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五章 真实与虚构

<p>绝望——</p>

<p>只有这个，充满了整个室内</p>

<p>桐生和莉提雅离去的同时，时间恢复了转动的样子，隔壁包厢的歌声和音乐又再次响起</p>

<p>在只有快节奏音乐空虚流转的包厢内，没有一个人开口</p>

<p>好空虚</p>

<p>空无一物</p>

<p>就如同至今为止珍惜的东西，闪闪发光的东西，从指缝间漏出生锈腐朽一样</p>

<p>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些什么了</p>

<p>不知道到底到哪里是谎言，到哪里是真实</p>

<p>自己至今为止走过的轨迹，居然只是作者的计划</p>

<p>感动也好快乐也好，愤怒也好悲伤也好，希望也好绝望也好，嫉妒也好骄傲也好……萌芽于胸中的所有，都只是被制作出来的虚构</p>

<p>而且并不只是我——其他人，大家居然都是虚构</p>

<p>那么，全都是假的吗？</p>

<p>那么，全部都是虚构吗？</p>

<p>灯代，鸠子，小千冬，彩弓，都仅仅只是作为最终战而准备的一个敌对角色吗？</p>

<p>灯代的原中二病也是</p>

<p>鸠子的青梅竹马也是</p>

<p>小千冬那无法形容的不可思议感也是</p>

<p>彩弓远超高中生的聪慧也是</p>

<p>所有所有——都只是设定吗？</p>

<p>都只是像官方网站上登录的角色情报一样吗</p>

<p>我对大家的珍惜，仅仅只是因为被设定成了这样的角色吗？我们的牵绊，也仅仅是因为【即使是敌对角色，比起轻易舍弃同伴的家伙，在一定程度上爱惜同伴的更有意思】这种意图而制作出来的设定吗？</p>

<p>我们是某人所制造出来的虚构角色，也就等于说我们至今为止的日常，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吗——</p>

