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古代炎龙

在夏露姆出生之前——村里有一个姑娘。她名叫萝玛姆。年方十八，黑发垂肩。虽说村里人都说她是绝代美人，但她自己并不这么想。不是她谦虚。萝玛姆从小就看不见。村子附近的山里，出产能作药用的药草。虽说比较难找，但背个箩筐全力去找的话，行商就会以能生活一个月的价格买下。但是，是药三分毒。萝玛姆的双亲也因为这毒而失明，早早的就去世了。——自己也逃不过吧。她如此想到。但是，她并没有悲观地只顾哀叹。她看透了大多数人，都会有死的一天这点，萝玛姆平常地看待自己会因为药草的毒而死这件事，正常地度日。在这个时代，人类能活下去就值得感谢了。只是看不到未来，并不能算是多么不幸。万里无云的，某一天——萝玛姆提着比平时更多一些的水袋出了门。邻居好奇地过来跟她搭话。那是一个男的，是平时都对她很好的青梅竹马。“哟，萝玛姆。今天这是，怎么了？”“啊……早上好。因为都没怎么下雨，平时采药的地方都找不到草药了，就打算走深一点”“深山？那很危险啊……？比如魔物啊……”“呵呵，我一个弱女子，走不了那么远的”“不过还是当心”“嗯”从小开始，就经常进山啊，那里跟自家院落也差不多了。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摸着草木前进。手里还住着个白木杖。不眠不休走了四个小时。萝玛姆停了下来。这附近，应该是有草药的……一个巨物挡住了路。“……是什么啊？”把手杖伸出。咚，有种很硬的感触。用手摸摸。“……硬得像是石头……不过，感觉跟被太阳照着一样很暖和”确实天气不错，但这附近有大树遮挡，空气甚至有点凉。就算是岩石，有这么热就不太对了。“这是……”用脸蹭蹭。好暖和。走了比平时更长的路感觉有些累了的萝玛姆，开始有点迷糊了。“睡个午觉吧”宛若雷鸣般的声音传来“别碰我，人类！”“呀！？”被吓得往后退去的萝玛姆，绊了一跤坐了一个屁墩儿。“好疼……”“哪怕是再小的家伙，我也不轻饶哦！”“……抱歉……那个，是有人在吗？”“在你上面”确实，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眼前发热岩石的上面，视乎有什么人。萝玛姆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总之，把脸朝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说道。“那个……我是山村的萝玛姆。如果是进入了他人的领地的话，我非常抱歉”无言。萝玛姆等待着对方的回应。风声响起。她察觉到，那是呼吸的声音。“看到我，居然不害怕……还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啊……我看不见的”“什么？那么鼻子很灵？耳朵很灵？还是说能靠魔力视物？”“不，要说的话……是因为对这山太熟悉了才进的来的。我也只认识这座山了”“来采草药的么”“是”背上的背篓里，放着一些路上采到的药草。“那是毒草。是要吃吗？”“不，晒干碾碎，然后混上海水和菜籽油，做成药”“哦哦”“那个……您，不是人类吗？”一开始它也把萝玛姆称作“人类”来着。而不是“女人”或者“外人”。对方答道。“我是古代炎龙！”“……那个，难道说，是魔物？”“魔物么。对人类来说好像都算是吧。真是瞎搞。古代炎龙明明只有我一个”“嗯……我的话，人类也好魔物也好都‘看不见’的……”“真是不方便啊。这样的话都没法好好战斗了。要是被山里的野兽袭击的话，你怎么办？”类似的不安，她确实一直有的。但是她已经得出了结论。萝玛姆低声说道。“……那就是天命所归，我是这么想的”眼前的这个，好像是个魔物，而且大得能让人误以为是个大石头。对于只能靠手杖来走山路的自己来说，应该是逃不掉的吧。比想象中来的要早了点，自己终于要去往父母他们那里了么，萝玛姆已经放弃了。“不怕死么”“没有……”萝玛姆根本用不上力气，双肩发抖，后背也被冷汗湿透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哭喊。“我很怕死。但是……我觉得，要笑对死亡。人类都会死。所以在最后——应该想点幸福的事情，想着自己能出生真是太好了，这样笑着死去”“果然，是个怪人”“也许是吧。我的双亲，也被说是怪人。明明在大城市里当着医生，偏偏要来村里开诊所。收集草药，甚至因为药毒早早的去世了”“人类的生活，我不懂”“损己利人……就是这个意思”“真是愚蠢”“……确实是这样。