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章

「我问你喔！你会不会觉得，月亮比太阳更能吸引你的注意？「你总是下意识地寻找月亮，对不对？「抬头仰望，就能看到夜空中的月亮，我想你应该每天都会这么做吧！」当你悲伤或是痛苦的时候，曾经向月亮求助吗？你曾向月亮倾诉秘密，谈论心事吗？你曾想过要回月亮吗？你曾举头看见月亮时，不禁潸然泪下吗？我想，你一定常望着月亮，泪流满面吧……这样的人，很有可能是月之子民的末裔。没错，末裔。也就是子孙。很久以前，月之子民来到了地球。详细情形无人知晓。但可确定的是，当时月亮已无法居住。其原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例如有人说因战争，有人则说是因为遭到彗星撞击等等。所谓的月族，就是指那些月之子民的子孙。月之子民是如何来到地球的，也同样有着各种说法。不过把他们想像成是搭乘类似太空船的交通工具前来的，就不难理解了。而且他们是分批来到地球的。用科学上的说法，他们是从居住在宇宙中更遥远的某星球外星人，他们是在月亮还是青色的时代，来到月亮上的。没错，当时月亮远比任何地方都还适合生物居住。但是月亮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们无法继续居住下去。在遥远到令人无法想像的远古时代，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逃到了地球。月亮上的居民与地球人结合，并逐渐与地球人同化^他们的子孙，就称为月族。或许正因为如此，某部分的人才会对月亮感到莫名地怀念，才会每每抬头仰望，就有一股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在最初月之子民来到地球，与地球人交配之时，地球人尚无高度文明。虽然当时地球人有部落间的争伐，但是却还没有像样的武器。月之子民创造了地球文明的基础。地球上有所谓的四大文明，那都是因为月之子民降临其地，才发展出高度文明。地球也就是这样和月球有了紧密的关连。之后经过了几千、几万年的时间。月之子民已完全被地球人同化，两者也完全没有分别。因此渐渐地，有些月之子民不知道、想不起来，或者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月族。对了，我告诉你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有人种、民族与国籍的区别对吧！例如人类有白人与黑人之别，也有大和民族与汉族的分别。混居在地球人之中的月族，后来慢慢与各个民族融合。换句话说，中国人与美国人中，也有月族存在。连马赛族人与伊努族爱斯基摩人【译注：马塞族，原文为Masai。居住在非洲肯亚到坦尚尼亚一带，使用马赛语的诸民族，皆称为马赛族；伊努族，原文为Innuit，指居住在北美与格陵兰的爱斯基摩人】中也有月族。基督徒与佛教徒中亦然。据说，对月亮感到兴趣且无法自已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月之子民的末裔。月族能彼此感受到相同的波动，换言之，就是彼此的频率相吻合你会时常抬头看银杏，就是因无意识中知道我在这里。当然，这是一种类似心电感应的力量所致，而非大脑的力量。嗯，我知道，这本来就很难让你相信。但是你慢慢就会相信了。你不相信我的话也无妨。可是，我希望你能尽量放下猜疑之心，来聆听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如此，你自然就能知晓自己就是月族的一员。月族身上，也有类似人类遗传密码的东西。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虽然月族的末裔身上，流着当初移民到地球的月之子民的血液，但他们。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月族的后代。移民自地球的月之子民，分散到了世界各地。月之子民的特征，有时会如隔代遗传一般，间隔好几代才显现在其末裔身上。