呢。总之——上野同学、黑绘、菲雅!」</p><p>「我知道!『黑河可怜』!」</p><p>诅咒皮带袭向一时失去视觉,无法动弹的伍铃等人。皮带先将</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其中一人的身体层层缠起之后,将其拘束固定。维持着固定,前端又再伸向第二人。同样地又第三个人。</p><p>「喔喔,真像是柿饼呢~不过,能用的武器不仅一条的我,可得更加努力才行!模式『杀人机器将门』!」</p><p>黑绘伸长了无数化作绳索的发束,一碰到距离内的敌人便捆绑起来。共掳获六人。</p><p>「可以同时束缚数人的拷问道具我也有。虽然从没想过会用上它——但就让你们看看我这个不祥的嗜虐道具,可是还没生锈喔!」</p><p>菲雅随手掷出螺旋钻,使其扎在残余的伍铃等人附近的地面上。这时她再令其变化成拟似自己的姿态。</p><p>「第十七号机关·系式鸟枷态『鹳鸟团聚』——祸动!」</p><p>刹那间出现了好几个外形相同的束缚道具,并藉由铁链与基台相连在一起。束缚道具整体呈现三角形的形状,顶点有个钢铁圆圈,由当中往外延伸的两个边也是钢铁制成的棍棒。两条边的中央或是尾端,也就是三角形的其他两个角,也存在着小铁圈。虽然春亮完全无法想像这个外形单纯的铁制品究竟做何用途,但她当然晓得。比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清楚。</p><p>「这是一种将四肢和头部折叠起来,完全拘束对方的拷问道具。因为是在一种极为不自然的姿势下遭到固定,所以光是放置太久,就有人会因为血液停止流动而死亡。至于我体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个,理由很明显吧——我的持有者曾同时用这些道具束缚住家人和朋友,再并排在一起,打赌着谁会最先死去。他还说只要其中一个人死去,就会解放其他人,所以家人们互相骂着:『你赶快去死!赶快去死!』他更将这些护骂声当作是铃声,听得开心不已呢!但是我才不想听见你们的声音,所以只要闭上嘴——倒下吧!」</p><p>菲雅拉起立方锁,三角形枷锁开始各自行动。首先位于三角形顶点的大圆圈先束缚住了伍铃等人的颈项,与圆圈连系在一起的铁棒则像生物般一边摇动,一边用中央的圆圈固定住双手手腕。利用其重量令她们弯下身体后,再用装在铁棒尾端的两个圆圈拘束住脚踝。接着装设在圆圈和棒子上的螺丝开始旋转,叽叽叽地强行压迫她们的身躯——</p><p>「咕…呜…呜呜……!」</p><p>她们被迫展现出的姿态,就像是双手抱膝的坐姿一样——但又被压迫到了人体构造所能许可的极限。但是当然根本无法坐好。四肢遭到束缚的她们,只能无能为力地滚倒在地。人数和黑绘一样,皆是六人。</p><p>三+六+六。十五位神乐铃全被掳获,无法动弹。</p><p>「唔……竟然全员…都被捉住——」</p><p>「好,跟分配好的一样!我们这边可是有锥霞跟黑绘,只要有机可趁,要抓住十五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p><p>「不——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现在安心还太早唷!」</p><p>虽然同意敌人说的话也很奇怪,但的确如此。</p><p>但是,他们早就知晓她们接下来会做什么。在菲雅起脚狂奔的同时,伍铃等人不出所料地——变回了原本铃铛的姿态。</p><p>菲雅快速地扫了一眼成功逃脱头发、皮带和拷问道具的十五个铃铛。只有一个铃铛有着彩色布条的把柄,且与把柄前端的圆圈串在一起。原本菲雅打算观察其他铃铛们聚集的方向再做判断,但既然如此显而易见,也就毫无必要。无庸置疑地,它就是十五个神乐铃的主体——现在基本上算是领导人的伍铃。</p><p>菲雅紧盯着连有把柄的铃铛,将展开的「鹳鸟团聚」变回黑铁立方体,再运用立方锁拉往自己。间隔了一秒后,其他十四个铃铛像是受到带有把柄的铃铛吸引般,一同飞向它。</p><p>「没错。因为你说过,变成人形之际必须先回到老大的身边才行啊……!」</p><p>「……!」</p><p>当十四个铃铛与神乐铃的圈环接合在一起的同时,那个带有把柄的铃铛变成了一名人类。是脱去了巫女服,露出丰满四肢的——伍铃。她察觉到菲雅的逼近后,吃惊地抬起头,然后举起手臂,大概是想再次让其他铃铛化为人形吧。紧接着张开不语之壁。</p><p>「——有粗野残暴之众伸,令其遵从曰不从,遂武力逐之。亦有岩石树木草叶开口欲言者,使其不言!」</p><p>无声的完全防御壁在她周围展开。