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 漂流的都市

<p>为了逃离魔物的威胁，人类将沿海都市从大陆切离。</p>

<p>被分离的都市乘着海流漂浮在大陆的四周，绕行一圈的时间刚好是一年。</p>

<p>目前仅存的都市只有五个。普洛多米尔斯是五座都市的其中之一，过去称之为交易都市，</p>

<p>如今则是人类口中的“勇者都市”。</p>

<p>洛克一行人回到普洛多米尔斯港，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刻。</p>

<p>抬头一看，明月早已高挂大际。</p>

<p>普洛多米尔斯的春季少有明亮的星星，突显出月色的皎洁。银白的月光洒落大地，带给人们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全感。</p>

<p>“总算是回来了。”</p>

<p>披着斗篷的爱莉西亚不停地摩擦手臂，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菲尔则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p>

<p>夕阳西下之后，海风显得格外冷冽，船上的三人不禁缩起了身子，抵抗刺骨的寒风。</p>

<p>“时间刚刚好。”</p>

<p>洛克的口中也吐出白色的烟雾。他背着魔剑贺布，手中则是拿着跟师父借来的魔剑。</p>

<p>进入港口之后，高耸的城墙阻挡了海风，三人的寒意稍微获得了纾解。</p>

<p>硕果仅存的五座都市，都围绕在坚固厚实的城墙之中。</p>

<p>城墙的功用在于抵御外敌、阻绝人犯的逃亡，以及保护人民不受魔物的侵害。</p>

<p>对外开放的部分只有港口，毕竟这里是造访都市的旅行者和商人，以及前往大陆的魔剑使和炼成师的必经之地。</p>

<p>“哦，你们回来啦，年轻人。”</p>

<p>站在码头欢迎洛克等人的人物，是穿着港湾管理处蓝色制服的中年男子。他的名字叫做卡哈尔，是洛克等人的老朋友。粗犷肥大的五官虽然弥漫着一股杀气，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古道热肠的好人。</p>

<p>“特地出来迎接我们吗？辛苦了。”</p>

<p>“我只是出来巡逻而已，你们是最后入港的人……模样挺狼狈的，没什么大碍吧？”</p>

<p>举起油灯照亮洛克三人之后，卡哈尔不禁皱起又粗又浓的眉毛。</p>

<p>三人的身上都是污泥。爱莉西亚的脸上和手臂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洛克身上的皮甲更是惨不忍睹。</p>

<p>“还好，不过这次的收获也不错。”</p>

<p>笑容满而的洛克轻拍背在背上的魔剑。</p>

<p>“不仅造型奇特，破坏力更是惊人呢。”</p>

<p>“没错，戴率颈环的魔物居然两三下就被解决了。”</p>

<p>爱莉西亚和菲尔也跟着开口。</p>

<p>离开神殿抵达海岸线的途中，洛克三人也遭遇多次的魔物侵袭。幸好魔物并不强，两三下就被击退了。</p>

<p>在对抗遗迹守护者之战当中失去意识的爱莉西亚，也得以见识到魔剑的威力。</p>

<p>——真正的惊人之处，可不是破坏力而已。</p>

<p>洛克尚未公开这把魔剑会说话的秘密。</p>

<p>打倒遗迹守护者之后——</p>

<p>‘似乎还不够，我再睡一下。’</p>

<p>从此贺布就不再开口。</p>

<p>洛克试着跟魔剑说话，魔剑却一直保持沉默，再加上菲尔和悠然醒转的爱莉西亚纷纷报以狐疑的眼神，洛克只好暂时保留魔剑的秘密。</p>

<p>等到魔剑醒来再说吧。</p>

<p>“那就恭喜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连巴特达斯的魔鬼训练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这个小鬼没那么容易回老家的啦。”</p>

<p>卡哈尔笑了笑﹒旋即以认真的神情打量着爱莉西亚和菲尔。</p>

<p>“至于这两位小姐可是城里的风云人物，万一不小心受了重伤，可是会影响职场的工作气氛，还请两位务必小心。”</p>

<p>“谢谢。不过请放心吧，我跟菲尔向来小心谨慎，不会跟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p>

<p>小船逐渐接近港口。爱莉西亚笑着回答之后，纵身跃上了码头。</p>

<p>码头并列着许多铁制的台座，供停泊的船只系上缆绳。与其他都市进行交易的大型商船，则是系上了好几条铁链。</p>

<p>爱莉西亚挑了个空台座，将铁链丢向小船中的洛克。洛克以铁链前端的扣具固定小船。</p>

<p>“多检查几次，可别害我被罚钱或是劳动。”</p>

<p>“知道啦，你以为我就愿意啊？”</p>

<p>在海流的推波助澜之下，都市日以继夜地在海面上移动。</p>

<p>移动速度差不多等同于走路的速度，不会对生活在都市中的居民造成影响。</p>

<p>可是漂浮在海上的船只可就不同了，港湾之中的海面随时都处于摇晃的状态。</p>

<p>船只一旦没绑牢，多半都会飘离港口。</p>

<p>飘离港口也就罢了，万一撞上港口的其他船只，尤其是往来于都市之间的大型商船，恐怕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p>

<p>事实上类似的情况每年总是会发生两、三次，闯祸的船东不是得支付钜额的罚金，就是被迫留下来以劳力偿还。</p>

<p>利用油灯的火光再三确认之后，洛克才离开小船。之后又转过身来，将菲尔拉上了码头。</p>

<p>“即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们三个依然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巴不得立刻回到大陆，展开第二次的探索。说真的，我还真搞不懂你们的想法。”</p>

<p>“没办法，谁教我的梦想是打倒魔王呢？”</p>

<p>“别这么得意啊，年轻人。多少也替两位小姐想想吧。”</p>

<p>面对挺起胸膛的洛克，卡哈尔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p>

<p>“我们早就认命了。”</p>

<p>“既然是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困扰的梦想，就别太苛责他了。”</p>

<p>爱莉西亚耸耸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菲尔则是淡然回应。卡哈尔见状，不禁捧腹大笑了起来。洛克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似乎早已习惯了类似的对话。</p>

<p>“也罢，不过可别丢掉小命啦。据说勇者封印魔王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岁而已，也就是说，你的未来还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p>

<p>表情跟内容有点搭不上呢——洛克心想。</p>

<p>卡哈尔的鼻翼一张一缩，显然是在强忍着内化的笑意。</p>

<p>脸上更是露出下棋的时候，将对手的国王逼入死地的得意神情。</p>

<p>“算了。如果我真的打倒魔王，你可得好好地请我吃一顿才行。”</p>

<p>“没问题，到时候我也会提供价值不菲的高级藏酒，绝对让你跌破眼镜。”</p>

<p>目送卡哈尔笑着离去的背影，洛克不禁搔搔后脑。没错，美酒也是洛克的弱点之一。</p>

<p>“我们也赶快离开这里吧。时序虽然进入春天，入夜之后还是有几分凉意。一直站在这里吹风，迟早也会感冒的。”</p>

<p>沾满泥泞的斗篷一掀，爱莉西亚率先迈开脚步。洛克和菲尔点点头，也跟在身后。</p>

<p>“你别想太多了。就算没酒可喝，我们也会挺身对抗魔物。”</p>

<p>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传入耳中，洛克不禁睁大了双眼，凝视着爱莉西亚的背影。菲尔虽然不动声色，翠玉的双眸却流露出意外的神情。</p>

<p>只见洛克笑颜逐开，快步走上前去，与爱莉西亚并肩而行。</p>

<p>“谢谢——”</p>

<p>“菲尔，要不要一起去席妮的大众浴池？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回程的时候又吹了不少海风，头发都打结了呢。”</p>

<p>爱莉西亚刻意转向另一个方面，朝着落后两、三步的菲尔开口，摆明了就是不理会洛克。</p>

<p>“……洗澡？可是这种时间的收费不便宜呢。”</p>

<p>菲尔低头沉思。对于手头不甚宽裕的菲尔而言，澡堂的费用确实是一大问题。</p>

<p>“没关系啦。打倒遗迹守护者之后，不是得到满值钱的魔钢吗？而且等到明天早上再清洗，可是很伤头发的呢。”</p>

<p>“这个主意不错，我也一起去吧。”</p><p>洛克跟两人一样全身泥泞，也吹了不少的海风，身体的疲劳更是不在话下。</p>

<p>事实上洛克的经济状况比菲尔更加窘迫，可是他实在抗拒不了大众浴池的诱惑。</p>

<p>“你也要一起来？”</p>

<p>爱莉西亚的眼神流露出明显的嫌恶。</p>

<p>“干嘛做出这种表情？”</p>

<p>“上次三个人一起去澡堂的时候，差点就变成男女混浴了耶。”</p>

<p>大众浴池的老板席妮，一向懒得重新烧热水。</p>

<p>浴池的热水也是炼成术的产物。将海水引进浴池之后，先利用水精灵的力量将咸水转化为淡水，再藉由火精灵的力量加热。</p>

<p>浴池虽然分成男浴池和女浴池，但之前席妮只在女浴池准备热水，摆明了就是打算将洛克三人一起赶进女浴池。</p>

<p>“这种时间也只有你们三个客人，用不着特地分成两边吧？”</p>

<p>这就是炼成师老婆婆——席妮的理由。</p>

<p>“最后我们不是达成协议了吗？你们两个先洗，洗完之后再换我进去，这不就解决了？”</p>

<p>结果热水都变成温水了。当然，洛克并未将内心的抱怨表达出来。</p>

<p>“跟洛克一起洗澡很好呀，我没有意见。”</p>

<p>菲尔的语气虽然平淡，还是让洛克和爱莉西亚大吃一惊。</p>

<p>“你、你刚刚说什么？”</p>

<p>“依照席妮小气的个性，到时候一定只会留一盏小灯。而且……”</p>

<p>菲尔抬头望着洛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p>

<p>“我不认为洛克真的有偷窥我们的勇气。”</p>

<p>“这个……我确实是没有偷窥的意思，不过跟勇气倒是无关。”</p>

<p>“菲尔，你确定？这不是洛克会不会偷窥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在他面前赤身露体耶！”</p>