不过我，很尊敬这样的父母”古代炎龙又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翻了个身。又重又大的身躯移动，碾压着地面。“够了。让我吃掉，然后死吧”“……呃”萝玛姆发出了小声的悲鸣，一边忍着泪水，一边回忆着和父母以及村里人共度的时光。勉强自己笑了起来。附近的空气在震动着。有一种巨物在移动的感觉。热风吹来。是古代炎龙的呼吸。从面前张开的巨口传了过来。要被一口吃了——“皮包骨呢”“……啊？”“就算是山里的野兽，也比你要肥啊。你到底平时都吃了啥？”“那，那个……最近，采不到草药，小麦和野菜都买不起了”“病从口入。要是吃了你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的话对伤口不利啊”靠的很近的古代炎龙的气息，远离了。地面震动。是躺下来了么。“……嗯？不吃我吗？”“你想被我吃掉吗？那就更难受了。毒虫就留给我的敌人去对付吧”萝玛姆脑海里对死亡的恐怖，逐渐消退。她回想着古代炎龙的说辞，思考着自己被放过的原因。“……受伤了吗？”“知道了又能咋样。只是裂了一块鳞片而已。就算被弱小的人类知晓，也不能成为杀死我的切入点哦”仿佛威胁一般的语气。萝玛姆摇了摇头。“虽然不多，我也是有相关知识的。让我给你治疗一下”“……”“伤口在哪？”到了一些血腥气。整齐的鳞片排列，其中有一枚有些变形。萝玛姆没见过龙，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但似乎是长脖子的喉咙那块儿。血腥味变浓了。鳞片碎裂，那里还有一个金属的棒子。打造得很精细，很明显是武器。“这个，是枪吗？”古代炎龙轻声说道。“隔海相望的土地上……在火山脚下出现了‘王子’的军队”“……是王子吗”萝玛姆所在的地方是《白之帝国》——这个国家没有王子。看来是其他国家的事情了。“和他的骑士战斗后，挨了一枪”“是和人战斗吗”“是王子军，踏入了我的领地”那个声音带上了点指责的语气。估计，是某国的军队，来讨伐古代炎龙这个魔物了吧。“与我厮杀的骑士被我烧了……但是我这伤口也是需要时间来愈合的”“明白了。那么，先把枪拔出来吧”“啥！这可是能击碎我这个古代炎龙的鳞片的骑士扎进来的枪哦？你这小胳膊拔得出来么”“我应该是不行的吧。那么——”萝玛姆摸着拆掉了背上的背篓，弄了个趁手的绳子。并系到了枪上。枪身并不光滑，应该不会掉。绳子的另一头捆到了树上。她用全身的体重去拉了拉，确定一下松紧度。“呼……请吧。微慢后退。应该会挺疼的”“……”“拔掉坏牙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虽说那时候用的是粗线”“我居然被人类给……”“加油吧……疼痛只是一瞬间”“我不是怕疼”古代炎龙朝后退去。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治病的声音响起。大树被倾轧，树根被扯烂，石头也被踩碎。噗嗤！一种液体流出的声音传来。唰地，血液的腥臭扩散开来。古代炎龙呼了口气。萝玛姆非常的不安。“那个……如何啊？”“枪，拔出来了”“太好了！洗净伤口，涂上药吧。我为了走山路防擦伤特意准备了一点。虽然不多总比没有——”古代炎龙说道。“为何？”“嗯？你说什么？”“为何，人类会帮助魔物？”“那是因为……我，是医生”第二天萝玛姆也跑到了龙这里。手上的药量不太够，就用采集来的药草自己做了药。因为没有东西可卖，她放弃了新衣服。半月后——持续了三天的雨停了，萝玛姆又去看望古代炎龙。“哦？”平时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大石头的感觉。伤已经差不多好了。难道说，回国了么。心里一边因为治好了伤而高兴，一边因为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这点，感到了一分寂寞。“……”“喂，萝玛姆”略微低沉的男声响起。虽然把头转了过去，理所当然什么都没看到。是因为声音和气味让她转过了头。是人么。“那个……哪位？”“是我。稍微，改变了一下外形”“呃？难道，是龙先生？”“现在通过魔术，变成了人类的样子”萝玛姆凑了过去，伸出了手。对“不能看”的她而言，只能这样去了解对方的样子了。也许是知道这一点的原因，古代炎龙没有排斥。确实，跟人差不多。一个很高的男性。皮肤很硬。感觉是有鳞片覆盖在上面。还有小小的角和翅膀。