但菲雅咧嘴一笑:</p><p>「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但是你的判断错了。我跟乳牛女不一样,并不是『武器』。根本没有必要破坏你那道墙壁!」</p><p>菲雅操纵立方锁,像是狰狞猎犬般让自己的伪装立方体滑向伍铃身边。然后——</p><p>「第十号机关·狭式加压态『里萨的铁棺材』——祸动!」</p><p>立方体展开。没有直接碰触到伍铃的躯体,而是在她周围喀嚓喀嚓地张开铁板。铁板剜开土壤潜入她的脚底形成地板。又像是城墙般雄伟地伫立在她身旁形成铁壁。又像是要阻挠祈祷传向上苍的夜空般展开形成顶棚。接着如同字面所言,将伍铃关在棺材般的封闭空间。</p><p>「现在这样还只是普通的房间。但当作拷问道具使用的话,就会变这样!」</p><p>菲雅更加握紧立方锁后,将伍铃关在其中的铁棺材顶棚,开始一面移动墙壁,一面演奏出钢铁的嘎吱摩擦声。当然,是在压缩内部的空间。</p><p>那是个类似于悬吊式天花板的装置。将受害人关在内部,慢慢地缩小空间,不用刀刃也不用细针,是用「体积」这项单纯的道具来凌虐他人的拷问用具。</p><p>装置的动作渐渐变小,然后在某个定点停下。理由很简单。</p><p>「呜——!」</p><p>「嗯,果然压不坏那道墙壁呢。好吧,虽然我不晓得你那个能力持续多长时间,但我们就慢慢等吧,等多久我都奉陪。想放风刃的话就尽管放吧,想叫出同伴的话也尽管叫。反正两者都只会让你自己更加痛苦而已!」</p><p>菲雅的铁棺材与伍铃的防御壁对抗一阵后——忽然间「匡当」一声,铁棺材又再次开始移动。单纯的体积拷问正因为单纯,所以完全无法抵抗。无论是纵幅还是横幅,都小到与一开始无法相比。然后呈反比地,铁棺材中传来的惨叫声则是愈来愈凄厉。</p><p>「咕啊……哈…呜……啊啊啊啊啊!」</p><p>「怎么,受诅咒的伸乐铃,这就是你自豪的声音吗!只要我不放开你,不管你怎么忍耐都无法逃出来!身体扭曲很痛苦吧,骨头也在嘎吱作响吧!你想就这样等着被压死吗!」</p><p>「喂…喂,你们做得太过火了吧……够了…快点住手!」</p><p>千早看不下去地大叫,但菲雅动也不动地继续凝视着铁棺材,只是开口说:</p><p>「你死了的话,声音也会还回来吧,其实这样我也无所谓。虽然无所谓——但是你的主人这么说了。看来这家伙希望你活着。所以,快点选择吧。究竟是要现在立刻还回你夺走的人的声音,还是继续受折磨直到你被压死。」</p><p>「呜…啊啊……」</p><p>「伍铃……啊啊,真是的,你真的是个白痴耶!你应该明白了吧,这家伙直到讨回声音之前,都不打算放你出来喔!你那副样子又能怎么办,被压烂了又能怎么办!总之不先从那里头出来的话,什么也不会开始啊!」</p><p>千早怒吼。呻吟声倏地停下。像是时间停止般的静寂降临。</p><p>但是时间并没有停止。这时新的声音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p><p>下雨了。</p><p>乌云自午后起数量开始急遽增加,至今又一直不祥地覆住上空,如今终于开始下起了雨。周遭的树木枝叶也演奏起啪嚏啪哒的乐曲。露出地表的土壤逐渐变得松软。数十、数百滴雨水也打在压迫着伍铃的铁棺材表面上,发出「当当当」的吵闹声响。</p><p>所以,里头的伍铃也听见了这阵雨声。</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已经…下雨了……来不及了……不,要是再这样下去,无论做什么都……啊啊,怎么会这样……」</p><p>从棺材中似乎传来了这样小声的低喃。紧接着,一直在一旁观看事情发展的白穗貌似再也受不了般,大叹口气:</p><p>「呼……你们看,都开始下雨了啦。照这情形看来,雨会愈下愈大吧。啊啊,真是的,你要怎么负责!光是想像在离开这座树林的期间,衣服和鞋子会变得有多脏,我就快昏倒了。竟从新年第一天起就预谋让我和莎弗兰缇全身湿透加以视奸,兴趣再奇怪也要有个限度,人类!如果不是的话,就快点让这场雨停下来!」</p><p>「呃,连天气也怪到我头上来,我也很困扰耶!」</p><p>「谁管你啊。好吧,那我让个步。现在因为下雨,植物无法行光合作用,你就帮忙世界减少那一份二氧化碳吧。只会浪费世界氧气的人类,偶尔也该做些对世界有益的事吧。我的提议就是——对了,去死之类的。或者去死也不错呢。不,干脆你就去死如何?」</p><p>「全部都一样不是吗……嗯?」</p><p>「……?」</p><p>不太对劲。白穗也狐疑地看向春亮。同时菲雅等人转过头来,惊愕地发出叫喊声。</p><p>「春亮,你刚刚说话了吧?说话了吧!」</p><p>「夜知……呼~终于恢复了吗?真是吓死人了呢。」</p><p>「哇~!