<p>双颊微红的洛克摇摇头，面红耳赤的爱莉西亚也以严肃的语气提醒菲尔。</p>

<p>来自洛克和爱莉西亚的压力迫使菲尔不得不闭上嘴巴。这时一阵夜风吹来，菲尔缩起了身子，打了个喷嚏。</p>

<p>洛克和爱莉西亚互望一眼。</p>

<p>“先到大众浴池再说吧，我也想暖暖身子。”</p>

<p>“说的也是。不过我先说，万一又碰上男女混浴的情况，你就得在外面等我们出来喔。”</p>

<p>结果，这两人都拿这位小了自己几岁的少女没辙。</p>

<p>寂静的街道，在蓝黑色的夜空笼罩之下向前延伸。</p>

<p>这一带在白天的时候是人声鼎沸的闹区，然而太阳一下山之后，却又是静得吓人。入夜之后依然营业的酒店，远在两条街道之后。</p>

<p>洛克一行人快步通过街道，抵达大众浴池。</p>

<p>乍看之下，大众浴池是座落在巨大水瓶之上的四方形建筑物，建筑物与街道以阶梯相连。</p>

<p>位于底部的水瓶是炼成术所制造的造水器，作用在于将海水转化为淡水，加热之后送达上方的浴池。</p>

<p>三人沿着阶梯进入建筑物。</p>

<p>穿过大门之后，正前方的长桌就是柜台。天花板悬吊着昏暗的灯火，勉强照亮了走廊的布置。柜台左右各有一条通道，地面分别写着男浴池和女浴池的文字。</p>

<p>柜台之后，坐着一名老婆婆。她就是大众浴池的老板席妮。</p>

<p>“又是你们几个？每次都在我准备放掉洗澡水的时候才出现。”</p>

<p>“所以洗澡水还没放掉啰？可以请你加热洗澡水吗？对了，我还想顺便洗衣服。”</p>

<p>无视老婆婆旳抱怨，爱莉西亚直接表明来意。</p>

<p>“本浴池向来不欢迎客人洗衣服，不过看你们这身狼狈样，就破例通融一次吧。还有，自己想办法烘干衣服本浴池不提供相关的服务。”</p>

<p>席妮摸摸脸上的鹰勾鼻，告知收费的金额。菲尔掏出几枚银币，放在柜台的桌上。</p>

<p>“呵，等我一会儿。”</p>

<p>收起银币之后﹒席妮吃力地站了起来。</p>

<p>苍白的短发绑在头顶，瘦小的身躯穿着朴素的长袍。除了鹰勾鼻之外，看起来跟普通的老婆婆没什么两样。</p>

<p>事实上席妮可是实力高强的炼成师，否则也无法取得大众浴池的经营执照。</p>

<p>只见席妮踏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进女浴池，十几秒之后再度出现。</p>

<p>“我加热好了，赶快进去吧。要不是碰到你们，这种时间我早就休息了呢。”</p>

<p>“既然付了钱，我自然会泡到最后一秒钟再出来。”</p>

<p>说完之后，爱莉西亚又回头看着洛克。</p>

<p>“不许偷窥，否则就要你好看。”</p>

<p>“知道啦。菲尔也在场，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p>

<p>“也顾虑一下我的心情好不好？”</p>

<p>苦笑的爱莉西亚带着菲尔消失在通往女浴池的走廊尽头，柜台只剩下席妮和洛克。</p>

<p>“你不进去洗澡吗？”</p>

<p>一屁股坐在柜台的椅子上，席妮打量着砂黄色头发的少年。</p>

<p>“男浴池的洗澡水应该没加热吧？”</p>

<p>“那当然，没必要在这种时间为了三个客人加热两边的洗澡水。而且当人类还生活在大陆的时候，男女混浴可是理所当然的呢。”</p>

<p>“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吧？仗着这种老掉牙的藉口进入女浴池，我有自信在数到三之前就会被轰出来了。”</p>

<p>“真是没用的年轻人。”</p>

<p>‘身为一个战士，怎么会以自己的弱点为傲？’</p>

<p>冷冰冰的声音自背后传入耳中，洛克连忙在魔剑的剑柄拍了一下。</p>

<p>“你刚刚说了些什么？”</p>

<p>席妮露出不明就里的神情。洛克歪头沉思，假装不明白席妮的话中含意。</p>

<p>“该不会是听错了吧。对了，年轻人，想不想打工？只要你愿意接受，澡堂的费用倒是可以给你一点折扣。”</p>

<p>布满皱纹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席妮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币。</p>

<p>“什么工作？”</p>

<p>生性小气的席妮不可能提供什么好康的工作，然而付出去的一枚银币能够再度回到手中，</p>

<p>依然对洛克构成了难以抗拒的魅力。抱着姑且听之的心态，洛克示意席妮继续说下去。</p>

<p>“其实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打扫男浴池而已。反正你也要等她们两个出来，不如就利用这段时间替我清洗浴池吧。这原本是外包的清洁店每天晚上的例行工作就是了。”</p>

<p>“是哦，那你付清洁店多少钱？”</p>

<p>“就算知道了价码，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年轻人，少想一点，才能享受愉快的人生喔。”</p>

<p>席妮拿起银币对着昏暗的灯光来回晃动，脸上露出女巫般的邪恶微笑。</p>

<p>“打扫浴池赚取一枚银币，有没有兴趣？”</p>

<p>带着以兽脂制成的肥皂以及刷洗用的海绵，洛克出现在男浴池之中。一枚银币的代价确实很有魅力，又可以打发等待爱莉西亚和菲尔的时间，洛克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p>

<p>打扫浴池并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只要以肥皂和海绵将浴池的污垢刷洗干净即可。对于日以继夜锻炼不懈的洛克而言，这种程度的体力劳动并不算什么。</p>

<p>——开始吧。</p>

<p>浴池已经净空，洛克决定从外侧开始打扫。</p>

<p>首先将肥皂沾湿，抹在海绵上。等到肥皂起泡之后，再以海绵刷洗浴池。</p>

<p>“……爱莉西亚，你的胸部好像又变更大了呢。”</p>

<p>“是吗？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啦。”</p>

<p>砖墙的另一侧突然传来菲尔和爱莉西亚的声音，洛克不禁停下手边的工作。</p>

<p>——也对，男浴池和女浴池只隔着一面墙壁而已。</p>

<p>分隔男浴池和女浴池的墙壁与天花板之间留着一道空隙，并未完全封死。</p>

<p>生性</p><p>小气的席妮舍不得在男浴池和女浴池设置各自的油灯，因此保留了墙壁与天花板之间的缝隙，在两座浴池之间设置共用的油灯。这也就是洛克为什么听得见两人说话的原因。</p>

<p>过去总是在人声鼎沸的热门时段来到澡堂洗澡，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如今偌大的澡堂只剩下三人而已，洛克不禁感到有些坐立难安。</p>

<p>——该不该出声打个招呼呢？</p>

<p>洛克低头沉思的同时，爱莉西亚与菲尔的对话持续进行。</p>

<p>“我看就知道了。跟上次一起洗的时候相比，你这次的胸部是整个漂浮在水面上呢。”</p>

<p>“呃，菲尔？别、别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好吗？再过两年之后，你一定也会——”</p>

<p>“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认为？”</p>

<p>“当、当然。”</p>

<p>“一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胸部不是普通的大，即使是事隔一年之后的现在，依然持续成长中。可是我……”</p>

<p>菲尔的语气愈来愈低沉。有别于往昔的平淡，言辞之中流露出强烈的情感——而且显然是负面的情感。</p>

<p>洛克顿时暗叫不妙。女浴池的气氛愈来愈凝重，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出声。</p>

<p>——不行不行。对了，我是来打扫的，赶快专心工作吧。</p>

<p>替自己找到开脱的藉口之后，洛克从隔问墙的另一侧开始打扫。</p>

<p>爱莉西亚和菲尔的音量并不大，只要相隔一段距离，自然可以将两人的对话当成一般的噪音来处理。</p>

<p>． 然而随着打扫工作的进展，势必会愈来愈接近隔间墙。原本以为爱莉西亚和菲尔应该已经离开澡堂了，想不到竟然还待在隔壁，两人的对话再度传入洛克的耳中。</p>

<p>“可以让我摸摸看吗？”</p>

<p>“我是没关系啦……嗯！”</p>

<p>爱莉西亚的声音突然变得娇艳无比，洛克情不自禁地紧贴着墙壁。</p>

<p>“……真是惊人，这种柔软的感觉好难用言语表达。”</p>

<p>“别、别这样——不要那样摸——呀！”</p>

<p>两人说话的声音伴随着拍打水面的哗啦声，断断续续地传入洛克的耳中。</p>

<p>“如果吸吮这么大的胸部，不知道会不会让我的胸部变大一点……”</p>

<p>“你敢这么做，我一定是巴掌伺候……啊，不要乱捏！”</p>

<p>——她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p>

<p>好想知道，真的好想知道。</p>

<p>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海绵，面红耳赤的洛克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对耳朵上。</p>

<p>“……胸部大的人……果然……”</p>

<p>部分对话被水声所遮蔽，洛克不禁气得直跳脚。</p>

<p>“菲尔，你真的很在意吗？”</p>

<p>“难道你就不会在意？”</p>

<p>“……应该不会只看这个部分吧？说真的，菲尔。”</p>

<p>这时菲尔突然轻呼一声。</p>

<p>“其实你也有很多让我羡慕的地方。我的身上到处都是小伤，可是你就不同了，皮肤既光滑又细致……每个人都应该以自己为荣，那个家伙一定会这么说的。”</p>

<p>“……也对，所以……”</p>

<p>菲尔似乎笑了几声。</p>

<p>“不过像这样被你抱在怀中，真的是令人不注意胸部也难。”</p>

<p>“真是的，你这个小变态！”</p>

<p>恼羞成怒的爱莉西亚大声怒斥，女浴池的方向顿时传来激烈的泼水声。</p>

<p>“这么快就要出去？”</p>

<p>“总不好意思让洛克等太久。”</p>

<p>爱莉西亚以开朗的语气回答之后，女浴池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随即传来重物碰撞的声响。</p>

<p>回过神来的洛克立刻往前助跑几步，以攀岩的要领爬上了隔间墙。</p>

<p>“你们没事吧！”</p>

<p>映入眼帘的正是倒在澡堂的地板上、双手捂着后脑的爱莉西亚，以及直挺挺地站在浴池里面的菲尔。</p>

<p>插图</p>

<p>两具雪白的胴体分别贴着湿漉漉的金发与蓝发，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洛克见状，身体顿时僵在隔间墙的墙头，甚至连呼吸都为之停止。</p>

<p>慑人的沉默大约持续了十秒，率先打破僵局的人正是菲尔。只见她以双手遮蔽胸口，面红耳赤地蹲进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p>

<p>爱莉西亚则是直接付诸行动。</p>

<p>“不是叫你不准偷窥吗！”</p>

<p>又羞又怒的爱莉西亚以左手遮住胸前，右手抓起害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肥皂，使劲丢向洛克。</p>

<p>洛克的脑中完全没有闪避的念头。肥皂直击颜面，他就这么往后一仰，从墙头跌进浴池之中。</p>

<p>之后。</p>

<p>洛克向两人频频致歉，结束了打扫工作，这才得以洗净一身的疲惫。</p>

<p>离开澡堂的时候，爱莉西亚和菲尔早已不见人影，洛克只好向席妮询问两人的下落。</p>

<p>“她们早就回去了。”</p>

<p>炼成师老婆婆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p>

<p>“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p>

<p>归途之中，洛克询问背上的魔剑。</p>

<p>在高挂天际的一轮明月、家家户户的灯光以及道路两旁等距离设置的灯柱照耀之下，铺着石板的道路朦朦胧胧地浮现在黑暗之中。</p>

<p>这一带是住宅区，入夜之后的路上几乎没有半个行人，就算大大方方地跟魔剑说话，也不会引人侧目。</p>

<p>——深谙人语的魔剑……以前听过类似的传说，倒是从来没亲眼见过。而且师父也没有这种神奇的魔剑……</p>

<p>‘抵达港口的时候，我就已经醒过来了。’</p>

<p>真是难以形容的声音，洛克心想。既像男性又像女性，乍听之下似乎洋溢情感，仔细一听却又是干涩平板，仿佛不带一丝情感。</p>

<p>‘当初开口说话的时候，不是把你吓了一跳？所以我才尽量保持沉默。’</p>

<p>——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体贴的嘛。</p>

<p>“那刚刚又是怎么回事？”</p>

<p>‘我希望我的持有者是个勇敢的男子汉，而不是以自己的弱点为傲的懦夫。’</p>

<p>“懦夫……我、我总不能主动要求男女混浴吧？”</p>

<p>‘既然会感到不好意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承认？’</p>

<p>真是严格的魔剑，洛克不禁心想。大概是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太自然，才被魔剑瞧出端倪吧。</p>