声音则比较老。“……真的是龙先生啊”“差不多了吧”“啊，会痒吧。抱歉”“伤口愈合了。魔力也恢复了”“为了确认这点，就变成了人？”“……跟你说话的话，这样应该比较方便”“嗯”“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比起一开始的样子，瘦了不少啊。帮你抓几只野兽吧。想吃啥？”“可以吗？”“毕竟多亏了你的照顾啊。我是古代炎龙，活了很久。和普通的魔物不同。是知恩图报的”“呵呵……那么精神，真是太好了”古代炎龙比起刚遇到那会儿，更加的健谈。然后萝玛姆也会跟他说一些平时不会跟村民说的话。他知识广博，有时如父亲般慈爱，有时如友人般亲切，然后——萝玛姆怀孕了。一开始，根本没想过会怀孕，萝玛姆并没有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在一位老婆婆邻居提起之后，才想到了这点。听到了这个流言的那位青梅竹马的青年，喘着气跑进了萝玛姆的家里。“是谁的孩子！？”“这……个……”“到底是谁的孩子！？”两肩被紧紧抓住，让她感受到了“恐惧”。平时都很温柔的青梅竹马，仿佛一个陌生人一样——声音也变了。“……不能说”对方憋红了脸。其实村里的人认为，他——青梅竹马的那位青年，是父亲。萝玛姆逃离了村子。——再待下去的话，会被杀。虽然不知道实际上会如何，但有这种感觉。自己怀上了龙的孩子，也许是这恐惧的源头。生下了魔物的孩子的话，肯定母子都会被杀掉。“龙先生！”他应该会一如既往的待在深山。应该会。但是，并没有感觉到古代炎龙的气息。人身也好，龙身也是……已经到了夜里。好冷。她躲到了古代炎龙为萝玛姆准备的小窝里。穿过斜面的洞穴里，铺着稻草，能略微的保暖。也有简单的隐蔽魔术——好像是的。这里的话，野兽和村民都不会找到。然后，古代炎龙总有一天会回来。萝玛姆躺了下来。抱着肚子。睡了一会儿。然而，到了早上古代炎龙也没有回来，夜里也是，第二天的白天也一样没有回来。在肚子饿到动不了之前，必须要去吃点什么。萝玛姆看不到所以不能狩猎，但对植物很熟悉。靠触感和气味判断种类之后，煮也不煮就直接吃了。就这样撑了两天。然而，身体的沉重感导致这种生活必然并不能长久。第三天，光是走路就会从下腹部传来痛感。即便如此，也必须找点吃的……脚步声传来。“萝玛姆！”是青年的声音。她的身体一阵颤抖。——被找到了！只能去乞求他的宽容了。她坐了下去等待裁决。“……”“找了你好久，原来在这里！”“给你添了麻烦，非常抱歉。但是……”不想养”“这个……”古代炎龙的心意她不知道，但估计是没察觉到萝玛姆怀孕了吧。但是，不能跟村里人说魔物的事情。青年说道。“萝玛姆，你不介意的话……那个……跟我一起，把这个孩子养大吧”“……呃”如果这句话是真心的话，就得救了，不用死了。不想死——这份人类最强烈的感情，让萝玛姆留下了眼泪。但是，同时也涌出了“我要保护我的孩子”这种感情，没能立刻应承下他的要求。就算青梅竹马他多喜欢萝玛姆，也不会一起养育魔物的孩子的吧。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即便是，知道留在山里肯定母子双亡，萝玛姆也没能立刻做出决断。噗，阵风吹过。萝玛姆的头发被吹得一阵乱晃。哇！？青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后退着。天上有什么东西降落了下来。那是种非常怀念的——巨大的气息，就像带有温度的巨岩一样。是古代炎龙。遮天巨翼乘风而来，短剑一般的牙齿散发着热气。“呜哦哦哦哦哦——！！”放出的热气团，向着萝玛姆这边飞了过来。当然没人知道那就是《古代炎龙的龙息》。萝玛姆感觉自己要被烧掉了。那阵风就是这么的热。轰响震得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就跟喷火一样。就跟脚下的山喷出了火一样。爆炸声停下之后，树木依旧在燃烧，大地也沸腾了起来，空气也打着漩涡。——他呢！？她开始担心青梅竹马的状况。周围太过吵闹使得她什么都听不见。萝玛姆为了确认他的安好伸出手去。刚才应该就在手能够得到的地方来着。“没事——”“呃，哇啊啊啊啊——！？”一阵悲鸣响起。那是年轻的青梅竹马发出的声音。正是面临无法避免的生命危险时，从心底发出的悲鸣。听不到脚步声。但是，高得如同孩子般的悲鸣，听得很清楚。他逃了。扔下了萝玛姆。这是当然的。要是带着眼盲身体不便的萝玛姆的话，哪怕多笨拙的魔物都是能追上来的。萝玛姆把脸转向青梅竹马逃去的村庄的方向，一动不动。