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话

第三次了。哈达维的攻击第三次命中了敌人。第一次，他用长鞭抽中了敌人的腰腹，第二次，他狠狠一脚跺入了对方的腹部，第三次，他再次对已被跺到在地的敌人挥动鞭子，抽在了对方赖以防御脸部的双臂上。直接无视掉对方起手的魔法攻击，在对手还未回神之际，用尽全身气力打向对手。效果不可谓不明显。皮靴精灵的衣物已被皮鞭抽开，袒露在外的血肉红白模糊，涎水和血水一起从嘴角流出。只是——“咕唔！”同样是第三次了。猩红色从哈达维的衣物上渲泻开来。在一路颠簸和恶劣环境的共同作用下，哈达维身上的伤口本就愈合缓慢，如今在扯开绷带之后进行如此剧烈的战斗，那些脆弱的血痂自然不堪重负。明明是在单方面的攻击对手，受损更重的却是哈达维。或许是由于剧痛，哈达维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也就是在这时，皮靴精灵蹬跃而起，一头撞在了哈达维的右腋旁。“你丫……”那里是猩红色最为艳丽的地方，也是哈达维伤势最重的地方。他踉跄着向后退去，想要拉开距离，这一破绽实在太大，对手不可能放过。嘎吱。鞭子的另一端被皮靴精灵抓在了手中。两人各持长鞭一端，紧紧拉住。大约1.5米。这是徒手无法企及的距离，但如果试图缩短距离，拉着皮鞭的对手也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哈达维已经几近束手无策。但是局势并没有陷入僵局，眨眼之间，突如其来的三道火柱全部打中了哈达维的面部。不，应该说是“看似打中”，火焰既没有造成伤害，也没有像之前攻击黑梨花那样发生爆炸，而是毫无障碍地从哈达维的头部穿过，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嗯……果然刚才第一下不是偶然，魔法对你无效啊……你也是祸太吗？免疫魔法的方式不是‘免伤’而是‘无视’……和无行的祸太是一个类型啊……”哈达维对于这种擅自把自己当成祸太的言论颇有反感，但是并没有反驳——他知道，既然对方误将自己当作祸太，那转机也就在于此了。“我知道你身怀第二福音，那你应该也明白吧，祸太免疫魔法的唯一缺陷，就是福音了……”皮靴精灵的手指上闪出诡异的光芒，哈达维猜也猜得到那是什么。“和象征全知的第二福音相对，第三福音象征全能……即使只有一小部分，用来破除祸太也足够了。”“……既然这样，那在我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第三福音的能力是什么……好让我死个明白……”“……你这是什么逻辑，你死的明不明白关我p事？”毫无意义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下一个瞬间，两个人的距离从1.5米化归为零。——徒手战斗中，人类最强力的部位是在哪里呢？拳击手可能会回答是拳头、泰拳手大概会说是肘、跆拳道家应该会说是脚背、小孩子或许会说是牙齿吧这些答案都不能说是错误的，毕竟所面对的战斗截然不同，答案自然也是五花八门的。但是，若从人体力学、现代医学等自然学科上讲，答案就只有一个了。——脚后跟。脚跟部的跺击，是人体力量最强的一击。这一招似乎一直都很有效……在猎友团时对付那些小型野兽时，就很有效……连那个空谷，也被我两次跺倒在地……对刚才这个皮靴精灵用，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对抗盖勒斯时，没能跺中以外，这招一直都很有效只要伸出脚来，向前伸去，跺下，就会很有效……像这样……像这样……再像这样……头晕……恶心……视线模糊……世界在摇晃……好吵……是风……还是耳鸣……即便这么吵……我还是听得很清……鲜红色的体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敲着……敲着鞋……敲着地……敲着不见尽头的路……居然……走了这么远……都没有摔倒……真是奇迹……浓雾之中，连路况都看不分明，只能听着马匹的长嘶依稀辨别方位。好累……好想躺到地上先睡一会……要是……等着我去救的是西莉亚就好了……那我一定……比现在有干劲得多……话虽如此……但西莉亚确实还在等着我去救……所以……还要再……再……眼前终于出现了白色以外的颜色。熟悉的马车出现在眼前，不过此刻，它已经侧倒在地，没法再帮我前进了……毛毯……淡水……干粮……还有草料……都散落在地……要捡多久啊……咦……地面……怎么……竖起来了……地面猛然竖起，朝我砸来，又堪堪在我面前停下。……我感到自己的后领被人扯到了。那匹该死的马用它之前吐口水的臭嘴在我跌倒之际拉住了我。我趔趄着，朝着这畜生用嘴指的方向，勉强移动到一棵树旁坐下。它让我到这干什么……我很快就明白了。在树的另一侧，那个穿着黑纱衣衫的女子也正斜靠着，发出轻轻地喘息。“喂……”我本打算叫她**，叫她废物女人来着，但她毕竟也是个伤员……还是客气点吧……“黑梨花……你血止住没有……”这应该是我离开王都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止住的话……就把棉花还我……我的伤……有点麻烦……”肩膀下的伤口已经全部崩开，就算用手去盖也已经无济于事，鲜血依然止不住地流出。“……”“……黑梨花？”我意识到了异样，从一旁传来的喘气声逐渐粗重了，似乎连音调都变了……“啊……啊啊……血……我……要血……”黑梨花的样子变了……变得……开始向我印象中的……某个生物靠拢她的眼睛泛出红光，两颗虎牙也似乎逐渐变得狭长……她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肩处的血污上。“……对……对不起……哈达维……我……”她的动作和话语一样，宛如润滑不足一般，磕磕绊绊的。