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四章失恋

第四章失恋回到家中后，佐间太郎仍是静不下心来。久美子和自己同住一个房间，耳边即传来她的哭声。或许是觉得自己一直哭个不停也不是办法，久美子说了一句：“我出去走走。”便离开了房间，许久仍未回来。她一定是打算睡在客厅沙发或其它地方吧。这种时候，身为男人的佐间太郎应该多为她着想才对。原本觉得狭窄的床，突然变成特大号的尺寸。即使已恢复意识，他的身体还是婴儿的模样。“老爹，为什么我能使出这种奇迹？应该说，我什么时候能使出这么厉害的奇迹了？该不会是老爹你搞的鬼吧？”他想用心语联络到天国出差的老爹，却得不到回音。老爹专心下工作时，会将心语阻隔挡在收讯范围外。“唉，惨了……”那时，是不是该认真选择其中一个呢？可是，他是真的无法抉择。只能选择其中一方，他办不到。难道人类的恋爱就是这么回事吗？只能选择一个人，其它人必须割舍掉，这就是恋爱吗？“我不懂，为什么非决定不可？”“哥哥。”“哦？芽芽，怎么了？”芽芽单手拿着黏上胶带的大象浇花器，走了过来。然后坐在佐间太郎身边。平时总是他低着头看她，如今立场完全相反。佐间太郎的个子比小学五年级的她还要娇小的多。“哥哥，跟你说哦，我看得见。”“什么？说话没头没尾的，你看得见什么？”“之前的事。”“之前的事？”“嗯。”芽芽点点头，伸出她的小手，覆在佐间太郎更小的手上。“我想，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我看得见。”“嗯……老实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嘿嘿。”她笑了笑，歪着头，有一种“好难喔，我不会说明”的感觉。“哥哥是为了成为神，而在人间修行的对不对？”“嗯，是这样没错。”“那哥哥之前在哪里？”“应该是在天国吧？”他想起在天国时的事。虽然记忆很模糊，但他隐约记得朦胧柔和的光线，还有某人的声音。“在那之前呢？”“之前？”佐间太郎对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感到困惑。他连在天国的记忆都很模糊了，更早之前的事当然不可能记得。别说不记得了，他连想都没想过。“我看得见之前的事，我感觉得到。”重迭的手慢慢变热，芽芽的双眼渐渐染上冰冷的深蓝。“喂、喂，现在是怎么回事？”“安静。”微风吹过两人身边，虽然这阵风只能微微吹动芽芽的浏海。但肌肤还是感受得到。“嗯……”少女闭上眼，加深了力道。无奈，风儿渐弱，包围住四周的奇妙感觉也消失无踪。芽芽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道：“失败了。”“什么啊，不要吓我，我还以为会怎样。”“嗯，对不起。我要睡了，晚安。”芽芽抱着大象浇花器，很干脆地离开房间。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结果什么事也没有。难道这是她独特的玩笑方式？在天国之前我人在哪里，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虚幻的事呢？“不想了，睡吧，其它的事明天再说。”佐间太郎用毛毯包住身体，闭上双眼，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沉人湛蓝深海般的梦乡。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所没见过的小学，校园的角落有单杠。一名少女正拼命练习翻转。她双手抓住横杠，将交往上提，想让身体往后翻转。然而，不管她做几次，脚总是提到一半就落下来。少女约莫小学五年级左右，有一头过肩的长发，和一双大眼睛。梦境里还有另一个人，是一个身高比少女略矮的男孩，一脸怯懦的表情，正注视着少女的翻转练习。少年往前踏出一步，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沉默地退了回去。少女翻转失败了，少年只是默默地看着，不发一语。两人就这样重复着失败与沉默。如果放着不管，他们说不定会永远做着同样的动作。这真的是梦吗？感觉这光景莫名地真实，有种似曾相识之感。难道这就是芽芽所说的“之前”的事？如果是这样，那名少女是谁？桀骛不驯的表情，未经梳理的长发。啊，对了，是她。那么，想跟她说话的那个男孩又是谁？难不成是我？之前的我原来是那么懦弱、胆小啊。当他这么一想，脑海中的影像便晃动起来。这光景似乎是由第三者的视点看到的。如此说来，那个第三者不就是自己？从身高来判断，第三者的年纪应该比少年、少女大。视点一动，少女与少年的表情便跟着紧绷起来。