太好了呢,真是太好了呢!」</p><p>「就是说啊,啊啊……可以再一次听到春亮的声音,真是太好了……啊,对了。声音恢复之后,如果你第一个喊我的名字,感觉会很特别呢……!春亮春亮,为了确认声音是否确实恢复了,再测试一次吧!请你试着喊我的名字!」</p><p>「唔……虽然不太明白,不过第一个叫乳牛女,我总觉得有点火大喔!喂,春亮,那么你就喊我的名字吧!乳、牛、女是三个字,我才两个字而已喔!比较划得来!」</p><p>「只有你会那样叫我!春亮,我也是两个字唷!」</p><p>顿时场面骚然不已。春亮「啊~呜~」地发声,确认喉咙的状况后——</p><p>「如果状况怪怪的,别勉强说话也没关系喔。我有带喉糖,要吃吗?」</p><p>「嗯……不,应该没问题。谢谢你啊,黑绘。」</p><p>菲雅与此叶大受打击地张大嘴巴。不知为何连锥霞也咕哝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唔……原本我也佯装不经意地在找时机呢……!」边叹了口气。然后不知为何黑绘也老样子眼神茫然地比出V字胜利手势。</p><p>虽然转眼间就变回了平时的热闹景象,但现在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p><p>「既然我的声音恢复了,那表示神官和其他人的声音也恢复了吧。菲雅,差不多可以放开她了吧……」</p><p>「呣,说得也是……就只有最后做了正确抉择这一点,我就嘉奖你吧。」</p><p>菲雅轻轻一挥立方锁,铁棺材骤然消失,感到不自在地缩着身子的伍铃现出踪影。本来考虑过是否该拿巫女服过来给她,但菲雅她们依然警戒地望着她。</p><p>但是伍铃重获自由后,看来丝毫没有抵抗的打算。也许是因为释放出了夺来的声音,先前那种既虚幻又冰冷的降神气息已消失无踪。她的双手「啪沙」一声抵在逐渐濡湿的地面上,用极为阴郁的嗓音低喃:</p><p>「啊啊……怎么…会这样,这样一来…已经……一点办法也没有了……!」</p><p>「没错,你已经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放弃了吗?还是依然不死心,打算夺取别人的声音?如果是的话,我只能让你再品尝一次相同的痛苦。」</p><p>听见菲雅这番话后,伍铃的肩膀微微颤抖,绝望至极地笑着。</p><p>「呵呵……现在起…就算夺取新的声音…也来不及了。至少要有十五人份…不,至少要有十人份的声音和力量,也许就有可能……啊啊,可是,果然来不及!这样一来千早殿下的心愿就无法实现了。我们又一次无法完成自己的职责……!」</p><p>春亮等人面面相觑。伍铃她们夺走了声音,是打算做什么吗?目的又是什么?他们始终只是掌握到矇矇眬眬的线索,但还未找到答案。</p><p>但是在场的人当中,已有一个人找到了解答。</p><p>「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们这家伙拥有的最后一项能力吧。那就是『神谕』。就像是侍奉神的巫女会聆听天启一样,这家伙偶尔可以预知未来喔。不,说是『接收预言』或许比较正确吧。就算这家伙自身不了解预言的含意,但她可以透过只字片语或是片段影像,接收到未来会发生的事。但这股力量她自己无法控制,就像这场雨一样,只有偶尔才会出现。一开始我遇见你们的时候,会知道要准备闪光弹,就是拜此所赐。」</p><p>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伍铃的她,静静地诉说。雨势逐渐变强的雨滴打在千早的脸颊上,她眼神落寞地低头看着伍铃:</p><p>「已经可以了吧,伍铃?快点说吧——在你夺走那个银发少女的声音之前,你接收到了什么神谕?也许你怕我会大受打击,所以隐瞒不说,但是在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大致上可以预料到了。」</p><p>伍铃缓缓地抬起头来,雨水自眼角滑下,看来仿佛在哭泣一般。她注视着主人,但是在以颤抖的嗓音说话时,又再次垂下脸庞面向大地。</p><p>「……我看到了断断续续的影像。有像是当初毁灭我们村子般的豪雨、暴风雨般的狂风,以及流过树林间的浊流。然后——是千早殿下的母亲大人的这座菜园。以伍铃的方式解释,并将其串连起来之后就是——」</p><p>「没错,果然是指今天接下来的这场大雨,会破坏这座家庭菜园吧。」</p><p>「……是的。」</p><p>春亮他们哑然失声。那个神谕就是伍铃行动的目的吗?那么那就意味着——</p><p>「我都知道喔。你是为了我而行动,为了实现我的愿望而行动。而我的愿望——就是守护妈妈的归来之处。