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2.生变的友情

<p>经过一番考量之后，众人决定明天再前往大陆。即使现在立刻准备妥当离开葛多诺，抵达大陆恐怕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刻了。</p>

<p>基于黄金救援时间的考量，洛克对延后出发的决定感到十分不妥。艾蒙似乎察觉洛克内心的疑虑，立刻以严正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看法。</p>

<p>“我并不是不在乎遇难者的安危，毕竟那也是我一手教导的徒弟；不过我更不愿意见到救援者因为冒着不必要的风险而成为被救援的目标。”</p>

<p>艾蒙再度强调：</p>

<p>“所以，千万不要以救出遇难者为首要目标。一旦察觉情况不对，立刻返回都市无妨，这也是我们聘请休里卡哈的魔剑使为护卫的原因。如果派遣葛多诺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前往大陆，多半都会做出超过能力范围之外的傻事。毕竟贝提涅是非常重要的仪式以及祭典，葛多诺的居民往往会因此而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p>

<p>告别艾蒙之后，洛克一行人走在葛多诺的大马路上。</p>

<p>——艾蒙先生应该已经放弃了吧？</p>

<p>洛克并不是无法体会艾蒙的苦衷。即使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是最优秀的魔剑使也有可能丧生于入夜之后的大陆。夜晚的大陆，就是这么可怕的地方。</p>

<p>一想到这里，洛克的视线顿时移往身旁的爱莉西亚，以及身后的菲尔和娜奇。</p>

<p>如果自己做出超过能力范围的傻事，她们应该也会义无反顾地跟随到底吧。这可不是洛克所乐见的情况。</p>

<p>“怎么啦？”</p>

<p>察觉洛克的视线之后，爱莉西亚开口询问。</p>

<p>“没什么，只是觉得似乎不应该婉拒艾蒙先生替我们安排旅店的好意。”</p>

<p>离开酒店的时候，艾蒙表示要招待洛克一行人投宿旅店，结果被爱莉西亚拒绝了。</p>

<p>“若真的接受艾蒙先生的招待，你这个死心眼的老实人一定会大受感动，做出超过能力范围的傻事。”</p>

<p>“我才不会——”</p>

<p>‘言之有理。’</p>

<p>洛克话还没说完，就被背上的魔剑抢白了一顿。这下子爱莉西亚可乐了，只见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当着洛克的面前耀武扬威。</p>

<p>“平安归来之后，再请艾蒙先生介绍高档旅店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夜营需要准备什么才好？食物和饮水应该是少不了的吧？”</p>

<p>“除此之外，还有生火器具、柴薪或是海草泥炭。对了，还需要几件毛毯。”</p>

<p>面对爱莉西亚的提问，娜奇屈着手指细细数来。菲尔闻言，不禁有些疑惑。</p>

<p>“现在都已经是春末夏初了，大陆的气温应该不会太低吧？”</p>

<p>“毛毯主要是用来防虫的，必须事先浸泡在好几种植物研磨而成的草药之中才行。”</p>

<p>洛克同意娜奇的说法，同时也做出补充。</p>

<p>“而且大陆地区的日夜温差大，即使是春末夏初的现在，入夜之后还是有几分寒意。就算没办法一人一件，至少也要两人一件毛毯才行。”</p>

<p>“看来这次的行李将会相当可观，不知道我们的小船塞不塞得进去。”</p>

<p>爱莉西亚双手叉在胸前，脸色十分凝重。他们的交通工具只有委托交易船一起运送过来的两艘小船，一艘是洛克一行人的，另一艘则是属于娜奇的。</p>

<p>“洛克搭乘我的小船，所有的行李平均分配，应该就不成问题了。”</p>

<p>“也只能这么做了，现在先去找杂货店吧。现场采购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发现什么遗漏的品项呢。”</p>

<p>这时洛克突然发现爱莉西亚正以怨恨的眼神凝视着自己。</p>

<p>“怎么啦？”</p>

<p>“没事。”</p>

<p>爱莉西亚玩弄着从双马尾延伸出来的细长发辫，语气有些冷漠。</p>

<p>在大马路边随便找个居民间路之后，一行人朝着杂货店出发，没多久就找到了。杂货店的店面并不大，门口的招牌画着帽子和斗篷的图案。</p>

<p>推开店门之后，清脆的铃声与门扉的倾轧声同时传入耳中。</p>

<p>寂静的店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左右两边的墙上胡乱挂着几件帽子、斗篷以及中古衣物，店面正中央的柜子则是陈列了针、线、钮扣之类的小东西，以及绳索、钉子、铁锤等等的工具。</p>

<p>柜子的两侧，则是以绳索吊着好几件毛毯以及睡袋。</p>

<p>店面内侧的根台后方坐着一名跟洛克等人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只见她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察觉洛克等人的存在之后，才懒洋洋地说了声欢迎光临。</p>

<p>“这里的东西还真不少。”</p>

<p>走在崎岖不平的本质地板上，爱莉西亚睁大了双眼东张西望。娜奇似乎对中古衣物颇感兴趣，从墙上取下一套衣物之后，从各种角度细细地打量。</p>

<p>“喜欢吗？”</p>

<p>“有一点。”</p>

<p>面对洛克的询问，娜奇只能微微苦笑。</p>

<p>“只是我很少买中古衣物，顶多一两次而已。”</p>

<p>“……那你平常是怎么买衣服的？”</p>

<p>爱莉西亚脸色一沉，菲尔似乎也有些意外。</p>

<p>“通常都是选购布料之后自己裁切、缝制而成，这套衣服也是如此。”</p>

<p>娜奇拎起自己的衣摆，脸上的笑容有些难为情。</p>

<p>“啊哈哈，其实我也是。这样子比较不花钱嘛。”</p>

<p>“真、真的吗！？”</p>

<p>爱莉西亚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洛克，菲尔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两人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也从未过问洛克的衣服都是怎么来的。</p>

<p>“寄人篱下的生活相当贫困，身上没几个钱，所以我都是请苏或是邻居的大婶帮忙缝制衣服的，有时候甚至是拿好几块碎布拼凑起来的呢。”</p>

<p>爱莉西亚和菲尔顿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p>菲尔习惯购入比自己的尺寸大上几号的中古衣物。美观与否向来不是她所关心的问题，就算上面有几个脏污或是瑕疵也无妨，一切的考量都以实用性为主。</p>

<p>爱莉西亚也跟洛克和娜奇一样自行购入布料，不过她总是将布料交给信任的裁缝师。专业裁缝师的丈量不可能出错，也省了自行缝制的麻烦，却是最花钱的方法。</p>

<p>如今洛克和娜奇打量着店里的中古衣物，互相交换自行缝制衣物的甘苦谈。</p>

<p>——又来了。</p>

<p>继料理的话题之后，爱莉西亚的心中再度涌现遭受排挤的不悦，看着洛克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怨恨，仿佛心爱的玩具被其他人抢走似的。这时洛克的视线突然落在爱莉西亚的身上。</p>

<p>“对了，下次帮爱莉西亚做一套衣服吧。”</p>

<p>爱莉西亚对两人的谈话内容几乎是一无所知，猝不及防的她顿时涨红了双颊。</p>

<p>“呃……不、不必了。”</p>

<p>“干脆一点，坦然接受洛克的好意如何？”</p>

<p>爱莉西亚想也不想地表示拒绝，菲尔却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爱莉西亚的脸上虽然流露出为难的神情，心里面却很感激菲尔的相助。</p>

<p>“也、也对……那我就不客气了。”</p>

<p>“嗯，没问题。不过大概要等到我们从大陆回来之后了。”</p>

<p>朝着笑容满面的洛克点点头之后，爱莉西亚低声询问身旁的菲尔。</p>

<p>“现在是什么情况？”</p>

<p>“洛克和娜奇过去只帮自己缝制衣物，没有替其他人制作衣服的经验，所以才想找个机会一尝试看看。”</p>

<p>菲尔凝视着爱莉西亚，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解。</p>

<p>“明明就一副恨不得将洛克生吞活剥的模样，居然完全没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p>