因为他们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你不会翻转吗？”不是自己的自己对少女说道。少年在她身后不安的注视着一切。“不会，你做给我看。”少女的口气小禁令他莞尔，她那好胜的个性一点也没变。另外一个自己，看着高度很低的单杠。如果小学生用的单杠是这种高度的话，那么视线的主人应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小妹妹，你看好啦。”佐间太郎看见自己的手握住单杠，接着地球转了一圈。翻转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穿着牛仔裤，膝盖附近红红的一片，运动鞋也破烂不堪，实在不像是多上流的人物。不过，翻转的动作十分漂亮，少女看得目瞪口呆。“哇，好厉害好厉害！再一次，再一次！”“不要啦，好累。”“好嘛，再一次就好！好不好，好不好嘛！”少女抱住自己。在她身后一步之处，少年紧握双拳，瞪着自己。他一定是喜欢这个女孩，想要表现自己的优点给女孩看，却因为做不到而生气。“我也会！”少年说完，便跳上单杠。他转了好几圈，不料想要跳跃着地的时候，却因失败而跌了个狗吃屎。“喂，你还好吧！？”自己连忙走近少年。他的脸擦伤了，渗出血来。梦里的自己想拉少年的手扶他起来，却被少年粗鲁地挥开。他一定是不希望自己看到他手上的瘀血，那是他想让少女看见自己的优点，拼命练习所换来的瘀血。“小妹妹，他很厉害，转了这么多圈。”“那跟我没关系，笨死了。”少女说道，抱住自己的手臂。“大哥哥，你再做一次给我看嘛。”“可是，他比我厉害很多。”“我不管，我想看大哥哥翻转！”少女执意要自己继续做给她看，早知道第一次就不要只转一圈。少年一直盯着少女和自己。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我就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嘴唇无声地动着。下一秒，自己身在树林里，场面瞬间切换了。紊乱的呼吸，疼痛的胸口。仿佛正被人追杀似的，绷紧神经注意四周的风吹草动，然后眺进较为隐蔽之处，慢慢调整呼吸。“大哥哥。”“我在逃亡啊。”“逃亡？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在这里会碍事，趁还没受伤之前，赶快回家去。”“不要，别把我当小孩看待。”比自已年幼的少女夸张地鼓起双颊。“你明明就是小孩。”“我才不是小孩！别看我这样，我的精神年龄比你还大一岁呢！”虽然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件事的时候。“好啦，随你怎么说。再见。”正想离开时，少女用力拉住自己的衣服。“等一下，大哥哥，带我一起走好不好。”“笨蛋，开什么玩笑啊你——”“我不是在开玩笑。”少女认真地凝视着自己。从那双眼眸中，的确感受不到玩笑的成分。佐间太郎察觉，另一个自己所想的事，似乎能传达到自己的心里。另一个自己心里正想着：“逃亡还带着小学生，我又不是呆瓜。不，说不定能加以利用。”“好吧，我带你一起走。不过，你绝对不能碍我的事，否则我马上丢下你。”“嗯，我知道了，我叫麻美，大哥哥呢？”“名字？怎能告诉你本名？随便掰一个好了。”“我叫……天使。”少女听了，困惑地问道：“那是姓还是名？”“是绰号。”说完拉着少女的手拔腿就跑。黑影迫近逃亡的两人身后。那并不是人类追兵，而是有如怨念一般的黑影。一回头，那名单杠少年浮在空中，直立不动地盯着这边看。接着，少年的眼眸染上鲜红，化为血泪流过双颊。他的背上长出一对漆黑的羽翼，环抱着少年似地裹住他的身体。身体与黑色的羽翼合为一体，化为深暗色。在这交叠了全世界的黑夜般的黯暗里，唯独一双眼睛发出鲜红的亮光。红宝石色的光芒仿佛在向自己传达某种讯息。像是在诉说：“我不会原谅你”，又像是：“救救我”。佐间太郎浑身发抖，从睡梦中惊醒。他感觉到自己呼吸浅短急促，于是试着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以前虽然也做过十分真实的梦，但这次应该不只是梦而已。这一定是芽芽所说的“之前”的记忆。芽芽触碰了自己，而影响了梦境。这么说来，那名少年便是相原。得不到回报的爱情引来恶魔，而让恶魔操纵了他。如果是这样，那名少女就是：带她走的男人就是……恐怕想破头也得不到结论。佐间太郎决定，当务之急是先想出对付相原，以及让自己身体恢复原状的办法。“神山家惯例，家庭会议~”因此，隔天早上，除了老爹，神样家族集合在餐桌前，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成员有佐间太郎宝宝、天儿、妈咪、美佐、芽芽、寄住的久美子，顺便再加上优优，共有六个人和一只猪。