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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夏日插曲 背对背

作者:高野和 字数:15956 更新:2024-02-23 18:18:02

<p>季节不断流转,抬头仰望已是春日的天空。</p><p>然而早晨的空气依然带着寒意,呼出的气息偶而还是夹杂着几丝白雾。</p><p>虽然春天接近尾声,但清晨时分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寒冷,这就是东和的气候。</p><p>随着太阳升高,温度也跟着逐渐上升。</p><p>正当我在感受气温变化,突然听见脚下传来钝重的声响,好像是潮湿土块崩解的声音。</p><p>我的脚下突然晃了一下。</p><p>「哇!」</p><p>我一边不争气地发出惊呼,一边抓紧扶手。</p><p>「喂!我们可是公主!小心一点!」</p><p>还有一个人摇晃着凌乱的头发大声叱喝。</p><p>一大清早,两道姬影闹成一团。</p><p>同样是公主,我们两人却是大不同。</p><p>常磐姬始终维持放松的姿势,任由束在脑后的长发晃动,背靠着山车的六角栏杆,脸上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p><p>这位公主几乎都是一脸不满。</p><p>我觉得随时保持平静端正的表情,是公主殿下的职责之一。在我看来,这位总是在生气的公主一点也不像是公主。</p><p>如果硬是要说,我觉得她比较接近武装公主,杜艾大人跟展大人一定也会赞同我的想法。</p><p>「七宫没事吧?」</p><p>她没有看着我,只是一直望着下头的侍从,就这么出乎意料地发问。</p><p>她从来不叫我「空澄」,而是称呼我为「七宫」。</p><p>「没事。事前已经听说会摇得很厉害,差不多习惯了。」</p><p>这还是她从搭上山车之后第一次对我说话,我有点高兴地用开朗的语气回答。</p><p>「觉得不舒服最好早点说。以前我就试着硬撑,结果之后反而更痛苦。」</p><p>「非常感谢您的关心。」</p><p>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又停了。</p><p>这位公主的三宫夏目跟我们的七宫贺川,直到不久之前都还处于交战状态。</p><p>在去年的四宫攻防战之后,历经多次的冲突,两个都市终于达成和议。双方将军队驻留在鼓城北部与南部,一方面彼此监视,一方面警告其他都市。</p><p>就在不久之前,三宫常磐姬殿下与七宫空澄姬殿下向东和全土发表共同声明:以旧四宫鼓城为中心的争端已经平息于未然。三宫与七宫虽有零星的冲突,如今决定采取和平的解决方式。</p><p>那是还不到半个月前的事。</p><p>局势尚未稳定,想要安心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p><p>自从我跟这位公主在叶樱下相遇以来,这也不过是第二次和她独处,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可以跟她聊天的话题。</p><p>「你说的以前,是指和琥珀姬在一起的时候吗?」</p><p>我的视线望向常磐姬,她看着其他的方向点头:</p><p>「我和她曾在这里举杯,彼此祈求鼓城还有夏目的繁荣。从我们还跟现在的七宫一样大的时候开始,几乎每年都会这么做。」</p><p>缔结友好关系的两个宫都市,双方公主的会面典礼。</p><p>这是针对另一个邻国的同盟,为的是对新兴都市七宫贺川施加压力。</p><p>两个都市对新兴都市所采取的强硬外交政策便是以此为发端。然而早在之前,贺川与这两个都市就一直保持微妙的关系。</p><p>东和西边最大的鼓城,以及长年以来一直是鼓城最大交易对象的夏目。</p><p>经济处于弱势的夏目以及单方面繁荣的鼓城,这种经济上的不均衡衍生高额借贷,同时也使两个都市的关系逐渐扭曲。