<p>“我……”</p>

<p>“也罢。”</p>

<p>菲尔叹了口气，嘴角浮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p>

<p>“爱莉西亚……</p><p>洛克打算帮你缝制衣物，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p>

<p>从菲尔的眼神和语气之中察觉危险的气息，爱莉西亚顿时绷紧了神经。</p>

<p>“那就代表洛克必须亲自为你丈量全身的尺寸。尤其是那对大得不像话的胸部更是得仔细丈量才行，否则可是会塞不下的呢。”</p>

<p>爱莉西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胸部。过去替爱莉西亚缝制新衣的裁缝师是女的，倒是没有这一层的顾虑。</p>

<p>“不过从洛克那种天真的反应看来，他似乎并未察觉个中的玄机。至于娜奇是否有所察觉，就不是很清楚了。总而言之，好好加油吧。”</p>

<p>菲尔以手掩口，露出邪恶的笑容。</p>

<p>“怎么啦？我们要走了喔！”</p>

<p>走在前面的洛克和娜奇察觉爱莉西亚和菲尔依然站在原地，立刻回过头来出声招呼。爱莉西亚低头不语，迅速随后跟上。察觉到爱莉西亚的暗自窃喜之后，菲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p>

<p>所需物品采买完毕之后，一行人来到精灵树附近寻找今晚的落脚之处。或许是贝提涅祭典即将开幕的关系，每一间旅店的房间都被预订一空，挂出了客满的牌子。</p>

<p>“现在怎么办？请艾蒙先生帮我们安排吗？”</p>

<p>菲尔肩上扛着庞大的铁锤、手中提着皮制的行囊，忍不住开口问道。皮制行囊里面装的是软膏状的伤药。菲尔身旁的洛克一样是背着魔剑，手中抱着两捆毛毯，行走之际显得格外地吃力。</p>

<p>“似乎也只能如此了。照这个情况看来，恐怕每一家旅店都找不到空房间。”</p>

<p>爱莉西亚抱着装满干粮和饮水的袋子，脸色看起来十分疲惫。</p>

<p>“或者是只要一间房间也行，印象中有几家旅店还剩一间空房。”</p>

<p>“我没有意见。”</p>

<p>娜奇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的右手握著名叫‘破铜烂铁’的长矛，左手提着装满海草泥炭的麻袋，脸上的表情虽然不如爱莉西亚疲惫，却也不怎么愿意继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p>

<p>“……如果下一间旅店还是没有两间空房，那就只要一间房间。如果连一间空房也没有，</p>

<p>那就向艾蒙先生求助。”</p>

<p>“嗯，就这么办。如果只有一间空房，到时候利用毛毯分成两个区域也行。”</p>

<p>“我这么不能信任吗？”</p>

<p>“这不是能不能信任的问题。即使你蒙上双眼背转过身子，还是会让我感到有些难为情，这样你懂吗？”</p>

<p>面对洛克的怨言﹒爱莉西亚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回应。</p>

<p>“有什么差别吗？又不是没被烂醉如泥的洛克推倒过。”</p>

<p>“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种话。”</p>

<p>“我说爱莉西亚，你这个人就是太容易害羞了，怎么不跟娜奇学学呢？既然爱看，就让他看个过瘾，最好是看到眼睛脱窗——”</p>

<p>“可、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喜欢被看个精光。”</p>

<p>娜奇连忙否定菲尔的说词。爱莉西亚整理手中的行李之后，重新展开反击。</p>

<p>“菲尔，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之前洛克在澡堂偷窥的时候，你自己还不是羞得满脸通红，躲在浴池里面不敢出来？”</p>

<p>“……我只是受到惊吓，一时慌了手脚。”</p>

<p>被踩到痛处的菲尔显得有些尴尬。</p>

<p>“说到这个，之前我在家里换衣服的时候好像也一样。明明只是无心的意外，菲尔却气得暴跳如雷……”</p>

<p>娜奇忆起过去的往事，心虚的菲尔连忙别过头去。</p>

<p>“……那也只是因为受到惊吓的关系。”</p>

<p>“……我可以跟你们保持一段距离吗？”</p>

<p>三人的对话传入耳中，洛克忍不住开口。祭典即将开幕的现在，整座都市可说是充满了活力，爱莉西亚三人的对话淹没在居民的谈笑、吟游诗人的诗歌以及小丑的笛声之中，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若真的被城里的居民听见，免不了又得惹来一阵非议。</p>

<p>‘虽然刺耳了些，却是不争的事实。’</p>

<p>“别说了，我的胃都痛了起来。”</p>

<p>连背上的贺布都忍不住落井下石，洛克只能语调苦涩地要它住嘴。</p>

<p>——我真的那么惹人厌吗……？也罢，这也难怪。</p>

<p>即使归咎于单纯的意外，抑或是事后郑重表示歉意，也无法让她们忘怀那段不愉快的回忆。</p>

<p>‘洛克，现在并不是没有洗刷污名的机会。</p>

<p>“……怎么说？”</p>

<p>虽然早已猜到答案，洛克还是姑且一问。</p>

<p>‘那就是战斗，以及最后的胜利。’</p>

<p>又是这种老生常谈，洛克不禁感到有些厌烦。</p>

<p>‘历史上有好几名蒙受不白之冤的伟人战士，他们都是藉由自己的力量挽回名誉，洗刷耻辱。在耀眼夺目的功绩之前，过去的失策或者是意外都将一笔勾销。而且功绩的伟大与否，刚好与敌人的实力呈正比。’</p>

<p>“你倒是说的很简单，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当然很愿意面对强大的敌人，可是她们——”</p>

<p>‘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p>

<p>魔剑突兀的台词不禁让洛克皱起眉头，他不明白魔剑的话中含意。</p>

<p>“我也很清楚什么？”</p>

<p>‘即使激怒了那些女孩子，她们还是会跟你一起共赴战场。’</p>

<p>“这……大家都是伙伴，应该吧。”</p>

<p>洛克的语气显得有些缺乏自信，不过这只是出于内心的害臊。贺布虽然是一把为了战斗而存在的魔剑，然而它的能耐显然不只如此。</p>

<p>‘徒具虚名的伙伴我见多了，不过现在的你们可不一样。爱莉西亚、菲尔和娜奇都有各自的缺点，你包容了她们的短处，就如同她们包容了你的缺点一样。如果她们真的为了你的行为而生气，甚至视为一大问题，绝对不会出现那种反应。’</p>

<p>“……”</p>

<p>‘我不会要你别放在心上，不过若真的明白她们对你的信赖，就应该光明正大地面对她们，不要畏畏缩缩的。’</p>

<p>“我会努力。”</p>

<p>一行人来到两层楼建筑的旅店。</p>

<p>“一人两枚银币？跟‘干杯’的价钱一样呢。”</p>

<p>得知旅店的收费之后，洛克不禁喃喃自语。‘干杯’是洛克在普洛多米尔斯寄住与打工的旅店，眼前的旅店显然比‘干杯’的规模小了许多。</p>

<p>“不供餐，不过可以使用炉灶。”</p>

<p>“旅店提供海草泥炭吗？”</p>

<p>“没有，请自行购买。客房之中放了张地图，指引房客前往距离最近的杂货店。”</p>

<p>面对娜奇的询问，爱莉西亚无奈地耸耸肩膀。这种住宿条件虽然不尽人意，众人也懒得继续寻找还有空房间的旅店了。再说也不过就是一个晚上而已，忍一忍就算了。</p>

<p>一、二楼各有一间空房间。根据旅店老板的说法，二楼的房间比较小。</p>

<p>“洛克睡上面，我们睡一楼吧。”</p>

<p>二楼的房间虽然不大，洛克一人也是绰绰有余。于是大家决定将采买的物资全都搬进洛克的房间。</p>

<p>抱着毛毯走上二楼的娜奇打量着身后的阶梯，双眼流露出好奇的眼神。同样抱着毛毯走上阶梯的洛克见状，忍不住开口询问：</p>

<p>“怎么啦？”</p>

<p>“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家旅店的结构跟我家很像。”</p>

<p>“经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类似。”</p>

<p>洛克也站在二楼的地板上俯视阶梯。娜奇的家位于利姆利克，一楼是训练场和起居室，寝室位于二楼。洛克曾经在娜奇家住过几天，对于屋内的配置依然是记忆犹新。尤其是阶梯和房门的位置居然也一模一样，实在是相当惊人的巧合。</p>