“这次容我神山佐间太郎担任司仪，请各位多多指教。”“啪啪啪”，掌声七零八落，会议的气氛似乎不太热络。如果只是婴儿外表的佐间太郎看起来很奇怪那也就算了，天儿和久美子也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佐间太郎，要不要喝牛奶？还是要直接喝妈咪的？”“不要，现在是要讨论我变成婴儿后要怎么办。”芽芽举手。“芽芽请说。”“摄取钙质。”“芽芽，我不是问要怎么长高。”“我弄错了。”接着美佐打着呵欠，举起手来：“有什么关系？你是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变成这样的吧？所以你是自作自受。”“唔，也对，这是我发动的奇迹，应该是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啰。好，下一个问题。”眼见这个话题就要结束，佐间太郎连忙举手：“不，等等，我现在是婴儿啊，婴儿！我要怎么用这种身体生活下去啊！”“哎呀，你尽管放心，妈咪会照顾你的，佐间太郎，要不要喝牛奶？还是要直接喝妈咪的？”“我都说不要了！”“唉，真是太可惜了。”胸部已经露了一半的妈咪只好再把衣服穿好。“所以我说啊，你现在之所以还是个婴儿，其实全在于你的心态？反正非变回来不可的时候，就会自己恢复原状啦。好，下一个问题。关于死缠着天儿不放的变态相原。喏，佐间太郎，你来说明一下。”美佐以棉花棒掏着耳朵，带出下一个话题。看来，婴儿佐间太郎的问题，只得到了“保留”的结论。“呃，关于这个问题，请容我说明。”久美子有些拘谨地举手说道：“有一个叫做相原的恶魔以教师的身份潜入菊本高中，他的目的是天儿。他不是想加害于她，而是、纯粹是想、呃……跟她谈恋爱。”久美子看了天儿一眼，她脸色凝重地低着头。“他的年纪大约二十来岁，不过有些想法很幼稚。事情若不顺他的意，就不会善罢干休。而且感觉他是那种会欺负喜欢的女生、还会吃人家豆腐的人，就像小学生一样。另外，根据猪公的说法，久太事件的幕后黑手似乎也是相原的样子。”对久美子的这番话，猪公只答了一声：“噗～”“那，天儿对相原这家伙有什么感觉？”美佐以棉花棒指着天儿，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低着头的她身上。“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出乎意料的回答，换来众人“哦哦”的回应。“虽然他是恶魔，还用奇怪的力量让我忘了佐间太郎，可是，跟他约会很开心。那时我精神恍惚，不太记得了，但我记得他很温柔，很有绅士风度。”听到这番话，佐间太郎难掩心中焦虑。“你说这什么话啊，如果我和久美子没去救你，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嗯，是没错啦。不过，他……他……说他喜欢我。”“呜……”这就像是暗中给了无法抉择的佐间太郎一记闷棍。还是说，遇到了真心对待自己的男性，天儿真的动摇了呢？“他说我很棒，说他很喜欢我。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话，我真的很高兴当然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喜欢他，但我想没有女生听到这些话会不高兴的。”话题转向奇怪的方向，久美子感到有些不自在。“那天儿不觉得相原带来困扰？所以他不是死缠着天儿不放的变态，而是自由恋爱的？就算相原是恶魔，也有权利和天儿谈恋爱吧？”美佐大胆发言，可是没有人反驳。相原的做法确实有许多不妥之处，但他很坦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这一点就比佐间太郎要高竿多了。“等一下，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这样要怎么谈恋爱啊！”“嗯……”妈咪听了佐间太郎的话，想了一下。“哎呀，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嘛，不过妈咪禁止骗人美和佐间太郎的恋爱！哦呵呵呵呵！”她笑着说道。其实她心里的盘算是：如果天儿可能把儿子抢走，那还小如把她送给恶魔，果然不安好心。“那今天就开到这里，散会。”美佐手一拍，正想起身，佐间太郎连忙制止她：“等一下啦，他现在可能很温和，但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变得很残暴啊！我有梦到，我梦到相原了。”色，渐渐变成恶魔。我想那一定是相原的过去。”“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吧？