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八话

淅……淅淅梭梭……淅淅兹兹兹兹淅淅……一开始还以为是老鼠之类的小型动物穿过身旁草丛发出的声音，昏睡中的哈达威并没有把这放在心里……但这动静并没有被浓厚的困意盖住，反而愈发聒噪了起来“搞什么……喂……精灵？”哈达威看了眼篝火旁的大沙漏：这沙漏中的沙子大概要三个小时左右完全落下，这是他们轮流守夜的计时工具……沙子还没有落完，还不到哈达威和黑梨花守夜的时间，应该还是那对精灵父女值班才对感觉那两个精灵还是挺可靠的，不会发生让野兽偷溜进来的情况吧……虽然哈达威这么安慰自己，但淅淅滋滋的声音仍没有停……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似乎真的潜藏着什么“……你们听到这声音了没有？……精灵？你们还醒……”问话声戛然而止，篝火旁没有精灵的身影，不过让哈达威呆住的是另一件事他发现了。沙漏中的沙子并没有落下……不只是沙子，就连篝火的火光也是，像是旧时代掌机游戏上的低劣火焰贴图一样，没有任何跳动的静止在那里。哈达威当机立断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的脸也当机立断地肿起一个掌印，屎一般的事实告诉哈达威这并不是梦境。？？？“……”哈达威抬头向上看去：如他所料，树上叶子也都像雕塑一样固定在那里，纹丝不动，整个世界，都和眼前的这团火一样，静止在了那里。……不对，不是静止……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那火焰仍在细微缓慢地变化着，只是太过缓慢，几乎难以发觉。淅淅吱吱……！？在一片近乎静止的世界中，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砂石和尘土在哈达威面前隆起，宛如流质一般，重新汇聚成型。“……”那是一个幼小的女孩。柔弱，拘谨，胆怯……像是怕生的小孩遇到陌生的客人拜访时的样子，她低着头，那样怯怯的站在哈达威面前。“……是你做的吗？把整个世界的时间都……静止掉……”哈达威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这是多么犯规的能力。“不，大哥哥……小女不是把世界静止了……小女只是……把我们两人的时间加快了……”女孩说话间，刻意地把头低下，让哈达威看不到她的五官，“把我们，嵌入了这个世界的时间夹缝之中——大哥哥，这本来，应该是只对祸太才有用的魔法才对。”！？如她所说，躺在篝火一侧身为祸太的黑梨花，仍在安睡，和那些缓慢到几乎静止的景物不同，她丰满的胸部以正常的速率起伏着，显然和哈达威处于同一个时空中。但是，这并不能让哈达威就此信服这个女孩的话。“魔法？不可能，你骗不了我。”哈达威冷笑一声，摆出了格斗的姿势：他的身体已经羸弱不堪，但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小女孩。“我来自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作为一个不受魔法干涉的世界的一部分，我本身也不会受魔法的干涉——不用魔法的话，你这样的体型又怎么能……嘎啊！！！”贯穿、灼热、撕裂……无法理解也无法言喻的刺激从侧腹的神经传来。哈达威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出这种混杂着惊惧与不解的吼声，因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种力量所伤。“虽然直接用石锥**去的话更符合小女的风格……但现在大哥哥体内的血液着实际有些捉襟见肘，如果再受重创的话说不定……所以小女用了‘离火’，既能破坏大哥哥的身体，也能立刻把伤口烧焦以防进一步的失血。”回答她的只有一阵夹杂着惨叫的咒骂声，哈达威弯下腰去试图稳住踉跄的身子，颤抖的双腿却已经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跪倒在女孩的面前，尽管嘴上还在咒骂，但身体早已宣告了他的败北。