<p>“怎么，想家了吗？”</p>

<p>洛克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询</p><p>问。</p>

<p>“怎么可能。离家至今不过一个月而已，我只是觉得很有趣罢了。”</p>

<p>察觉洛克的意图之后，娜奇也笑了笑，旋即将毛毯搬进房间。等到艾利西亚将其他的东西抬进来之后，搬运的工作就此告一段落。</p>

<p>“幸好房间就在阶梯的旁边。”</p>

<p>“得了吧，你根本就什么也没搬到。”</p>

<p>菲尔煞有介事地做出拭汗的动作，爱莉西亚立刻在她的头顶轻敲两下。</p>

<p>“这间房间的窗户真小。”</p>

<p>喃喃自语的爱莉西亚轻轻地叹了口气。房间里面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即使是在开启的状态，也只能勉强探头张望窗外的景色。</p>

<p>“洛克，接下来有什么计划？”</p>

<p>见到洛克将魔剑放在地上、坐了下来伸直双腿、倚靠着折叠起来的毛毯之后，菲尔开口询问。考虑片刻之后，洛克从小小的窗户眺望天空。</p>

<p>夕阳低垂，天边染上一抹红晕。不过就现在的季节而言，距离日落应该还有一段时间。</p>

<p>“趁着日没之前，去做个挥剑练习似乎也不错。”</p>

<p>“我想去一个地方，可以陪我一起去吗？”</p>

<p>“好啊，想去哪里？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p>

<p>洛克坐起了上半身。菲尔虽然也是第一次造访葛多诺，不过她可是个炼成师，说不定早就对葛多诺城中的名胜古迹做了详细的调查。</p>

<p>“其实是老师的徒弟——名义上是我的师兄。不过对方是个女的，严格说来应该是师姊才对，她就住在葛多诺。我没见过她，不过基于礼貌，还是想去跟她打个招呼。”</p>

<p>“要不要我也一起去？”</p>

<p>玩弄着金色发辫的爱莉西亚开口询问，菲尔却摇了摇头。</p>

<p>“好意心领了。这次只是去打个招呼，不需要太多人一起同行。”</p>

<p>“说的也是。洛克，你可得好好保护菲尔。”</p>

<p>“嗯，我知道。”</p>

<p>洛克笑了笑，用力点点头。会放心将菲尔交给洛克向来是爱莉西亚的优点，也代表了她对洛克的信任。</p>

<p>“路上小心，我跟爱莉西亚会烧一桌好菜等人家回来的。”</p>

<p>娜奇微微一笑，爱莉西亚却像被踩扁的青蛙似地轻噫了一声。</p>

<p>在两人的目送之下，洛克和菲尔离开旅店，并肩走在大马路上。</p>

<p>“你的师姊是个怎样的人啊？”</p>

<p>“老师说她是个怪人。我没见过她，也不便妄下定论。”</p>

<p>青色的头发随风摇曳，菲尔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p>

<p>“她是在五年前决定迁居于此，因此才离开了老师。我是在她离开之后才拜入老师的门下。对了，老师或是巴特达斯先生都没跟你提起过这号人物吗？”</p>

<p>洛克摇摇头。搜寻脑海中的记忆，也找不到有用的情报。</p>

<p>“我是在六年前定居于普洛多米尔斯，之后才认识了奈杰尔先生……还是你跟她之间做过承诺，约好什么时候见面？”</p>

<p>菲尔摇摇头。</p>

<p>“没什么承诺，只是单纯打个招呼。如果巴特达斯先生的徒弟定居于这座城市，你应该也想跟对方见个面吧？”</p>

<p>洛克点点头。若真如此，主动打个招呼也是很合理的。</p>

<p>于是两人向来往的行人间路，或者是查询设置在十字路口的地图，一步步朝着目的地前进。</p>

<p>“洛克，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呢。”</p>

<p>“会吗？”</p>

<p>菲尔的有感而发传入耳中，洛克不禁有些意列。</p>

<p>“自从爱莉西亚加入之后，几乎都是三人一起行动。”</p>

<p>菲尔是在两年前透过奈杰尔的介绍，这才认识了洛克。</p>

<p>“当时你似乎对我颇有戒心。”</p>

<p>“现在也一样。”</p>

<p>想起过去的往事，洛克不禁笑了笑。菲尔闻言，立刻一脸正经地做出回应。</p>

<p>“当时的你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天晓得什么时候会变成一只禽兽，袭击我跟爱莉西亚。”</p>

<p>“不会啦。若真的做出那种事，教我怎么有脸面对师父、妮舞和奈杰尔先生？”</p>

<p>“或许是吧，不过最近连爱莉西亚也无法压制喝醉之后的你呢。而且就算没喝醉，你也会趁着我们换衣服或是洗澡的时候在一旁偷窥。”</p>

<p>菲尔言之有理，洛克只能尴尬地搔搔砂色的头发，眼神狼狈地四处游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菲尔强忍着内心的笑意，往洛克的方向移动半步，小小的脑袋轻轻地倚靠在洛克的胸前。</p>

<p>“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并没有恶意，纯粹只是运气不好罢了。”</p>

<p>“在你的面前，我只有被消遣的份。”</p>

<p>微微苦笑的洛克轻抚菲尔的头顶，菲尔不禁眯起了双眼。洛克的手掌离开之后，菲尔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开口：</p>

<p>“言归正传，洛克。一开始我确实对你抱持着高度的警戒，事实上刚拜入老师门下的时候，我也对老师抱持着同样的戒心。老师这个人总是冷冰冰的，很不好亲近，反而是你比他更早化解我的警戒呢。”</p>

<p>冷冰冰的老师碰上冷冰冰的徒弟，还真难分出谁高谁低。洛克内心虽然这么认为，却也不便直接说出真心话。</p>

<p>“不过我看你似乎对爱莉西亚和娜奇没什么戒心，因为大家都是女孩子的关系吗？”</p>

<p>“这也是原因之一。”</p>

<p>——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差错，还有你可以保护我。</p>

<p>她虽如此心想，却羞于启齿。一方面是出自女孩子的矜持，而菲尔也不想过于依赖洛克。</p>

<p>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菲尔灵巧地挥动手中的铁锤，指着前方的一点。小摊子的前面挤满了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穿越人群四处飘散，甚至连洛克和菲尔都闻得到。只见洛克打量着小吃摊，双眼顿时为之一亮。</p>

<p>“好像是热油和马铃薯的味道。”</p>

<p>“洛克，过去看看吧。”</p>

<p>菲尔率先迈开脚步，洛克则是紧跟在后，两人都想一探究竟。</p>

<p>黑得发亮的铁板上面放着好几颗热腾腾的马铃薯。马铃薯的中间挖空，塞满了切丝的青菜和绞肉，无论是调理的工夫或是诱人的卖相，都让洛克的双眼绽放出异样的光彩。</p>

<p>“——想不想尝尝看？”</p>

<p>“可以吗？”</p>

<p>菲尔的提议传入耳中，洛克顿时微微一惊。</p>

<p>“等到回程之后再来造访，这家店可能已经休息了。而且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饿得咕噜叫，似乎也有失礼数。”</p>

<p>“带着食物的味道造访客人，似乎也颇为失礼吧？”</p>

<p>“到时候就说是你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我只是被迫配合即可。”</p>

<p>菲尔的藉口虽然令洛克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确实很想品尝眼前的小吃。再说此行的目的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并没有什么要紧事。</p>

<p>——到时候要点开水漱漱口就好了。</p>

<p>“好吧。理论上应该替爱莉西亚和娜奇也买一份，看来只好等到下次了。”</p>

<p>“也对，冷了就不好吃了。”</p>

<p>而且两人也不想拎着油腻腻的食物走来走去。</p>

<p>将几枚铜板递给店员之后，两人从店员的手中接过装在小型麻袋之中的马铃薯。</p>

<p>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果然比想像中更加好吃。绞肉和青菜本身的甘甜与热腾腾的马铃薯融为一体，口感也十分扎实。</p>