蠢毙了。”美佐不以为然，妈咪却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插入两人的对话：“梦……佐间太郎，你是不是看见之前的景象了？”经妈咪这么一说，佐间太郎看了一下芽芽之后点了点头。“是吗？佐间太郎也看得见之前的景象了！？你长大了呢。芽芽，你是不是对佐间太郎做了什么？”妈咪看着芽芽，不过她并没有生气。“嗯。”芽芽点头。“喂喂喂，之前的景象是什么啊？芽芽，你对佐间太郎做了什么？”美佐听得一头雾水猛摇头，久美子也不懂个中含义，天儿亦然。“天儿，你没梦见过吗？宽广的校园里有单杠，然后有一个小学男生和女生，还有一个男的……”美佐像是要压过佐间太郎的声音似的怒吼：“给我等一下，那又怎样？佐间太郎梦见的小鬼，就是相原之前的样子？为什么做梦就能见到之前的事？我完全不懂！”“没错。我认为那个男孩被恶魔附身后，就变成了相原。”她拍桌起身：“啊～！真是的，什么梦啊之前的事啊的，听不懂啦。本小姐要睡了！”或许她只是单纯想睡而已，总之她双腿外八地走回房间去了。久美子转向芽芽，温柔地问：“芽芽，这是怎么回事？”“嗯，我看得见现在还有之前的事。”“嗯？这是什么意！”她正想追问下去时，妈咪手一伸制止了她：“骗人美，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打一场。”“咦！我、我不要……”“世上的事分成两种，一种是问别人就可以知道的事，另一种是得自己亲身体验才会察觉的事。所以，骗人美，你想知道这件事就跟我打一场。”“就说不用了……”“那妈咪要睡了，好累！回笼觉万岁！”继美佐回房之后，妈咪也回自己的寝室去了。芽芽看了看时钟。也拿了书包上学去了。饭厅里只剩下佐间太郎、天儿和久美子三人。至于优优就甭提了。“天儿，你刚刚说那什么话。”佐间太郎嘟起嘴来。“什么话是怎样啦。”天儿也嘟起嘴来。“你刚刚一直在说相原的好话嘛。对方是恶魔，恶魔！不晓得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啊！”听他这么一说，久美子也开心地离席，露出“我什么也不会做哦”的笑容退场了。佐间太郎完全忘了久美子之前是恶魔。待会儿得向她道歉才行……“有什么关系，他真的很温柔啊，跟某人完全不一样。”天儿说完便用力地别过脸去。佐间太郎回想起自己过去的行为举止，嗯，或许自己对她真的称不上温柔。可是、可是、可是……“咳，虽然很突然，但我有件重要的事要问你。”“什、什么事？”“你真的和相原交往过吗？”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是相原告诉我的，他说你们交往过。是真的吗？你曾经瞒着我和他交往？”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追问，天儿忍不住拍桌起身：“那又怎么样，就算我跟他交往过，又有什么不对，我又不是佐间太郎的女朋友，只不过是你们家的帮佣天使！笨蛋！”语毕，她抓起优优丢向佐间太郎的脸。“唔哇啊！”接着天儿也回自己房间去了，人都走光了。留在原地的佐间太郎想象着天儿和相原交往的情景，气得发出低吼。“天儿，我要进去了。我进去了哦！”佐间太郎跳了好几次才抓到门把(为了慎重起见，我先提醒各位，佐间太郎还是婴儿体型)，他好不容易打开房门，进入天儿房里。她抱膝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哭，从她的姿势很难判断。“我只记得一点点那时候的事。”先开口的是天儿。“或许我是因为他的伎俩才被骗到公园去的，不过那时候的事在我心里留下美好的回忆。他很温柔，不像佐间太郎都不把我当一回事。而且，他说他喜欢我。”她的表情过于复杂，他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我也是女生，受到对方那么直接的爱情表现当然很开心。连这种事都不懂的男生根本是笨蛋一个。而且我记得，他问你要选我还是久美子，结果你答不出来，对不对？你含糊其词想要蒙混过去对不对？”对佐间太郎而言，他不认为那是含糊其词搞暧昧，只是断言她们不是任人挑选的物品。但她们要的并不是这种答案。“是不是因为我很麻烦？”天儿继续说下去：“其实你想选久美子，又伯伤了我的心，会很麻烦，所以才答不出来？”“不是，不是这样！”“你根本就不把我当一回事对不对，反正我是天使，又不能怎么样！”“你还不是背着我和相原交往，还敢说。”佐间太郎忍不住口出恶言，不过这也是他的真心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瞒着我，跟一个我不认识的恶魔交往？