“就如同这个世界的魔法只对这个世界的生物有效，小女故乡的‘魔法’也只对小女故乡的人有效……”“咿！”哈达威的低吼突然改换成成了不顾体面的尖叫。原因很简单：他在跪倒之后，终于看清了女孩的五官。不，这么说倒也不准确，因为女孩的那张脸上，除了一张嘴外，并没有其余的五官，被她那光秃的一片皮肤“紧盯”着，任谁都会不寒而栗。这不是女孩，而是怪物。没有在意哈达威的失态，怪物用她脸上仅存的那张嘴继续说着。“不过，这种‘魔法’的使用条件太过严苛，像大哥哥这样的根本没有学习的可能……到了最后，人类用更好用也更先进的力量把它取代了。”由那些没有力量的凡人所发展出的，更好用也更先进的力量，不用魔法，就可以达到魔法达不到的天空，到达魔法看不到的地下……连毁灭城市，摧毁国家，都不过是按下几个按钮的事情。“但是，即使掌握了这样的力量，人类还是对‘魔法’这种未知的力量感到恐惧，小女这副面容，也是人们因恐惧幻想出的怪物……能使用这种力量的小女，可谓是祸太们的天敌，所以，小女一直作为防止其他祸太暴走的保险丝而存在。”在那个世界中，总会有些人，无论有什么样的权势，总会害怕鬼啊、诅咒啊、报应啊一类的未知事物……而面前这个怪物，就是这种恐惧的化身，她就是所谓的“鬼”中的一员，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就连祸太也不例外。惊慌而尖锐的叫声突然从一侧传来，刺得哈达威耳朵生疼。“别，别……不要……杀他……”应该是听到了刚刚的惨叫声，黑梨花已然惊醒，她看着这个脸上没有五官的诡异生物，连魂都要吓出来了。“我……我们……那都是骗人的……我们……没有第二福音……我们……他，他只是想救……只是想拿秘药的解药……我没有……背叛，我们不会……”只见她目光错愕，神情悚然，早已失了血色的嘴唇抖动着吐出不成调的言语。她知道面前的怪物拥有着怎样的力量，也能想到这个为了肃清同类而存在的祸太是来做什么的。“我们……不会……对伏都教不利的……别……别杀他……求……求你……”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已经泣不成声，跪付着用祈祷的样子恳求着面前的怪物。“……”虽然这只女孩外形的怪物没有五官，但哈达威却明显从她那光秃秃的脸上看出了挑眉的神情。“……其实小女一直都附身在第二王女的身上，你说的这些，小女已经都知道了，不过……黑梨花，你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咕嘟。一声流水般的轻响，石质的女孩宛如化为一滩液体一般洒进了大地，紧接着，在黑梨花面前的地面上，突兀地浮现出了那张光秃秃的人脸。“唔咿！”黑梨花就像见了鬼一样——也确实是见了“鬼”——脸色煞白，表情宛如一张草纸一般，再无半分生机。“回答我，黑梨花，何为‘无白’，回答我，不许你拒绝！”问询声突然中转为严厉的呵斥声，黑梨花仿佛也是液体做的般身子重重颤动了一下。“无白……是黑……是……不见光明……”黑梨花突然僵住，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我在说什么？她的回答语无伦次而又意义不明，不过那没有五官的怪物似乎明白了什么。“果然……就如同小女不再是宫商了一样……你也缺失了一部分……也不是黑梨花了吗？”没有五官的怪物，用光秃秃的脸皮作出明了的表情，那张脸再次融入地面，重新汇聚在了哈达威的面前。了。”？？？“你在说些什……咕唔！”刚一开口，侧腹的剧痛就猛然加剧，哈达威呻吟着把头磕在地上。大脑接连不断地发出信号，血液、精神、体力……每一个能维持意识的因素都在告急。“看起来，大哥哥的时间不多了，是小女刚才下手太重了吗？”耳膜一阵轰鸣，嘈杂之中唯有这女孩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穿进自己脑子里的。