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三三〇五年的暑假（上）马德库

「这个……要向老师报告吗？」缄默了数十秒后，拉里轻声提议道。「赞成。」「也好。」赛隆和尼克，也就是说男生们的意见一致了。娜塔莉亚说了句「那也不错」，梅格则不住地点头。「这样可以吗？洁妮。」听到拉里的话──「给老师看了又会怎样？」她冷冷地反问了一句。赛隆回答说：「不知道──不过，你觉得你给我们看过又会怎样？」「……我知道了。」洁妮摆了摆双手，一脸不情愿地同意了，然后把照片收进文件夹里。「应该大家一块去。」「我也同意。」听到两人的对话，拉里稍微考虑了一下后，啊的一声拍了下手。他这才想到光是洁妮一个人去的话，估计老师不会相信她的。但他并没有说出口。懵然不知的梅格纳闷地歪着头，深谙于心的娜塔莉亚瞟了一眼洁妮的侧脸。「好了！──先把茶水收拾一下吧。」拉里说着，三个男生开始麻利地收拾起托盘、茶壶和茶杯。拉里回到坐在长桌旁的三个女生身边说：「去教员室吧。马德库老师应该在那儿。」「好──梅格蜜卡，走吧？」娜塔莉亚询问道。「嗯，好的。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电影就下次再看吧。嗯，下午看也可以。」最后，洁妮小声地说着，六人成群地拥了出来。拉里带路，他调整了自己的步伐以便让女生们能跟上来。出了宿舍，走在蔚蓝的天空下，然后前往教员室所在的大校舍。拉里和赛隆走在最前头，队列后自然跟着尼克和洁妮，然后是娜塔莉亚和梅格。拉里指手画脚地提议要不要改变一下队形，让赛隆能和梅格说上话。「…………」但赛隆沉默地摇了摇头。尼克打破一行人的缄默。凉爽的北风吹开了他的长发，他晃了晃头发，仰望着明朗澄净的蓝天。「今天天气真好啊。」「想着就不舒服，我讨厌鬼故事。」「咦？真意外啊。拉里，你害怕鬼？」「只是讨厌来路不明的东西而已──说起可怕，活着的人类要可怕得多。」「原来如此。话语真是含蓄啊。」六人走进空荡荡的校舍，然后来到了一层中央处的教员室门口。这所学校的学生人数很多，教师人数也与其成比例，因此教员室十分宽阔。狭长的教员室足足占据了学校中心的长方形校舍一楼的一半面积。其间，各学科用墙壁隔开，教师用的办公桌上大多堆满了书和文件。学生用入口仅有一处，设在正中间，进去后旁边是一张接待桌，上学的时候一般是请接待人员和老师联系，让老师来到入口处。但是──「没有人啊……」正如拉里所说，平时有两名接待人员所在的接待桌那儿，现在已经空无一人。「老师们也在享受自己的假期呢。」拉里说。室内一片寂静，只看得到宽敞的办公桌整齐地排列在里面。马德库老师应该在其中某张桌子旁，但从这儿看不到他的身影。「打电话吧，拉里。」赛隆拿起接待桌上白色电话的话筒。「电话？──喔！」桌上有台电话机，置放在电话机前方的纸上写着──「暑假联系人·国语科马德库」的字样。然后上面还注明了国语科的电话号码。赛隆拨了那个号码。隐隐听到了宽阔房间的最深处传来了电话铃声。「没人接啊……」铃声响了五次后，赛隆小声喃喃道。然后又再过了片刻──「可能不在吧。是不是去巡视校园了？」正在拉里自言自语的那一瞬间。「你好。我是马德库。」一个听上去很困倦的声音接了电话。「马德库老师。我是三年级的赛隆·麦克斯韦。有事想找老师您商量，我现在在教员室门口，请问您有时间吗？」赛隆说完后──「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过去。你在那儿等我一下。」说完挂断了电话。「怎么样？」拉里问。「像是睡得很香。」赛隆老实地回答说。尼克笑着耸了耸肩膀。「哎呀哎呀，可靠吗？那位老师。」没有人回答娜塔莉亚的问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好像睡过头了。」马德库老师一边坦率地承认了自己在睡觉，一边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的头发看上去睡得很乱。身上穿着蓝色POLO衬衫和茶色家常裤，这么随意的装束在上学时是肯定不被允许的。马德库老师看清楚六人的样子后，掩饰不住一脸的惊讶：「哎呀，真是罕见的组合啊。你们都不是演剧部的吧──对了，是来帮忙的人吧？」接着又说：「不过今天应该是休息吧？」「是的。不过我们想请老师帮忙看个东西。」「怎么了？赛隆。你的脸色发青哟。」赛隆返过身，向洁妮伸出手。洁妮沉默地从文件夹中把那张照片取出来，递给赛隆。赛隆把它放在桌上。「是这个。」马德库老师皱起眉头问了句「是什么」，然后他弯下腰，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钟──「啊，学校后面『仓库』的照片吗？」