<p>“爱莉西亚知道之后，一定会埋怨我们没带一份回去，我看还是别告诉她比较妥当。”</p>

<p>慢条斯理地享用马铃薯的同时，菲尔做出提议。</p>

<p>“嗯，就这么办。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恐怕也无法抽空回来购买。”</p>

<p>听见洛克</p><p>的回答之后，菲尔不禁松了口气。</p>

<p>——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p>

<p>一想到这里，菲尔顿时感到心中暖暖的。</p>

<p>向储水场要了点开水之后，两人继续往前移动。</p>

<p>最后来到一户人家的面前。</p>

<p>木造的建筑、茅草的屋顶，跟其他的屋子大同小异。</p>

<p>菲尔敲了敲门。</p>

<p>短暂的等待之后，一名少女出现在门后。年纪跟爱莉西亚和娜奇差不多，身上穿着水蓝色的衣服和绿色的长裙，给人一种沉着稳重的印象。披在身上的白衣飘散出疑似薄荷的香气。</p>

<p>闪亮动人的黑发，内敛的表情，皮肤稍嫌苍白。</p>

<p>其中又以左耳的物品最吸引洛克的注意。疑似装饰品的物品从左耳延伸至鼻梁，覆盖左眼的眼窝。</p>

<p>少女目不转睛地观察眼前的洛克和菲尔。</p>

<p>“两位是……？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p>

<p>“初次见面，你好。”菲尔的态度未变，轻轻地低头行礼。</p>

<p>“我叫做菲尔，受教于普洛多米尔斯的奈杰尔老师。听说这座城市有一名同样受教于奈杰尔老师的炼成师，今日特来拜访。”</p>

<p>“哦，原来是老师的徒弟。这位是……？”</p>

<p>有所保留的语气，衬托出比外表更加成熟的气质。</p>

<p>少女的视线移至洛克，脸上的装饰品闪烁着薄薄的光辉。</p>

<p>“我叫做洛克，是菲尔的朋友。之前一直定居于普洛多米尔斯，因此跟奈杰尔有数面之缘，不过我并不是他的徒弟。”</p>

<p>“看来似乎如此。你是魔剑使吧？”</p>

<p>朝着洛克背上的魔剑瞥了一眼之后，少女稍微放松了戒心。只见她下意识地轻推脸上的装饰品，朝着洛克笑了笑。</p>

<p>“你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p>

<p>“那是炼成术的道具吗？”</p>

<p>“类似吧。这叫做眼镜，可以看到很多东西。”</p>

<p>只见少女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p>

<p>“抱歉，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玛娜，算是你旳师姊吧。如果师妹不赶时间，我倒是想听听老师的近况。”</p>

<p>菲尔点点头，玛娜旋即背转过身子。</p>

<p>石板铺成的走廊一路往前延伸，左右各有两扇门。玛娜走进最里面的房间，洛克和菲尔也紧跟在后。</p>

<p>房间的布置十分特别。天花板悬吊着三盏油灯，亮度各自不同。</p>

<p>桌子共有两张。小桌子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陶瓶以及玻璃容器，旁边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实验器具。窗户边上的架子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一幅绿意盎然的景象。</p>

<p>“其他的房间不是凌乱不堪，就足弥漫着刺井的怪味。这张桌子还算干净，请两位将就一点吧。”</p>

<p>招呼两人坐下之后，玛娜转身面向实验器材，开始忙碌了起来。洛克和菲尔对望一眼，各自挑了个位子坐下。</p>

<p>一段时间之后，玛娜这才转过身来。双手各拿着一只热气腾腾的陶杯，杯中盛满了黑色的液体。</p>

<p>“这叫做黑茶，无论是香气或是风味都颇具深度。”</p>

<p>在微量的好奇与忐忑不安的情绪促使之下，洛克和菲尔接过了陶杯。香气虽然格外地浓烈，不过浅尝一口之后，后劲十足的苦涩却令洛克忍不住皱起眉头。</p>

<p>洛克偷偷地打量身旁的菲尔。乍看之下似乎面无表情，不过菲尔的视线却凝视着虚空的一一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p>

<p>“呃……不好意思，有没有蜂蜜？”</p>

<p>“比较喜欢小孩子的口味吗？好的，我明白了。”</p>

<p>“小孩子的口味？”</p>

<p>无视于洛克的讶异与狼狈，玛娜而下改色地啜饮了一口杯中的黑茶。</p>

<p>“真正的大人懂得欣赏黑茶的苦涩，只有小孩子才会添加砂糖或是蜂蜜。这是老师告诉我的，我也认为颇有道理，毕竟黑茶的苦涩才能让大脑的思绪更加清晰。”</p>

<p>玛娜的连上浮现得意的微笑，洛克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p>

<p>“就算是成熟的打人，也会偶尔想回忆小孩子的口味。”</p>

<p>洛克的反驳令玛娜瞪大双眼，纤细的手指轻轻夹住脸上的眼睛。</p>

<p>“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今天真是上了一课。”</p>

<p>玛娜从放置试验器材的小桌子旁边抓起一只盛着白色粉末的玻璃瓶，朝着洛克随手一丢。</p>

<p>“抱歉，峰蜜没了，就拿砂糖顶着用吧。”</p>

<p>“……确定吗？”</p>

<p>砂糖是非常昂贵的物资，劣质砂糖的单价甚至胜过优质蜂蜜。</p>

<p>“没关系，反正我也用不到。”</p>

<p>回答的同时，玛娜又丢了一只汤匙过来。洛克接过汤匙之后，直接交给菲尔。</p>

<p>“谢谢。”</p>

<p>分别向洛克和玛娜致谢之后，菲尔将陶杯放在桌上，舀了几匙砂糖搅拌均匀。轻尝一口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p>

<p>“好了，现在可以进入主题了吧？”</p>

<p>推开实验器材之后，玛娜也坐在桌子旁边。只见她伸手调整眼镜的位置，朝着洛克和菲尔笑了笑。</p>

<p>“首先是老师的近况。我大概已经五年没见到老师了，他老人家还好吧？”</p>

<p>“除了脚上的宿疾之外，一切安好。”</p>

<p>奈杰尔是优秀的炼成师，同时也是久经阵仗的魔剑使。自从伤了一条腿之后﹒他就放弃魔剑使的身分，在普洛多米尔斯的家中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p>

<p>从菲尔的口中行知恩师的近况，玛娜的心情似乎不错，反应也十分热络。洛克也加入了两人的谈话，聊起了普洛多米尔斯的现况。</p>

<p>谈话告一段落之后，玛的脸上浮现满足的微笑。</p>

<p>“谢谢你，非尔。知道老师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p>

<p>菲尔点头的同时，心中突然浮现一个念头。</p>

<p>“恕我冒昧，请问你为什么离开老师定居于此？”</p>

<p>重新泡了一壶黑茶之后，玛娜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p>

<p>“葛多诺是炼成师的都市。如同大部分的艺术家都将邻近的利姆利克视为圣地，立志成为炼成师的人自然也会聚集于葛多诺。身为炼成师的我选择定居于此，应该是再正常也不过的吧？”</p>

<p>“这我明白，只是老师从来没提过这件事，所以……”</p>

<p>菲尔还以为有什么特殊的理由。</p>

<p>听见菲尔的解释之后，玛娜这才恍然大悟地微微苦笑。只见她摇晃手中的陶杯，寻间两人是否还要追加黑茶。菲尔摇摇头，洛克则是点头接受。</p>

<p>“老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p>

<p>将盛满黑茶的陶杯递给洛克之后，玛娜坐在桌上。</p>

<p>“菲尔，你知道老师的梦想是什么吗？”</p>

<p>“……不知道。”</p>

<p>之所以迟疑了几秒钟才回答，原因在于玛娜所提出的问题大出菲尔的意料之外。</p>

<p>“老师的梦想是写一本书。”</p>

<p>玛娜任凭黑茶的蒸气撩拨自己的下颚，静静地闭上双眼。</p>

<p>“他想将自己对炼成术的想法、研究以及考察集结成册，藉以流传后世。”</p>

<p>“……老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件事。”</p>

<p>“我想也是。要不是偶然发现老师记录在便条纸上的部分内容，缠着老师一直追问下去，老师恐怕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我吧。”</p>