“血……你的血……我……我……不行……”啧！看着和传说里的吸血鬼似的……果然这女人就是个废物东西……我用力蹬出一脚，把逐渐向我身边迫近的黑梨花踹开……“咕唔！”肩腋的伤口再次被撕开了几分，连我的视野都渲染上了一丝红色。搞不好……这比被这**吸一口失的血还多啊……艹……这种情况，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车子翻了……血也特么崩了……同伴也是这副鬼样子……我该怎么……“吁——！”马匹从身后爆发出一阵警戒的长嘶……艹，我都被这贱人袭击过了你才叫，有个屁用……“咕！？”一双白皙的手臂突然从我视野的后方探出，柔软……但是强力的触感勒住了我的咽喉。糟糕……是谁……这是裸绞！？这个世界里有着相当高明的关节技，我早就在黑梨花身上领教过了……若是在这种状态下被绞住颈喉，必然是凶多吉少不过，出乎意料的，勒住颈部的力道却突然松懈了下来，然后，就在我准备挣脱之时——嗤。“嘎啊啊啊啊啊啊啊——”锋利的尖牙刺进了我的左肩头，我能感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体液一起被硬生生地抽出。就算试图转动身子，但躯体僵硬，唯一可以活动的颈脖也被她死死扣住。艹……居然栽到这里了……真是不甘心……哑了下来，头部无力向前垂落，手臂也搭落在地上。咬在我肩头的利齿也终于松开，但我的左肩依然麻木，右肩本就有伤……换言之，我的双手都已无法再行动了。“我赐给了你精灵的王血……成为我的下仆，为我们尽忠吧。”第一次听到这袭击者的声音，很轻，很悦耳，虽然透着坚毅与沉稳，但这毫无疑问是女孩的声音。“虽然你已经无法反抗我了……不过你身体状态还不能行动……先休息吧，等你醒来后我就会给你第一个任——”女孩的声音被强制性地打断了。我把全身气力集中在颈部，用力仰头向后砸去。“呜哇！”后脑勺明显传来了对方面部的触感……大概是中了鼻子……勒住我脖子的双臂也松散开来，我拼命地驱动着已经发麻的下肢，终于勉强弹起了双腿，挣开了敌人的束缚。“为什么王血……第三福音对你没有用？”踉跄着……磕绊着……我终于摸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依靠着它，我拧过头来，第一次看清了来袭者的面容。她小巧的鼻子正滴着鲜血，脸蛋与其说是白皙更像是惨白，柔顺的金色长发披散在身上，精致的五官除了被砸到的鼻子外没有一丝瑕疵，尤其是红色的眼睛非常漂亮，黑梨花一样有着一股成熟女性的魅惑感。她穿着和之前的皮靴精灵相似的服饰，大概也是精灵，但她的样子更像那些影视作品里的吸血鬼一样……能感到自己起了**……是因为对方和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能魅惑……还是单纯的因为自己已经濒死了呢……鼻子中有着相当分量的软骨组织，用后脑砸向对手鼻子的行为，一定是对方损伤更大。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在我已经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的状态下，后脑勺受到冲击，恐怕对我更为不利……我……究竟失了多少血呢……我曾跟风去献过300cc的血，当天下午就去打球，晚上熬夜打游戏，身体甚至都没有一丝不适……我很有自信地夸下海口，就算再去献两包也屁事没有……那么现在呢？1000cc？1500cc？我不知道具体是多少，我只知道那肯定都是我无法承受的血量……不休息的话，猝死已经是我可以预见到的结局。我应该立刻投降——我的身体告诉我我应该跪地求饶——我的脑细胞呼喊我应该乞求治疗——我浑身上下50万亿细胞都这么哀嚎我应该——我想起了令人作呕的回忆……上一次……上一次我在敌人面前失去意识时，我第一次对阵空谷时……我失去的……除了意识……还有……还有……所以我不能再……再那样输……再那样失去意识了。恍惚的视线中，我看到敌人露出了充满了敌意和魅惑的笑容。“咬住他的脖子。”当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笑意来源于哪里妈的……果然……这女人就是个废物……黑梨花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睁着两只失了光芒的眼睛望着我，神情中布满了饥渴和萧索“对不起……我……抑制……不了……”她的眼睛中依然充斥着难以掩饰的饥渴，但在那饥渴之外，又多出几点泪光来。哈达维……她哭着叫我的名字。顿时，我身上的伤口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再次哀鸣起来。“是不是很熟悉？”恍惚之中，十年前的我……那个孩童，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她哭着叫你的名字的样子……是不是很熟悉？”“……”“唉，你，不该往这边走的。”小孩紧望向我的身后，看着我的来路，脸上不知是悲恸还是遗憾。“你掀翻了棋盘，结束了棋局，也离开了王都……兽人国度中的棋局还未开始，你要是直接去那里的话，就好了……而你，居然畏惧于正教与伏都教的追兵，想来精灵的国度避风头……蠢材！为了避开一波浪潮，居然躲入了漩涡之中？”小孩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黑梨花，表情开始精彩了起来，幽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坏坏的深沉，眉梢处笑意微扬。“你居然担心她了？担心这个，把你逼到如此境地的**？”“……”“也行，那叫她忍着点。”“……什么？”