「…………是的。在铁栏中间──」「──是人的脸对吧。」听到马德库老师若无其事的话语，六人都惊愕了。「是、是这么回事──」「嗯，这倒有点可怕，有点像妖怪。」「的确如此……」「是洁妮·琼斯制作的吧，做得真不错。」「咦？啊，不是──」「说实话，我还挺喜欢那些新闻的。特别是照片。我年轻时特别想要一台照相机。不过当时相机算是贵重的东西。当然，现在也不便宜，不过那时更贵，要花一年的工资才买得起。完全不是用来玩这个的东西呢。」马德库老师脸上堆满笑容地说着。赛隆无言以对。「我觉得啊，要不你干脆标明『纯属虚构』，把那个新闻办下去也不错。标新立异的想法会给生活带来更美的色彩嘛。」「…………」赛隆回头，看了一眼五人。拉里像煽风点火一般手舞足蹈地示意着「别拖了快说吧」，身边的洁妮则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愤怒得咬牙切齿。尼克与他目光交汇时，脸上浮出莫明的微笑，娜塔莉亚和拉里一样，扬了扬下巴，示意让赛隆快行动。而她身边的梅格则睁大了双眼，表情像是被带到新主人那儿的小狗一般。赛隆把视线落回到老师身上。商量。」「…………」马德库老师轻轻地歪过头去。「不过这些都是她说的吧？」「哎？」「『没有做手脚』，这是洁妮自己说的吧？」「呃，是的……」「大家都相信了？」听到马德库老师这句话，六人中的五人都愣住了，剩下的一人──「喂！你的意思是我──唔！」正想和老师据理力争时，身后的娜塔莉亚捂住了她的嘴。「不好意思了。」「唔唔唔！」赛隆问道：「那么，老师的意思是──」「这个啊，乐在其中的人才是赢家。」「您不相信，是吗？」「当然了。」「…………」「只有这件事吗？」马德库老师微笑着询问。「嗯……」赛隆一时语塞。马德库老师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们有时间，又觉得放心不下的话，就去那幢楼看看吧。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毕竟是历史悠久的重要建筑。里面应该在施工，多加小心。」「那么我们先告辞了。」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赛隆和拉里、尼克、娜塔莉亚他们走出教员室。洁妮怒气冲冲地跟在后面。「什么嘛！真是不敢相信！完全把我当成骗子看了嘛！」走到走廊上时，她便爆发出来了。「这也没办法。」娜塔莉亚小声说。「…………」梅格一直缄默不语。然后，一行人离开了教员室前的走廊。六人在宽敞的校舍门口围成一圈。然后，赛隆开口说：「的确，老师如此轻易就肯定的话……」「黑头发！你不相信我吗？」拉里接着说：「反正我是无言以对了……」「金头发！你也是么！」然后是尼克。「洁妮。我觉得赛隆和拉里的意思是，老师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娘娘腔，我没有问你呢！」然后是娜塔莉亚。「不过，冷静下来想想，的确是。」「眼镜！连你也这么说！太过份了！」最后，她的视线落到了扎着两个黑辫子、六人中年纪最大的少女身上。「…………」梅格盯着走廊沉默了数十秒，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有点奇怪。」四人都一脸纳闷。「…………」只有赛隆微微眯起了灰色的眼睛。但他脸上流露出的并非微笑，而是十分严肃的表情。「为什么说奇怪？」没有人注意到赛隆的表情变化。娜塔莉亚问了一句，但梅格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对不起，就是觉得很奇怪。」「你说的是照片吗？」尼克问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梅格一脸困惑地否认道。「河对岸的人！你相信我吗？」洁妮一脸欣喜地问。「不知道。」她只回答了一句。「唔，你好歹说明白点啊！」看到洁妮将蛮不讲理的矛头指向了梅格──「走，去看看吧！」赛隆语气略为强硬地说。所有人都朝赛隆望去。身边的拉里问道：「去哪？啊，那幢楼是吧。」「是的，从铁栏间仔细看看。可能有什么东西看上去像人的脸，也可能是光线造成的错觉。」「我赞成，我也一起去。有可能只是把枯芒看成了幽灵嘛。本来就应该去确认一下的。」「我也无所谓，但是万一真的有人在的话，怎么办？」拉里回答了娜塔莉亚的疑问。「我来逮住他！」「真是勇敢啊──梅格蜜卡，这样可以了吧？」「好、好的……」赛隆问道：「这样可以吗？