这些月族的上一代，当然身上也流着月族的血液，但因早已与地球人同化，所以许多月族不知道、想不起来、没有察觉自己身为月族的一员。不过有趣的是，大部分的月族，在听到其他月族讲述这些事情后，通常都会自觉到自己是月族。我也是如此才发现自己是月族。我希望你有一个认知，那就是月族是借着有如「魂」一般的东西而紧密相连这与月的圆缺有关。说得更正确些，这和引力与重力有关。有人因星体的运行，以及与太阳的相对位置，而发现自己是月族。我已经卧病在床很久了。虽然生病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不能让病魔牵绊住我。我一直都在这里为回归月亮做准备。对月族而言，地上的考验，就等于一种训练。所有的悲剧，都是我们被赋予的考验。所以你不必觉得我可怜。我马上就要回月亮了，所以这点考验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但是我在离开地球前，还必须完成一项使命，那就是为同属于月族的人开创出一条道路。我必须将他们的真实身分，以及人生的意义传达给他们知道。例如你，就是我要传达的对象。引导身为月族的你，是我必须完成的最后一项工作，不，是使命。同为月族的你，还活在许多迷惘与苦恼之中，所以我想要帮助你、指引你。因此我才会拜托我的妈妈把你找来。就像我刚刚提到的，我的妈妈继承了月族的血统，但她并没有发觉。我把这些话告诉了她很多次，但她完全不相信。她深信，我编造这些故事，是为了逃避我身染重病这个事实。真的很让人觉得可惜。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不是在逃避。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的妈妈找到了你，就是最好的证据。我只告诉她，有个人常常站在门口看我，我希望能跟她说话，其他的事情我只字未提。但她却知道我要找的就是你。而且也真的把你找来了。为什么？这是因为我妈妈的体内，也有着月族的基因。我将关于你的资讯，传入了她的心中。她靠着类似心电感应的力量找到了你，并且带你到这来。这一切足以证明，你和我是紧紧相系的。我知道，突然告诉你这些，你一时间很难相信。但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嗯，你没必要马上全部相信。你只要把我一部分的话听进去，你的头脑，不，你的「魂」就一定会理解，不「是「想起」一切。＊　＊　＊好，那我就先和你谈谈，告诉我我是月族的那个人。我最十年前在父母的故鄕遇见他的。我父母的故居在京都的鄕下，爷爷的家在鸭川附近。一切都是发生在某个夏天我住在爷爷家时。他突然现在我面前。当时我还在读书，而且一切都很顺利。然而，某天我在鸭川岸边和邻近的小朋友玩时，发生了一件事。我的胸口突然感到剧烈的疼痛，接着就昏倒了。我觉得我好像被雷打到一样。我立刻就被救护车载到附近的医院，紧急动手术。当我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了许多管子。从那天起直到今天，我一直都无法离开床。我不能去上学，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不能做运动，也不能走路。当然也不能让情绪激动。但是我从不觉得寂寞。因为月亮一直鼓励着我。不管是住院时，或是现在，我都喜欢在窗边寻找月亮的踪迹。月亮可能会在地平线的彼端，可能会在树丛间，或是树丛之上，总之，月亮一定会出现在某个地方。月亮总是用美丽的光照耀着我。不，其实月亮很平均地照射着世界上的所有人，但是我自认为月亮是只为我而发出光芒。我的开场白拖太长了，总之告诉我关于月族的一切的人，是我在住院时认识的。他姓藤原，他也是那间医院的住院病患。他说他刚庆祝完米寿【译注：因为「米」拆开来为「八十八」，故米寿在日文中为八十八岁的代名词】，因此可知他当时八十八岁。那是个满月之夜。当时夜空中的月亮，清澈、膨松柔软、威风凛凛，而且……该怎么形容呢？他发出了神秘的光芒，光是看着他，就感觉心里好像被彻底洗涤过一般。那天我为了更接近月亮一点，所以走出了无趣的病房，往顶楼走去。夜里一片寂静。我就像受到呼唤一般，来到了顶楼的正中央，抬头仰望月亮。不久后，一个声音从某处传了过来。那是个温柔的声音。