</p><p>在此同时,先前地位屈居两都市之后的七宫贺川开始迅速成长茁壮,为两个都市已经扭曲的关系增添更多变数。这些事情是我的左府阁下告诉我的。</p><p>「不过,那样的关系早已经断绝。」</p><p>继续刚才的话题。</p><p>我看向常磐姬的侧脸,只见她的视线望着远方。</p><p>当成发饰的常磐绿跟淡黄色小纸片,随着束起的头发摇动。</p><p>我们站在山车上方的了望台,高度比周围的樱树还高,宜人的微风徐徐吹来,轻轻摇动她的头发跟发饰。</p><p>「三个都市应该以四宫鼓城为主轴,与我们三宫夏目还有你们七宫贺川携手合作,乘着西方山脉的风,接受中央大河的孕育,共有群山与清水的恩惠。」</p><p>我也认为这对于地处东和西部的这个地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办法。</p><p>还记得有一次,官拜右府的人跟官拜左府的人在下棋时聊过这件事。</p><p>「听说彼此都有不得已的理由。」</p><p>即使到了现在,年纪还小的我仍有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所以只能等待常磐姬继续说下去。</p><p>「我们并不想被七宫贺川夺去原有的地位。鼓城与七宫贺川的关系越密切,我们的国力就会越衰弱,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得让鼓城站在我们这边,而鼓城也想趁这个形势继续施恩。」</p><p>两个宫都市都想透过对贺川采取强硬态度,维持自身的利益,或是藉此找出新的利基。</p><p>然而七宫贺川却对两个都市加以抵抗。</p><p>「我们也有自己的理由,才会走到这一步。」</p><p>介入鼓城与贺川,切断两者的联系。</p><p>「这就是各自立场不同。别人或许有别的看法,但我跟七宫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p><p>有人抱持不同的论调,也有人主张不同的真相,但我认为眼前的状况就是毫无虚假的真实。或许事实并非如此,不过我还是这么觉得。</p><p>所以我点点头,双手放在胸口。</p><p>「虽然毁掉的东西无法复原,但是沉闷的空气可以替换。城市的重建每天都在进行,此时此刻亦是如此。」</p><p>我慢慢把脸转向常磐姬眺望的方向。</p><p>从高耸的山车上放眼望去,整座鼓城尽收眼底。无数的房层拼凑出一个平面,远处传来工人敲打木槌及切割石材的声响。</p><p>混乱的时期已经过去,这个城市正要迎接安稳的早晨。</p><p>在平地上整齐排列的泥灰墙壁、木头柱子、红蓝相间的屋瓦,还有宽阔道路与路旁水道。</p><p>我用力吸了一口早晨的清冷空气。</p><p>这让我仿佛能与眼前所见融为一体。</p><p>在此同时,这座比我们的贺川还有她的夏目都要宽广丰饶的城市,已经占满我们的视野。</p><p>身穿黑衣的公主在早餐过后举行一场茶会。</p><p>与会者只有寥寥数人,地点是在重重叠叠的房舍深处,一个寂静至极的大房间。</p><p>这里位于中央大河上游的鼓城北部,距离鼓城市区大约半天路程,在一宫神川为了祭祀而在各地建立的神社之中,也算是规模特别大的一处。人们在建筑四周发展出小型的聚落,也形成了鼓城的外廓。</p><p>这里受到在地有力人士的管理,四周搭起无数黑色帐幕,并且竖立黑色旗帜。</p><p>一宫神川的饰旗随处可见,如果不是其中夹杂紫色与蓝色的贵族旗帜,这个安静的营地简直像是在举行葬礼。</p><p>无声无息的使者快步前进,穿过以黑色为基调的骑士团肃然而方的走廊。面对求见公主的使者,身穿黑衣的侍女显得有些为难。</p><p>身穿将公主装束加以简化的侍女服,侍女正在烦恼是否该在公主小憩之时打扰她,此时一阵轻柔的声音从侍女背后传来。</p><p>「无妨,让使者进来吧。」</p><p>茶会的主人透过纸门如此说道。<span id="chapter_last"></span><p>」</p><p>口里说着慰劳使者的话,公主将喝到一半的茶杯放在一旁,朝着使者的方向端正坐姿态。</p><p>就连春季样式的坐垫也是一片漆黑,公主身上的装束更是比平常更黑。