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之门 终章

<p>终章</p><p>充满绿意的庭园一角，有一名矮小老人。他穿着很有品味的西装挺直背脊，眯细他温柔的眼角，凝视清晨的天空。</p><p>「我是宫内厅神灵班的那田。」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性如此自称，他消瘦的脸孔露出适度的紧张，并且在老人身后恭敬地低下头来。「一切即将要圆满收场了。」</p><p>「辛苦了。务必要特别答谢伊织家的当家喔。」</p><p>「是。不过，恕我失言……政府那边接获不少抱怨。即使是拥有力量的屠神四家，伊织家的蛮横行为实在是令人看不过去，若是要答谢的话实在是……」</p><p>说到一半，男性就被转过身来的老人眼神射穿。他第一次看见这名老人，露出像是老师在斥责学生的严厉视线。</p><p>「你知道在大战之后，GHQ将这个家从政治切割出来的真正原因吗？」</p><p>「不……这个……」</p><p>「那么就给我好好记住吧！因为这个家听命于屠神四家。」</p><p>意思是说，联军里头夸称拥有最强战力的美军，畏惧着这小小的四个家系吗？</p><p>男子按捺着，不让自己因为惊讶而发出声音。他的这个样子，在老人眼中又是如何看待的呢？虽然他已经恢复为原本温和的表情，然而接下来的话语，却隐藏着不少悲哀。</p><p>「在愚蠢战争里头败北的这个国家，把他们当成黑暗驱逐。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必须要仰赖他们的力量……所以务必要好好向他们表达谢意才行。」</p><p>「是……」</p><p>◆</p><p>「那么铃兰。」</p><p>就这么穿着原来的衣服回到宅邸之后，伊织在打开的门前停下脚步。</p><p>在太阳逐渐东升的庭院里头，有刚才已经先回来的魅子、沙穗以及莉浦拉普，还有简直可以用有形无形来形容的，不知道是魔物还是什么之类的东西出来迎接伊织。虽然看起来是魑魅魍魉，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是，铃兰并没有在它们身上感觉到恐怖。</p><p>「我想你应该有听魅子说过，从那天至今已经二天了。虽然天之门打开了……不对，那应该只是一场表演而已。总之事情解决了，所以我们公司已经不需要你了。」</p><p>「是喔……」</p><p>「所以你被开除了。」</p><p>「啊？」应该是开玩笑吧？不过这听起来一如往常的语气，使铃兰回想起他所说的话永远都是认真的。</p><p>伊织向前踏出一步，越过大门的界线。这一步对铃兰来说，不知道让她感觉多么地遥远。「你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世界了。继续待下去的话，你就再也回不去。因为你将会像这里的我们一样，总有一天会坏掉的。」</p><p>「怎么……这样，可是……」</p><p>虽然举起手想要伸出去寻求慰藉，然而铃兰却做不到。伊织让眼镜反射着朝阳，然后转过身去。</p><p>「回到世俗吧！」铃兰惶恐地放下无处可去的手——就像是表达着自己无处可去。</p><p>「是……」</p><p>「这样就对了。你是个乖孩子，铃兰。」</p><p>门逐渐关上，大家离去了。</p><p>魅子寂寞地向她挥手，莉浦拉普也面无表情地向她用力挥手。</p><p>又被抛弃了？</p><p>虽然不会怀恨在心，可是……胸口像是缩紧了一样。</p><p>「主人！我……」</p><p>「不知道该不该算是遣散费，不过我找到你的家人了。」</p><p>「咦？」脚步声使得铃兰转过身去。</p><p>那里站着一位高雅美丽的妇女。</p><p>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的，年过三十的这名女性，露出像是很开心，又像是很抱歉的复杂表情凝视着这里。</p><p>铃兰莫名其妙感到内心变得充实，满溢出来的心情化为眼泪滑落。</p><p>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个地方是每天早上的镜子里。</p><p>「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铃兰。」</p><p>「嗯……」</p><p>「她是名护屋河的前任当家。似乎是因为讨厌屠神者的诅咒之血，并且希望能让你远离，所以才会抛弃你的。」</p><p>「嗯……」</p><p>「只不过做这种事情一点意义都没有，除了让你受苦之外。」</p><p>「嗯……」</p><p>这名女性大概也有听见伊织所说的话吧。她像是非常非常难过地低下头哽咽，即使如此……不，正因如此，所以她也无法走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p><p>啊啊，原来眼泪如此温暖——</p><p>铃兰就这么凝视着母亲，没有拭去不断从脸上滑落的眼泪。她丝毫不愿意让首次见到的母亲身影，在一瞬间离开自己的视线。</p><p>「给我好好记住，逃走的人将会遭遇什么样的末路吧！这是我曾经经验过，也是她曾经经验过的。要是从只能前进的这条路逃离，就会有魔找上门。就像是那天晚上，为了逃避而决心一死的你面前……出现了我。不过只要向前走，路就会继续延伸，只要像那个蠢小鬼一样永不放弃，总有一天就会找到出路。」</p><p>「那么主人……」</p><p>「我是邪恶，邪恶绝对没有胜算。所以我会一直逃下去，从今以后也是如此。」</p><p>「……」</p><p>「去吧！像这种邪恶组织，不需要你这种像是圣女的家伙。」</p><p>「是……」</p><p>铃兰踏出脚步，然后她快步向前，挥去眼泪扑了过去，回到她应该回去的归宿。</p><p>再也看不见那对母女之后，伊织取出怀里正在响的手机。