是啊,的确这个地方最具象征意义了。也是我最想守护的地方。每天也都会来浇水。」</p><p>「是的……千早殿下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才会使用伍铃我们。也为了能够立即应对随时发生的情况,才会加强我们的诅咒,给予我们力量。」</p><p>「我只是在想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要是有人突然闯进来行抢,也才能赶走对方。是说,我家的神社这么破烂又没有警卫,最该提防的应该是纵火狂吧。」</p><p>听着千早说话的同时,春亮回想起来了。千早为了给予伍铃力量,一直让自己置身在靠近诅咒的环境里。做出诅咒专家这种不可取的行为,还特意穿上会让自己感到不快的服装。这些全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她才需要伍铃的力量。</p><p>春亮实在不晓得她这样的行为,究竟是该称赞,还是该责备。只是——只有千早强烈的心愿与她的愚直,他能明白。</p><p>「不过……在看了神谕送来的画面之后,你开始心想,为了守护这座家庭菜园……只有这些……光是收集诅咒的力量还不够,对吧?」</p><p>「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正是如此。原因就在于我们神乐铃会遭受到诅咒的最大回忆……我们曾经拥有操纵天候的能力。基本上虽然只能操控风,但只要能够重现十五个铃铛的声音,进而施展出我们拥有的最大力量的话——」</p><p>「我…我也明白了。你是打算利用收集了人类声音后所得到的力量——吹跑这些乌云吧!真是愚蠢至极的想法,气象预报也说过,今天的风雨可是台风等级喔!」</p><p>「可是……已经…不行了。我把声音、力量,都还回去了。伍铃体内只剩下因诅咒而从千早殿下那里夺来的一半声音——所产生出的力量。其他铃铛都已发不出铃声。伍铃我们明明是该实现愿望的神乐铃啊……!」</p><p>「</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什么啊,真是无聊透顶。」</p><p>千早说道,像在对垂头丧气的伍铃落井下石一般。但是,她只有话语粗俗无礼,低头看着伍铃的脸上,却有着疲倦的微笑。</p><p>「可能我已经说过了吧……你搞错优先顺序了。没有不惜夺走那家伙的声音,来完成这件事的必要啊。白痴…你真的是白痴呢……可是,最白痴的人也许是我。这不是你的错。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自己搞错了优先顺序,我才是最……」</p><p>「千早…殿下……」</p><p>「如果这里被冲走,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喔。就算用那种连乌云也能吹跑的神明之力保护了这里,妈妈也不会高兴吧。她只会笑着说:『既然是天气不好,那也没办法呢』……不过可能还是会有点难过吧。」</p><p>千早与伍铃互相对望,两人之间充斥着不容外人插嘴的氛围。这阵沉默飘散着「这件事终于落幕了」的预感。但是,当然还是有某个家伙看不懂现场气氛,硬是插话。</p><p>「嗯!我有同感!你是白痴,你也是白痴,无耻巫女一号和二号都是白痴!不不不,光这么说还不够,应该要说是白痴白痴!真是太乱来了!你们给我好好反省!」</p><p>「喂…喂,菲雅……」</p><p>「干嘛,你有意见吗?我才不管,让我说个够!首先是你,无耻巫女二号!」</p><p>「……伍铃我…怎么了吗……?」</p><p>伍铃缓缓抬起头。菲雅先点了个头后,捡起掉落在脚边的魔术方块,拂去泥土。</p><p>「你真是大错特错。至于是什么错,我实在无法简单说明……嗯……总之我问你,你在接受我的拷问时,很痛苦吗?」</p><p>「是的……」</p><p>「没错吧。我是拷问处刑用的立方体。为了拷问及处刑人类,并用各式各样的方式欣赏其姿态,才会被创造出来。可是——现在的我一点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乐趣可言。反而觉得作呕。你知道为什么吗?」</p><p>伍铃缄默不语。菲雅边承接下她的视线,边将魔术方块压向自己胸前。那个立方体玩具没有温度。但是,她自己有。春亮心想,菲雅也许是在感受其中的不同。</p><p>「因为我…现在的我——也是人类。所以才会这么想:同时也算是人类的受诅咒道具,以受诅咒道具的身分取悦人类这件事,已不再是它原本存在的意义。」