</p><p>或许是为了搭配这座古朴的神社,这身装束也带有古朴的样式,与她在一宫神川一身异国风情的打扮相比,别有一番不同的风味。</p><p>这位公主平日爱戴的大帽子也是异国文化的产物,但在这个早晨的房间里,她的一头亮丽黑发没有施加任何装饰。</p><p>在木头地板直接摆着坐垫,公主按照古代礼仪跪坐在坐垫上面。虽然中央早已习惯使用椅子的生活,但是一宫宫姬的坐姿丝毫不失公主应有的仪态,就像每天都是如此一般,端坐在她的拥立者派来的使者面前。</p><p>「一宫姬殿下,议会再三请求殿下归来,想必殿下应早有耳闻。恳请公主殿下此次务必回应臣等的请求。」</p><p>这已经是第四次了,也是第四位使者。</p><p>同时也是第一次要求自己回国。</p><p>第一次的来使只是形式,为的只是祝贺自己平安达成任务,以及通知祝贺典礼即将举行。</p><p>第一次只要隐含要求自己回国的暗示;第二次的使者则是以安定一宫政情为由,清楚作出早日回国的请求;第三次是藉由通知远房亲戚噩耗的委婉方式;然后就是今天早上。</p><p>「话虽如此,这个时期的大河受风向与融雪影响,不适合乘船逆流而上。若是要改采陆路,则必须准备足够的资金,因此我们现在无法立刻动身。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我们还肩负监视其他都市的重要任务。」</p><p>「西军阁下已经出马确保陆路的安全,途中的投宿地点也已经准备妥当,绝不会让姬殿下感到任何不适。无论如何,还请姬殿下务必考虑臣等的恳求。」</p><p>「我们已经决定要逆流而上,请问有何不妥吗?」</p><p>乍听之下若无其事的询问,其实隐含不妥协的意思,这一点使者也知道。</p><p>「春天雪水融化,想要在这个时期逆流而上实属困难,更何况逆流而行的船程只会对姬殿下的贵体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宫姬实应以自身安康为重。」</p><p>「如此说来,二宫的公主也会走陆路吧?若是如此恐怕难以避免武力冲突。」</p><p>「那是对方的事,吾等大可不必在意,只要走属于自己的路。」</p><p>「她打算在回程的时候逆流而上吧?」</p><p>位于黑衣之上的完美脸庞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p><p>就算是在宽阔平缓的大河逆流而上,仍是与水流对抗的行为。</p><p>逆流远比顺流更加困难,对船及人员都会有很大的负担。为了减轻负担,每艘船的载运人数势必得大幅减少。</p><p>防备减弱的一宫姬与二宫姬若在同一时期走上同一条路,任谁都会看得出来其中大有问题。毕竟这两个都市实在不算和睦。</p><p>而且双方都不可能让路,这一点彼此都很清楚。</p><p>「我等绝对不可能让路。若是让二宫摆出凯旋而归的姿态,一宫神川的人民会作何感想?」</p><p>「二宫同样也在准备撤退。吾等只需在途中光明正大展现一宫的威容,如此一宫的威严必能在民间广为散布。」</p><p>「那也必须等到确定二宫撤退之后再动身。」</p><p>一宫的公主一步也不退让。</p><p>「我等若先行动身,留下来的二宫必定擅自行动。夏目与贺川虽然已平静下来,但并不代表整个东和已经归于平静。」</p><p>「一宫如果不动,我等也绝对不能动。我等一旦先行撤退,难保一宫不会擅用外交政策或武力交涉对付鼓城与周遭势力。」</p><p>二宫锡马的军队原本一直在鼓城附近与黑骑团对峙,如今已经稍微拉开距离,落脚在支持者所提供的村落。</p><p>村落居民几乎全部都是真都同盟的成员,这样的聚落散布在东和各地,对于拥有真都同盟的二宫锡马来说,的确是一大优势。</p><p>身穿翡翠色法衣的公主正对并排而立的心腹发表意见。</p><p>地点是照得到明亮阳光的高台庭园。</p><p>「若被误解我等是因为一宫的威吓而撤退,我等不但难以面对各都市,甚至连真正改革派的声誉都会受人诋毁。」</p><p>精致的翡翠、澄澈的眼神与声音带有一股独特的力量,就连年纪远在她之上的心腹也被她深深打动。</p><p>「黑姬无视议会的再三要求,直到现在仍以高姿态压迫鼓城及周边都市,她的做法是错的。