<p>两人之间的对话虽然让洛克感到十分讶异，内心深处却浮现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梦想，自己和巴特达斯如此，奈杰尔当然也不例外。</p>

<p>“不瞒你说，当时我很感动。”</p>

<p>玛娜微微低头，假装伸手调整眼镜，其实是趁机遮住自己的双眼。</p><p>“相信你应该也很清楚，老师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因此这个新发现令我感到格外地喜悦。当天晚上就寝的时候，我甚至立定了志向，决定将老师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p>

<p>——嗯，我能体会那种感觉。</p>

<p>嘴上虽然不说，洛克心中可是高举双手表示赞成，因此玛娜接下来的发言也让洛克难掩内心的惊愕。</p>

<p>“不过实际执行之后，这才发现自己跟老师还差得远了。”</p>

<p>“怎么说？”</p>

<p>玛娜再度垂首不语，菲尔则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师姊。眼见两人同时陷入沉默，洛克忍不住想要打破僵局，却还是硬生生地把已经到嘴边的话语吞进肚里。</p>

<p>“原因很简单，我只是模仿老师的梦想罢了，完全不了解老师为了实现梦想而经历了哪些过程、付出了哪些代价。没记错的话，老师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吧？”</p>

<p>菲尔点点头，玛娜这才缓缓抬起头来。</p>

<p>“之后我又要求老师让我再看一眼那张便条纸。然后，这个行动给了我答案。如果只是模仿老师的梦想，走上老师曾经走过的道路，就算再给我四十年、甚至是八十年的寿命，也是永远无法超越老师。”</p>

<p>“……所以才移居于此？”</p>

<p>面对菲尔的提问，玛娜轻轻地点头，镜片深处的黑色瞳孔绽放出快乐的光辉。</p>

<p>“这座都市拥有炼成师所追求的一切。再说为了重新审视自己，我也必须换个新的环境，才能走上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实现属于自己的人生梦想。于是我禀报了老师，也获得了老师的许可——这个答案可以接受吗？”</p>

<p>玛娜俏皮地歪了歪脑袋，菲尔则是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p>

<p>“可以，感激不尽。”</p>

<p>洛克也跟着低头致意。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似乎陷入了沉思。</p>

<p>重新泡了一壶黑茶的玛娜微微一笑。</p>

<p>“现在轮到你们聊聊自己了。菲尔，为什么来到这座都市？应该不是专程来探望我的吧？”</p>

<p>于是非尔和洛克分别说出自己来到葛多诺的理由。</p>

<p>描述之中提及了两人在普洛多米尔斯的生活点滴、认识爱莉西亚和娜奇这两名伙伴的经过，以及过去与魔物之间的战斗。</p>

<p>“洛克，你没有加入公会？”</p>

<p>“师父不准我加入。]</p>

<p>“师父？为什么？”</p>

<p>“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最根本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的师父跟公会的关系不太好吧。既然你曾经居住于普洛多米尔斯，应该听过巴特达斯这个名字吧？”</p>

<p>玛娜闻言，这才恍然人悟地频频点头。</p>

<p>“他是你的师父？这就难怪了。”</p>

<p>“而且……”洛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开口：</p>

<p>“我的梦想是打倒魔王，最好不要跟其他公会有所牵扯。”</p>

<p>一旁的菲尔不禁以手掩面，抬头望着天花板。</p>

<p>不过玛娜的反应倒是大出洛克和菲尔的意料之外。镜片之后的双眼虽然睁得大大的，流露出讶异的神色，却感受不到丝毫的轻蔑与嘲讽。这点倒是跟多数人的反应大不相同。</p>

<p>“打倒魔王？嗯……”</p>

<p>将杯中的黑茶一饮而尽之后，玛娜轻轻地叹了口气，旋即以讶异的眼神凝视着洛克。</p>

<p>“打倒魔王的口号已经在魔剑使之间蔚为风潮了吗？前几天好像也听过类似的说法。”</p>

<p>“……蔚为风潮？”</p>

<p>洛克和菲尔这下子可迷糊了。可是玛娜黑色的双眸看起来格外地真挚，似乎并不是开玩笑。</p>

<p>“从普洛多米尔斯经由利姆利克抵达葛多诺的途中，并没有听过类似的说法。”</p>

<p>“若真的蔚为风潮，我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才是。不知道你是从哪些人的口中听来的？”</p>

<p>面对洛克和菲尔的质疑，玛娜连忙摇摇头。</p>

<p>“抱歉，看来是我会错意了。”</p>

<p>不过，玛娜将视线移至菲尔的身上。</p>

<p>“你也是以打倒魔王为目标吗？”</p>

<p>菲尔迟疑了片刻。事实上打倒魔王并不是菲尔的梦想，这点洛克也很清楚。</p>

<p>“……我的目标没有那么远大。”</p>

<p>菲尔选择了技巧性的回避，并未直接回答问题，主要是担心明确的回答恐怕会伤害自己跟洛克的感情。明知洛克不会介意，菲尔还是难掩内心的担忧。</p>

<p>啜饮一口黑茶之后，玛娜静静地闭上双眼。</p>

<p>“这样也好。就我看来，你还太弱了。”</p>

<p>“……我不懂你的意思。”</p>

<p>自己的声音传入耳中，菲尔不由得微微一惊。这种夹带了过多情感的声音，完全不像自己的作风。</p>

<p>——玛娜说的没错，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p>

<p>菲尔试图在内心说服自己，却无法阻止愤怒的情绪自内心深处不断涌现。身旁的洛克看看菲尔，接着又看看玛娜，神情之中充满了讶异。</p>

<p>“就是那样的意思。”</p>

<p>即使面对菲尔强烈的情绪，玛娜依然好整以暇地啜饮黑茶。</p>

<p>“炼成师的身上总是散发出精灵的残香，这是因为炼成师与精灵接触的机会比一般人更多的关系。炼成师的实力，可以从残香的强弱得窥一二。”</p>

<p>玛娜伸手调整脸—的镜框。</p>

<p>“这副眼镜是我的作品，拥有辨识残香的力量。事安上像你这种程度的炼成师几乎是随处可见。如果只是单纯在都市中生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即使实力有限，还是可以跟我一样，在都市中从事考察或是研究的工作。”</p>

<p>菲尔默默地聆听玛娜的描述，脸色愈来愈难看。</p>

<p>如果这番话是出自他人的口中，或许菲尔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如果洛克不在身旁，菲尔的反应也不会如此激烈。</p>

<p>“请等一下。”</p>

<p>洛克的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p>

<p>“你认为菲尔的实力不怎么样，可是她的炼成术却曾经多次化解我们的危机。”</p>

<p>“我没有贬低任何人的意思。如果刚刚那番话让你感到不舒服，我愿意道歉。我只是认为一个经常往返大陆的炼成师应该更加地深思熟虑，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p>

<p>洛克搔搔砂色的头发，在内心思索该如何回应。偏偏自己不是炼成师，对于炼成术也不甚熟悉，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出具体的回应方式。</p>

<p>菲尔一直凝视着玛娜，似乎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面对菲尔锐利的视线，丝毫不为所动的玛娜静静地开口：</p>

<p>“菲尔，你在大陆活动的时候，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吗？”</p>

<p>“我……”</p>

<p>菲尔顿时为之语塞。</p>

<p>打从第一次踏上大陆，菲尔就是跟洛克和爱莉西亚一起行动，常常受到两人的保护。</p>

<p>洛克和爱莉西亚常常跟各自的师父前往大陆，早已习惯了大陆的冒险生活，而且两人也知道炼成师在行使炼成术的时候，经常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需要同伴的掩护。</p>

<p>再加上菲尔的年纪小，洛克和爱莉西亚的心中自然兴起了一股想要保护菲尔的意愿。而且爱莉西亚的魔剑拥有‘光护’的特殊防御能力，更是助长了两人的保护欲。</p>

<p>“我没有跟魔物战斗的经验，也从未踏上大陆，对于你们的战斗模式也十分陌生，或许做出了错误的评论也说不定。如果在其他同伴的保护之下以自己擅长的特殊方法提供支援的作战模式真的能够发挥效用，我愿意为先前错误的评论表示歉意。”</p>