<p>【……!】</p>

<p>不是的</p>

<p>不是这样的</p>

<p>应该不是这样的</p>

<p>就算我们是虚构的角色——那又怎么样！</p>

<p>没错，我应该是知道的</p>

<p>正因我是比任何人都憧憬虚构的中二病，才知道虚构的价值</p>

<p>——虽是虚构（Fi），但有心！</p>

<p>灯代以前曾说过的台词，从心底响起，让我浑身颤抖</p>

<p>没错，没有必要绝望，没有必要不安</p>

<p>就算我们【至今为止】的全部，全是又某人导演的故事，但那一瞬又一瞬，在胸中萌芽的感情毫无疑问是真物</p>

<p>就算全部都是虚构，也不能否定全部</p>

<p>不管是复制品还是原创角色，都无所谓</p>

<p>我们，毫无疑问是真物</p>

<p>没关系</p>

<p>哪怕——包含我会这么想也是设定的一部分，也没有关系</p>

<p>我</p>

<p>现在站在这里的我，胸口涌上的感情，绝不是无意义和无价值的</p>

<p>就算是虚构，也绝不是谎言——</p>

<p>大家！</p>

<p>我向着因绝望而沉默的同伴，为了指明前进道路而发出声音，这时</p>

<p>【……呐，呐，寿君】</p>

<p>鸠子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p>

<p>那深深绝望的表情——然而并没有，是一副很抱歉不好意思的表情</p>

<p>【那个……现在，是什么状况？】</p>

<p>【……诶？】</p>

<p>【灯代的哥哥说了很多，然后寿君就像是受了巨大冲击一样的表情然后低沉下来……所以我也跟着气氛没说话……说真的不是很懂】</p>

<p>额嘿嘿，鸠子腼腆地笑了</p>

<p>什，么……！？</p>

<p>居然没懂吗</p>

<p>受到了这种程度的剧透，居然没有懂吗？</p>

<p>明明不是很懂，却总之先跟着气氛装作低沉吗？</p>

<p>【诶——……不会吧，鸠子】</p>

<p>【没，没办法啊，真的不懂！突然说什么作者啦虚构啦完全一头雾水。呐，小千冬你呢？刚才说的，懂吗？】</p>

<p>【完全不懂】</p>

<p>小千冬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p>

<p>【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一直在想这家伙说什么呢】</p>

<p>【对吧——完全不懂吧——】</p>

<p>【……是啊】</p>

<p>嘛，这也许是没办法的事</p>

<p>从平日里就享受操纵记忆或是操纵时间，改变世界这种SF要素的我，虽然立刻理解了桐生的话，但对于不熟悉这些的鸠子和小千冬来说，可能是很难理解的话题</p>

<p>某种意义上，这可能是一种幸福</p>

<p>这种绝望的真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p>

<p>但是——光是逃避什么都改变不了</p>

<p>我下定觉悟，向两人传达了这份绝望</p>

<p>然后——</p>

<p>虽然努力传达了十分钟，但完全没有成功</p>

<p>【所以说，都讲了好几次了……总而言之，制作我们这些角色的是桐生，全部都是桐生的设定，我和你是青梅竹马这种设定，全是桐生创作出来的】</p>

<p>【诶——但是我们相遇还是幼儿园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桐生还是小学生吧？能做到这种事吗？】</p>

<p>【所以说这个嘛，操纵时间的话总能做到的，会有无视时间悖论的力量吧，大概】</p>

<p>【那么，是从哪里开始的？桐生的设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为止的？是从我们出生开始吗？我爸爸和妈妈结婚也是桐生的设定吗？】</p>

<p>【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做的很完美吧，大概】</p>

<p>【寿君，你从刚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说【大概】啊……呐，说到底，到底哪里开始是现实，哪里开始是虚构？】</p>

<p>【额那啥，正因为不知道这个才不安，才让我们陷入绝望啊……】</p>

<p>【诶——这算什么，完全莫名其妙】</p>

<p>不管多么认真仔细地向鸠子说明都没传达给她</p>

<p>【千冬，就是千冬，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p>

<p>就连千冬，也是毫无动摇的坚决态度。帅呆了啊喂，就像一早就到达了本该经历各种纠结后才能得出的答案一样</p>

<p>正当我困惑该怎么继续说明的时候</p>

<p>【……确实，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了】</p>

<p>彩弓开口道</p>

<p>【说不定，鸠子和小千冬的反应才是正常的】</p>

<p>【诶……】</p>

<p>【安藤君你，立刻就理解了桐生的说明，然后接受了他说的真相……但冷静想想，这些话实在太过荒谬，在接不接受之前，不明所以才是普通的……又或者说，该怎么形容呢，不自然感】</p>

<p>【不自然感……】</p>

<p>【安藤君，【模拟假说】这个词，你知道吗】</p>

<p>【嗯……】</p>

<p>【模拟假说】</p>

<p>简单说明的话——人类所生存的这个世界，全部都是由某人创作出来的假说</p>

<p>我们所生存的世界，感受到的显示，全部都是由某人模拟的假想世界。我们在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这种假说</p>

<p>换个说法的话——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全是虚构</p>

<p>在某人准备好的舞台下，不管哪个登场人物都是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生活着，将世界真实的可能性——</p>

<p>当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觉得很像</p>

<p>和我们现在的状况，非常相似</p>

<p>【所谓的【模拟假说】，虽然是非常荒谬的，但只要我们还是人类，就无法否定它。和【五分钟前世界假说】还有【蝴蝶之梦】也非常相似吧。谁也无法证明的同时，谁也无法否认，总而言之——说的话就没完没了】</p>

<p>【说的话就没完没了……】</p>

<p>【那么，安藤君】</p>

<p>彩弓正色道</p>

<p>【继续说刚才桐生一的话题——实际上，设定桐生一这个角色的是我。他刚才说的台词，全都是我的意图，虽然隐瞒了大家，但其实我才是真正的黑幕】</p><p>什，么！？</p>

<p>到这里再来反转吗！？</p>

<p>虽然同伴中的某人是黑幕也算某种王道梗——但没想到，居然是彩弓</p>

<p>彩弓她，居然是操纵了桐生的真正最终BOSS——那啥，果然这还是不会的吧</p>

<p>【……骗人，的吧】</p>

<p>【嗯，骗人的。桐生一所做的事，其实和我是一样的】</p>

<p>突然，唐突地——主张其实全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p>

<p>只要用后手出拳的话，不管结果如何都能这么说吧</p>

<p>这么说就赢了——</p>

<p>【但，但是……桐生的话，有一定程度的说服力……比如我和桐生都是中二病，而且都是中二病却又微妙地命名品位差别化，很像是漫画里的，又或者说是像虚构里常有的情节……】</p>