“……”“抱歉。我没打算做到这份上”背后传来古代炎龙的声音。是变成人之后的声音。“我……以为龙先生回国了……”“扔下你不管？别说傻话了。呃，确实，我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是我错了。不过，是因为出了急事”“发生了什么？”“山的东面有个峡谷你知道不？”“不……”“这样啊。对人类的脚程来说是有点远。龙翼的话很快就能到。那个峡谷里住了红龙”“啊！？”“红龙——差不多就是魔物——是没法交流的家伙。因为是来这边狩猎的，就稍微对付了一下。数量有点多就多花了点时间……”“难道说，龙先生……你为了保护村子？”“别说这种奇怪的话，为啥我要保护人类的住所？我，是为了保护你”“啊……”萝玛姆感觉自己真的流出了眼泪。虽然眼睛看不见，依旧激动地留下了眼泪。古代炎龙低声说道。“喂，为啥哭了！？哪里痛吗？还是说，刚才的火焰……不，比起那个，你一身灰啊……发生了什么！？”萝玛姆完全想不到应该从哪里说起，只是流泪。现在，只是想要摸摸他。“龙先生”伸出手去，感受指尖的触感，接着就抱了上去。“萝，萝玛姆……？”比人类年长了无数倍的古代炎龙，发出了仿佛年轻人一般的疑惑话语。即便如此，依旧温柔地抱住了她。萝玛姆仿佛幼儿一般地哭着。望着映照着夜空的湖水的同时——我，听着夏露姆的诉说。“……这就是，你的母亲么”“嗯”“自愿与魔物结合的事情，很少见啊”魔族混血儿，其实意外的常见。被魔物袭击导致怀孕的女性例子毕竟不少。佣兵时代，讨伐了魔物巢穴的时候，也有救过被关起来的女性。因为对方是大型魔物，以及遭受过于粗鲁的对待，导致殒命的也是有的吧……听了夏露姆的话，古代炎龙是自顾自并且具有理性的能对话的魔物的样子。夏露姆叹了口气。“如果就到这里的话……就是魔物与人类的恋爱故事了呢。幸福的结果，皆大欢喜呢？”“还有后续么”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夏露姆开口道。“古代炎龙年事已高。已经老到偶尔会丧失理性的程度了”“魔物也会，有那种状况么？”“谁知道？我不知道其他魔物的情况。不过，我的父亲古代炎龙，似乎就是这样的。从半年前——”“半年……”正好是村民们证明“古代炎龙又出现了”的时候。“从那时候开始……偶尔会丧失理性。虽说过一会儿会恢复吧。”“哪怕是人类，年纪大了之后也是有人会丧失判断能力的……发生了什么？”听到我的疑问，夏露姆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紧咬住牙关，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开始诉说。“首先，是无法保持人形。理性丧失后会变回龙形……”“然后？”“……然后，古代炎龙——把我的妈妈给，吃掉了啊”夏露姆的话语，让我背后一凉。明明互相抱有超越了种族的感情，却把对方给……母亲最后的瞬间，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呢。理性恢复之后，古代炎龙又怎么了呢？“最后怎么了？”“爸爸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事情……第一次哭了，四处折腾，也回不到过去了”“就一直是龙的样子了么”“就算我去说话也不给我回答了”“真亏你能平安无事”“哈哈……毕竟我很强啊……”虽然嘴上在笑，但那语气充满了疲惫感。“现在，古代炎龙呢？”“应该在红龙聚集的山谷里。从这里往东去”我点了点头。总算找到了古代炎龙的住处。“……抢走了红龙的巢穴么”魔物之间会争地盘。但是，自己巢穴还完好的时候去袭击别的地方确实罕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爸爸毫无理由的去攻击别的魔物”也就是说，已经不是以前的古代炎龙了么。本来，保有理性可以对话的魔物就比较少见啊。“原来如此——古代炎龙第一次出现是在二十年前。半年前又出现了……然后，峡谷被抢走了的红龙，开始在村庄出没了么”“大概吧”只是红龙的话，派个将军过来就能搞定。不过，古代炎龙可不能放着不管。我站了起来。“明天，就去干掉他”“皇帝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第一卷 第四章 古代炎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