“什么嘛，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背着我变成宝宝，而且为什么是变成宝宝！在我……”说到这里，天儿的脸红了起来。“咦？天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我和宝宝一起睡过觉吧？”“嗯？喔，对。”“一起洗过澡吧？”“对。”“还换过尿布吧？”“对。”“宝宝其实是佐间太郎吧？”“对。”“噗咻——！”传来茶壶沸腾的声音，她的头上冒出大量的蒸汽。“哇啊～！给我滚出去！色狼变态淫魔呆子笨蛋白痴~！”天儿拿到什么就丢什么，把佐间太郎赶出房间。他只好护着头以跑百米的速度逃离。回不去久美子在的房间，又不能遇见天儿，佐间太郎无计可施，只好在下午的商店街到处乱晃。一个小婴儿独自外出散步，行人当然会投以好奇的眼光。但他们也只是远远地看热闹，并不会上前攀谈。佐间太郎心想，人类就是如此。看到可怜的孩子独自走在路上，却没人上前关怀。因为上前关怀之后，就会变成自己的问题，因此众人皆视若无睹。“小鬼，你在干嘛？”他独自一人，对人类的不信任感自心头油然而生，突然一股力量抓住自己的领口，把自己提到半空中。眼前的人，是一脸讶异的进一。“咦？这是天儿之前背在身上的小孩吧？小爱，你来一下！”进一这么一喊，人在附近的小爱小跑步地靠了过来。她盯着佐间太郎的脸瞧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嗯，是他没错。”两人在约会时，正巧发现了佐间太郎。当然，他们不可能知道，这婴儿就是佐间太郎。“天儿那么疼他，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在路上乱跑呢？会不会是走失了？”“嗯～有可能哦。”“那今天就跟他一起约会吧？”“咦——！为什么要跟这小鬼……”。”“咦——！我抱！？”“如果他尿裤子就糟了嘛，进一的笑容最棒了，所以尿湿了也不要紧，对不对？”“我的笑容最棒？真的吗？嘿嘿嘿，OK啦！”两三下就被唬瞬过去的进一接下了照顾佐间太郎的工作。佐间太郎虽然非常不想让他抱，但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接受。两人的约会十分健全，先在咖啡厅吃饭，吃完去看电影，然后到公园喂池塘的鸟儿吃饲料，再到KTV唱唱歌便结束了一天的约会。小爱笑咪咪的踏上归途，进一抱着佐间太郎深深叹了口气：“小鬼，我跟小爱是不是不适合？跟她在一起时是很开心，但我想更进一步啊，例如亲亲什么的，唉。”他抱着佐间太郎朝百货公司走去。百货公司顶楼通常都有为小孩设计的简易游乐设施。夕阳已经西下，进一还是带着佐间太郎来这里玩，可窥见他的温柔之处。几乎所有的游乐设施都以蓝色塑料布覆盖，并以黄色及黑色的绳子绑好，只有小小的蒸汽火车还在运作。他在售票处买了两张入场券，抱起佐间太郎，跨上迷你蒸汽火车，火车发出令人怀念的呜呜声开始行驶。佐间太郎被他抱在怀里，恍惚地想着：“这家伙搞不好将来会是个好爸爸哩。”“怎么样，好玩吗？小朋友都喜欢这种的吧？不是这种的还不愿意坐呢，对吧？如果你不喜欢就忍耐一下吧，我也想不到其它的了。”转眼间，蒸汽火车便绕了顶楼一圈，回到起点。接着，他买了一支冰淇淋给佐间太郎。“唉～小朋友我跟你说喔，我的朋友最近都不见人影，有人说他失踪了。”佐间太郎一面吃冰淇淋一面听他说话。“他是个怪人，不过跟他在一起很有趣说。佐间太郎这家伙，不知道他跑到哪干嘛去了。”“噗！”佐间太郎忍不住喷出口中的冰淇淋，进一连忙拿出手帕擦拭。手帕上有A的刺绣，一定是小爱送给他的，但为何两人名字的开头字母中间要刺上骷髅呢？“原来……也对，让你担心了。进一，抱歉。”进一擦着佐间太郎的嘴巴时，佐间太郎突然开口说话。进一闻言停下动作，因为眼前的婴儿发出佐间太郎的声音，这是腹语术吗！？但自己抱在怀里的是货真价实的婴儿。这么说来，只有一种可能性！佐间太郎变成婴儿了。可是，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你怎么了？”“没啦……只是变成婴儿了。”怎么会？为什么？原因呢？进一的脑中冒出许多疑问，令他一个头两个大。可是也没办法，变都变了。人都变婴儿了，现在再问为什么也无济于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他就变成婴儿了。“是喔，你变成婴儿了。那就是这样。”“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死党忽然变成婴儿，吓我一大跳。”“嗯，我变成婴儿时，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两人哈哈大笑着。