“我……没有……恶意，只要……拿到……解药后……”铁锈味的黏稠液体充斥在哈达威口腔中，连流利地说话都难以办到，即便如此，女孩还是轻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啊啊，大哥哥误会了，小女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你对伏都教有恶意也好，没有恶意也罢，对小女来说都没有区别……今夜小女与君相会，并不是为生死搏杀而来，如此月色，实在不适合这种不解风情之事。”“说的……就像是……你是……来和我……做什么……浪漫的事一样啊……呕！”哈达威下意识地说出了带有调戏意味的话语，但当他再次看到那张渗人的脸后，胃里立刻传来一阵不受控制的翻涌。“呵……浪漫的事？”无脸的怪物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那么，我这个困境中的少女，请求大哥哥的救助，够不够浪漫？”“……什么？”可以随手将哈达威置于死地的怪物，向濒临死亡的少年开口求救了。“……救助？”这个能随时化为液质融入地下的怪物，就算遇到危险，只需要融入地下逃走就行了……何需向他人求助。“我可……想不出……有人能把你逼……唔噜！”混杂着红色的胃酸泼洒在地，铁锈的腥臭顿时弥漫开来，连仅存的一丝清醒也几乎要被这味道蒙蔽。“你说的不错，的确，其他人是没有能力把小女逼到绝境的，所以，要来取小女性命的，正是小女本人：另一个小女——不，是小女的另一部分，她得到了智慧，现在要来吃掉小女了……”即使意识已经朦胧不清，哈达威还是能凭直觉明白这话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已然无法在维系思考。“记住，千万不能，让小女的另一部分吃掉小女，千万不能让她得到全部的记忆，千万不能——让她成为真正的宫商……”奋尽全力的坚持终于到了极限，哈达威再也没有力气撑起那副沉重的眼皮，在似乎有些耳熟的尖叫声中，彻底堕入了黑暗。——“西莉亚姐姐！西莉亚姐姐！不要再发呆啦，已经下课了哦。”由实木、藤草、玻璃结合构成的阶梯型教室中，穿着低年级学服的小女孩用力摇晃着身旁发呆的同伴。上午的课程已经结束，西莉亚却一直都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要好好听课啊，西莉亚姐姐，本来你的年龄就是班上最大的了，再不好好学习的话，一定更会被大家笑话的——听我说话啦，西莉亚姐姐！”在她的努力之下，一直用手臂撑着脸颊发呆的西莉亚终于理清了意识。“啊，是你啊，丫头……抱歉，这两天我一直感觉很糟……你那边怎么样了，你爸爸还是没有消息吗？”被叫做丫头的小女孩，是之前和西莉亚同行的黑衣杀手的女儿，不过在安置好西莉亚和女儿在玻璃堡的学业后，不知为何黑衣杀手突然失去了联系。虽然失去了联系，但还是定期有学费寄来……想也知道，他应该是重操旧业去做那些杀人生意了吧，但又不想让女儿受到影响，才刻意避免接触的。“没有呢……臭老爸，这么大人了还是不让人省心……姐姐你也是哦，你都这么大了，应该好好学习赶快升上高年级才对，老是这么发呆可不行哦……”切，明明只是个几岁大的小屁孩，训起话来倒是没完没了……这种唠叨的毛病要快点改，不然你未来的男朋友可接受不了哦。“好吧好吧，丫头，你午饭想吃什么？”“碳烤牛扒配精灵果沙拉再加蜜饯小麦吐司～”希望总是美好的，可现实永远只有掺着燕麦的黑麦长棍面包……即便如此，能在食堂中要到一些免费的黄油抹着吃，就已经是两个女孩小小的幸福了。其实她们事先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预算，本不至于如此窘迫……但是在来到这里不久后，持有第四福音的人类副院长突然遇刺，由他主导的对人类留学生的优惠政策也很快宣告失效，面对暴涨的学费，没有任何赚钱手段的她们也只能从生活费里寻找出路了。“所以啊，姐姐你还是快点升上高年级，拿到奖学金就好啦。”“不要勉强我啦……那些精灵的魔力，最弱也要比我高几十倍呢，怎么可能从他们手里抢奖学金啊，听副院长说，还是把目标放在及格毕业上比较切合实际……”西莉亚刚到学院时，曾和尚在人世的副院长见过一面，了解了玻璃堡内的人类学员的情况：人类留学生要从玻璃堡毕业一般需要二十多年的时间，这点时间对于长寿的精灵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对于人类来说这已经是全部的青春年华了。