<p>“因为这样子很丢脸。”</p>

<p>‘被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女孩子打得鼻青脸肿，就不丢脸了吗？’</p>

<p>仔细想想，确实满丢脸的。</p>

<p>“好吧，下次我会注意的。对了，从现在开始先别说话。”</p>

<p>原因很简单，旅店就快到了。洛克借住的旅店‘干杯’是一栋木造的两层楼建筑，一楼是酒店，也提供了简单的餐点，二楼则是供旅客住宿的房间。</p>

<p>接近旅店之后，来往行人也跟着多了起来，包括了赶着续摊的醉鬼、急着回家的酒客，以及刚下班的工人。</p>

<p>——早点回来的话，店里面应该还很热闹。</p>

<p>‘干杯’的生意不错。每到用餐时刻，小小的店面总是挤满了人，甚至连洛克目前所在的位置都听得见店里面的吵杂声。抵达‘干杯’的店门口之后，洛克推开大门。</p>

<p>“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打烊——啊，洛克，原来是你呀。”</p>

<p>先是以遗憾的语气表达歉意、之后脸上又堆满微笑的店员，正是在这家酒店服务的少女苏。为了便于工作，她特地将乌黑亮一丽的秀发绑在脑后，身上穿着方便行动的长袖衬衫和长裙，外面再套上一件围裙。白色的围裙溅满了料理的汤汁，看起来有些狼狈。</p>

<p>“哇，你的盔甲破得好严重！”</p>

<p>十二岁的勤奋少女目睹洛克的模样，不禁睁大了双眼</p><p>。</p>

<p>“碰上了一只相当棘手的魔物。不过我打赢了，还得到了一个好东西。”</p>

<p>“真的吗？好厉害喔！”</p>

<p>稚气未脱的脸蛋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似乎真的打从心底为洛克感到高兴。苏的反应当然让洛克感到十分受用。</p>

<p>“师父呢？又在房间里面喝酒吗？”</p>

<p>‘干杯’的店而并不大。最里面设置了兼具吧台功能的柜台，剩下的空间则是摆了几张可坐两、三个人的小圆桌，厨房则是位于柜台之后的独立空间。</p>

<p>“在那里。”</p>

<p>苏指着店面的角落。一名男子正坐在柜台前面，跟店老板谢玛斯小酌两杯。除了男子之外，没有其他的客人。</p>

<p>道了声谢之后，洛克走向那名男子。</p>

<p>“师父，我回来了。”</p>

<p>“还真晚。”</p>

<p>男子转过身来。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也看得出体格相当结实。这名壮一年男子的黑发束在后颈，眼神异常地锐利，足以让个性懦弱的人不自觉地别过脸去。</p>

<p>他就是洛克的师父巴特达斯，今年三十一岁。</p>

<p>巴特达斯打量着洛克的腰间，发现失去了半截剑身的魔剑之后，似乎感到有些意外。</p>

<p>“又折断了？多亏我还特地挑选了一把适合你这种笨手笨脚……不，经得起暴力摧残的坚固魔剑呢。遇到了什么敌人？”</p>

<p>“爱莉西亚说是遗迹守护者。”</p>

<p>洛克描述魔物的特征之后，巴特达斯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p>

<p>“抱歉，师父。我又把魔剑折断了。”</p>

<p>“武器的折损在战场上是常有的事，不过你显然是训练不足的关系。遗迹守护者固然皮坚肉硬，却还不到会把剑打断的地步。”</p>

<p>“是哦？大概也只有师父才有资格这么说吧。”</p>

<p>“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努力取得这种资格才对。结果呢？找到替代品了吗？”</p>

<p>洛克就等师父这句话。只见他取下背上的魔剑，打算交给巴特达斯，这时身旁的谢玛斯突然开口——</p>

<p>“巴特、洛克，酒店就要打烊了，你们上去说吧。”</p>

<p>谢玛斯是苏的父亲，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却顶着灰白的头发，而且发际线也明显地后退许多，眼角更是布满皱纹，看起来十分苍老。</p>

<p>天生热爱料理的谢玛斯，最拿手的料理是什锦羊杂和燕麦粥，这也是‘干杯’生意兴隆的原因之一。</p>

<p>“也好。洛克，回房间去吧。”</p>

<p>巴特达斯依言起身，走向通往二楼的阶梯。洛克正打算跟随师父离去，却被谢玛斯叫住。</p>

<p>“洛克，明天早上起得来吧？”</p>

<p>“哦，没问题没问题。”</p>

<p>随口答应之后，洛克朝着谢玛斯挥挥手，同时向苏互道晚安之后，便跟着巴特达斯走上楼梯。</p>

<p>走上二楼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细长的走廊，右侧并排着四扇房门。洛克和巴特达斯的房间在最后一间。</p>

<p>巴特达斯拿起钥匙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p>

<p>口中念念有词之后，室内突然绽放光明。</p>

<p>就旅店的房间而言，室内的空间相当宽广，却还是给人一种狭窄的感觉。</p>

<p>原因有两个，其中之一是房间摆着两张单人床。</p>

<p>第二个原因，则是倚靠在墙边的十几把长剑。每一把都是魔剑，大部分的直刃长剑收纳在剑鞘之中，其中也有少数奇形怪状、无法以长剑称之的魔剑。这些都是巴特达斯的收藏品。</p>

<p>绑着绳索的短剑白天花板垂下，照亮房间的光源就是来自这把短剑。当然，这也是魔剑之一。</p>

<p>‘相当壮观的景象。’</p>

<p>贺布的喃喃自语立刻传入巴特达斯的耳中。</p>

<p>“‘有智慧的魔剑’是吗？这倒是相当稀有。”</p>

<p>“师父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惊讶。”</p>

<p>大感失望的洛克露出遗憾的神情。</p>

<p>“我虽然没有这种魔剑，过去倒是见过几次。拿来给我看看。”</p>

<p>坐在床上的巴特达斯朝着洛克伸手。</p>

<p>‘慢着，你可以先更正刚才对我的称呼吗？’</p>

<p>“为什么？”</p>

<p>魔剑的发言让坐在床上伸出右手的巴特达斯露出讶异的神情，锐利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杀气。若不是洛克早已习惯师父的眼神，恐怕会当场倒抽一口冷气。</p>

<p>‘若有人以“有智慧的人类”称之，不知你作何感想？’</p>

<p>“……这种说法好奇怪。”</p>

<p>洛克不禁以讶异的眼神，凝视着四颗宝石不停闪烁的贺布。</p>

<p>‘奇怪吗？’</p>

<p>“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p>

<p>“好，我愿意更正。该怎么称呼你才好？”</p>

<p>巴特达斯爽快地接受贺布的提议。不过从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与其说他认同贺布的主张，不如说是他懒得在这个话题上打转。</p>

<p>‘贺布，这是我以前的名字。’</p>

<p>从洛克手中接过魔剑之后，巴特达斯眯起双眼仔细打量。</p>

<p>“遗迹守护者应该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吧？”</p>

<p>“没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呢。”</p>

<p>听见洛克的回答之后，巴特达斯随口答应一声，旋即将魔剑还给洛克。</p>

<p>“你的运气不错，捡到了不算太差的东西。为了避免他人侧目，最好别将这玩意儿会说话的事实公布出去。”</p>

<p>交代完毕之后，巴特达斯迳自躺在床上。</p>

<p>——不算太差的东西……</p>

<p>师父的评价向来保守，所谓的不算太差，其实就是指相当不错的意思。</p>

<p>兴奋之余，洛克突然感到强烈的倦意。大概是师父的赞美化解了内心的紧张吧。</p>

<p>——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p>

<p>将贺布收进床底，洛克也躺平在自己的床上。</p>

<p>——今天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p>

<p>无暇细想，洛克的意识就被睡魔所吞噬。</p>

<p>路人互道早安的声音伴随着小鸟的啁啾传入耳中。</p>

<p>洛克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窗户。早晨的阳光穿越玻璃窗射进房间，看来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大晴天。</p>

<p>洛克坐了起来，搔搔砂黄色的头发，打了个大哈欠。</p>

<p>隔壁床上的巴特达斯正发出规律的鼻息。除非有什么要事，否则这个男人向来都是过了中午才会起床。胡乱吃点东西之后，就开始饮酒作乐，等到日落时分就上床就寝，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p>

<p>深怕吵醒师父的洛克正打算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却被贺布叫住。</p>

<p>‘你去哪里？’</p>

<p>“我要去港口，今天必须在店里面打工。”</p>

<p>‘哪家商店？’</p>

<p>“就是这家旅店啦。一楼是酒店，你昨天不是也看到了吗？”</p>

<p>说到这里，洛克的心中顿时浮现一个疑问。这把魔剑的眼睛到底在哪里？</p>

<p>‘意思是你在这里工作？’</p>

<p>“没错。我走了，你给我乖乖的——”</p>

<p>‘方便的话，带我一起走吧。’</p>

<p>“为什么？”</p>

<p>‘我已经好几百年没见过人类的城市了，想看看现在的城市跟过去有何不同。’</p>

<p>洛克凝视着魔剑，内心充满了感慨。</p>

<p>——好几百年。</p>

<p>“好吧，不过你可别随便说话。”</p>

<p>洛克难以掌握好几百年的时间感，却不是无法体会魔剑的感受。再说师父正兀自好眠，并不是争论的时候，洛克也没有跟魔剑争论的时间。</p>

<p>上衣太小了，于是洛克拿出御寒用的斗蓬，包裹魔剑的剑身。</p>

<p>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携带魔剑外出的时候，大家都习惯将</p><p>魔剑收纳于剑鞘，或是以其他的东西覆盖起来。贺布的外型十分特殊，洛克有点担心会不会被其他人识破，最后好不容易才将贺布包裹得密不透风，背在背上走出房间。</p>

<p>来到一楼之后，换上工作服的苏以及谢玛斯早已等候多时。</p>

<p>“早安，洛克。”</p>

<p>苏道了声早安，谢玛斯则是默默地点头。</p>

<p>“昨天你好像特别疲倦呢，还好吗？”</p>

<p>“没事，昨晚我睡得特别好。已经好久没睡得那么香甜了呢。”</p>

<p>洛克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向两人证明自己精力充沛。</p>

<p>“为什么要带剑啊？”</p>

<p>“呃……这是师父的意思，他希望我早点习惯这把长剑。”</p>

<p>这当然是洛克急就章的谎言，不过苏却双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p>

<p>“嗯，我明白。使用新菜刀的时候，我也会从简单的食材开始适应——好，我们出发吧。”</p>

<p>洛克和苏各自背着一只麻袋，同时离开旅店。‘干杯’的酒店一刻钟之后才会开始营业，不过在开门营业之前，还是有许多准备工作。</p>

<p>一路上遇见许多拿着菜篮或是水瓮的女性，有些看似主妇，有些则是少女，她们的目的地不是港口边的市场，就是水源地。</p>

<p>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赶着上工的员工，想找个地方吃早餐的年轻人、商人和工匠，以及穿梭在人群之间、急着前往竞技场或是私塾的孩子。</p>

<p>当然也不乏背着长剑、或是将武器插在腰间的年轻男女。他们跟洛克一样，都是魔剑使。</p>

<p>抵达港口之后，热闹的程度更胜于街道。今天刚好是市场开市的日子。</p>

<p>‘挺热闹的。’</p>

<p>贺布喃喃自语，应该只有洛克听见它的声音。前后左右都是七嘴八舌的市民，偌大的港口瞬间淹没在众人的嘈杂之中。</p>

<p>‘这种市场每天都有吗？’</p>

<p>“不，每隔几天才会开市。因此大家都是一次购买五天或是十天份的食材。”</p>

<p>‘只有这里才有市场？’</p>

<p>“这座港口是普洛多米尔斯唯一的市场，跟几百年前不一样吗？”</p>

<p>‘拥有许多城门的都市，多半都有好几个小型市场。每一座市场贩卖的商品种类都不太一样，不过热闹的程度倒是跟现在相差无几，实在是令人怀念。’</p>

<p>街道两旁排满了各式各样的摊贩，蔬菜、水果、鱼肉、小麦、燕麦等等一应俱全，来自各地的商人无不扯开喉咙人声叫卖。小鱼堆在桶子里面，大鱼则是钉上钩子，直接吊在摊位的柱子上。</p>