</p><p>「……」</p><p>「对于变得像是人类的我们而言,有些事情,也只有变得像是人类的东西能做到吧。至少比起当作受诅咒的道具去拷问别人,我觉得那样子更美好,更应该去追求。没错……我也想要多做些对人类有益的事情喔。这是为了解除诅咒。不过就算去掉这个目的,这种行为本身——实际上,会让现在的我感到特别高兴,也有种特别幸福的感觉。」</p><p>菲雅将魔术方块收进口袋里,再一次注视伍铃的脸庞:</p><p>「所以你一定也没有必要再执着于要以受诅咒的神乐铃这个身分,去帮助这个女人了。只要以变成了人类的普通的伍铃这样的身分,好好加油就好了。」</p><p>伍铃的目光动摇,她是在想些什么吗?春亮无从得知,但处在相同立场的菲雅所说的话,一定有传达进她的内心吧。</p><p>「可是……伍铃…无论如何…都需要力量。可以守护的…力量……」</p><p>「嗯,就是这点!接着换下一个人说教,无耻巫女一号!」</p><p>菲雅倏地转身,被雨淋湿的银发甩出水珠,伸出食指指向千早。千早惊讶得一跳。</p><p>「我…我?」</p><p>「没错,你也一样大错特错!你刚才说过吧,什么既然天气不好那也没办法!这块田地是你母亲的宝物吧,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放弃!」</p><p>「就…就算你那么说……」</p><p>不顾千早蹙起眉头,菲雅边大喊着:「接下来是双重说教——!」边用猛力用手指来回指着千早与伍铃两人。</p><p>「听好啰,现在已经没办法用这个无耻巫女二号的力量吹散乌云了。那么很简单,只要利用其他的力量保护菜园不就好了吗!」</p><p>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春亮明白了菲雅想说什么,同时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看来会很吃力」的疲惫感,「还不能放松」的紧张感,以及——「就是得这样」的安心感。</p><p>「伤脑筋,元旦一开始就要进行大工程呢。」</p><p>「呼~我就在想,事情会不会变成这样呢……」</p><p>「究竟是不是一件蠢毙了的事情——嗯,也只能试了才知道吧。」</p><p>「看起来该做的事情不少呢。那么首先该从哪里着手呢~?」</p><p>「这…这回我也会确实帮忙!!」</p><p>「看来再怎么阻止莎弗兰缇也没用了……不过,用不着说,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做喔。但如果是要我准备菜刀、绳索或是毒药,我也可以帮你们准备其中一项啦……啊,之后还得再挖个墓穴才行,结果该做两件事情呢。好麻烦喔,能请你自己挖洞再自己跳进去吗?」</p><p>看着纷纷开始念念有词的春亮他们,千早与伍铃满脸困惑。</p><p>「你…你们在说什么啊……?」</p><p>「你还不明白吗?这回引发骚动的原因,全都在于你想要守护这片田地吧?如果最后演变成『结果被雨水冲走了~』这种无聊的结尾,那么我们至今的辛苦也就全都没有意义了嘛!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就借用我们的力量吧!」</p><p>「什——」</p><p>「无耻巫女二号,你在发什么呆!要挣扎的话,就挣扎到最后一刻!」</p><p>千早与伍铃再次对望。经过一阵思索般的静默后——没多久,千早微微展现笑容。</p><p>「真是群爱管闲事的大色胚们呢……不过,我也是逼不得已喔。」</p><p>雨势依然不停,甚至愈来愈强。千早边以掌心接下雨滴,同时缓缓朝伍铃伸出手。</p><p>「要试着再挣扎一下吗?就算会徒劳无功,但总比只是一直看着菜园来得好一点吧。如果你也这么认为的话……就快点站起来吧,这个白痴。」</p><p>「呵呵——因为伍铃是千早殿下的手下兼奴隶呀……似乎没有否决权呢~那么请容我诚惶诚恐地说一句……伍铃会试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唷~」</p><p>伍铃也带着微笑说道,握住千早的手站起身。</p><p>最后,此叶也笑容可掬地说:</p><p>「基本上我先说一声,你最先该做的事情是穿上衣服喔。还有关于你夺走春亮声音时的情况,再详细地跟我说一遍吧……呜呵呵。」</p><p>「……」</p><p>看来春亮最先该做的事情,是告诉此叶那是黑绘为了惹怒她才会扯出的谎言。</p><p>只是不晓得要花费多少唇舌,她才会相信就是了。</p><p>*</p><p>好不容易解开此叶的误会后,春亮与千早先一同赶回早川家一趟。