要是能把哈达威也叫来一起的话就好了……不过那家伙好像用不了魔法，真是的——“啊！！！”教室中响起一道尖锐的悲鸣，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其他人只是稍稍向少女这里撇来一眼，露出或厌烦或嘲弄的表情后，就移开了视线。“啊啊，抱歉，西莉亚姐姐，我忘了……不能碰到你皮肤的……”虽然只是在嬉戏打闹间的轻轻一触，就让少女体验了一瞬间的痛不欲生。这并非是什么严重的疾病，但却比疾病更可怕……这是无法治愈，也没有间歇期的“中毒”症状。不过，在那些排外而自大的精灵眼中，只会把这当成是低等种族缺乏素质的大声喧哗，或是失足女孩服药后的禁断症状吧。“没……没事的……不要紧的……”几乎是经历了人间地狱的西莉亚，双手撑住桌子，不顾体面地喘着粗气。要忍受……要适应……就算……万一……哈达威没能把解药带回来……也要做好……和他一起生活的准备。胸口再次传来一阵心悸……是哈达威遇到什么危险了吗……他离开时身体状况就很糟糕……一定要——一声清脆的击掌声，在少女耳边响起，唤回了她即将涣散的意识。“唉……唉唉！我成功了吗？……西莉亚姐姐，这是上节课教的‘宁静’，是可以让人冷静的魔法……不过，这魔法……呼，好累啊。”丫头声音中的惊喜，很快就被一股疲惫感所替代。区区几岁的身躯里，蕴含的魔力实在少个可怜，要成功地释放一次魔法，实在太过勉强。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这魔法的本身的效率就太低了。宁静、真视、定向、止血……在玻璃堡学到的这些拜火教魔法，单论效果或许很不错，但考虑到对魔力的耗费，这些精灵的魔法几乎毫无先进可言。前两天学到的止血和暂愈……花费了那么大量的魔力，促进伤口处的皮肤生长，用生成的短期魔力膜去填补血管的创口，却只能达到临时缓解伤口的影响。相比之下，人类所用的“结痂”魔法，只需要花费很少的魔力让指定部分的血液凝固，就能达到类似的效果。虽然对于魔力充沛的精灵来说，这点耗魔算不上什么，但对于人类和兽人的留学生来说，这种性价比极低的魔法实在没有实战意义。更进一步，反而让我们过分安逸，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唔！？”“呼唉！？”从丫头和西莉亚的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把毫无防备的两人吓了一跳。在她们身后的那排课桌上，一位身材高挑的精灵女子交叠玉腿坐在上面——她似乎是施了什么魔法，教室中的其他人都对她视若无睹。“你……不好意思，请问小姐您刚刚是……”明明没有出声，对方却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西莉亚难免会心生恐惧，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哦，是我突兀了……我拥有一种力量，让我可以看穿别人的心思。”看穿别人心思的力量。西莉亚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坏事做尽……还把哈达威拐走了的祸太，她用力摇了摇了头，把某些不好的回忆甩出了脑袋。“我知道我知道！”丫头像在课堂上回答提问一样腾地举起手来，“能看穿心思的话，你有第三福音对不对？那你是女王吗？还是公主呢？”“丫头！小声点啦！”小孩子特有的纤细声线很具有穿透力，一瞬间就能传遍整个教室。所幸，教室中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把这人类女孩的大呼小叫当真，仍然对西莉亚几人熟视无睹。“这是我的一点小魔法，可以隐藏我们周遭的动静——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精灵女性突然向前探去身体，西莉亚感到视线的一角似乎有什么剧烈跳动了一下，但她的自尊心让她忍住不去思考那究竟是什么。隐藏自己周遭的动静。