<p>玛娜将空杯子放在桌上，静静地开口：</p>

<p>“然而，我也认识许多魔剑使或是炼成师，对于大陆、魔物以及魔剑多少也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即使是支援型的炼成师，至少也</p><p>要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个人认为这应该是前往大陆展开冒险的最低门槛。带着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的炼成师挑战魔王，无疑是自讨苦吃罢了。”</p>

<p>洛克和菲尔垂头丧气地走在夜幕低垂的马路上。</p>

<p>“我好像把话说太重了，对不起。”</p>

<p>离去之际，玛娜叫住洛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的歉疚。</p>

<p>“不过我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那孩子的实力确实还有加强的空间。”</p>

<p>“你搞错对象了吧？应该跟菲尔道歉才对。”</p>

<p>“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说了也是白说。”</p>

<p>“……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p>

<p>菲尔还等在外面，洛克急着想要结束对话。</p>

<p>“不瞒你说，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p>

<p>“……说吧。”</p>

<p>最后洛克接受了请托，与菲尔一起离开了玛娜家。</p>

<p>即使是在祭典前夕，日落之后的街头依然是人烟稀少。火红的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看起来比高挂天际的时候更加庞大，同时也更加孱弱。</p>

<p>自从离开玛娜家之后，菲尔就一语不发地低头前进，脚步显得格外地沉重。</p>

<p>——现在就算教她别放在心上，恐怕也是无济于事。</p>

<p>洛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菲尔，只好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肩膀。</p>

<p>——菲尔的肩膀比想像中更加单薄……</p>

<p>洛克不禁有感而发。菲尔身上只穿着半袖的薄上衣，相较于少女特有的软玉温香，瘦骨嶙峋的触感更是惹人爱怜。</p>

<p>“——我要大声呼救了喔。”</p>

<p>“你的精神挺不错的嘛。”</p>

<p>“若真的不错，我会先抓住你的手，让你无法脱身之后再大声呼救。”</p>

<p>洛克叹了口气，手臂也随之离开菲尔的肩膀。想不到菲尔居然伸出双手，一把抓住洛克的手臂。</p>

<p>“洛克，你觉得呢？”菲尔低头凝视地面，语气十分平静。</p>

<p>“我真的很没用吗？”</p>

<p>“不知道。”</p>

<p>这是洛克的真心话。洛克对于炼成术的认识基本上跟一般的市井小民差不多，对于炼成师的强弱更是毫无概念。</p>

<p>“不过自从跟你一起行动之后，好像每一次都必须仰赖你的协助，才能够脱离险境。”</p>

<p>“那是因为你没有跟其他炼成师一起行动的经验吧。”</p>

<p>菲尔的语气流露出一丝促狭。</p>

<p>“这里可是人称‘炼成都市’的葛多诺，只要透过艾蒙先生的介绍，随随便便也能找到好几个比我更优秀的炼成师。那些炼成师之中，说不定也有愿意跟你一起打倒魔王的人选呢。”</p>

<p>‘你到底想怎样？’</p>

<p>洛克还来不及回答，金属的机械声就从背上响起。</p>

<p>‘到底是希望得到洛克的安慰，还是被洛克一脚踢出去？’</p>

<p>洛克以指尖轻敲魔剑的剑锷，示意魔剑少说两句之后，拉着菲尔钻进旁边的小巷。</p>

<p>小巷通往小型的广场。这个隐身于小巷之后的广场，是在洛克前往玛娜家的途中，在储水场讨开水漱口的时候偶然发现的。</p>

<p>圆形的广场随意设置了几张木制长椅，长椅与长椅之间夹杂着路灯与丰槽。</p>

<p>除了静静地依偎在长椅上的情侣之外，广场上还有几个年轻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享用自备的零食。</p>

<p>“坐下来休息一下吧。”</p>

<p>菲尔不发一语，却也没有拒绝洛克的提议，于是两人并排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东边的天空残留着一抹余晖，朦胧的明月已经缓缓升起。</p>

<p>洛克一直瞪着天边的月亮发愣，就这样过了好一段时间。他突然想起似乎应该买些零食或是饮料，然而在这种低迷的气氛之中，洛克还真的不敢随便离开菲尔。</p>

<p>——就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也不能一直保持沉默吧。</p>

<p>“呃，菲尔。”于是洛克转过身子，面向身旁的菲尔。</p>

<p>“我说过你是个可靠的伙伴，不过所谓的可靠并不是只有炼成师的能力。事实上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愉快的，而且你也为了我跟爱莉西亚尽了不少心力。”</p>

<p>“尽了不少心力？例如呢？”</p>

<p>面对菲尔冷冰冰的质问，洛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这是相当抽象的形容，很难找出具体的答案。</p>

<p>“例如……喝酒的时候。”</p>

<p>“哦，我明白了。”</p>

<p>绞尽脑汁之后，洛克勉强挤出一个答案，想不到却换来菲尔火药味十足的反应。</p>

<p>“只要打出酒精作祟的免死金牌，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我跟爱莉西亚毛手毛脚是吧？前阵子甚至还推倒娜奇呢，真是居心叵测。”</p>

<p>“慢、慢着，不要胡说八道！当时我真的醉了，清醒之后没有半点记忆……”</p>

<p>面红耳赤的洛克连忙替自己辩白。</p>

<p>“有没有记忆完全是你的自由心证，旁人也没办法确认。”</p>

<p>菲尔的嘴角微微l扬，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p>

<p>“不如这样吧，找个机会测试一下。之前你酒后乱性的时候，爱莉西亚总是扮演煞车的角色。如果少了爱莉西亚的阻止，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到底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大不了教你负责就好了。”</p>

<p>“负责……？”</p>

<p>洛克脸上的讶异映入眼帘，菲尔忍不住低头暗笑。一段时间之后，再度抬起头来的菲尔已经恢复毫无表情的面孔。</p>

<p>“我有一半是在开玩笑的。”</p>

<p>“也就是说有一半是认真的啰……”</p>

<p>“那只是假设性的问题罢了。偏偏你这个人的自制能力比想像中更好，一点都不好玩。”</p>

<p>“至少你不必担心那方面的问题，这样子不是很好吗？”</p>

<p>洛克无奈地叹了口气。菲尔的嘴角浮现一抹心安的微笑，轻轻地倚靠在洛克的身上。菲尔的举动似乎让洛克吃了一惊，不过他并未闪避，反而伸手轻抚菲尔的秀发，同时以尽可能的低调且不带刺激性的语气轻轻开口。</p>

<p>“菲尔，我们并不是分分秒秒都在战斗。”</p>

<p>‘我倒是很喜欢能分分秒秒战斗的生活。’</p>

<p>无视于魔剑的低语，洛克继续说下去。</p>

<p>“大家一起吃饭、休息、练习，闲来无事的时候一起谈天说笑。相较之下，滞留大陆的时间并不算多。而且……该怎么说才好呢？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快乐，才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最重要的元素。我并不是说实力不重要，只是……”</p>

<p>简而言之，洛克不希望以实力的强弱当成评量的基准。</p>

<p>——洛克……</p>

<p>洛克的肺腑之言逐渐渗透菲尔的心，令菲尔感到格外地温馨。菲尔很想继续倚靠着洛克，尽情感受洛克的体温，然而经过人约五秒之后，菲尔就离开洛克，轻轻地低头示意。</p>

<p>“对不起，洛克。”</p>

<p>即使心里面再怎么不甘愿，菲尔也不得不承认玛娜的提议是正确的，自己的实力确实需要加强。</p>

<p>——真不知道当时我到底在执着些什么。</p>

<p>玛娜是同门师姊，之前还聊起了恩师的近况，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再加上同行的洛克所带来的安全感，顿时化解了菲尔的戒心。因此面对玛娜突如其来的严厉批判，一时之间才会难以释怀。</p>