<p>距离生鲜蔬菜的摊位不远处，贩卖麻布、木棉、皮革以及银制品的商店自成一格。</p>

<p>其中还夹杂着好几个贩卖魔钢的魔剑使和炼成师。</p>

<p>‘那是魔物的碎片吧？’</p>

<p>贺布貌似不知道魔钢这个字眼，因此以碎片称之。</p>

<p>“那叫做魔钢，可以用来制造魔剑或是防具。”</p>

<p>‘好像有几个不是战士的人物。’</p>

<p>正如贺布所言，除了魔剑使和炼成师之外，还有好几个商人和工匠徘徊在贩卖魔钢的摊位。</p>

<p>“技术好的炼成师可以利用魔钢来制造工具或是船具。只要经过适当的锻造，魔钢可是比生铁更为坚固呢。除此之外，魔钢也是制造家具以及工艺品不可或缺的材料。”</p>

<p>‘你的盔甲似乎不是魔钢制成的。’</p>

<p>“这个嘛……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以魔钢制造盔甲或是盾牌会引起力量的反噬，弱化魔剑的力量。针对魔钢对魔剑的影响，人们目前正在进行详细的研究。”</p>

<p>这时洛克刚好行经码头，热闹的程度丝毫不比市场逊色。</p>

<p>船只出入的频率十分频繁，进港的船只迅速地卸下船舱的鱼货，直接送往港口的一角。堆积鱼货的地方立刻搭起了新的摊位，人群蜂拥而至。港口的另一端，急着出海的船只正望穿了秋水，等候离开港口的顺序。</p>

<p>夹在人群之中一路前进的洛克，遇见了港湾管理者卡哈尔。</p>

<p>“年轻人，出来采买呀？”</p>

<p>“早呀，大叔。店里面要进货嘛。”</p>

<p>“你好像比较适合当个跑腿小弟。怎样，跟老板的女儿相处得不错吧？”</p>

<p>‘不关你的事。’</p>

<p>两人的对话突然被第三人的声音打断，卡哈尔顿时一脸讶异地打量四周。</p>

<p>“等、等到打倒魔王之后再说吧，啊哈哈哈！”</p>

<p>砂黄色头发的少年连忙接话，以为自己听错的港湾管理者则是俯视着洛克。</p>

<p>“对了，年轻人，你不是很喜欢牡蛎吗？去那边的烧烤摊位看看吧。听说今天牡蛎大丰收，价格相当实惠呢。”</p>

<p>洛克愣了一愣，旋即堆满了笑容。</p>

<p>“谢啦，大叔。”</p>

<p>“道谢的时候还叫我大叔？真是没诚意。”</p>

<p>两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旋即各自离去。洛克继续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卡哈尔则是忙着指挥停靠在码头边上的船只。</p>

<p>“你怎么突然开口说话？”</p>

<p>移动了一段距离之后，洛克质问背上的魔剑。</p>

<p>‘那个男人的说法，对我构成了侮辱。’</p>

<p>“侮辱？不要闹了好吗？大叔的说话方式虽然有点刺耳，不过他并没有恶意，没必要跟他针锋相对吧。”</p>

<p>‘既然如此，下次我会注意的。’</p>

<p>“洛克，你一个人在说些什么？”</p>

<p>苏排开人群靠了过来，凝视着洛克的眼神充满了狐疑。</p>

<p>“没、没什么。对了，今天要买些什么？”</p>

<p>“店里面还有一些羊肉，大概就是买些燕麦、羊奶和起司吧。对了，还有海藻泥炭。至于水果嘛，到时候再决定好了。洛克，你还想买些什么吗？”</p>

<p>两人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中，以彼此勉强可以听见的声音大声交谈。这时洛克敲了敲背上魔剑的剑柄。</p>

<p>“我想买一、两块软布，充当这家伙的剑鞘。对了，听说今天的烤牡蛎很便宜，想去买几个尝尝味道。”</p>

<p>“真拿你没办法，谁教你正值成长期呢？”</p>

<p>苏笑着批准了洛克的请求。其实她比洛克小了几岁，说话的语气却更像是洛克的姊姊。</p>

<p>这座都市所生产的农作物，在市场所贩卖的商品当中占了极少数的比例，大部分都是从隶属于都市的其他小岛运送过来的。</p>

<p>然而都市的自给能力并不低，鲜鱼以及海藻的捕获量更是惊人。</p>

<p>其中又以海藻最为重要。除了可供人们食用之外，还可以拿来造纸或是充当燃料。生长于小岛的树木是重要的建材，很少当成柴薪来使用，因此干燥之后的海藻泥炭自然成为生活在都市的人们最重要、也最廉价的燃料。</p>

<p>让全体市民不至于挨饿的粮食以及生活必需的燃料，构成了最基本的生活机能，可是人类当然不可能只依赖这两项要素生存下去。</p>

<p>居住在都市的人类和住在海中小岛的居民做了协定。都市居民提供小岛居民海藻所炼成的加工物和魔钢，以换得他们的作物。</p>

<p>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的洛克和苏采买完毕之后，来到卡哈尔所推荐的烧烤摊位。</p>

<p>摊位的角落设置了一个小火炉，火炉上面架着一张烤肉网，几颗带壳牡蛎正在烤肉网上面滋滋作响。</p>

<p>老板拿起小刀撬开牡蛎，淋上柑橘类的咸味酱汁。鲜美甘甜的气味扑鼻而来，大大地刺激洛克的食欲。</p>

<p>“哦哦，果然便宜！”</p>

<p>看到价格之后，洛克不禁失声惊呼。摊位前面已经大排长龙了。</p>

<p>“就算再怎么喜欢吃牡蛎，也要稍微有点节制。爸爸已经做好早餐，等着我们回去呢。”</p><p>“我知道啦，你想吃几个？”</p>

<p>“那就两个吧。”</p>

<p>洛克相苏挤进人群之中，将几收铜币交给老板。</p>

<p>“我们要四个。”</p>

<p>“哦，男女朋友吗？好，多送你们一个。”</p>

<p>一豪迈的老板在盘子上面装了五颗牡蛎，递给洛克。</p>

<p>“欸，老板啊，我怎么没有优待？”</p>

<p>“那有什么问题？带你老公过来，当场奉送一颗免费的牡蛎。”</p>

<p>一名家庭主妇开口消遣老板，老板也不甘示弱地消遣回去。洛克和苏向老板点头致谢，回头钻出人群。</p>

<p>热腾腾的牡蛎转眼间就消失在两人的口中。</p>

<p>“真好吃。”</p>

<p>“呼，真的很赞，而且老板也很豪爽，真想再买两颗回去。”</p>

<p>“不行，时间不够了。”</p>

<p>苏摇摇头，洛克也只好打消念头。毕竟两人到港口来是为了工作，不是玩乐。</p>

<p>依依不舍地打量着烧烤摊位的洛克，突然在人群之中发现熟悉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对方是个女孩子，绑着金色的双马尾，身上穿着白色系的服装。</p>

<p>——爱莉西亚？她不是不喜欢吃牡蛎吗？</p>

<p>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插曲，洛克顿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招呼。只见少女拿着装满牡蛎的袋子，笑盈盈地离开人群。果然是爱莉西亚没错。</p>

<p>这时爱莉西亚也看到了洛克，顿时睁大双眼呆立原地。</p>

<p>“呃……嗨……”</p>

<p>尴尬地别过头去之后，洛克以生硬的语气打了个招呼。一看到爱莉西亚的脸蛋，脑海中就浮现出昨晚赤身露体的模样，洛克顿时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p>“爱莉西亚，早安。”</p>

<p>相较于洛克的举棋不定，苏倒是爽快地跟爱莉西亚道声早安。爱莉西亚顿时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p>

<p>“早呀，苏。出来采买吗？”</p>

<p>“嗯。这种时候力大无穷的洛克就派得上用场了，刚好可以帮忙搬东西。”</p>

<p>“是、是吗？他的力气是不小啦，不过做起事来粗枝大叶，不怕他帮了倒忙吗？”</p>

<p>爱莉西亚玩弄着金色的发梢，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在开玩笑才对。洛克忍不住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如何启齿。</p>

<p>“不会啦，刚刚他还请我吃牡蛎呢。老板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真是羞死人了。”</p>

<p>苏手掌贴着红通通的脸颊，露出害羞的神情。只见爱莉西亚的嘴角微微抽搐，恶狠狠地盯着洛克。</p>

<p>“——原来如此。洛克，恭喜你嫁了个好人家。”</p>

<p>“我是要入赘喔？”</p>

<p>“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本来就在旅店打工，顺势当个旅店小开也不错呀。不多说了，我先走啰。”</p>

<p>爱莉西亚冷冷地丢下一句，旋即消失在人群之中。</p>

<p>“……人家说错了什么吗？”</p>

<p>“——不，应该跟你无关。”</p>

<p>苏露出无辜的神情，洛克则是轻轻地摇头。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方便立刻追上去，看来也只好等到工作结束之后再说了。</p>

<p>——到时候再去找爱莉西亚解释清楚，说不定她还在为了昨晚的事情生气呢。不管怎样，都要跟她道个歉才行。</p>

<p>“东西都买齐了吧？”</p>

<p>“嗯。”</p>

<p>面对洛克的询问，笑容满面的苏点点头。于是两人背着装满东西的麻袋，一路走回旅店。</p>

<p>将麻袋留在厨房之后，两人又抱着水瓮离开旅店。</p>

<p>这次的目的地，是不远处的水源地。</p>

<p>喷水池造型的水源地聚集了许多前来取水的女子。她们将手中的水壶或是水桶装满了清水之后，才三三两两地离去。</p>

<p>‘这些水是从哪来的？’</p>

<p>背上的魔剑低声提出疑问，洛克不禁对魔剑的观察入微大感钦佩。</p>

<p>“在海中设置铅管，利用炼成术引进海水。将海水转化成淡水之后，再转送到水源地。都市没有河川和湖泊，也不准人民挖掘水井，所以才利用这种方法提供水源。”</p>

<p>这些都是从菲尔的口中所听来的常识。</p>

<p>对于漂流海面的都市而言，这也是唯一的给水方式。</p>

<p>因此除非是少数特殊的案例之外，只要是有志成为炼成师的人，多半都会从如何与水精灵沟通开始着手。</p>

<p>“啊，洛克。”</p>

<p>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转身一看，捧着一只小水壶的菲尔正站在眼前。洛克的应对依然稍嫌生硬。虽然比不上爱莉西亚那么玲珑有致，菲尔苗条的体态依然十分美丽。</p>

<p>“……昨晚的事情纯属意外，不必放在心上。”</p>

<p>察觉洛克内心的疙瘩之后，菲尔若无其事地替他找了个台阶下，站在旁边的苏却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两人。</p>