洁妮。」「嗯，可以──我也想好好地看清楚这个『枯芒』。」洁妮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那么出发吧」，赛隆说着朝目的地走去。五人跟在他身后。其中的一人，金发的少年追上赛隆，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但要是哈多雷托在那儿怎么办？」赛隆马上小声地回答：「那更好了。我想拿照片给他看。」「这也是个好办法──话说回来，现在就别管什么照片了，一块去看电影怎么样？那样你也会更开心点吧？」「话虽如此，但总感觉有点放不下心……」「为什么？」「和刚刚梅格蜜卡的直觉差不多，说不太清楚是什么──就是很在意它。」「喔！你们俩真是绝配啊！」「希望如此吧……」「不好意思，别灰心──咦，怎么了？」「我不知道。」「又来了，什么意思哎。」拉里没有再深究下去，结束了密谈。「喂喂。两个大男人在聊些什么呢？」「放心吧，娜塔。你肯定猜不出来。」「是么。」六人从最近的出口出了校舍，然后走在后院里。周围没有任何人。后院的石板路学生们平时很少路过，一行人沿着那条路走了不远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六人停下脚步，前方三十米左右的那幢古香古色的大楼沐浴在上午灿烂的阳光中。在明亮的世界里，大楼也给人一种很明亮的感觉。「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照片上的样子。」尼克一边打量着大楼一边说。赛隆说了句「你们留在这儿」，然后独自前进了几步，朝大楼背面，北侧的背阴处看了一眼。「没有人。」墙壁和丛林间只蔓延着昏暗的阴影，并没有哈多雷托的身影。「那扇铁窗在哪？洁妮。」拉里问。「对面的西侧。照片是下午拍的，因为光源的关系自然会是这样。不说你就不明白吗？」「怎么会不明白？──大家走吧。」拉里带头，一行人朝大楼南侧走去。他们没有离大楼太近，约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往前进。特别是梅格，她在娜塔莉亚身边战战兢兢地向前迈步。「的确上锁了。」「没错。而且看上去还很结实。」赛隆和拉里议论道。入口位于大楼中央约五段石阶的前方，但那扇厚重的大门的门把上缠绕着沉重的锁链，下方上了一把古老的大锁。一楼的窗子很大，打开的话人也能钻进去，但所有的窗框内侧都交叉着钉着木板。来到大楼西侧，六人再次与建筑保持了一定距离。「我和拉里去查看一下对面入口的锁，尼克你留在这儿。」「好的。」赛隆带着拉里走向背阴处的大楼北侧。剩下的四人中──「你们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吗？」「『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要玩得高兴，有人没人都无所谓了。我倒是挺开心的。能和大家一块来这儿冒险。」娜塔莉亚凝视了几秒尼克的微笑，然后问道：「你……朋友很少么？」「我不否认这点。」「是因为你的装束？」「不，我很喜欢自己的头发。你知道吗？古时候，洛克榭的男人，身份越高头发留得越长。」「好像是吧，听说还有国王梳过麻花辫呢。」「我也不介意别人把我当成女生。实际上，我从小就是被两个姐姐当女孩养大的。所以一直没有怎么注意过性别。」梅格和洁妮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人交谈。「我想是因为我的性格不好，才会被同性讨厌吧。大家总会不经意地疏远我。我倒也不讨厌现在的状态，但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吧。」尼克的笑容下隐隐透露出说不清的寂寞，娜塔莉亚稍稍眯起了眼镜下的眼睛。「原来如此……我也差不多吧。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尼克拉斯·勃朗宁。」「叫我尼克就行。今后也请多多关照吧。」看到一脸微笑的尼克，娜塔莉亚也笑着回答。「喔──女生之间的友情也不错嘛。」「啊，真过分。」听到尼克戏谑的语气，洁妮耸了耸肩，梅格则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几十秒后，赛隆和拉里回到了原地。「南边也一样，关得严严实实的。看上去应该有很多天没人打开过那儿的门了。」拉里向四人报告说。赛隆和拉里的视线落到了大楼西侧的一处铁栏上。一边凝视着它，一边缓慢地靠近。