还是能读取他人心思的身材超好的女性。都让西莉亚忍不住把面前的人和祸太联想到一起。“没错，和那个无声的祸太的其中一项能力很像吧～只要好好学习白火教的魔法的话，你也能做到这种事……虽然我想这么吹嘘，但如你所说，从魔力消耗上来看，别说是祸太，就连你们人类的正教魔法都比我们效率更高。”精灵女性露出歉意的笑容，似乎是在为没能给远道而来的求学者满意的课程而致歉。见到她的样子，西莉亚也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刚才心里那些失敬的想法，就更是深感失礼。“哪里哪里……我才是，刚刚在心里说了些对精灵很没有礼貌的话，您肯定都听到了吧，对不起啊……”没有礼貌的想法，指的是“因为精灵们的魔力充沛，没有改进魔法效率的需求，反而导致了他们魔法的落后”，对于这个明显会让其他精灵义愤填膺的观点，精灵女性反倒露出了带着些许赞同的笑意点了点头。“不，这个观点其实也……啊，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是这个国家的大公主，也是这个学院的大教授，是学院派的第二……应该是第三……哦，现在就是第二领袖了。”精灵女性一边行着精灵特有的坐姿王族礼，一边说出了令两个女孩目瞪口呆的身份来。“你刚刚的想法……因为我们精灵天资优渥，反而导致了我们的落后……这个想法可能是对的……我有一个朋友，你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看来你和他一样，都是很有智慧的人。”“您——”西莉亚本打算说“您过奖了”，结果刚一开口就被丫头满是自满的吹捧打断了。“对吧对吧！西莉亚姐姐超聪明的！你那个和西莉亚姐姐一样聪明的朋友，现在有多厉害啊？”“我那朋友啊——前不久被关进监狱里了。”“……”丫头扭过头来，用“那你好像也没那么聪明”的眼神看着她的西莉亚姐姐。“哈哈，开个玩笑啦，我那朋友是被陷害入狱的，以他的智慧，应该很快就能逃出来了吧……”大公主的脸上浮现出带着些许怀念的笑意——精灵族虽然长寿，但生育率低下，看似年幼的孩子也可能已经有了几十岁的寿命，作为王族的她，和丫头这般年龄的孩子互相逗弄的事已经许久不有，记忆中，上一次和这么小的孩子打交道，已经是不知多少年前，和自己妹妹之间的事了。“我有问题——”丫头再次像上课一样，高举起小手，“大姐姐是大公主吧，大公主，就是特别厉害的，女王之外最厉害的人，既然大姐姐知道自己的朋友是被陷害的，那大姐姐为什么不把朋友救出来呢？”“喂！丫头！”虽然西莉亚出言提醒，丫头也只是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她，对于年幼而又非贵族的她来说，她并不知道国事、家事、私事之间的区别，也对这些事能否发问没有概念。“呵呵，无妨……”大公主挥手示意西莉亚不用在意，对着丫头露出不符年龄的慈祥笑容，“你说的不错，姐姐很厉害，这个国家里除了女王没人比姐姐更厉害，但是，和姐姐一样厉害的这个国家里还有5个，我们每个人都想要变得比其他人更厉害……我们每个人都相信，只有自己比他人更厉害，才能最好的治理这个国家……虽然姐姐的朋友入狱了，让姐姐很伤心，但这也让姐姐减少了竞争对手啊。虽然他们都是姐姐的朋友或者亲人，但为了这个国家，姐姐只能希望他们……变得没有姐姐厉害……”话说到这里，大公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忧伤之色。“只是我的妹妹……”精灵国度的第二王女，也卷入了这次的事件之中，虽然已经逃出了王都，但恐怕其他福音持有者不会就这么放过她……平时高高在上的王族，落难之际，她们的王血非但不会给她们帮助，反而会让她们比天下众生跌得更惨：天下人落难，还能向逃向别处天下，王族落难，天下哪有一处不被追杀的净土。“我也是……”被大公主的情绪所感染，西莉亚也陷入了莫名的悲伤之中，“现在回想起过往的日子，如果我不是大公的女儿……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那我一定还在猎友团的房间里……和哈达威一起……”在猎友团中，辛苦但有人陪伴的日子，要比在大公府中的时光美好太多了泪水一瞬间模糊了西莉亚的视线，眼前突然递来了一张手帕。