在对方撤退之前,我等绝不能就此离开。」</p><p>说到这里,二宫锡马翡翠姬静静闭上双眼。</p><p>竖耳倾听,隐约可以听到聚集在庭园外面的众多人群鼓躁声。</p><p>民众受到翡翠姬、东和真姬的名字吸引前来,为的就是一睹她清丽的身段。在将近半个月的逗留期间里,有越来越多人聚集此地。</p><p>民众并非受到召集,而是因为真姬声望的吸引自然而然靠过来。这个对翡翠姬来说随处可见的寻常情景,现在就出现在庭园围墙的另一头。</p><p>因此她悄然而立,任由他们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p><p>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眼神里已多了一股强大的信念。</p><p>「什么东西都比不上这些民众的声音,这才是真都同盟追求的人民心声。人民不支持只会互相争斗的三都,这些声音正代表他们的决意。我们比谁都更被这块土地需要,所以我们应当尽可能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p><p>「真是些令人困扰的人。」</p><p>「每个都在找理由,为的只是继续留在鼓城附近。」</p><p>有着相同容貌的两位公主并排而坐,看着窗边藤花造形的装饰品随着震动不停摇摆。</p><p>朱红马车上描绘着黄色与萌葱色的纹饰,揭示象征五宫与六宫的饰旗。</p><p>「为了持续对鼓城施加压力,以彼此的存在为理由驻留在原地。」</p><p>「如此一来就能在三宫夏目与七宫贺川发生问题之时马上采取行动,赢得最后的胜利。」</p><p>「即使没有发生问题,也能主张是因为来自中央的抑制力发挥成效。」</p><p>「双方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恐怕都不会离开。」</p><p>五宫仓濑的浅黄姬殿下,还有六宫牧濑的萌葱姬殿下,两位公主正在前往相邻双子都市的归途。由于距离根据地已经不远,巡行队伍的行进速度相当缓慢。</p><p>鼓城之乱发生时,在聚集鼓城周围的各股势力当中,这两位公主以及拥护她们的双子都市最早看清形势,同时也是最早撤军的势力。</p><p>打从一开始,这两位公主,以及拥立两人的仓濑、牧濑对于其他都市就没有太多执着。</p><p>因此她们跟每个势力保持一定距离,不管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都是如此。</p><p>及早看清形势,在遭到一宫与二宫利用之前收手是明智决定。但是反过来说,她们也无法扩大支持自己的力量,对于东和的统一更是毫无帮助。</p><p>「就算成天喊着统一也是毫无意义。」</p><p>「不管是不是国家,只懂得追求形式的做法,只能说是不知变通。」</p><p>「只要大家共有东和这个框架,和谐之道自然清晰可见。」</p><p>「柔和的暧昧才是东和应有的模样。」</p><p>浅黄与萌葱,两名公主以极为接近的声调一搭一唱,然后轻叹口气。</p><p>「我们才是正确的。」</p><p>「若只懂诉诸争执,这个国家又有什么资格以东方之和自许。」</p><p>「和并非教化,而是慈祥的文化。」</p><p>「只是因此显得淡薄。」<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公主牵手并肩,与名字相同的公主装束温柔地叠在一起,彼此感受对方的温度。</p><p>「一宫与二宫无比强大。」</p><p>「三宫与七宫的基础未坚。」</p><p>两人静静感受彼此的温暖与车身的震动。</p><p>「就只有我们在沉静之中编织历史。」</p><p>听着浅黄色公主的话,萌葱色公主闭上眼睛,用沉默表示赞同。</p><p>「吾等的公主展现明快的决断与行动。为了传达两位公主的意思,彩家的春濑谨代表两都市前来拜见。」</p><p>以正式使节的身分前来,毕恭毕敬地递出手中高雅书简的青年,就是春濑·彩。</p><p>他正打算进入鼓城,但是入城要道此刻受到三宫夏目军的严格把守。