“跟你在一起真的都不会无聊耶，总觉得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好说，我也没办法，你就当作是我个性使然吧。”“个性吗？啊哈哈，oK啦，我很欢迎的说。”佐间太郎在进一怀里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鼓起勇气问道：“你跟橘进展得如何？”“嗯？你说小爱喔？怎么说呢，跟她在一起很开心，但又不像男女朋友。先别管我了，你才是啦，总该从天儿和久美子当中选一个吧？”果然得到这样的反问。“是喔，我不知道。我没办法选。我跟她们一直都不错，如果要跟其中之交往，另一个就会离我而去，这样不是太寂寞了吗？如果能够三个人感情融洽地在一起，不是很理想吗？”进一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故作成熟地说道：“是啊，这样是很开心很美满没错。可是你站在她们的立场想想，你一直保持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叫她们怎么受得了啊。她们两个都喜欢你是没有问题啦，但如果天儿有其它要好的男生，你也会不高兴吧？同理可证。”忽然觉得心口抽痛了一下，的确如他所言。“不过，也有另一种想法啦。”他讪然一笑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要选天儿还是久美子吧？不如同时跟她们交往？那就不用伤脑筋了，她们两个你都喜欢的话，那就一起喜欢吧。不要再去想要选谁，就当一个坏男人好了。虽然很坏，但是很坦白。你就跟天儿和久美子说：你们两个我都喜欢。这样如何？”佐间太郎忍不住笑了，这果然是他会提的意见！既喜欢天儿，又喜欢久美子，那就干脆两个一起告自好了。可是如果照做，她们一定会生气的。尤其是天儿，头上一定会“咻噗咻噗”地冒出蒸气。“行不通的啦。对了，进一，我还有事想问你。”“哦哦，你尽管问。”“你在不在意橘以前交往过的男生？”“前男友吗？嗯……”进一突然认真了起来，刚才的轻浮样仿佛是闹着玩的。“会啊，一定会的。我不知道小爱有没有交过男朋友，如果她交过，一定会在意的。我会在意她们说过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既然彼此喜欢，为什么又要分手？因为我对自己也不是多有自信，如果被拿来和她前男友比较，也不知道有没有胜算等等，会想这些有的没的，难免会不安。”听了进一的话，佐间太郎想到天儿和相原的事，想到她们以前交往过。“可是既然我喜欢现在的小爱，就算在意也不能怎样。过去和现在，都是小爱人生的一部分，我必须接受它，谁叫我喜欢她呢。”进一说得非常腼腆，佐间太郎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喜欢上对方就输了，会感到难受、烦恼，这些全部都是恋爱的一环。不能只挑对自己有利的部分，而是要接受全部，克服一切的障碍，最后才能成为一对超棒的情侣，对吧？看不出来我这么酷吧？”的确看不出来，实在无法和刚才说过：“如果两个都喜欢，就一起喜欢吧”的他联想在一起。看来轻浮的进一，骨子里却意外地坚强，佐间太郎心想。“进一，谢谢你。跟你聊完，我有一种轻松多了的感觉，又好像没有这种感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啦，算了，有心事的话随时来坐我膝上，我会照顾你的。”“谢啦。”佐间太郎说完便与他道别，他眺下进一的膝盖，徒步返家。天色已晚，黑夜支配着天空。结果，自己真正需要的是谁？到底想跟谁谈恋爱？或者说，现在谈恋爱还太早了？他好好整顿自己的心情，想了很多很多。但仍得不到结论。也或许，恋爱是没有结论的吧？结果代表一切，而且也无法重来。就算失败了也无法从头。倘若顺利的话，不管跌倒几次，一定能得到圆满的结果。他一回到神山家，就直直往天儿的房间走去。光凭这句话就让佐间太郎怒火中烧了。今晚，天儿到公园去见相原了。为什么会这样？施展在天儿身上的伎俩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为什么天儿不等佐间太郎回来，反而选择去找相原呢？“她什么意思啊！那我还能怎样！”他“砰”的一声倒在床上。优优见状打了个冷颤。“佐间太郎大人，优优还是不能动吗？”“对啦，给我闭嘴！”“遵命！”优优虽因佐间太郎心情恶劣而浑身发抖，仍尽责地维持姿势，动也不动。他一动就会很烦人，要是平常也能像这样装死不动就好了。“啊——真是的！搞什么东西啊！”“……(优优害怕地流下无言的泪水)”佐间太郎望着天花板，再次思考谁对自己才是重要的。总觉得自己老是瞻前顾后，两人的关系一点进展也没有，但世上哪有如此轻易就能往前更进一步的恋爱呢。脑中浮现天儿的笑容，天儿哭泣的表情，天儿狼吞虎咽的模样，拼命附和自己所言时的样子。