<p>【这也同样，是解释和说法的问题吧。虽说命名品位有微妙差别……但假如命名品位完全相同的话，不也很像漫画或虚构里的情节吗？】</p>

<p>确实——可能是这样</p>

<p>怎么说呢，这又得说，是巴纳姆效应这种现象</p>

<p>以日常中的些许偶然，说【你觉得可能这么巧吗？】的话，总感觉是非常投机取巧的样子</p>

<p>明明，只是非常有可能的偶然而已</p>

<p>【那么——全都是谎言吗？】</p>

<p>桐生一，不是我们的作者</p>

<p>没有编辑过我们的角色</p>

<p>说我们的存在是虚构——本身就是虚构</p>

<p>我们，仅仅就是普通的我们</p>

<p>【谎言……是想这么想，但很遗憾，我们无法证明这是谎言。就像【模拟假说】谁都无法否认一样，想否定桐生一的话也很困难。现实的问题是，我认为他编辑我们的角色是有可能的。让我们得到极其强大的异能这点，我觉得是真的】</p>

<p>但是，彩弓继续说道</p>

<p>【我想认为这是谎言，虽然只是期望如此.我不想相信我们文艺部的牵绊，是经过别人之手制造出来的】</p>

<p>【……彩弓】</p>

<p>【但这样一来……这下，有必要考虑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谎了。不知道说这种谎对他有什么好处，更重要的是……我对这种临时胡扯的谎言本身很在意。全体性地说明不足——或者说伏线不足吗。那样杂乱的说明，鸠子和小千冬没法理解也是当然的吧】</p>

<p>【确实……】</p>

<p>也许一度被狠狠骗了的我没有资格抱怨——但仔细想想，确实有很多杂乱的点</p>

<p>要让我们全体相信这个谎言的话，应该用更多的手段才对。尽管如此，他却仅仅简单地说了几句就结束了</p>

<p>结果就是，鸠子和小千冬根本没弄明白，彩弓因为各种不自然的点看破了谎言</p>

<p>这种神转折，完成度有点不够</p>

<p>像临时胡扯，又像后追加一样——</p>

<p>【……灯代，你怎么想】</p>

<p>我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灯代搭话</p>

<p>【诶……啊，啊啊，嗯】</p>

<p>【感觉，你在想些什么？刚才起就一直在沉思什么的样子】</p>

<p>【……嗯，其实——我们现在的状况我非常有既视感】</p>

<p>即视感？</p>

<p>déjà vu？</p>

<p>（火神：即视感的另一种说法，法语外来词即视感）</p>

<p>【怎，怎么回事，灯代，你以前有过这种经验吗？】</p>

<p>【不是这么回事啦……那个】</p>

<p>灯代非常艰难地开口说道</p>

<p>【不是现实世界里的，是创作……】</p>

<p>【创作……？】</p>

<p>【我第一次写的小说……怎么说呢，就是这种感觉】</p>

<p>【啊啊，就是一审没过的那个吗】</p>

<p>【别说一审没过啥的啊！】</p>

<p>虽然灯代很生气，但还是咳嗽了一声转回了话题</p>

<p>【总，总之……我的处女作，就是这种作品啦】</p>

<p>【这种作品？】</p>

<p>【……基本上是王道的学院异能战斗，主人公拥有特别的力量。一边将让人火大的同班同学或是凶恶的恐怖分子一一打倒开无双，一边又被复数女主角喜欢开后宫……要说的话，就像常说的模板化轻小说……】</p>

<p>灯代一边忍耐羞耻一边继续说道</p>

<p>【故事的大转折……就是发觉无双场面也好，喜欢自己的女主角也好，全都是最终BOSS想出来的虚构。最终BOSS说【你的战斗和行动，全都是我制造出来的故事。后宫？无双？蠢货，这种模板一样的展开怎么可能存在在现实里】后，主人公绝望了，但最终，他作为没有特别能力的平凡主人公，努力振作起来，这种热血故事……】</p>