<p>“昨晚发生了什么事？”</p>

<p>“常有的事，洛克跟爱莉西亚又吵架了。”</p>

<p>“原来如此，难怪爱莉西亚有点怪怪的。”</p>

<p>菲尔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p>

<p>“怎么说？”</p>

<p>于是苏描述了先前在港口市场遇见爱莉西亚的情形。洛克毫无插嘴的余地，只能尴尬地抓抓砂黄色的头发，如同石像一般呆立原地。</p>

<p>“原来如此，我明白了。”</p>

<p>菲尔点头致谢。</p>

<p>“我这就去找爱莉西亚……不然新鲜的牡蛎可是会被她丢掉的。”</p>

<p>后面那句话刻意压低音量，洛克和苏都没听见。</p>

<p>目送菲尔离去之后，苏抬头望着洛克。</p>

<p>“我们也回去吧。”</p>

<p>洛克点点头，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p>

<p>“对你有好感的人还真不少呢。”</p>

<p>苏一只手扶着水壶，弯起手肘轻敲洛克的腹部。</p>

<p>“会吗？顶多只是不讨厌我而已吧。”</p>

<p>一想到昨晚和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洛克实在没什么自信。</p>

<p>“你也太迟钝了一点。也罢，不管是爱莉西亚、菲尔或是我，大家都很喜欢你就是了。接下来就让忙碌的工作赶走内心的迷惑和烦恼吧。”</p>

<p>“——也对。”</p>

<p>洛克点点头，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p>

<p>洛克是在一年前认识爱莉西亚和菲尔的。</p>

<p>当然不是同时认识两人。他认识菲尔之后的一、两个月，才认识爱莉西亚。两人都是巴特达斯师父带回来的，巴特达斯师父的开场白也几乎如出一辙。</p>

<p>“她是我朋友的徒弟。洛克，往后就跟她一起行动吧。”</p>

<p>听到师父语带抱怨，洛克也不禁开口发间：</p>

<p>“师父哪来这么多朋友？厌恶跟他人交际的师父不是向来将‘我只需要臭味相投的旅店老板和炼成师这两个朋友就够了’这句话挂在嘴边吗？”</p>

<p>“朋友就是朋友，我有什么办法？反正我也懒得照顾这两个小鬼，你自己看着办吧。”</p>

<p>不知不觉中，三人养成了共同行动的习惯。不过仔细回想起来，洛克对菲尔和爱莉西亚的了解十分有限。</p>

<p>之所以不想问个清楚，大概也是因为洛克不怎么想跟她们提起自己的孤儿身分吧。</p>

<p>——如果能够好好地聊一聊，说不定就不会动不动吵架了。</p>

<p>左思右想之际，洛克回到了旅店。</p>

<p>“早餐煮好了。”</p>

<p>进入厨房之后，正在生火的谢玛斯冷冷地开口。</p>

<p>享用鸡蛋粥、烟熏鲑鱼和起司所搭配而成的早餐之后，接下来就是忙碌的开店准备。</p>

<p>谢玛斯负责熬煮高汤和烤面包，洛克和苏从旁协助的同时，也负责洗菜、削皮、切丁等等的工作。</p>

<p>贺布换上了全新的软布，静静地倚靠在墙边。</p><p>“洛克，昨天的探索还顺利吧？听说似乎大有斩获呢。”</p>

<p>“你听说啦？收获不少喔。”</p>

<p>洛克一边工作，一边向苏描述昨天的大陆行。刚开始说到兴奋处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地停下手边的工作，结果当然是换来谢玛斯的一顿斥责；如今习惯了之后，倒是可以一心二用。</p>

<p>只见洛克兴高采烈地从魔物大蛙之战开始说起，接着又提到如同废墟的神殿以及对抗遗迹守护者的死斗，一旁的苏则是津津有味地听得入迷。</p>

<p>对于从未离开出生的都市、也不打算离开家乡四处闯荡的苏而言，洛克的英勇事迹就像是吟游诗人口中的异国物语，充满了无限的魅力。</p>

<p>这时锅中的肉块和蔬菜飘散出诱人的香味，象征着营业时间的到来。</p>

<p>洛克和苏负责外场的工作，谢玛斯负责烹调料理以及温酒，有时还得兼顾旅店的住宿业务。</p>

<p>开始营业之后，洛克和苏两人就不断地送菜送酒，或者是将面包和烟熏鲑鱼以纸打包起来，卖给客人。</p>

<p>“洛克，听说你昨天跑到大陆去啦？”</p>

<p>店里面有好几个熟客。其中一人接过面包的同时，还不忘跟洛克攀谈。</p>

<p>“嗯。当时历经了许多惊险的场面，不过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p>

<p>“真了不起。我不觉得你有本事打倒魔王，不过还是好好加油吧。”</p>

<p>“嗯，谢谢。”</p>

<p>过了中午的用餐时间之后，洛克才得以从忙碌的工作之中稍稍获得解脱。</p>

<p>爱莉西亚和菲尔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造访‘干杯’。</p>

<p>接近中午的时候向来是‘干杯’最忙碌的时段。日正当中——也就是正午时分，大锅差不多已经见底，现成的料理和面包也几乎销售一空。</p>

<p>仅存的两三名客人并不是以用餐为目的，只见他们一边喝酒一边打牌，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差不多要等到傍晚的时刻，前来投宿的旅客才会让这间小店再度忙碌起来。</p>

<p>打量着浑身带刺的爱莉西亚和面无表情的菲尔进入店面之后，洛克难掩内心的尴尬。这种细微的心境变化，当然逃不过苏的眼睛。</p>

<p>“我去招呼她们好了，你先休息吧。”</p>

<p>“唔……不，还是我去吧。”</p>

<p>洛克很感谢苏的体贴，不过还是婉拒了她的好意。就算再怎么尴尬，也必须为昨晚的事情向两人道歉。</p>

<p>而且现在跟早上不一样，有的是说话的时间。</p>

<p>——好可怕的眼神……千万别被吓倒了。</p>

<p>在内心自言自语的同时，洛克走向爱莉西亚和菲尔。两人的穿着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身上没有防具，也没携带魔剑。</p>

<p>“……想点些什么？”</p>

<p>“你的工作还没结束吗？”</p>

<p>爱莉西亚抬头看着洛克，脸上依然挂着杀气腾腾的表情。</p>

<p>“帮你们点餐之后才算结束。”</p>

<p>“那还真是碰巧呢。”</p>

<p>菲尔轻拍双掌。</p>

<p>“洛克，一起吃午餐吧，就当作是庆祝昨天的平安归来。”</p>

<p>洛克闻言，顿时以诧异的眼神打量着爱莉西亚。</p>

<p>“我、我没意见。还是老样子，就这样。”</p>

<p>爱莉西亚别过脸去，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生气。洛克点点头之后，转身回到柜台。</p>

<p>朝着洛克的背影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菲尔将视线移向迳自就坐的爱莉西亚身上。</p>

<p>“说要到这里吃午餐，明明是爱莉西亚的提议呀。”</p>

<p>她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p>

<p>“为什么还要板着一张脸？洛克已经为昨晚的事情道歉了，他又不是故意的。”</p>

<p>“我当然知道啦！”</p>

<p>双颊微红的爱莉西亚回答：</p>

<p>“不过……那可不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p>

<p>“那你到底要洛克怎么做？”</p>

<p>经菲尔这么一问，爱莉西亚顿时为之语塞。</p>

<p>——我并不是要洛克向我道歉，事实上洛克也已经道歉了。</p>

<p>然而爱莉西亚并未因此而感到释怀，复杂的心情也尚未理出头绪。</p>

<p>她很想跟洛克言归于好，却苦于找不到机会。</p>

<p>今天早上在市场发现牡蛎的时候，由于想到洛克爱吃，爱莉西亚才花钱买了下来；结果之后的巧遇打乱了愉快的情绪，爱莉西亚选择了愤而离去。</p>

<p>最后那些牡蛎全都入了菲尔的肚中。要不是菲尔及时赶到，不喜欢吃牡蛎的爱莉西亚恐怕早就将这些人间美味随地弃置了。</p>

<p>接着菲尔又半哄半骗地将臭着一张脸的爱莉西亚拖了过来，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p>

<p>“那、那你呢？你真的不在乎吗？”</p>

<p>爱莉西亚打算以转移焦点的战术，掩饰自己的无言以对。</p>

<p>“这就因人而异了。如果是洛克的话，虽然无奈，但我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毕竟大家都已经认识快一年了……”</p>

<p>菲尔话才说到一半，洛克就端上了三人份的料理，分别是羊肉炒燕麦、盐烤鲜鱼以及海藻沙拉。</p>

<p>除此之外，还有三只陶制的酒杯。其中两个酒杯装的是蜂蜜调制的甜酒，另一只酒杯则是盛满了冰凉的羊奶。</p>

<p>“洛克，顺便将那把魔剑带过来好吗？”</p>

<p>接过蜂蜜酒的酒杯之后，菲尔主动提出要求。这下子别说是洛克了，连爱莉西亚也露出不解的神情。</p>

<p>“毕竟是为了庆祝我们平安归来嘛。”</p>

<p>其实菲尔真正的用意是为了替大家制造话题，不过她的理由显然被洛克所接受。只见洛克快步跑向厨房，带着魔剑回到座位。</p>

<p>“洛克，你就坐那个位子吧。”</p>

<p>在菲尔的示意之下，洛克打量着爱莉西亚的表情，就着椅子坐了下来。</p>

<p>三人举杯敬贺，干杯声却是稀稀落落，气氛十分尴尬。</p>

<p>“这把魔剑叫做贺布。”</p>

<p>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洛克尽可能地保持开朗的语气，同时放下叉子拿起魔剑。</p>

<p>“……你还替魔剑取名字？”</p>

<p>‘这不是洛克取的名字。’</p>

<p>魔剑所发出的声音不但让爱莉西亚皱起眉头，甚至连菲尔也睁大了双眼。一旁的洛克则是一得意洋洋地打量着两人。</p>

<p>——对嘛，这种反应才像话。</p>

<p>“我、我好像听见这把魔剑说话的声音……”</p>

<p>“没错，这家伙确实会说话。据说这是十分稀有的魔剑，千万要保守秘密。”</p>

<p>“有智慧的魔剑吗……？”</p>

<p>菲尔以赞叹的眼神凝视着魔剑，爱莉西亚则是难掩内心的惊讶。</p>

<p>“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智慧的魔剑呢，它还会说什么话？”</p>

<p>‘我是战士的武器，不是人偶师的制品。’</p>

<p>爱莉西亚轻佻的发言，被贺布冰冷的剑身挡了回来。</p>

<p>‘还有，请不要称呼我为“有智慧的魔剑”。人类的语言不应该被视为判断一种物体是否拥有智慧的标准。’</p>

<p>剑锷的四种宝石忽明忽暗。贺布的声音总是保持同样的语调，魔剑又没有表情，只能从言语之中判断目前的情绪。</p>

<p>“啊、呃﹒……嗯。”</p>

<p>魔剑的反应出乎爱莉西亚的意料之外，她也只能心虚地点点头。</p>

<p>‘洛克，下一次的战斗是什么时候？’</p>

<p>“战斗……是指什么时候还要前往大陆吗？”</p>

<p>手中的盐烤鲜鱼停在半空中，洛克向爱莉西亚报以求救的眼神。</p>

<p>“你、你说呢？”</p>

<p>“为什么要问我？”</p>

<p>双手交叉在胸前的爱莉西亚铁青着一张脸，拒绝了黑色瞳孔的求救。</p>

<p>“洛克，</p><p>我手边还有一些实验，大概三天之后可以出发。”</p>

<p>菲尔舀了一口海藻沙拉，静静地开口。洛克笑着点点头，眼神充满了感激。</p>

<p>“三天之后吗？我应该也没问题。”</p>

<p>之后又再度望向爱莉西亚。</p>

<p>“爱莉西亚，我希望你也能一起来。不过……该怎么说才好呢？我不想在这种气氛之下前往大陆。”</p>

<p>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爱莉西亚也不便继续赌气。</p>

<p>于是爱莉西亚将杯中的蜂蜜酒一饮而尽，转过身来凝视着洛克漆黑的瞳孔。</p>

<p>“……洛克，我再问你一次，昨天晚上真的不是故意的吧？你能保证下不为例，同时也会忘了昨晚所看到的一切吗？”</p>

<p>“嗯、嗯……”</p>

<p>慑于爱莉西亚的气势，洛克也只能点点头。</p>

<p>“我、我不应该偷看你们的，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p>

<p>“很好。”</p>

<p>爱莉西亚轻轻地叹了口气，身体往后靠着椅背。</p>

<p>“你都道歉那么多次了，我也不想继续追究，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还有，三天之后我也没问题。之前那套衣服已经破了，所以我正在寻找合适的新衣服，不过三天的时间应该也足够了。”</p>