“啊～我果然喜欢天儿。”佐间太郎宝宝的抉择果然是她。他跳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久美子应该在房里。“久美子！”“嗯？啊、神山，什么事？”虽然有些迟疑，她仍出来面对佐间太郎。“呃，我现在要去接天儿。”这样就够了，对她而言，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她立即就理解了。“好，我知道了，神山，加油哦！”“嗯，久美子，谢谢你。”他冲到走廊，看见猪公已完成他的使命，正浮在半空中。“借我吊一下。”“什、什么！？”语毕，佐间太郎跳起来抓住浮在空中的优优，从楼梯上顺势滑下。滑到玄关时，佐间太郎放开优优着地，优优猛然撞上大门。“谢了，回头见！”佐间太郎回头朝倒在玄关大厅的优优挥手，跑了出去。没错，我果然喜欢天儿。我想了许多，烦恼了许多，却都是没有意义且没有必要的。就算相原和天儿交往过也无所谓。自己喜欢的是现在的天儿，而构成现在的天儿的，是所有她度过的生活。所以，如果她没和相原交往过，说不定会变成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天儿，那自己还会喜欢那样的她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管了，总之，我现在就想见天儿，我想见她，告诉她我的心意。她说要去找相原，或许是去找他约会，或许是为了让她们回到从前。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想见她，想把我的心意告诉她，就只有这样。不知不觉间下起了雪，佐间太郎踩着刚下的雪奔向公园，足迹渐渐变大。这是错觉吗？不，不是。是佐间太郎长大了。他从婴儿长成幼儿、小学生、国中生、高中生了。他脑中不停地想着天儿，身体也逐渐复原。之前他因为放弃思考而成为婴儿，现在他认真面对并思考所有的问题，身体亦反映了自己的行动，于是开始成长。成长的并非只有身体，连他所穿的衣服也起了变化。这是因为思考的变化使身体产生变化，而身体的变化又带来环境的转变。夜空下着飞雪，结晶狂暴地降于市街上。万物皆抹上一片雪白，纯白的世界里，只点缀着佐间太郎的足迹。好不容易跑到公园，他已经冻到整个肺好像快结冰了一样。从公园的入口到单杠处，残留着无助的小小足迹。这一定是天儿的脚印。佐间太郎踩着她的脚印步去。天儿走过这段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而她现在又在想什么呢？来到单杠前，发现天儿的脚印就此中断，凭空消失了。“没了？怎么会这样？”现场并没有折回的足迹，也没有穿过单杠。如果就此飞向天空，足迹确实会消失，但天儿不可能飞上天。难道是被相原带走了？佐间太郎本能地摇了摇头，否定这个推论。这么一来，天儿一定是进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进入恶魔的世界。伎俩的世界。神山家里也有一扇“通往天国的门”。它被藏在壁橱里，看起来就只是一块普通的门板，却是连接人间与天国的密道。消失的足迹印证了，这里一定也有相同原理的物体存在，所以天儿才会凭空消失。佐间太郎吐出纯白的气息，环顾四周。入口一定就在附近，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扉。到底藏在哪里？莫非要按什么开关，门才会出现……？“嗯……啊，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其实，根本不用想那么多，因为足迹早已说明了一切。眼前只有单杠，没有其它的物体，而单杠看来就像一道门。天儿的脚印在单杠前消失，就像是她钻过此门，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样。佐间太郎低下头，朝单杠走去。不知不觉间，在月光的照耀下，单杠浮现神奇的光芒，宛如一扇金色的门扉。门上的光辉射入佐间太郎眼底，就像是用巨大的铲子搅和他的内心一般，有股内心被任意窥视的不快感。这是一种警告，警告他不准再往前一步。但他缓缓闭上双眼，钻过单杠。狂风吹拂声、暴雪降下声消失了，他明白自己越过了世界。佐间太郎缓缓张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在宽广无垠的操场中央。这里与梦中的场景相似，但又有些许不同。尤其操场面积大的离奇。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建筑物，仿佛沙漠般一望无际。遥远的彼方，夕阳开始西沉，橙黄的色彩笼罩了世界。佐间太郎心想，这可能是某人的内心世界。