拿了必要的器具回到菜园时,一行人已经总动员,开始进行守护田地的工作。所有人早已全身湿透,但是没有人——不,除了正躲在大树底下,用极度怨恨的眼光瞪着这边的白穗以外,没有人引以为意。</p><p>「斜坡的构造是这样……假设水会流过来,恐怕会是从那边吧。所以要在这个方向挖条排水沟……」</p><p>「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第十九号机关·掘式螺旋态『人体穿孔机』!」</p><p>此叶比手画脚地下了指示后,菲雅抡起巨大的螺旋钻,开始刨挖田地周围的地面。若论螺旋钻这项道具的使用方式,算是与原本相去不远吧,但因为春亮至今只看过她当作武器使用,所以总觉得看来颇不习惯。</p><p>此叶说完指令后,便消失在树林中,接着稍过片刻,接连传来了树木倒下的声音。想必她是考虑到若砍倒田地周围的树木,会影响到排水功能,所以才会在稍远的地方砍树吧。</p><p>「好~大家加油喔~</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来,一二、一二!」</p><p>以挥舞着手臂的莎弗兰缇为首,从此叶正砍倒树木的那一带树林里,走出了一群奇怪的家伙。那是随意地将树干削成人形的木头人偶们(这也是此叶制作的吧),正抱着圆木往前行进。这幅光景实在相当超乎现实。</p><p>另外黑绘也将自己的头发变作铁丝状后切断,再缠在蔬菜上加以支撑。帮忙这项作业的还有锥霞和伍铃她们十五位铃铛。</p><p>「重新再看一次后,这副景象真的是超级奇怪呢……我的天啊。」</p><p>「奇怪的只有你们吧,我们可是很正常。」</p><p>「我…我可不这么认为喔……是说,除了伍铃之外,其他人又出现了呢。虽然我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p><p>「因为伍铃以外的人,只是发不出声音,也施展不出法术而已啊。至少可以当作单纯的人手使用吧。」</p><p>当然,伍铃她们已经捡起沾满污泥的巫女服穿在身上。对此春亮松了一口气,同时将从早川家仓库搬来的塑胶布和其他器具放在地上。于是黑绘、锥霞和伍铃等人靠了过来。</p><p>「呜哇,雨势好大……虽然只是暂时支撑,但基本上蔬菜的补强作业结束了唷~」</p><p>「塑胶布吗?我们的确需要这个呢。而且风也愈来愈大了……看来气象报告说的台风等级的温带低气压,不是夸大其词呢。总之就尽力去做我们做得到的事情吧。」</p><p>「伍铃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p><p>「……」「……」「……」像是在说「还有我还有我」般,其他神乐铃们也无语地连连点头,跟了上来。</p><p>「喂,不要用同一张脸朝我逼近啦,很恐怖耶!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总之我把所有的铲子都拿来了,一半的人去帮忙那个银发少女,挖排水沟吧!接下来是——」</p><p>就在大家各自忙碌之际,此叶从树林中回来了。想必是已经砍完了所需份量的树木吧。接着她将莎弗兰缇的木头人偶们搬来的圆木切成薄片,做出无数片木板。</p><p>「也将这些木板立在周围,当作栅栏吧。不过围太多的话,反而会导致排水不良,所以不要完全包围起菜园喔。那么,打下木板的榔头嘛……好像没有呢。那么就再麻烦那孩子用便利的泛用木工道具来敲吧。」</p><p>「谁是木工道具啊,诅咒你喔!可恶,但也没办法……第二十二号机关·溃式针球态『星棍』,祸动!那边那个不知第几号的无耻巫女,帮我扶着木板!」</p><p>于是菲雅开始将木板排在田地周围,并用巨大的铁球棍当当当地打进地面里。</p><p>「好,那么现在换我们代替菲雅,来挖排水沟吧!好了,你们快点动作~!没有多少时间了唷,动作快!」</p><p>莎弗兰缇的木头人偶排成一列,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将手扎向地面,开始挖起泥土。虽说事到如今,但春亮还是不由得想:这种时候真是方便呢。尽管还是非常地超乎现实。</p><p>春亮与剩下的人,则一同开始将塑胶布覆在蔬菜上。光是摊开摺起的塑胶布,就可以感受到强风阵阵袭来。塑胶布不停翻动,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p><p>每个人各自捉住塑胶布的四个角落,正想将它盖在菜园上时——忽然风势一口气增强。与伍铃等人施展出的暴风相比,可是毫不逊色。接着像是乘着风势一般,雨量也突然攀升。春亮甚至无法看清位在塑胶布另一头的锥霞。</p><p>「呜哇!