</p><p>「士道将军忙着维持城内的治安,日前无法抽身。能否请您等到傍晚呢?」</p><p>自称将军侍从的少年兵似乎不懂如何应付来使,回答里头充满不确定。</p><p>打从收下书简的时候开始,他就一脸不安地不停环顾四周,想找一个能信赖的大人帮忙。</p><p>「在下身为双子都市的使节,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出席今日的祭典。请您务必立刻安排在下与将军见面。」</p><p>青年摆出强硬的态度。</p><p>少年则是搬出基本原则:</p><p>「禁止泄露执行军务者的行踪。这是军规。」</p><p>「那么负责外交事务的官员,或是三宫常磐姬殿下的随从是否在此?拜会公主殿下才是在下最主要的目的。」</p><p>「大家都前去参加祭典了。毕竟与七宫还有鼓城的磋商工作实在是困难重重,现在每个人都必须待在公主殿下身边出力才行。」</p><p>少年兵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是表情却挂着一抹阴霾。</p><p>这是对此次和谈的结果感到不满的稚气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认为和谈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同样的表情在周围的许多士兵脸上都能见到。</p><p>因为没能一决胜负而感到不满,还有能够有所成果安心回国的氛围同时弥漫在军中。春濑也感受到这种气氛,只是他满不在乎地摇头:</p><p>「若不是吾等五宫六宫在外交上竭尽心力,难保现在不会变成无可挽回的事态。三宫夏目从以前开始就不注重外交,所以才会与鼓城产生冲突,还得被迫跟七宫签下充满不确定的协定。」</p><p>春濑故意说出不客气的发言。</p><p>「这、这么说就太过分了!」</p><p>少年拉高了声调:</p><p>「与东征这个恶人合作绝非我们所愿!一切都是为了不让鼓城遭受战火摧毁,我们是为了东和的和平才做出如此痛苦的选择。」</p><p>少年说的这些话,其实是身为总指挥官的士道将军在几天前对着万名将士说过的话。</p><p>高亢的语气除了紧张,同时也是出自当事人的迷惘。</p><p>「公主殿下的英明决断也得到夏目执政院的支持。鼓城的和平是由我们来守护,不是五宫六宫,而是我们的公主还有士道大人!」</p><p>「七宫恐怕打算利用你们,在暧昧的情况下掌控鼓城。」</p><p>「我们如此努力就是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形。其他都市若是胡乱插手,对我们来说只是徒增困扰而已。」</p><p>「在下早已作好遭受责难的心理准备!」</p><p>心中的激动让春濑的语气变得激烈,不过他还是冷静下来,在向对方道歉之后便回到护卫等待的地方。</p><p>彩家的护卫立刻出来迎接。</p><p>「眼前就先作个人情给夏目。」</p><p>部下还不及开口,脸上依然带着一丝激动的春濑已经用冷静到吓人的语气开口:</p><p>「就算赶不上这次的典礼也没关系。只要制造夏目的疏忽,造成两都市的使节行程受阻的事实,下次交涉我们就多了一些筹码。」</p><p>激动的表情原来是故意的,春濑的这番话让护卫安心许多。</p><p>从父亲那边继承的干练老部下们默默点头。</p><p>这位年轻的商人巧妙运用「年轻」这项本钱。</p><p>他故意采取有点激进的言行,把不管是身边的这些男子,还是在远处观望的三宫民众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名青年身上。</p><p>集中而来的视线并未让春濑·彩动摇,他眯起眼睛往上看。</p><p>太阳逐渐升高,天空明亮到有些刺眼,寒冷的空气逐渐遭到驱散。</p><p>朝着正面看去,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景色。</p><p>起伏平缓的春季草原、散布在草原上的零星树木,还有将草原一分为二的白色路面,路上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人群。