<p>“我已经好多了，谢谢。”</p>

<p>菲尔的微笑映入眼帘，洛克的脸├也绽放出欣慰的笑容。</p>

<p>“好，回旅店休息吧。”</p>

<p>“也对，时间已经不早了呢。”</p>

<p>菲尔扛起铁锤，与洛克并肩而行。两人离开小巷，回到大马路上。</p>

<p>“洛克，艾蒙先生委托的工作结束之后，</p><p>可以在这座都市多待几天吗？”</p>

<p>“也好，反正评议会那边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做出结论。你有什么打算？”</p>

<p>“这口气实在忍不下去，所以我打算展开修行。即使没有挑战魔王的意愿，也要让自己成为更优秀的炼成师。”</p>

<p>‘修行？我喜欢这个字眼。’</p>

<p>“每次一提到类似的话题，你插话的速度倒是很快啊。”</p>

<p>叹了口气的洛克朝着魔剑瞥了一眼，视线旋即落在菲尔的身上。只见洛克笑着轻拍菲尔的头顶，提醒她量力而为就好，千万不要勉强。</p>

<p>时间回到洛克和菲尔离开旅店的时刻。</p>

<p>为了采买今晚所需的食材，爱莉西亚和娜奇离开旅店，前往店铺林立的市集。</p>

<p>两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一同现身已经够醒目了，身上的盔甲以及娜奇手中的长矛更是令人不注意也难。幸好城里面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吟游诗人以及全副武装的魔剑使，两人的装扮倒也不怎么引人侧目。</p>

<p>不过一路上还是碰到许多搭讪的小伙子。爱莉西亚和娜奇跟对方虚与委蛇一番之后，继续朝着市集前进。</p>

<p>“娜奇，你想买些什么？”</p>

<p>即将抵达市集的时候，爱莉西亚询问娜奇的意思，语气之中却显得有些顾忌。爱莉西亚不谙厨艺，到时候势必得全面仰赖娜奇的协助，是以气势懦弱了些。</p>

<p>“先看看市集里面有哪些食材，再来决定今晚的菜单吧。基本上还是以便宜的材料为主。”</p>

<p>“这、这样子没问题吗？”</p>

<p>“那爱莉西亚平常都是怎么做的？”</p>

<p>“决定菜单之后，再根据菜单的需要购入食材。”</p>

<p>定居于普洛多米尔斯的期间，爱莉西亚的三餐几乎都是在外面解决的，‘干杯’的看板娘苏就是爱莉西亚的大厨。无论是菜单也好、需要什么材料也罢，都是由苏一手包办。</p>

<p>“可是……万一所需食材的价格过高，那不就伤脑筋了吗？”</p>

<p>“这、这个嘛……到时候以其他食材代替就好了。”</p>

<p>事实上钱根本不是问题﹒爱莉西亚却不便、也不能说出实话。</p>

<p>“除非对食材的特性十分熟悉，否则最好是不要随便替代。不同种类的食材，多少也会对料理的风味造成些微的影响。”</p>

<p>娜奇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严肃，爱莉西亚只能老实地点点头。</p>

<p>“对了，你知道洛克喜欢吃些什么吗？既然要请洛克吃饭，当然要选择他喜欢的菜单才行。”</p>

<p>“他曾经在酒店打工，基本上是有什么就吃什么。除非是添加酒类的料理，否则他应该都不会排斥。”</p>

<p>“既然如此，先逛一圈再说吧。”</p>

<p>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摊位所陈列的商品并不多，仅存的蔬果也都呈现脱水的状态。市集的摊贩似乎都学过一些炼成术，偶尔也会变出一些清水洒在蔬果上。</p>

<p>面带微笑的娜奇边走边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tffi。</p>

<p>爱莉西亚虽然走在娜奇的身边，心中却对今晚的菜单毫无概念。</p>

<p>“对了，爱莉西亚。有件事想请教一下。”</p>

<p>爱莉西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却被娜奇接下来的发言吓了一跳。</p>

<p>“你喜欢洛克对吧？”</p>

<p>“呃？啊？什么？你怎么会突然……”</p>

<p>面红耳赤的爱莉西亚难掩内心的狼狈。娜奇见状，忍不住微微苦笑。</p>

<p>“因为你注视我或是菲尔的眼神，跟注视洛克的眼神完全不一样。”</p>

<p>“才、才没有呢！”</p>

<p>爱莉西亚不假思索地否定娜奇的说法，双颊的红晕却已经蔓延到了耳根。</p>

<p>“再、再说他又有什么吸引我的魅力？头脑简单、笨手笨脚、看到美女就一副色眯眯的模样，酒量又奇差无比……”</p>

<p>“其实我满喜欢洛克的呢。”</p>

<p>娜奇漫不经心地开口，爱莉西亚顿时瞪大了双眼，呆呆站在原地。娜奇见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p>

<p>“只是伙伴之间的喜欢，别想太多。”</p>

<p>“是、是哦……”</p>

<p>爱莉西亚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她万万也想不到娜奇居然会抛出这颗震撼弹，内心的冲击自然是可想而知。</p>

<p>“不过长时间相处之后，说不定真的会喜欢上洛克呢。认识洛克的时间虽然不长，他的好却是让我印象深刻呢。”</p>

<p>“……这倒是。”</p>

<p>这次爱莉西亚就不急着否定了。只见她玩弄着细长的发辫，忍不住陷入了沉思。</p>

<p>娜奇所提到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爱莉西亚自己也不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洛克，而是经历了并肩作战、吵架与欢笑之后，才逐渐对洛克产生了好感。</p>

<p>“既然喜欢洛克，为什么不大胆表露真心呢？”</p>

<p>“那怎么行？不管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无比尴尬。”</p>

<p>“说的也是……”</p>

<p>过去担任魔剑使法比悟斯的护卫的期间，娜奇也见过许多因为三角恋爱或是横刀夺爱而导致好友之间反目成仇的案例。这种感情方面的冲突往往会对冒险队伍的战力造成莫大的影响，当时可是让法比悟斯和娜奇伤透了脑筋。</p>

<p>“而且——”</p>

<p>爱莉西亚凝视着远方，神情有些落寞。</p>

<p>“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p>

<p>一阵强风吹过，爱莉西亚连忙按住自己的头发。</p>

<p>“打倒魔王是洛克的目标，可是我却没有挑战魔王的勇气与觉悟。”</p>

<p>在魔王和魔物大军的肆虐之下，大陆的国家纷纷成为杳无人烟的废墟。</p>

<p>挑战魔王的勇者和英雄纷纷死于非命。即使分离陆地逃到海上，卡利亚还是逃不过灭亡的命运。</p>

<p>人们的悲叹与恐惧创造出数百首、甚至是数千首的诗歌。勇者莎夏封印魔王之前，大陆的深处偶尔会传来令人为之胆寒的咆哮，人们认为那就是魔王的怒吼。</p>

<p>即使是遭到封印的现在，魔王依然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孩子从小在魔王的阴影之中成长，即使长大成人之后，人们依然闻‘魔王’二字而色变。当然，爱莉西亚也不例外。</p>

<p>——当初母亲勇敢地与只是一介小商人的父亲一同迈步。</p>

<p>如今自己却没有跟洛克一起实现梦想的勇气。</p>

<p>“我这个样子，怎么有资格跟他开口？”</p>

<p>“——我明白了。”</p>

<p>娜奇微微一笑，对爱莉西亚报以安抚的眼神。</p>

<p>“我不会将先前的谈话说出去的，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p>

<p>“嗯，谢谢。”</p>

<p>“买好东西之后，就快点回旅店吧。天晓得洛克和菲尔什么时候会回来。”</p>

<p>“是吗？那就多买一点吧。”</p>

<p>低沉而粗野的男性嗓音突然传来。仔细一看，声音的主人正是站在爱莉西亚和娜奇面前的摊贩老板。</p>

<p>“你们两个站在这里谈论谁喜欢谁的问题，害得其他客人全都不敢靠近。基本上我对年轻人的风花雪月不怎么排斥，所以才耐着性子一路听下去……不过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聊得那么起劲，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p>