<p>“衣服破了就买新的，果然是有钱人的想法。”</p>

<p>“好羡慕……”</p>

<p>“不、不行吗？”</p>

<p>面对洛克和菲尔既羡慕又忌妒的眼神，爱莉西亚有些不太高兴。</p>

<p>爱莉西亚来自商人世家，父亲是利姆利克市首屈一指的富商。</p>

<p>母亲则是五大都市争相邀访的吟游诗人，因此爱莉西亚从小就过着不愁吃穿的优渥生活。</p>

<p>现在居住的地方，也是拥有好几个房间的独栋豪宅，而且还是个人资产。</p>

<p>相较于失去双亲、以打工的薪资折抵住宿费、藉由贩卖魔钢赚取零用钱的洛克，两人的经济状况可说是天壤之别。</p>

<p>“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有点浪费……”</p>

<p>“没错。虽然要不要买新衣服是个人自由，不过之前的那件衣服似乎还不到不能穿的地步。”</p>

<p>离家出走的菲尔，手头自然也宽裕不到哪去。</p>

<p>目前菲尔住在跟炼成术的老师借来的实验室里面。</p>

<p>“可、可是我要买新衣服给你们，你们又一副不想要的模样……”</p>

<p>“虽然是不用，可是我很感激你的心意啊。”</p>

<p>“没错，我差点感动得哭出来呢……”</p>

<p>爱莉西亚气得嘟起了嘴唇，洛克和菲尔则是相视而笑，先前低迷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p>

<p>“对了，洛克，接下来还有什么预定的行程明？”</p>

<p>“接下来的行程？目前只有傍晚之前的特训吧。”</p>

<p>“特训结束之后，到我家来一趟吧，我新酿了一些酒。”</p>

<p>听见菲尔的邀请之后，正在享受新鲜羊奶的洛克不禁轻噫了一声，表情有些凝重。</p>

<p>“放心吧，我对这次的成品很有信心。”</p>

<p>菲尔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难以判断信心云云到底是真是假。洛克啜饮着羊奶，陷入了沉思。</p>

<p>‘你们在说什么？’</p>

<p>“洛克的酒量很差，一杯就不醒人事了，而且酒后还会发飙。”</p>

<p>爱莉西亚的脸上浮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主动向魔剑开口解释。</p>

<p>“酿酒是我的练习项目之一，只要酿成了新酒，就会请洛克试喝。”</p>

<p>‘过去成功了多少次？’</p>

<p>“一次也没有。”</p>

<p>菲尔毫不犹豫地回答。</p>

<p>“——嗯，好吧。既然是菲尔特地酿制的新酒，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p>

<p>洛克轻轻地将陶杯放在桌上，面色十分凝重，仿佛下定了重大的决心。爱莉西亚见状，不禁叹了口气。</p>

<p>“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行不行，我也要一起去，让你跟菲尔独处实在是太危险了。”</p>

<p>“对了，洛克，魔剑可以借我一个晚上吗？”</p>

<p>菲尔的表情还是一样平静，双颊却泛起了一丝红晕。她目不转晴地凝视着贺布，露出既好奇又兴奋的神色。</p>

<p>“我对这把魔剑很感兴趣。放心，我不会乱来的，顶多就是整个晚上浸在药水里面，或是加热之后再冷却、冷却之后再加热而已。”</p>

<p>‘我认为这已经非常乱来了。’</p>

<p>“……会说话的魔剑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可以一一询问各项实验之后的反应。而且没有双手就无法抵抗，没有双脚就无法逃跑……”</p>

<p>“不要恐吓我的魔剑啦。”</p>

<p>搔搔砂黄色的头发，微微苦笑的洛克从旁插口。</p>

<p>“别放在心上，菲尔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到时候只要你出声，她自然会停止实验的。”</p>

<p>‘原来如此，不过有件事我可是说在前头。没有手脚就无法抵抗，是人类自以为是的想法。’</p>

<p>“哦，这倒是很有意思。”</p>

<p>爱莉西亚眉尖一挑，似乎对魔剑的说法感到不以为然。</p>

<p>“既然这么有自信，不如让我见识一下你到底有什么反抗的本事吧。”</p>

<p>‘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魔剑，不是小丑。’</p>

<p>“你大概是误会了吧？我只是单纯地感到好奇罢了。而且知道你具备怎样的能力，不但可以充实我方的战术，更可以依据能力的特质调整训练方式。”</p>

<p>‘不需要，把我当成一把锋利的魔剑就够了。’</p>

<p>贺布的回应伴随着宝石闪烁，显得十分冷淡。平板生硬的声音，在这种气氛之中更是格外地刺耳。</p>

<p>“好了啦，两个都别吵了。”</p>

<p>洛克挡在爱莉西亚和魔剑之间。贺布沉默不语，爱莉西亚则是哼了一声，重新回到座位。</p>

<p>“谁叫那把魔剑出言不逊。”</p>

<p>“严格说来，导火线应该是菲尔吧？”</p>

<p>眼见魔剑的宝石再度闪烁，似乎打算替自己分辩，洛克连忙按着魔剑的剑锷安抚贺布。</p>

<p>“说我没有兴趣当然是骗人的，不过昨天才刚见面，这家伙又是沉睡了数百年的魔剑，感觉和认知显然跟我们有些不同，就先好好相处吧。”</p>

<p>“……你只是想看好戏而已吧？”</p>

<p>“这么明显吗？”</p>

<p>爱莉西亚的冷言冷语传入耳中，洛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p>

<p>“我已经认识你快一年了，看不出来才奇怪。”</p>

<p>大概也只有菲尔才听得出来爱莉西亚特别强调了‘一年’的部分。不过从爱莉西亚的表情看来，这显然是她的无心之言。</p>

<p>——爱莉西亚，你何必为一把魔剑吃醋呢？</p>

<p>内心虽然感到不以为然，菲尔还是默默地喝了一口蜂蜜酒。现在指责爱莉西亚的不是，只会让洛克的苦心付诸东流。</p>

<p>“也罢。当初的确是菲尔先起的头，而且这把魔剑是你的，我确实没有说三道四的资格。对不起啰，魔剑。”</p>

<p>“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其实我刚才只是半开玩笑罢了。”</p>

<p>“半开玩笑？意思是有一半是认真的啰？”</p>

<p>“这个……人家是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魔剑嘛，所以……”</p>

<p>被洛克轻轻地瞪了一眼之后，菲尔连忙低下头去。既然两人都道歉了，即使内心还是有些不安，洛克的手掌还是离开了贺布的剑锷。</p>

<p>短暂的沉默之后，魔剑的四种宝石开始闪烁。</p>

<p>‘我的用词似乎也有改进的空间，以后会注意的。往后请多指教，爱莉西亚、菲尔。’</p>

<p>“嗯，那就有劳你担待啰。对了，你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可以告诉我们吗？”</p>

<p>爱莉西亚一改先前咄咄逼人的</p><p>态度，语气格外地开朗。魔剑也闪烁着四颗宝石，爽快地回答问题。</p>

<p>‘从柄头一直到剑身。我的身体是眼睛、是嘴巴、是耳朵、甚至也是皮肤，即使欠缺了某个部分，也不会影响说话的功能。’</p>

<p>“没有嗅觉吗？”菲尔开口。</p>

<p>‘没错。而且所谓的眼睛、嘴巴和耳朵并不等同于人类的器官，这只是一种比喻的手法而已。’</p>

<p>“比喻……你连这么艰深的辞汇都知道？”</p>

<p>“就是举例的意思啦。”</p>

<p>大吃一惊的洛克不禁露出仿佛被食物噎到的表情。爱莉西亚拍拍洛克的肩膀，解释比喻的意思。一旁的菲尔则是吃吃而笑。</p>

<p>“特训结束之后，到我家来一趟吧。爱莉西亚，你呢？要不要先过来？”</p>

<p>“这个嘛……我得先去布拉姆那边一趟，之后再过去找你好了。”</p>

<p>思索片刻之后，爱莉西亚做出回应。洛克闻言，不禁大为惊讶。</p>

<p>“魔钢还没卖掉吗？”</p>

<p>“到这里来找你之前，我绕过去看了一下，结果布拉姆似乎另有要事，傍晚才会回来。”</p>

<p>布拉姆是精炼魔钢的炼成师，平常也从事魔钢的买卖，洛克三人向来都是将探索大陆之后所得到的魔钢卖给他。</p>

<p>“不如我们在布拉姆那边会合之后，再一起前往菲尔家好了。”</p>

<p>“也行。菲尔，遗迹守护者的魔钢怎么处理？要不要留下来当成实验品？”</p>

<p>“洛克，你觉得呢？遗迹守护者的魔钢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p>

<p>“我已经得到了这把魔剑，遗迹守护者的魔钢就将交给你们处理吧。卖掉也行，送给菲尔当成实验品也可以，我没有意见。”</p>

<p>握着贺布的剑柄，洛克的语气一派轻松。菲尔和爱莉西亚不禁互望一眼。湛蓝与翠绿的双眸同时浮现出无奈的感慨。三人之中，就属洛克的经济状况最为拮据，也最没资格故做大方。</p>

<p>“……爱莉西亚，还是卖了吧。卖掉之后的所得，由我们三人共同平分。”</p>

<p>这时苏抱着一把竖琴走了过来。</p>

<p>“总算是言归于好了吗？爱莉西亚，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请你弹一首曲子吗？”</p>

<p>“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店里面好像没几个客人呢。”</p>

<p>爱莉西亚环顾四周。下棋和打牌的客人早已离开，店里面只剩下几个正在谈天说笑的年轻女客。</p>

<p>“家父想听你弹那首曲子。”</p>

<p>“好吧，可是我没自信能演奏得很好。”</p>

<p>爱莉西亚笑着接过竖琴，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店面的角落。接着又坐在安置在角落的高脚椅上，左手环抱竖琴，右手轻轻地拨弄琴弦。</p>

<p>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p>

<p>清澈明亮的嗓音伴随着竖琴柔和优美的弦音，弥漫在小小的店面之中。</p>

<p>“——遥远的梦想、少女的记忆……”</p>

<p>以这段描述为开场白的诗词，在这座城市之中就只有一首。</p>

<p>“封印魔王的莎夏物语”。</p>

<p>被后人尊称为勇者的少女莎夏，就是在普洛多米尔斯长大成人的。</p>

<p>生于骑士世家的莎夏平常是孩子们的剑术老师，偶尔也会前往大陆探索，过着跟一般的魔剑使几无轩轾的平凡生活，直到某一天得到神的启示为止。</p>

<p>距今二十年前，手持光剑的莎夏勇敢地向魔王挑战。据说当时她才二十岁而已。</p>

<p>在吟游诗人的口中，魔王是“即使与百万骑士和勇者对垒，只凭一对眼神即可将之屠毙”的可怕人物，事实上魔王现身的一百五十年之间确实是所向披靡，从未尝过败绩。这些年来败在魔王手下的骑士与勇者，说不定早已超过百万。</p>