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我有些难以理解这孩子的话语“叫她忍着点，护着点脑袋。”“……”虽然听不懂这个小鬼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把他的话对着黑梨花复述出口。这是什么意思？我本想如此问这个小鬼。但在我开口之前，我就见到了答案：黑梨花的身影倒飞出去，在地面上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停下时已经不省人事。“吁！！！”战马从雾色中显露出身姿，除了它以外，还有着翻倒在地的车身。嚯，这畜生……是硬拉着翻倒的车体，强行拖着走过来的吗……比那女人有用多了啊……话虽如此，但它身上拖着这么重的负担，实在难以移动，没法攻击远处的敌人了。混着呛咳的粗喘从我喉中爆出，每一次咳嗽都消逝一份生机，大量的血以惊人的速度流失，很快地，在脚下汇成了一处血泊。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啊……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太嫩了……还不足以对付这种接连而来的状况……“既然如此，那你就上吧。”小孩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去一脚踏进这异国的漩涡之中，主动落入这深不见底的陷阱之中……若是你想去拯救谁的话，就在先这里证明自己吧，去证明自己能够舍弃一切，能够不择手段地扫清一切障碍……现在，就迈出你踏入棋局的第一步吧！”于是，我便动了。向着我面前的第一个敌人，冲了过去。“唔哦哦哦哦哦哦哦！”赤水和怒吼一起从我的体内扯出。于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在敌人面前失去了意识。——好冷……黑色的梨花躺在黑色中黑色、没有一丝白色……无边的黑色，无垠的黑色……实在是太黑了，以至于她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睁开双眼她那像枯叶般的眼睫，微微地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一线，空空茫茫，幽幽黑黑，如无边无垠的夜空，没有月，没有星，没有任何可能的光芒。……这是哪？下六尺。耳边传来声音，黑梨花下意识地看去，却只能看到无边的黑色就宛如那一天……皮夹克把她身体里的东西一个个拿走的那一天……就在那一天的黑暗中，她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他说她是祸太他说她无白他让空空如也的她得以延续生命，他赋予她活着的意义所以她还活着……那么，这里是哪里？下六尺。耳边再度传来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她扭头，依然是无边的黑色，什么都看不到……躺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她决定站起来……站不起来。只是稍稍抬头，就从额上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手脚也几乎动弹不得。就好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勉强能放进自己的盒子里了一样她曾无数次地幻想着，能被柔软的花瓣包裹着，幸福而温暖地睡去……但现在这个冰冷坚硬的容器显然没有那么浪漫。你讨厌石头吗？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那就对了，人类，就应该讨厌石头……我的手脚酸痛了起来，骨头们齐齐地哀嚎着，渴求活动，却受限于这冰冷的容器，根本动弹不得……棺里。什……你的父母把你的内脏卖掉后，就把你的尸体埋在了这里……黑梨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地挣扎了徒劳，面前的石板根本一动不动。很适合你的结局吧？背叛了赋予你生命、把你带到新世界的主人，得到这样的结局，你应该也毫无怨言吧？不……不……我等是仁慈的，就算被你背叛，也依然会选择以德报怨——那么，就赐予你生命如何？突然，我的面前亮了起来。那是一只泛着猩红之光的巨大眼睛，就算只有一只眼睛，我也能看出它在狞笑，但那狞笑之中又充满了悲伤。那悲伤令人窒息，好似凝聚着世间一切的黑暗，让人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就算站在炽热的阳光里，也依然只能看到地狱般的黑暗，闪烁间，伴随着尖锐凄厉的乞哭之声“我就给你永恒的生命吧，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森牢狱，孤独一人地，度过永恒的岁月……”……黑梨花意识到了，这刺得她耳膜生疼的乞哭声，就是她自己发出来的，这眼中映射出的地狱，就是她自己……“熟知人心，又逼疯过无数人的黑梨花啊，这样的你，要过多久之后，才会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疯掉呢？“那么，度过比永远还远的岁月之后，再见咯~””随着这声话语落下，猩红的眼睛消失于黑暗之中，再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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