在那个人的内心世界中，操场是这般景象，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答案显而易见，会有这种视角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名少年，相原。走了一会儿，眼前立着一座小小的单杠。仿佛被人遗忘而遗留在此，永远不会受到注目的寂寥单杠。“喂，你让开好吗？”背后传来这句话，那个少年就站在身后，好像刚哭过的样子。他双眼布满血丝。吸着鼻涕。“喔喔，抱歉。”佐间太郎让开后，他开始在单杠上翻转，动作十分漂亮。“小弟弟，你认识天儿吗？”“天儿？不认识。我没听过那种奇怪的名字，又不是动画角色。”他喘着气笑道，看来并不像在说谎怪了？正当佐间太郎束手无策时，远方传来踢散沙土的声音。放眼一望，不远处还有另一座单杠，一名少女正在练习翻转。“啊，天儿。”佐间太郎脱口低呼一声，少年不快地订正：“她才不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呢。”的确如他所言，少女并不是天儿，她还是小学生，头发也比天儿长的多。不远处，少年不停绕圈翻转，少女却一直失败。两人专注地练习着单杠动作，就像彼此不存在一样，并不加以干涉。“喂，你为什么不帮她？”佐间太郎对少年问道。汗水从少年的下颚滴落，他回答：“因为我怕嘛，我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你喜欢她对不对？”只是一句玩笑性的试探，少年却双手一滑，重重地从单杠上摔落。“好痛，你、你别乱说，我才没有，才不是这样，我只要能看着她就好。呃，没事。”佐间太郎笑了，少年好像镜子里的自己。明明是喜欢对方的，却不敢表达心意。“我知道了，那一起去吧。只是教她翻转而已，跟喜欢或讨厌没什么关系的。”“……嗯，好吧。”佐间太郎对于自己的存在感到不可思议。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与少年的对话，可能是少年在脑中一再反复的自问自答，是少年内心的勇气与胆怯所进行的对话。“来吧。”佐间太郎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少年的手。接着，两人一起来到少女身边。少女纤细的手臂牢牢握住单杠，不停地将脚往上提。不过，照她这种方式练习，恐怕永远也不会成功。两人来到少女面前，佐间太郎轻轻推了他一把，鼓励他上前。“呃、不介意的话！？我教你好吗？”听见少年的声音，少女满身大汗地抬起头来：“教什么？”“单杠翻转。”霎时，一只巨大的手臂抓住她的身体，不费吹灰之力将她一把抱起。眼前出现的是身高约有五公尺的巨人，佐间太郎见状立即大喊：“相原！”巨人把少女放在肩上，打算就此离开，佐间太郎反射性地飞奔上前，冲撞巨人的身体，不料飞走的却是自己。佐间太郎跌落在操场上，吐出嘴里的砂子：“可恶，站住，把她还来！”他一喊，巨人缓缓回头。一见他的脸，佐间太郎全身僵硬。因为巨人的脸跟佐间太郎一模一样，那不是相原，而是他自己。没错，这个世界是少年的内心世界。那么，这个世界的坏蛋，就是从少年身边夺走少女的人了。“早知道……早知道我只要看着她就好了……可恶！”少年在背后哭泣，他往后退去，双眼逐渐染红。让他变成恶魔的是……“可恶——！”少年一喊，瞬间全身染上黑暗。他双眼血红，身体化为流线型的异样物体。佐间太郎进入的，是少年的记忆。思绪一片混乱。少年就这样变成了恶魔相原，而原因竟然是自己？他搞不懂。在少年身后鼓励他的自己是谁？掳走少女的巨人又是谁？佐间太郎耐不住激烈的头痛，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双眼时，出现在眼前的是原来的公园。”积雪更深了，单杠上已堆出一座小雪山。在单杠的上方，相原悬浮在半空中。“神山，你想起来了吗？你夺走了我的恋情，所以这次换我抢走你的。”“我不懂，我完全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懂也没关系，我打算夺走你的一切，就像你对我的所做所为。”佐间太郎无法理解相原所言，只觉得他很可怜，觉得东西被抢走就只能选择把它抢回来的相原很可悲。“你是个可怜的家伙。”佐间太郎反射性地跳向相原，这并不是攻击。而是想要紧紧抱住相原，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此想法，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可悲。

第六卷 第四章 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