这…这真是不得了!」</p><p>「看…看来正式的暴风雨要来了……这…真的是…蠢毙了……!」</p><p>「莎弗兰缇,你们排水沟的情况怎么样!」</p><p>「我…我们在尽力了~!已经有很多水流进来了,再挖深一点比较好吗!」</p><p>「那就麻烦你们了,不过别太勉强自己喔!」</p><p>「喝!这…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啊,一开始立好的栅栏竟然这么快就歪掉了!可恶,无耻巫女们,重新再来!跟我来吧!」</p><p>从雨水帘幕的另一头,也传来了此叶和菲雅等人的大喊声。现下若不扯开喉咙大喊,声音就会被几乎可说是轰隆袭来的风雨掩盖掉。</p><p>但是,现在也没有多余心力去管其他人了。他们蹲伏在地面上,拉着因强风吹拂而带有惊人重量的塑胶布,好不容易才覆盖住菜园。</p><p>「奴喔…光是压住就很困难了……!这风是怎么回事啊!」</p><p>「就是说啊。夜知,你去找些能当压石的石头来吧!你那边我先用可怜压住!」</p><p>「了…了解。是说,这真的跟台风没两样耶,要是撑伞,很有可能会飞起来吧!」</p><p>春亮边说边准备去找石头时——</p><p>「哇~」</p><p>「喔喔!黑…黑绘~!」</p><p>察觉到有某样东西挡住了雨水后,春亮猛然抬起头,只见黑绘还真的飞到了半空中。神乐铃们压住的一张塑胶布的另一侧因风压而弹飞起来,黑绘正捉着那张塑胶布的一角,变成了超人的姿势,啪哒啪哒地随风飞舞。依她轻盈的体重,根本不足以压住塑胶布吧。</p><p>「喔喔……我终于连飞行能力也……无敌!」</p><p>「喂,黑绘,你看起来好像颇开心,是我的错觉吗!太危险了,快想办法下来!」</p><p>「呣,被发现了。不过现在不是玩的时候呢……我下去啰~」</p><p>黑绘将头发缠成一束,勉强将其缠绕在手边的树干上。那棵树原本就因风势而有些倾斜,如今黑绘将它更往下弯,像是拖车一样慢慢地缩短头发后,好不容易才降落到地面上。春亮放心地松了口气。</p><p>「嗯~看来我只能以这棵树为据点想办法帮忙了。阿春你也小心~」</p><p>「喔!是说,只要摆上重石代替我们,就能勉强……呜哇!」</p><p>不晓得是此叶制作圆木时的残骸,还是被强风所吹断,总之一条略大的树枝划空朝春亮飞来。他跌坐在地后,好不容易才避开。</p><p>「这…这下子根本没时间去找石头了吧……在我慢吞吞找石头的时候,搞不好塑胶布就被吹走了!」</p><p>一旦塑胶布被吹跑,要再找到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现下情况连站着都有困难,春亮手脚并用,匍匐地回到原本的塑胶布旁。</p><p>「班长,对不起,看来是已经没办法了!总之在风势减弱之前,只能先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压住了!」</p><p>「是…是吗?我明白了!你也小心!」</p><p>从雨水帘幕当中,「黑河可怜」沿着地面朝春亮伸来,层层卷住他的腰部。想必她是希望多少给自己一点支撑吧。真是感激不尽。</p><p>「喂,乳牛女,你有压好吗!现在正是发挥你身体特性,大肆活跃的好时机喔!」</p><p>「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才羡慕你呢,拥有那种不容易被风吹跑的体质,或者应该说是体重!」</p><p>「你说什么!诅咒你喔!」</p><p>看来菲雅和此叶也一样,正凭自己之力压住塑胶布。「呀啊~!」忽然传来一阵惨叫声,朝那边看去后,只见莎弗兰缇+木头人偶部队也一样正按住塑胶布。</p><p>「好…好冷~!不过,我会加油,大家也加油吧~!啊……咦?」</p><p>「啊,我受够了!对吧,风雨这么大,真是冷死人了!我也一样,所以啊!」</p><p>「白穗……」</p><p>不知何时白穗已出现在莎弗兰缇身旁,漂亮的脸蛋被泥土和雨水弄脏。她边环抱住恋人的肩膀,边和莎弗兰缇一样用手脚按住塑胶布。<span id="chapter_last"></span><p>误会了喔,莎弗兰缇!」</p><p>所有人都是全力以赴,拚命地在风雨当中守护这座菜园。菜园的地面因大量雨水而呈现一片泥泞。没问题吗?但是如果菲雅她们没有挖排水沟的话,现在这里早已是一片汪洋了吧。混在雨声中,湍急地流过临时排水沟的水声也传入耳里。菲雅和伍铃她们同心协力立起的栅栏,也因为强风而不停摇晃,发出嘎吱声响。那片栅栏应该正拚了命地为他们挡下没有流进排水沟里的水,以及混在水中流来的砂石等异物。</p><p>眼下的时间仿佛没有尽头。