“唔……谢谢你，公主殿下……我真是失态……”是由于这眼泪模糊了视线呢？抑或是由于悲伤的往事使西莉亚分心了呢？或许是因为两者都有之，所以西莉亚才没能看清。此刻，在大公主的脸上，正挂着一副‘死板’的笑容。那是如同木偶一样的……扯动皮肤而做出的，没有生气的笑容。“西莉亚小姐，我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其实——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服下了祸太的秘药……无法再和以前一样，和喜欢的人一起安稳度日了……不过，我可以帮你。”白火教的魔法虽然效率很低……但只要能承受足够的魔力消耗，就能实现很多有趣的功能，像刚才那样，在一定程度上模拟祸太的能力，也完全不是问题。“难……难道说，公主殿下，”西莉亚的眼中顿时燃起了光芒，“您能用白火教的魔法，做出解药来吗？”“呃唔，那倒有些难为我了……但是，你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过着正常人的生活的话，应该什么都能接受的吧？”咣当一声，西莉亚撞倒了身旁的椅子，用力抓住大公主的双手。去……”有些陶醉的念叨声戛然而止，西莉亚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双手上。她的双手和大公主的双手交叠在了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触感，却没有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这是她从服下秘药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她人的温度，这种感觉，几乎要让她上瘾。“我的确不知道，祸太们的秘药用的是什么样的成分，所以也没有办法做出相应的解药……既然这样，那就从更基本的地方着手就行了。”大公主在西莉亚的双手上轻轻拂过。触感、搔痒、按压……一切感觉，全都能体会的到，只是——“噗嗤！”丫头捂住眼睛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在她面前，西莉亚雪白的双手上崩裂出一道道猩红的伤口，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液体争先恐后地从她体内钻出。只是，没有痛觉。“祸太也不过如此……‘一旦触碰他人就会感到生不如死的剧痛’？那只要把痛觉神经屏蔽掉，这种药也就毫无用武之地了。”“只是——这种屏蔽痛觉神经的魔法，对魔法的消耗实在太过巨大，对人类来说，可能实在难以掌握吧……所以，要换另一种方式才行。”这种方式，叫做……唔……叫做什么……我记得我朋友提过的……哦对，叫做——shou shu只要通过这种方法，把你全身的痛觉都屏蔽掉就行了。你会接受的吧……相比于现在，为了重要之人担惊受怕的日子……剥除掉痛觉后，和他在平静的世界里静静温存的日子，是何等幸福。别说是为了解除秘药的效果，就算是没有任何烦恼的普通人，要是能屏蔽痛觉，也一定会欣然接受的吧。没有痛觉，也就没有痛苦，也就只有幸福。这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事。于是，露出木偶般死板笑容的大公主，如牵扯着木偶般操纵着少女死板地点了点头。于是，迷局中的第一步棋落下了。……那么，痛是什么呢？是生命诞生时的艰难挣扎？是病魔缠身时的生不如死？是亡命搏杀者的余兴小菜？是拷打逼问者的灵丹妙药？说白了，答案其实很简单。痛是信号，告知你死亡将至的预警信号。没有痛觉的人，就意味着——即使死亡已经近在咫尺也无从得知。而这个国家里，没有痛觉的又何止这个少女。人类。兽人。英雄。王侯。祸太。福音。你们全都，没有痛啊。

第三卷 第八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