尼克和洁妮跟在两人身后，娜塔莉亚和梅格则隔了一段距离，窥伺着前方的情况。大楼西侧有五扇铁栏窗。「照片里的是哪扇窗子？洁妮。」「正中间的那扇。」「你确定吗？」赛隆又叮问了一次，洁妮走近他把照片给他看。照片上的墙壁看上去和眼前的实物一模一样，但石头的色调有微妙的不同。那张阴森的脸孔确实位于正中央。「好。」赛隆说着，弯下膝盖跪在石阶上，双手放在嘴边。「有人在吗？里面有人在吗？」朝铁栏里边大声地喊道。赛隆的声音回响在地下室中，赛隆他们听到了一点回音，其它声音则从另外的铁栏窗溢向了外边。没有人回答。赛隆再次喊了一声，这次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聆听，但仍是没有任何回应。接着，赛隆靠近铁栏，从一侧往里头窥望，拉里则在另一侧采取同样的行动。坚固的铁栏位于石壁往里几十厘米的位置。现在的光线与拍照时正好相反，因此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没有吧。」「嗯，什么都没有。」正如赛隆和拉里所言，里面什么都没有。就算阳光正好照往里边，也没有照片上的东西。铁栏的另一侧只有黑暗的空间往深处蔓延。偶尔拂过的轻风在地下室内发出了呜呜的声响。赛隆和拉里站起身来，为了保险起见，两人还窥望了左右两边的窗户。然后再次起身。「怎么样？」听到娜塔莉亚的询问，赛隆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自己看到的情景。「看来果然是弄错了啊。」娜塔莉亚的话语听上去并没有否认洁妮在说谎。「才不是呢！」洁妮愤怒地说。赛隆用冷静的语气说：「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他冷不防的发言引起了众人的注视。「你说说看。」娜塔莉亚领着身边的梅格，简短地说了一句。「一个可能性是那张照片动了手脚，洁妮对我们所有人都说了谎。」「才不是──」「但是！从刚刚洁妮的反应看来，这一可能性虽然不至于为零，但我想也不会太高。」「当……当然了！不过那句可能性不为零就不要说了。」「我也这么想。她又不是演剧部的人。」尼克笑着说，拉里无奈地问他说：「一小时不说一个冷笑话你会死吗？」「说不定真会呢，下次我算算看。」尼克仍是一脸微笑地回答。「那么，另一个可能呢？」「另一个可能性是真的有人藏在地下室。」「藏在地下室？」拉里问道，赛隆重重地点了点头。「刚刚可以否认『看起来像人脸的东西』这一可能性了。那么就只剩下这个了。他平时都藏在里面以免被人发现，但因为光线的关系，照片上恰好照出了他的脸。」的确如此，尼克也表示同感。拉里说：「但是，谁会藏在这儿？他有什么目的？的确，说是平时没人来这儿，而且地下室也是闲置的。但是，学校里面基本上是禁止外人入内的。」这一疑问倒也理所当然。「现在还难以预料。」赛隆老实回答说。娜塔莉亚耸了耸肩。「什么嘛。」这时，拉里喃喃道：「不过……赛隆，是不是有点麻烦啊？」「嗯。不知道是谁在里面……但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很麻烦。」「就是……」两人神情严肃地互相看着对方。「嗯？这是怎么回事？」尼克问道。在他身后的梅格抢在赛隆和拉里开口前，用响亮的声音回答了这一问题。「是说堵住铁栏的雇工们吧？赛隆和拉里现在想的应该是这件事吧？」赛隆沉重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梅格蜜卡，你真聪明啊。」娜塔莉亚说着。「我都忘记了。」尼克也无比佩服地说。「正是如此。看上去应该还没有开工，如果施工结束了的话，采光和通风就会全没了。」「那家伙会死了吧。」听到赛隆和拉里的对话──「这、这真的很糟糕啊！快去救他吧！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梅格一反常态地大声说着。「但是……要怎么做？」听到拉里的诘问，梅格突然泄起气来。「我不知道。对不起……」「嗯，不要泄气，大家一起想办法。」拉里说：「话虽如此，但他自己躲在那儿，就算我们大叫『你快出来』也──」娜塔莉亚接着拉里的话往下说：「他也不会出来吧。如果他肯出来的话，根本就不会躲起来了。」「那么──」赛隆正打算说些什么时──

第一卷 三三〇五年的暑假（上） 马德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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