压住塑胶布的手因冷雨而冻得没有知觉,甚至不晓得自己有没有确实在出力。尽管如此,春亮还是让自己整个人都压住塑胶布上,继续按住它。</p><p>(这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p><p>春亮心中的这阵呻吟,没有任何事物能回答。</p><p>只有风雨依然无情地持续增强。</p><p>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们——千早一面竭尽全力按住塑胶布,一面心想。</p><p>与他们无关。这些全都是她的一己之私。自私的任性。</p><p>然而,为什么这些家伙会这么拚命呢?</p><p>(那不关我的事……!)</p><p>她撇下思考。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什么又曾是对的?什么又曾是错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无关紧要。</p><p>她只知道——还有。</p><p>在自己的心中,果然还是有着——愿望。</p><p>想要守护母亲的宝物、她的归来之处、这座家庭菜园的愿望。</p><p>然后,仅此而已。</p><p>所以除此之外的事物,全都无关紧要,现在没有必要去思考。</p><p>她再一次注入力量,压住塑胶布。冰冷的雨。疲惫。意识矇眬。伍铃她们没事吧?她忽然感到担心,抬起头来。下一秒,一块被风吹起的泥土像是子弹般飞进她的口中。她皱起小脸,轻挺直身子,想要吐出泥土时——</p><p>突然刮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强风。虽然只有上半身遭到强风吹拂,但劳累的身体连这样也支撑不住。她被风吹倒后滚落在地。</p><p>糟糕。糟糕。糟糕。</p><p>失去了千早体重的塑胶布往上掀起,猛力吹来的狂风更是钻入其中,打算从内侧掀起塑胶布。只见看来同样疲累困顿,压着塑胶布的伍铃等人,身体踉跄了一下,摇摇晃晃地想要压下突然往上膨起的塑胶布。无谓的动作却是致命伤。比起趴伏的时候,塑胶布里又灌进了更多的风,阵势完全乱了。</p><p>一个地方的瓦解造成了连锁反应,开始逐渐向外扩张。卷起的塑胶布下方,是妈妈住院前一直小心翼翼照顾着的,后来由千早接下工作,每日为它们浇水的蔬菜们。高丽菜、菠菜、白萝卜——以及妈妈最期待的白菜。虽然勉强有支撑物扶着,但每一株蔬菜的叶子都无力垂下,菜梗也倾斜弯曲,正发出无声的悲鸣。倘若直接曝露在风雨之中,铁定会承受不住吧。整条田梗都会被弄得乱七八糟吧。</p><p>明明妈妈是那么期待,明明快要可以收成了,明明她一直照顾至今。明明她为了能让妈妈带着笑脸回到这里,这么拚了命地、全力以赴地照料它们。</p><p>这些全部都要白费了吗?</p><p>妈妈的宝物,妈妈的归来之处,要被破坏了吗?</p><p>不行。不行。那样不行。一定要保护好才行。我一定要保护好才行——</p><p>她拚命地伸长手,却抓不到。来不及了。这时蓝色塑胶布又忽然剧烈往上翻起,一种一切皆要终结的绝望感袭来。就在千早要因此闭上眼睛的时候——</p><p>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个人,伸长手按下了那块蓝布。</p><p>是和自己的巫女服一样,穿着象征神圣的白色装束,却被污泥和雨水弄脏的背影。</p><p>是爸爸。</p><p>「什……什么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p><p>他的双眼因雨水而眯起,仍是转过头看向千早,轻笑道:</p><p>「我就想你一定在这里。你在想什么,我至少还知道……因为我们是父女嘛。」</p><p>啊啊。</p><p>有着相同愿望的人,不仅仅只有自己。</p><p>也有…这种事情啊。</p><p>(……我们…真像是笨蛋一样……)</p><p>千早一边心想,一边缓缓爬向他的身边。</p><p>他们至今都在做什么啊。简直就像是——像是在互相摇动着发不出声音的铃铛,希望对方能注意到自己一样。像是在说「你为什么都不肯了解我」般,闹着牌气一样。</p><p>明明那样不可能会察觉到。</p><p>明明…只要开口说话就好了。</p><p>这样一来,一定能代替失去的铃声。成为足以向某个人传达愿望而回响的声音。<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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