<p>爱莉西亚和娜奇顿时羞红了脸颊。</p>

<p>洛克和菲尔才刚回到旅店，穿着围裙的爱莉西亚和娜奇立刻迎了上来。</p>

<p>“怎么这么晚才回来？”</p>

<p>“大家聊得很起劲，完全忘了时间。”</p>

<p>面对一脸疑惑的娜奇，洛克不假思索地回答。基本上这也是实话。</p>

<p>“不过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晚餐才刚准备好呢。”</p>

<p>“爱莉西亚，你没给娜奇添麻烦吧？”</p>

<p>“……当</p><p>然没有。娜奇，你说是吧？”</p>

<p>对于菲尔的挖苦，爱莉西亚脸色一沉，心情似乎不太好。</p>

<p>“炉灶的清理和后续的收拾工作呢？”</p>

<p>“都已经完成了。租用炉灶的费用也包括后续的清理，所以我们不必自己洗碗。”</p>

<p>于是四人一同前往位于一楼的大房间。屋内没有桌子，所有的料理都摆在地上，包括了烤成焦黄色的乳酪鲜鱼、马铃薯和洋葱、以及猪肉浓汤等等。至于四人份的烟熏鲱鱼和猪肉香肠，应该是直接从市集购入的熟食。</p>

<p>“看起来挺丰盛的，不过两位亲手烹调的料理呢？”</p>

<p>面对菲尔的询问，娜奇不禁露出尴尬的苦笑。</p>

<p>“我们两个的料理全都失败了。从大陆归来之后，再补请你们就是了。”</p>

<p>这下子洛克和菲尔终于了解爱莉西亚闷闷不乐的原因了。</p>

<p>于是四人各据一方，开始享用丰盛的晚餐，爱莉西亚这才恢复往昔的笑容。</p>

<p>晚餐的话题一直围绕着玛娜以及祭典前夕的城内光景。</p>

<p>“今晚好像特别热……”</p>

<p>菜盘一扫而空的时候，洛克忍不住喃喃自语。仔细一看，前额甚至还渗出豆大的汗珠。洛克的埋怨立刻获得爱莉西亚的同意。</p>

<p>“就是说呀。菲尔，有没有什么办法？”</p>

<p>“风精灵的力量可以创造出比较凉爽的环境。不过房间里面积满了灰尘，到时候灰尘可能也会跟着满天飞。”</p>

<p>啜饮一口蜂蜜酒之后，菲尔不耐烦地回答。于是洛克只好死了这条心，吃完晚餐之后速速离开房间，准备提早就寝。</p>

<p>意外的插曲发生在午夜之后。</p>

<p>洛克就寝之际并未关上通往走廊的房门。这么做虽然大意了些，然而房间的窗户实在是太小了，迫使洛克不得不打开房门透透气。</p>

<p>其他的房客几乎都比照办理，而且若真的出了什么状况，魔剑也会立刻叫醒自己。一开始贺布虽然念了几句，到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洛克的要求。</p>

<p>等到房间的闷热稍稍获得纾解之后，洛克才终于沉沉睡去。一段时间之后，洛克突然睁开双眼。</p>

<p>严格说来，洛克是被上楼梯的脚步声吵醒的。</p>

<p>魔剑压低音量提出警告，洛克立刻伸手握住魔剑的剑柄。</p>

<p>——小偷吗？</p>

<p>一道光线自窄小的窗户射入房间，应该是来自马路旁的灯柱吧。坐在床上的洛克提高了警觉，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室内的摆设才依稀可辨。</p>

<p>——若真的是小偷，大叫一声吓退对方就好了。就算小偷恼羞成怒发动攻击，地板上也堆满了行李，没那么容易近身，况且，我也还有贺布可以防身。</p>

<p>脚步声停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虚掩的房门缓缓开启。</p>

<p>门后的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娜奇。洛克见状，不禁松了口气。</p>

<p>“有事吗？”</p>

<p>娜奇并未回答，反而像游魂似地飘了进来，直接压在洛克的身上。</p>

<p>洛克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环抱娜奇，这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p>

<p>娜奇的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外面再披着一件薄衬衫，几乎可说是半裸的状态。而且衬衫的前襟敞开，连一颗钮扣也没扣上。身为一个受过良好训练的战士、同时也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娜奇的肉体兼具战士特有的结实曲线以及女性的软玉温香。如今这副魅力十足的肉体正压在自己身上，洛克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p>只见娜奇环抱着洛克的后颈，似乎将洛克错认为枕头。</p>

<p>丰腴的胸部在身体的挤压之下扭曲变形，雪白的肌肤微微渗出诱人的汗珠。少女特有的体香扑鼻而来，洛克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与紧张，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体内的男性机能蠢蠢欲动，试图大展雄风。为了寻求更强烈的感官刺激，洛克忍不住伸出双手，试图抚摸娜奇的肉体。</p>

<p>‘夜袭吗？’</p>

<p>魔剑冷冰冰的语气却浇熄了洛克的欲火。</p>

<p>洛克突然想起一件事。娜奇曾经说过，这家旅店的空间配置跟自家十分类似，看来她似乎将二楼的客房误认为自己的房间了。</p>

<p>“啊……”</p>

<p>这时娜奇轻噫一声，似乎清醒了过来。</p>

<p>“呃……？”</p>

<p>只见一脸茫然的娜奇打量着被自己抱在怀中的洛克，一副状况外的神情。于是魔剑代替言语能力尚未恢复的洛克，向娜奇说明目前的状况。</p>

<p>‘娜奇，这里是二楼。’</p>

<p>娜奇立刻惊呼一声，忙不迭地离开洛克，羞愧得缩起了身子。洛克这才恢复了冷静，一屁股坐在床上。</p>

<p>“呃，你没事吧？”</p>

<p>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洛克的询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娜奇的模样确实相当狼狈，回答的声音细若蚊鸣。披散的黑发略显凌乱，却也增添了一丝的性感与冶艳。</p>

<p>“那个……”</p>

<p>洛克搔搔脸颊，小心翼翼地开口，一颗心几乎快要从口中跳了出来。</p>

<p>“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p>

<p>“嗯……”</p>

<p>娜奇站了起来，向洛克低头致歉之后，旋即离开房间。直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传入耳中，洛克这才重重地了口气。</p>

<p>‘怎么不好好安慰人家？’</p>

<p>贺布的声音传入耳中，洛克这才心虚地凝视着眼前的魔剑。当时自己的情绪起起伏伏，心里面七上八下，根本没有安慰娜奇的念头。</p>

<p>——伤脑筋……</p>

<p>再度叹了口气之后，洛克直接躺了下来，仅存的睡意早已不知去向。半裸的娜奇深深烙印脑海，一想到那娇嫩诱人的触感，洛克不禁感到双颊发烫。今晚的天气本来就十分闷热，这下子更是难以人睡。</p>

<p>“贺布，陪我一起练习挥剑吧。”</p>

<p>‘这种时候练习挥剑，明天可就辛苦了。劝你还是乖乖睡吧。’</p>

<p>“没办法，我热得睡不着。对了，你不是可以变化成跟寒冰一样的剑刃吗？”</p>

<p>‘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除了战斗之外，请不要随便利用我的力量。’</p>

<p>魔剑的语气十分冷漠。</p>

<p>‘不过我倒是愿意让你的胯下冷静一点。那里似乎出现异常充血的状况，难怪你热得睡不着。’</p>

<p>两人之间悠哉悠哉的对话很快就被急促的脚步声所打断。脚步声从楼下一路冲上来，洛克顿时以讶异的眼神凝视着房门。</p>

<p>木制的门扉猛然开启，铁青着一张脸的爱莉西亚自门后现身。一开始洛克不明白爱莉西亚的来意，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p>

<p>——娜奇走下楼梯的时候，该不会被爱莉西亚撞见了吧？</p>

<p>事实上正是如此，然而现在的洛克却无暇确认。</p>

<p>“你这个笨蛋！”</p>

<p>带着泫然欲泣的神情怒吼一声之后，爱莉西亚反手一甩关上房门，气冲冲地走下楼梯。</p>

<p>洛克凝视着房门兀自发愣，莫名的烦躁突然自内心涌现，索性直接往床上一躺，什么也不想理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