</p><p>在另一头可以看到城市的远景,红褐色的石壁像是丘陵一般伸展,同时可以看到好几座塔按照一定的间隔林立。</p><p>这条就是通往位在不远处的东和西部最大都市──旧四宫鼓城的路。</p><p>他看着眼前宁静的风景。</p><p>虽然从这里无法看见,但是在太阳高高升起的此时,许多人正在那里过着自己的生活,两位公主应该也在人们面前现身。</p><p>两道姬影并不属于他所拥护的公主,而是其他的公主。</p><p>「一宫与二宫正在互相牵制,得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谈成。」</p><p>他用压抑感情的声音喃喃自语,让人听不出他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对声音传不到的远方人们说话。</p><p>「以这座鼓城为中心的潮流并不属于象征性的公主。我们商界才是都市议会的主流,若是少了七叶,东和这棵大树绝对无法屹立不摇。」</p><p>阳光之下,捏在指尖上的白木棋子显得特别耀眼。</p><p>「七叶鼓城派认为我们很碍事。」</p><p>一边说话,一边移动棋子。</p><p>「我想也是。七宫贺川派是七叶里地位最低的新兴势力,凭他们的实力应该赢不过鼓城派。」</p><p>「喀啦!」一声,前进的棋子被一旁的棋子跳过来吃掉。</p><p>「对鼓城派来说,夏目派跟贺川派只是实力不如自己的商场对手罢了。」</p><p>伴随有如小孩的吆喝声,这次是刚才跳过来的棋子被吃掉。</p><p>「得设法让他们和睦共处才行。要是让区区的商人动摇大树的根基,那可不妙了。」</p><p>「话虽如此,让区区的府中跟议会动摇大树,也不是什么好事。」</p><p>棋子忙着动来动去。</p><p>每走一步,坚硬橡木制成的棋子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p><p>「大树不该用来摇动,而是应该细心培育照顾吧?」</p><p>「我可不想把一切都奉献给一棵大树,要培育也是培育一座森林。」</p><p>「所以是要为了都市并吞?还是坐吃山空?」</p><p>高大的男子一边下棋一边哈哈大笑。</p><p>他的身体向前弯,把头靠近小型将棋盘。</p><p>膨松杂乱的头发几乎快要碰到对手的头。</p><p>「你说的都市是哪里?鼓城?三宫夏目?还是我们的七宫贺川?」</p><p>瘦小的男子坐在棋盘另一边,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他正以冷静的表情默默移动手中的棋子。</p><p>「每个地方都是都市。一宫神川、二宫锡马、五宫仓濑,还有六宫牧濑都是。」</p><p>语气还是一样轻松,下棋的速度也很快。</p><p>仿佛未经思考的下棋方式,看起来似乎只是随兴移动棋子,期待在棋盘上看到有趣的变化。</p><p>只要有趣就好,其余不重要。</p><p>隔着棋盘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下棋的目的只是为了享受乐趣。</p><p>就在棋局快要分出胜负之时,两人不约而同抬起盯着棋盘的头,伸展手脚摆出放松的姿势。</p><p>「我们是不是玩过头了?」<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果连同准备时间在内,从拥立公主殿下之前开始到现在,已经花了五年的时候。以花费的心力来看,我们这样不算过分。」</p><p>「府中一直在叫我们回去──我跟公主跟你。」</p><p>瘦小的男子话中带着一点无奈。</p><p>「七宫贺川也开始觉得我们碍事啦?」</p><p>高大的男子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p><p>「看样子是鼓城派在暗中搞鬼。他们大概对贺川派开出丰厚的条件交换我们的离开,而且贺川本身也不希望我们再次有所表现。」