</p><p>「我是宫内厅神灵班的长谷部……」</p><p>虽然从里头传出来的声音，是一个乍听之下就像金融机关总机小姐一样，非常有礼貌的女性声音——</p><p>「什么嘛，是翔香啊！今天的你讲话真温柔呢。」</p><p>「总不能劈头就问你在做啥吧？我在工作的时候，也会装模作样一下的。」一听到伊织的声音，对方的语气马上就变得心直口快，就像是隔着电话也能想像她现在的姿势。</p><p>「呼呼，是吗？所以呢？你的工作内容是？」</p><p>「上头吩咐下来，说是要好——好向你道个谢。可以的话希望能直接见你一面就是了。」</p><p>「不，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就帮我这么转达吧。亲自见面这种事情请容我推辞。」</p><p>「果然是这样吗？」</p><p>「是啊，毕竟是邪恶组织呢，我实在没什么脸可以见人。」</p><p>「哈，邪恶组织也有勇者是吧？虽然我家的笨老弟也是这样，不过你们男人还真是好笑呢！」伊织眼前浮现出翔希的姊姊，在电话另一头哈哈大笑的样子。「不然，你亲自来迎接我就去。差不多也该把你真正的工作告诉那个蠢小鬼了吧？怎么样啊，长谷部家的当家？」</p><p>「开玩笑，我可不想让翔希看到我装模作样的样子喔。」</p><p>「呼呼，你的上司看到那个蠢小鬼的表现也吓了一跳。不然，我送你一对猫耳当礼物吧？你就戴上那个给弟弟看看，会比我鞭策他还要有效很多的。」</p><p>她的脑海中大概也浮现出伊织咧嘴露出笑容的样子吧？她的声音变得稍微低了点。「好啦好啦……话说你啊，搞那个什么邪恶组织也要有点节制啊。政府那边已经差不多开始无法忍受了，这次居然还打电话给首相……总有一天，光靠我们这里会压不住的喔。」</p><p>「哼，这才应该不要去管。那些家伙只想把屠神之力收为政府所有而已吧？所以，猫耳是要送到你工作的地方还是家里？」</p><p>嘟——嘟——嘟——<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看去，在那里的是漂浮在空中，看起来不大高兴的魅子。因为浮着，所以完全不知道她正从身后接近过来。</p><p>伊织把手机收回怀里故作镇静。「你……没有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吗？」</p><p>「我只有听到最后面那边啊。猫耳是要送给谁的？」</p><p>鼓起脸颊的魅子满怀疑心地询问，不过伊织无视她。当伊织朝着屋子的方向走过去时，就这么浮在空中的魅子，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拉着似地跟了过来。</p><p>「话说，小贵，你还想要继续当邪恶组织多久？」</p><p>「这个时代已经没办法只靠屠神活下去了。所以天白家才会洗手不干，蠢小鬼的长谷部家也成为剑术道场，如果没有像是这种来自于高层的命令，需要我们出面对付的魔人已经几乎不存在了。」</p><p>「最强魔人最后走上的末路……难道我也是这样的吗？」</p><p>「你……该不会是想起来了吧？」伊织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将手指放在脸颊的魅子。</p><p>「没有啊？怎么这么问？」</p><p>「你刚才自己不就说了魔人两个字吗？」</p><p>「是吗？什么时候？」</p><p>她们就是这样逐渐忘记的。寄居在这间屋子里的淀滓，基本上都希望可以宁静度日，就像是蜡烛慢慢变短一样缓缓消失。魔人终究会变成人类，魔物终究会习惯于自然，两者都会成为宁静的淀滓而消逝。邪流原本的意义，就是强硬反对主张以力量收拾「魔」的主流一让他们可以基于自己的希望回归自然。</p><p>然而在这个过于光明的时代，要照顾魅子或是莉浦拉普，甚至是饲养那些位于地底或是森林深处无处可去的有形无形，实在是一笔可观的开销。无论是当个收入正常的公务员或是普通的恶党，家计迟早都会被拖垮的。</p><p>「那个，小贵……」</p><p>「嘎！你也给我差不多别讲了吧！何况你为什么就只有这个不会忘记啊？铃兰都比你还要懂得礼节啊！」既然都这么大声怒吼了，伊织也不可能听她说话。</p><p>「实在是，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种粗鲁的讲话态度呢……小贵，你小的时候明明很可爱的说……」</p><p>「我知道了。所以快去做饭，做饭！」看到他以像是宣告退场的气势指向屋子，露出别扭表情的魅子只得轻飘飘地朝那里移动。</p><p>「真是的……」</p><p>「魅子并没有回想起来啦，她只是稍——微激动了一下而已啦。」不知道什么时候，莉浦拉普出现在伊织的旁边。以这个魔人的状况，要称为淀滓还太年幼就是。「不过真的满危险啦，还好铃兰跟我一样，都有当一个好孩子啦。」</p><p>「总觉得如果现在是在玩扑克牌的吹牛，我就应该要喊一下对吧？」</p><p>「那是你想太多了啦。」</p><p>看到召唤到少女手上的木制球棒，伊织不由得低声呻吟一下。大概总有一天，她将会要求买一根新的金属球棒吧？还得顺便一起帮沙穗买一把刀才行。</p><p>「说到铃兰……虽然工作是自然而然完成的，不过她比想像中的还要好用呢。」</p><p>莉浦拉普频频点头。「她跑得很快啦。」</p><p>「没错，她的身手很不错，而且还会叫我主人。没错，她会叫我主人这一点很棒……我们公司要找的，真的就是这样的人才。」</p><p>「放掉她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惜啦，要带回来啦。」</p><p>这番令人意料的话，使得伊织不禁将视线下移。有着一双鸟溜溜亮晶晶眼睛的这名少女，对他点了点头。<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