<p>【唔，哇】</p>

<p>我说不出话来</p>

<p>太丢脸了，总而言之是丢脸</p>

<p>怎么说呢……是能透过文字看到作者傻相的作品</p>

<p>有【能写出这种情节的我厉害吧？】这种感觉很厉害，就像在耳边大呼【我不会写出一般模板化的作品，怎么样？这种转折谁能想得到？】一样，又或是说被【让那些只为模板小说高兴的读者们，体会一下真正有趣的故事】这种自我中心的正义感和义务感锁住一样，总而言之就是不寻常的强加于人度</p>

<p>如果买来的书有这种情节的话，会扔到墙上去吧</p>

<p>【灯代，你，这真的有点——】</p>

<p>【别，别说了！我知道的！写了超丢人的东西！但没办法的吧！毕竟处女作】</p>

<p>她满脸通红，继续说道</p>

<p>【……当时，觉得这很有趣。我误以为把王道当meta，批判模板，和流行于读者的东西正反对，在最后的最后再逆转的话……会很有趣】</p>

<p>【…………】</p>

<p>【但是一次没通过后，收到了【再多考虑下读者的心情】的评论回复……怎么说呢，头脑冷静清醒下来了。只顾着自己【想写】的东西，完全没考虑读的人会怎么想】</p>

<p>呼，灯代叹了口气</p>

<p>【现在想想，这是志愿成为作者的人常有的误会呢，认为只要拿出谁也没用过的桥段，就会有新鲜感和有趣，变得有人气】</p>

<p>【……明明你现在也志愿成为作者呢，到底是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的】</p>

<p>【啰，啰嗦！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成长了！一审都通过了！】</p>

<p>话说回来</p>

<p>可能确实和灯代说的一样——非常相似</p>

<p>桐生一说的谎言，和灯代处女作的转折</p>

<p>【其实全都是虚构哦】，这种后手出拳一样的转折，就等于要把之前的种种都白费了一样</p>

<p>【灯代……你的这个作品，给桐生看过吗？】</p>

<p>【才没有，没给其他人看过，之后也不会给任何人看的】</p>

<p>【这样啊……】</p>

<p>桐生他，似乎并不是模仿了灯代的作品</p>

<p>那么说，只是单纯的偶然吗？</p>

<p>桐生一的谎言，和神崎灯代的作品，偶然间重合了吗？</p>

<p>这种像是只有不成熟的志愿成为作家的初次作品一样，执着于读者的预想外，将全部白费——</p>

<p>【——！？】</p>

<p>这一瞬间，脑内闪过一道光</p>

<p>闪闪发亮，将一切联系在了一起</p>

<p>难道说……是这么回事吗？</p>

<p>不，应该说只能这么想</p>

<p>虽然不想这么认为，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答案</p>

<p>不管什么都能用这个来说明——不，更应该说，正因为其他任何说明都无法解释，所以这个才是真相</p>

<p>残酷</p>

<p>这算什么，太残酷了</p>

<p>原来是，这种转折吗？</p>

<p>这种转折谁能接受？</p>

<p>比起刚才【全都是虚构】更加荒唐，更加随意，更加让全部白费</p>

<p>但是，只有这种可能了</p><p>只有这个才能将故事前后联系起来</p>

<p>啊啊，这样啊</p>

<p>所以相模他，才说出那种话吗</p>

<p>但是，这算什么</p>

<p>这种东西，居然是真相</p>

<p>这种东西，居然是最后的转折——</p>

<p>【喂，喂，安藤？】</p>

<p>【寿君……你没事吧？】</p>

<p>【安藤？】</p>

<p>【安藤君，振作一点】</p>

<p>注意到真相后，我浑身失去了力气，瘫坐了下来，大家不安地看着我</p>

<p>【……我知道了】</p>

<p>我拼命支起身子，看向大家</p>

<p>【桐生的目的——雾龙·赫尔兜凯萨·路西·法斯特到底想做什么，我终于知道了】</p>

<p>然后——我告诉了她们</p>

<p>将知道的真相——这个故事的根本</p>

<p>【桐生一……是中二病】</p>

<p>和我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