<p>然而超过百万的失败者当中，并未包括莎夏。</p>

<p>在激战之后，莎夏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成功地封印了魔王。</p>

<p>肆虐大陆的魔物虽然并未跟着消失，势力却也大不如前。</p>

<p>五座都市的居民纷纷将莎夏视为伟人的英雄，普洛多米尔斯从此获得“勇者都市”的美名。</p>

<p>这二十年来，人们多次尝试拯救莎夏，却总是以失败收场。</p>

<p>“——妖精山丘空留足音，时间静止的古城深处，勇者诚心祈祷迄今……”</p>

<p>爱莉西亚的演唱到此结束，店内顿时传来零零散散的掌声。</p>

<p>除了洛克、菲尔、苏和谢玛斯之外，另一桌的几名女客也纷纷鼓掌。如果是在人山人海的用餐时刻，爱莉西亚的演唱一定会换来如雷的掌声吧。</p>

<p>爱莉西亚朝着台下的听众行礼，将竖琴交给迎上前来的苏，接着又跟苏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之后，这才回到原先的座位。</p>

<p>“谢玛斯要请我们吃饭。”</p>

<p>“说真的，你可以改行当吟游诗人了。”</p>

<p>当人类依然在大陆生活的时候，吟游诗人的地位仅次于王公贵族以及祭司。可以咏唱一千首诗歌的吟游诗人，更是享有跟祭司同等的礼遇。</p>

<p>即使是在被魔族赶出大陆的现今，吟游诗人的地位依然崇高，都市之中不乏坐拥豪宅、优雅度日的吟游诗人。</p>

<p>“是没销啦，可惜我没兴趣。少了我这个魔剑使，你应该也很头大吧？]</p>

<p>爱莉西亚笑了笑，洛克则是无奈地耸耸肩膀，菲尔的脸上也露出会心的微笑。</p>

<p>“没错，的确很头大。”</p>

<p>洛克的语气十分认真，爱莉西亚双颊一红，连忙别过脸去。</p>

<p>“知道就好。不过偶尔在你们的面前吟唱诗歌，感觉也挺不错——”</p>

<p>话还没说完，爱莉西亚突然噤口。</p>

<p>店门开启，一名年轻人走了进来。</p>

<p>白银的胸甲，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脖子戴着华丽的银色颈环。</p>

<p>男子环视四周，发现洛克等人之后，嘴角顿时浮现一抹冷笑。洛克等人也察觉男子的存在，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p>

<p>“贺布，千万别在那个人的面前开口说话。”</p>

<p>‘知道了。’</p>

<p>魔剑似乎也察觉到洛克等人的反感，压低音量轻声回答。</p>

<p>“亚马洛克，你居然还没死啊？听说昨晚日落之后还是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你被魔物吃掉了呢。”</p>

<p>男子一开口就是充满敌意的挑衅。外表看起来应该比洛克等人年长，却还不到二十岁。</p>

<p>中等身材，肌肉十分结实，穿起盔甲格外地好看。五官十分端正，若收敛起不可一世的狂妄，绝对是一名剽悍帅气的年轻战士。</p>

<p>然而脸上却弥漫着强烈的恶意与侮辱，令人退避三舍。</p>

<p>男子的视线移至爱莉西亚和菲尔的身上，脸上堆起了笑容。</p>

<p>“爱莉西亚、菲尔，我又来了。愿意加入‘勇者继承人’吗？跟着没有公会支持的魔剑使到处东奔西走，想必一定很辛苦吧。只要愿意加入我们，保证一定会在日落之前回到都市。最近公会也加入了好几名女性的魔剑使和炼成师——”</p>

<p>“免了。”</p>

<p>男子还没说完，就被爱莉西亚冷冷地打断。只见爱莉西亚抬头望着一脸疑惑的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p>

<p>“克雷布，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跟洛克和菲尔共同行动是出自师傅的指示，要我加入公会不是不行，先取得师傅的同意再说吧。”</p>

<p>湛蓝的双眸精光四射，爱莉西亚继续开口。</p>

<p>“只可惜我没有说服师傅的打算，因为我对现状十分满足。”</p>

<p>“我也是，老师会将炼成师必须拥有的知识传授给我。”</p>

<p>菲尔冷冷地拒绝男子——克雷布的邀请，表情十分不耐。</p>

<p>两人的态度虽然不怎么友善，却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克雷布的邀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即使每</p><p>次都被爱莉西亚和菲尔以同样的理由拒绝，却依然不肯死心。</p>

<p>“不过这么一来，不就限制了自己的发展吗？藉着跟其他人的交流，才能扩展自己的视野，增广自己的见闻。无论是魔剑使或是炼成师都一样，如果想要在这个领域生存……”</p>

<p>“我们已经跟公会表达得很清楚了。若真的有这个需要，自然会主动寻求公会的协助。”</p>

<p>“闭嘴，谁跟你说话啊？”</p>

<p>洛克忍不住插嘴，却换来克雷布青筋暴露的怒斥。</p>

<p>“如果今天的目的只是挖角，那你可以回去了。反正任务失败的报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公会应该早就习惯了吧？”</p>

<p>爱莉西亚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副没什么好说的模样。菲尔端起杯子啜饮着蜂蜜酒，注意力却被克雷布腰间的魔剑所吸引。</p>

<p>“……这是新的魔剑吗？似乎跟之前的魔剑不太一样。”</p>

<p>“啊？嗯，你的观察力倒是不错。”</p>

<p>克雷布大为得意，然而菲尔接下来的发言却让他变了脸色。</p>

<p>“印象中之前那把魔剑似乎被洛克砍成两截，该不会丢掉了吧？其实只要以魔钢修复，强度虽然有所影响，也还不到不堪使用的地步。毕竟跟洛克的魔剑比较起来，无论是锋利度或是耐用度，你的魔剑都略胜一筹呢。”</p>

<p>菲尔的嘴角浮现残忍的微笑，却巧妙地隐藏在盛满峰蜜酒的酒杯之后。</p>

<p>克雷布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洛克。</p>

<p>“亚马洛克，你不是也得到了一把新魔剑吗？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谁的魔剑比较厉害吧。”</p>

<p>“既然要比，就拿练习用的木剑来比吧。万一珍贵的魔剑又断成两截，可是得不偿失呢。”</p>

<p>爱莉西亚的发言显然是冲着克雷布而来的，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轻蔑。</p>

<p>“这倒是不必担心，到时候会是亚马洛克的魔剑被我砍成两截。‘魔剑杀手’的恶名想必又会添加一笔。”</p>

<p>克雷布信心十足地挺起胸膛，言谈之间不忘羞辱洛克。洛克抓起贺布，静静地站了起来。</p>

<p>“好，就拿魔剑来较量。你先去把其他事情处理完毕，我们再来好好单挑。”</p>

<p>面对洛克的言语威胁，克雷布摸摸下颚，认真地点点头。</p>

<p>“嗯，这样也好。巴特达斯在二楼吧？”</p>

<p>“没错，你找师父做什么？”</p>

<p>“我只是帮公会传话而已。你在这里等着，可别从后门溜走了。”</p>

<p>丢下这句话之后，克雷布迳自走上二楼。洛克等人彼此互望一眼。</p>

<p>“公会找师父有事……”</p>

<p>， “八成又是哀求你师父替公会解决麻烦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p>

<p>爱莉西亚撅起嘴唇，直盯着眼前的洛克。</p>

<p>“克雷布摆明了就是挑衅，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而且还要以魔剑一决胜负，不觉得太冲动了吗？”</p>

<p>“或许是冲动了点，不过魔剑决斗也不是第一次了，不会有事的啦。”</p>

<p>“爱莉西亚只是担心自己最喜欢的洛克在决斗中受伤——”</p>

<p>“才、才不是呢！我只是不希望大家费尽千辛万苦才到手的魔剑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所闪失罢了！”</p>

<p>菲尔轻描淡写的臆测，换来爱莉西亚面红耳赤的反驳。</p>

<p>“所以最喜欢的部分是肯定的。”</p>

<p>“菲尔，不要胡说八道！我真的会生气的！”</p>

<p>“你已经生气了。不过……洛克好像没听见。”</p>

<p>菲尔叹了口气，貌似有些失望，爱莉西亚则是瞪了洛克一眼。只见洛克一脸为难地搔搔砂黄色的头发，正在跟魔剑对话。</p>

<p>‘洛克，亚马洛克是你的本名？’</p>

<p>“呃……嗯，没错。”</p>

<p>‘为什么隐瞒自己的本名？’</p>

<p>“这个……改天再解释好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p>

<p>打量着爱莉西亚和菲尔的模样，洛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值得庆幸的是魔剑并未继续追问下去。</p>

<p>‘好，下一个问题。公会是什么？’</p>

<p>贺布问道，剑锷上的四颗宝石轮流闪烁。</p>

<p>“该怎么解释才好……”</p>

<p>洛克的视线游移在半空中，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一旁的爱莉西亚看不下去，干脆代替洛克向魔剑解释。</p>

<p>“我们刚才提到的公会，指的是由一群魔剑使成立的组织。”</p>

<p>‘组织……’</p>

<p>“公会的成员经常交换魔剑以及魔物的情报，五、六个成员组队前往大陆探索，大家彼此协助，互相帮忙。据说以前有很多魔剑使的公会，目前则是维持一个都市一个公会的编制。克雷布隶属的公会叫做‘勇者继承人’，据说总共拥有五百多名会员。”</p>

<p>‘听起来像是一群集体行动的人类。行动的时候，也是以五十人或是一百人为基准吗？’</p>

<p>“不，最多不超过十人。”</p>

<p>“据说几十年前有人提出以军团模式展开行动的想法，理由是增加探索行动的生还机率，之后还真的付诸实行。”</p>

<p>‘结果呢？’</p>

<p>“全军覆没。”</p>

<p>菲尔轻描淡写地回答。爱莉西亚摇摇头，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p>

<p>“人数愈多，战力当然愈强，不过套用在魔物身上也是可以成立的，更何况魔物的数量本来就不是人类所能相比的。而且人类的数量愈多，远处的魔物愈是容易藉由气味和声响察觉人类的存在。曾经有百人军团全军覆没，只剩下两个死里逃生的幸存者的故事，这场悲剧相当有名，每一个魔剑使都有所耳闻呢。”</p>

<p>‘原来如此，所以你们并未加入公会？’</p>

<p>“师父说我不必加入。”</p>

<p>“师傅不希望我加入。”</p>

<p>洛克和爱莉西亚不约而同地开口。由于时机太过凑巧，两人尴尬地互望一眼，旋即别过脸去。</p>

<p>“我是炼成师，不是魔剑使。这座都市虽然有炼成师公会，但老师也说随我的意思就好，并未勉强我加入。”</p>

<p>‘像你们这种并未加入公会的魔剑使或是炼成师，大概有多少人？’</p>

<p>“三百人左右吧。”</p>

<p>“我听说不超过四百人。”</p>

<p>“总之，人数不容易估计。”</p>

<p>打量着低头苦思的洛克和爱莉西亚，菲尔静静地回答。</p>

<p>‘原来如此，看来公会也不是一毫无缺点。’</p>

<p>“为什么这么说呢？”</p>

<p>菲尔凝视着漆黑的魔剑，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p>

<p>‘所有的成员只占总人数的一半，这种组织的功能性自然大打折扣。刚刚那名男子在组织中的地位如何？’</p>

<p>“你也看到了他戴在脖子上的银色颈环吧？相当于中级干部。”</p>

<p>‘颈环？魔物好像也有类似的东西。’</p>

<p>“那是魔物模仿人类的做法。公会会长的象征是额冠和镶嵌宝石的黄金颈环，高级干部就只有黄金颈环。像克雷布那种中级干部戴的是银色颈环，稍有经验的老鸟是青铜颈环或是皮革颈环。至于刚入门的菜鸟，甚至连颈环也没有。”</p>