</p><p>「他们该不会在害怕一宫、二宫真的出手对付他们吧?也对,对商人来说,已经赚到的钱还是赶紧落袋为安比较好。」</p><p>「商家其实是很保守的,而且保守到吓人。」</p><p>「为什么?」</p><p>「他们有自己的家族,不能只顾虑到自己这一代。」</p><p>「那又怎样?真的要照他们说的退回贺川吗?」</p><p>「撤退吧。反正一直待在鼓城也得花不少钱,而且我们还有很多事得在明年之前弄好。」</p><p>「也好。老实说,我们这边还有一大堆非得好好训练不可的新兵。」</p><p>结束了仿佛是在讨论棋局的对话,高大的男子站起身来。</p><p>因为身高实在太高,两人头上深绿色的枝叶几乎快要碰到他的头发。</p><p>摆在树荫下的棋桌,并非他们自己带来的。</p><p>陈旧的木桌跟椅子,上头满是大小伤痕。这些东西长年以来一直放置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p><p>站在行道树排排站立的大街一角,起身的男子活动筋骨,腰上的大刀随之发出声响。</p><p>粗犷的大刀是份量十足的实战武器,但收纳它的全新刀鞘却施以高雅的装饰。那是为了参加典礼而特别订掉的。</p><p>一边收拾自己带来的棋子,小个子的男子说道:</p><p>「你的将士也开始怀念故乡了吧?」</p><p>高大的男子愉快地回答:</p><p>「不是我的,是空澄姬殿下的将士。」</p><p>「宫姬的都市、宫军吗?那么宫将军,今天也要拜托你了。」</p><p>「宫军师也是。」</p><p>深知彼此的两人同时露出笑容,远处传来阵阵的钟声。</p><p>早餐时间结束,将军与大臣的部下陆续聚集而来。</p><p>无论是军官或文官,每个人都换上典礼用的正式服装,瘦小的军师与高大的将军也不例外。</p><p>「该去迎接我们的公主还有她的姊姬了。」</p><p>瘦小的青年正在和与会的人打招呼。</p><p>两个人环顾四周,衣装笔挺的将士一手拿着彩穗装饰的长枪,抬头挺胸列队在大街上。</p><p>每个士兵的长枪前端都用白布以繁杂的方式包起来,避免枪满面春风外露。这是双方约定不流血的条件之一。由府中派遗的神僧施加的封印若是在今日解开,势必引发严重的后果。</p><p>一向随便的两人也跟众人一起站直身体,同时戴上部下送来的典礼礼帽。</p><p>曝晒在阳光底下的黑发越来越热,有的人因此脱下帽子重新戴上。远处传来高雅的音色。</p><p>乐师演奏的笛声与打击乐器的声音正在逐渐接近。</p><p>庄严澄澈的曲子,是专为巡行队伍与这场典礼所作。</p><p>典礼如同计划进行,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满意的表情。</p><p>「现在我们要前去迎接公主。各位必须克尽自己的职责,不可有所疏忽。</p><p>位居将军的男子以与刚才玩闹时截然不同,充满威严的语气对部属下达号令。</p><p>担任军师的青年站在将军身后,一身整齐的文官正式服装,脸上挂着符合职位的表情。</p><p>远远传来的打击乐器声开始混杂铃铛的声响时,由市外朝着市内行进的巡行队伍终于在众人面前展现威容。</p><p>山车原本是一种靠人力或牛马拖行,在陆上移动的交通工具。」</p><p>因此山车这种东西不应该在这里出现。</p><p>然而两层楼高的山车出现在众人眼前,顶端有着了望台的山车浮在水上,靠着人力的划动缓缓前进。</p><p>这是水运发达的鼓城引以为傲的大运河。被两条大街夹在中间的运河流经市区各处,号称通往四方的运河则冠上「四方运河」之名,是大河赐给鼓城的恩惠。</p><p>朱红色的船身载着山车,在顶端旗帜飘扬的了望台上,隐约可以看见两道人影。</p><p>其中一个是常磐色人影,另一个是空色人影。</p><p>两道姬影一起伫立在装饰华美的木造了望台上。</p><p>进入市区之后,或许是城墙遮蔽的关系,原本吹个不停的河风停了。</p><p>或许围绕鼓城的高耸石壁,主要用途不是用来阻挡洪水与外敌,而是用来挡风。</p><p>原本一直忙着调音的乐师在进入鼓城之后,开始弹奏单调但饶富传统情调的音色,也让周围的气氛为之一变。