<p>‘依照这种标准，你们的实力大概在哪里？’</p>

<p>“大概在银色的等级吧。不过光是银色颈环又分成很多级，一时之间也很难说明。”</p>

<p>爱莉西亚回答问题的时候，克雷布刚好从二楼走了下来。</p>

<p>“怎么还没出去？”</p>

<p>“反正你也是现在才下来，也不用这么急吧。”</p>

<p>洛克掀开包裹剑身的软布，将贺布扛在肩上。异常凶恶的造型映入眼中，克雷布顿时微微一惊，不过他很快地就恢复冷静，轻蔑地哼了</p><p>一声。</p>

<p>“外表倒是很吓人。这种魔剑大多都是虚张声势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p>

<p>‘——洛克。’</p>

<p>贺布低声开口：</p>

<p>‘这是决斗吧？’</p>

<p>“没那么夸张啦，顶多也只是练习赛而已。”</p>

<p>洛克小声回答。</p>

<p>“公会向来视我跟师父为眼中钉，这家伙更是看我不顺眼，动不动就来找我麻烦。每次得到了新的魔剑，就会跑来跟我较量一番。”</p>

<p>‘砍断他的手臂，让他再也不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p>

<p>“……你该不会生气了吧？”</p>

<p>克雷布轻蔑的发言，似乎激怒了贺布。</p>

<p>‘我向来都很冷静。’</p>

<p>才怪，洛克心想。如果是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期间说出这句话，洛克或许还真的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p>

<p>“那就不要胡舌乱语。”</p>

<p>‘你不是对那个人没什么好感？’</p>

<p>“是没错啦﹒却也不到砍断手臂的地步。”</p>

<p>“亚马洛克，你在跟谁说话？”</p>

<p>克雷布终于起了疑心。面对克雷布狐疑的眼神，洛克尴尬地笑了笑，旋即转移话题。</p>

<p>“没什么。等一下我还得接受剑术的特训，速战速决吧。”</p>

<p>“……没问题，马上就结束了。”</p>

<p>克雷布的嘴角微微抽搐，显然将洛克的回应解读为轻视。</p>

<p>“洛克。”</p>

<p>站在一旁的爱莉西亚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神十分锐利。</p>

<p>“要给我打赢啊，不然就有你受的了。”</p>

<p>‘有我在，没有打不赢的对手。’</p>

<p>“……听见了没有？”</p>

<p>洛克轻拍抢先回答的魔剑，向爱莉西亚报以自信的微笑。</p>

<p>‘干杯’的后门有块小小的空地。</p>

<p>虽然算不上宽敞，却也相当于两问房间的面积。再加上地面平坦而坚硬，长满了短短的杂草，相当适合作为训练或是决斗的场地。</p>

<p>空地的四周围绕着其他的建筑物，即使是在午后时间也保持了适度的微暗，不会过于明亮。</p>

<p>简单地热身之后，洛克与克雷布拉开一段距离互相对峙。</p>

<p>爱莉西亚和菲尔站在不远处打量着两人。一个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另一个则是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p>

<p>——应该没问题才对。</p>

<p>爱莉西亚多次目睹两人的对决。</p>

<p>克雷布的实力不差，不过就爱莉西亚所知，他从未自洛克的手中赢得胜利。如果这是一场使用木剑的决斗，或许爱莉西亚更能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观战吧。</p>

<p>“让你见识我的新魔剑吧。”</p>

<p>克雷布洋洋得意地拔出腰间的武器。仔细一看，是一把前端微微弯曲的单刃剑。剑身宽阔，呈现赤铜色。</p>

<p>“——火焰！”</p>

<p>一声低吼之后，空气中传来燃烧的劈啪声响，克雷布的剑身顿时被火焰所吞噬。察觉洛克等人惊讶的神情之后，克雷布骄傲地挺起胸膛。</p>

<p>“这就是我的新魔剑‘业火’。”</p>

<p>火焰长剑划破虚空，描绘出一道火红的弧线。火花四射的壮观景象令洛克为之屏息，之后却脸色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p>

<p>“……你控制得了魔剑的火焰，不会波及邻近的建筑物吧？”</p>

<p>“笑话，前阵子我才以这把魔剑打倒戴着颈环的魔物呢。”</p>

<p>“是吗？那就好。劝你最好离旅店的外墙远一点，否则休怪我毁了你的魔剑、折断你的脊椎骨。”</p>

<p>洛克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杀意，克雷布不禁为之气夺。</p>

<p>“有、有时间关心旅店的外墙，还不如先替自己操心吧。菲尔的炼成术可以治疗身上的烧烫伤，却救不回被烧个精光的头发和衣物！”</p>

<p>的确是大意不得。若不慎被剑风扫过，恐怕就会遭到火舌吞噬。洛克举起魔剑，小心谨慎地往前踏出一步。这时贺市突然开口：</p>

<p>‘我有个请求，直接攻击那把魔剑吧。’</p>

<p>“……你确定要这么做？”</p>

<p>‘当然。’</p>

<p>洛克无暇继续追问下去，克雷布就挥舞着魔剑冲了上来。</p>

<p>克雷布的斩击威力十足，要是中了他的招，就算不死也是半条命。</p>

<p>不过洛克倒是精确的掌握魔剑撼动大气直扑而来的行进轨道。举起手中魔剑一挡，四处飞溅的火花落在洛克的手臂和脸颊，带来些许的刺痛。</p>

<p>接下‘业火’的斩击之后，洛克马上展开反击。</p>

<p>‘——构筑“苍冰”。’</p>

<p>两把魔剑交会的瞬间，无机质的声音响起。</p>

<p>贺布的漆黑剑身被一层闪耀的白光覆上，只一转眼的工夫，剑身就变得有如苍白的水晶。</p>

<p>宛若寒冰打造的剑身，将克雷布的魔剑所散发出来的熊熊烈火瞬间熄灭，剑身也在清脆的声响之中断成两截。</p>

<p>四处飞溅的火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大气之中。</p>

<p>“……”</p>

<p>克雷布往后一仰，狼狈地坐倒在地。前额被剑刃划破了一道伤口，渗出鲜红的血迹。</p>

<p>幸好洛克及时收势，否则克雷布帅气的脸蛋恐怕就要被剖成两半了。</p>

<p>惊讶之余，洛克和克雷布不约而同地凝视着贺布。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在一旁观战的爱莉西亚和菲尔也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p>

<p>贺布的剑身已经恢复漆黑的色泽，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目睹先前的变化。</p>

<p>过了十秒钟之后，克雷布才低头打量着自己的魔剑——只剩下半截的武器。</p>

<p>“这就是……你的新魔剑？”</p>

<p>克雷布哑着嗓子说道。</p>

<p>“呃、嗯……”</p>

<p>洛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贺布的表现固然令人讶异，洛克在内心深处却也隐约感到下手似乎过重了些。</p>

<p>“可恶！”</p>

<p>克雷布仰天大吼，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只见他将剩下半截的魔剑收入剑鞘，粗暴地拍去身上的泥土，旋即背转过身子。</p>

<p>“今天的决斗是我输了，可是我并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你的魔剑。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更强的魔剑，到时候就轮到你的魔剑断成两截了！”</p>

<p>克雷布的挑战宣言传入耳中，洛克这才恢复了笑容。</p>

<p>“没问题，随时欢迎。不瞒你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用木剑对决。”</p>

<p>如果是以木剑进行决斗，自然可以屏除魔剑的变数。</p>

<p>不过这么一来就无法收到魔剑的训练效果，因此大多数的魔剑使都不怎么喜欢木剑的训练方式。</p>

<p>“闭嘴！我就是要以魔剑战胜你！”</p>

<p>怒吼一声之后，克雷布迳自离去。目送克雷布离去的背影，洛克无奈地耸耸肩膀。这时爱莉西亚和菲尔凑了上来。</p>

<p>“洛克，没受伤吧？”</p>

<p>“嗯，还好。”</p>

<p>轻抚菲尔的头顶表示谢意之后，洛克俯视手中的魔剑。</p>

<p>“辛苦了……该说你表现不错吗？”</p>

<p>爱莉西亚双手扠腰，无奈地摇头苦笑，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替学生打分数的老师。洛克也有同感，只见他将魔剑举了起来，摆在自己的眼前。</p>

<p>“刚刚是怎么回事？”</p>

<p>‘我只是将冷气附着在剑身之上。’</p>

<p>“这就是你的能力吗？”</p>

<p>‘……没错。’</p>

<p>贺布的回答显然慢了半拍，然而尚未从震撼之中恢复平静的洛克却未察觉异样。</p>

<p>“能不能再表演一次？当着我的面前，愈慢愈好。”</p>

<p>翠绿的双眸闪烁着好奇的光辉，菲尔以热切的语气展开游说，却被贺布冷冷地拒绝。</p>

<p>‘我</p><p>不是小丑。真想瞧个究竟，请先带着够分量的敌人来找我。’</p>

<p>“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公会那边一定又会传出闲言问语，说什么‘魔剑杀手’又毁了一把魔剑。”</p>

<p>‘魔剑杀手？’</p>

<p>面对贺布的质疑，爱莉西亚开口解释。</p>

<p>“那是洛克跟巴特达斯的外号，这对师徒总是习惯性地将魔剑变成一堆废铁。”</p>

<p>“你以为我跟师父愿意吗？”</p>

<p>皱起眉头的洛克大声抗议，却被爱莉西亚以“这不是事实吗？”一句话直接驳回。</p>

<p>‘变成一堆废铁？’</p>

<p>“就是指常常折断魔剑的意思。”</p>

<p>“以具体的数字来表示嘛……”</p>

<p>菲尔竖起食指。语气虽然平静，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一丝促狭。</p>

<p>“假设一把魔剑可以打倒一百只魔物好了。如果这把剑落入洛克的手中，大概在打倒五十只魔物之前就会离奇地断成两截。平日的保养十分确实，并未偷工减料，使用方法也很正常，偏偏寿命就只有其他魔剑的一半。”</p>

<p>‘嗯。’</p>

<p>“一旦跟其他的魔剑使以魔剑决斗，对方的魔剑折损率更是高得吓人。魔剑是对抗魔物的珍贵武器，这就是公会的人为什么视洛克和巴特达斯为眼中钉的原因。”</p>

<p>“既然舍不得魔剑，以木剑决胜负不就好了吗？真是……”</p>

<p>‘这是否表示战况十分激烈？’</p>

<p>“会吗？我倒不觉得。而且克雷布的魔剑是毁在你的手上，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说真的，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p>

<p>洛克眯起双眼。他开始怀疑贺布之所以毁掉克雷布的魔剑，主要是基于克雷布对贺布的轻蔑。简而言之，就是挟怨报复的意思。</p>

<p>‘……我认为有这个必要。’</p>

<p>魔剑的回答，显然又慢了半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