</p><p>原本已经回暖的空气,因为这阵旋律仿佛又让时间回到清冷的早晨。</p><p>站上山车顶端只够勉强伸展身体的了望台,我凝神看着前方的风景。</p><p>鼓城的街景映入眼帘。城内大多数的房屋都是木材与泥灰建成的平房,并排的屋顶正好跟我的眼睛高度相同。</p><p>了望台大概跟两层楼的客栈一样高,是麻雀之类的小鸟飞行时的高度。上面的视野很辽阔,运河与左右两边街上整然罗列的样子尽收眼底。</p><p>虽然并非逆流而行,但是沉重的船身让行进速度变得缓慢,四周的景物以步行的速度缓缓向后流逝。</p><p>站在高度远超过一般客船的了望台,船上还载着大群的船夫、乐师还有侍从,让我不禁觉得自己正待在一栋水上房屋里。</p><p>在海上航行的宝船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还是说为了不输给风暴跟波浪那些难以抗拒的力量,船身还得做得更大更坚固才行?</p><p>了望台上的风景让我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依照山车样式建造的了望台无法对抗强风,因此只能在市区里的典礼使用。</p><p>「七宫是第一次看见鼓城的运河吧?但应该听过四方运河的名字吧?」</p><p>在我背后眺望其他方向的常磐姬主动跟我说话。</p><p>「有听过,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来到鼓城。」</p><p>我专心看着周围的风景,甚至忘了应该回头看着对方回答的礼貌。</p><p>眼前水蓝色的光景在阳光照耀之下闪闪发亮。</p><p>从高处往下看,脚下是切开水面不断前进的船身形成的涟漪反射阳光扩散开来。</p><p>在山车周围的红色甲板上,可以看到保护我们的华服卫兵,以及穿着传统正式服装的乐师。</p><p>不是朱红马车,而是朱船。这是在这个都市还叫四宫鼓城的时代,东和宫姬所使用的东西。过去这艘船上挂着染上「四」字的旗帜。</p><p>然而现在挂在船缘的是空色的旗子跟深绿色的旗子,上面分别写着「七」与「三」。</p><p>于是大小建筑物排列整齐的大街出现在我眼前。大街沿着水路笔直延伸,路旁则是一整排翠绿的樱树。</p><p>船来到沿着运河兴建的大街起点,前来迎接的人们在街上列队,左边是三宫的人,右边则是七宫的人。</p><p>我跟常磐姬都各对方的同胞行礼,同时也对自己的出迎队伍做出介绍彼此的动作。</p><p>朱船位于运河中央,再加上立在甲板上的祭祀山车、两边阵营的人都无法看清我们站在山车上面的表情。</p><p>就算看得见,我们也施上典礼的正式化妆,现在的我们应该跟平常大不相同。</p><p>为了参加这场重要的祭祀,我们的脸都抹上比平常更厚的白粉,看起来几乎像是人偶。这样的妆只会在祭祀场合使用,为的是让公主看起来更加庄严。至</p><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于参加一般典礼的时候,因为必须面对群众,所以很少会化这么厚的妆。</p><p>即便如此,岸上的人群似乎还是能从公主装饰的华丽颜色分辨出我们,虽然值勤中的人们无法大声喧哗,但是两边的阵营都响起零星的欢呼声。负责指挥七宫的展大人与杜艾大人都认出我来,而常磐姬的手下似乎也发现她了。</p><p>卫兵在一声令下开始动作,跟随缓缓前进的朱船迈开步伐,形成从左右护卫朱船的队伍。</p><p>眼前的大街只看得到守护我们的护卫,再往前走就是一般大众也能进入的区域,到时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p><p>运河另一头传来群众的声音,喧嚣声逐渐盖过乐曲的声音。</p><p>引自中央大河及支流的水道,以和缓的水流载运我们。</p><p>往旧四宫鼓城的中心前进。</p><span id="chapter_last"></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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