「你也是受到月亮呼唤才会来到这里的吧！」我慌忙把头转向声音的来处。看来楼顶本来就有人在了。对我说话的，就是藤原先生。因为病人是不能外出的，所以我当时感到一阵惊慌。但是月光如此明亮，我无处可逃，也无处可躲。我无计可施，只好回答：「是的」。他一面微笑，一面看着月亮。他的姿势很奇特。对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正在呑食着食物的企鹅。他两手叉腰，下颚突出，抬高头望着天空，所以才像极了企鹅。你想像一下这种姿势，你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我也同样抬头，仰望几乎位于我正上方的月亮。那是个完美无瑕的圆月。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你懂吗？我沐浴在月亮的爱之中。接着藤原先生说：「看来你也是月族人。」当然，那时是我第一次听到月族这个名词。我当时也和现在的你一样，完全摸不着头绪。藤原先生和我住同一楼，但他不像我住单人房，而是住在一个六人房里。那个房间里有六张床，而且稍嫌吵杂了些。藤原先生的床在窗边，他总是独自默默地看书。虽然不断有亲友前来探望其他五名病人，但却从来没人来看过藤原先生。我曾问他有没有家人。藤原先生微笑答道：「我在地球上没有家人。但是因为有月亮陪我，所以我不寂寞。」许多医院的护士都听过一些关于藤原先生家人的传闻。据说藤原先生有一个女儿，但从来没有来过医院。藤原先生在他的夫人过世后，就过着独居的生活。我每天都会去他的房间好几次，途中也顺便练习走路。我总是在他的房间里，仔细听他述说关于月族的种种事迹。他描述的内容，包含了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些事情，以及更为壮阔的月之一族的故事。我一开始也半信半疑，但后来却慢慢开始相信他所叙述的事物。我只能说，我是自然而然地了解到，这些故事都是真的。换句话说，是他让我想起我本来就知道的事情。然而，我并非从最初就全盘相信藤原先生的话。其实我是一点一滴慢慢接受的。我在不知不觉中，体认到他所说的一切都与我有关。藤原先生在某天对我说：「飞鸟，我马上就要回月球了。」没错，回月球。他很清楚地这样告诉我。他还说：「所似我必须在回去之前，把月族所有的秘密告诉你。」他在仅剩的时间中，继续将月族的点点滴滴告诉了我。接下来我要告诉药子小姐你的事情，我都已照事情发生的顺序排列过。这些都是当初藤原先生用他自己的说话方式、说话速度，再加上平淡的语气告诉我的。某天当我来到他的病房时，我见到了一名陌生的女人。她身材臃肿，看来大约比藤原先生年轻十岁。藤原先生小声告诉我：「她也是月族人喔！」他说那个女子是冲绳人，职业是女巫。我不知道女巫的工作是什么，只晓得她是透过月亮，才领悟到自己适合做这个工作。奇怪的是，藤原先生和那个女人是在那天才第一次见面。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知道彼此是月族，到现在都还是未解之谜。那个人说，她想在藤原先生回月球前，与藤原先生见面。他们两人所谈论的月之世界，完全不是我能理解的。他们的谈论内容非常具体，仿佛有如亲眼目睹过一般。月之世界很有趣，那里没有家庭的概念，大家都是基于互相关怀而在一起的。那里并没有肉体的存在，所有人都是以类似灵魂的型态，存在月途世界中。那个从冲绳来的女子最后表示，她很荣幸能见到藤原先生和我。「我要开始替回月球做准备了。」她说完便离开了。过了不久，藤原先生告诉我，他已经把所有的话告诉我了。还说，我在地球上最后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虽然他的声音干涩，但他的表情却充满了自豪与自信。他最后拉着我的手，说：「祝你一切顺利。」他就在那晚出发前去月球。护士哭得很伤心，但我一点都不难过。那晚也是个满月之夜，我走到楼顶，面对月亮。我看月亮中，有一个小点朝月亮飞去。我猜那应该就是搭乘太空船的影子吧？没错，藤原先生最后一刻告诉我的那句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　＊月族最终都需回归月亮。但是要回月亮并非那么容易。月族必须在有限的生命里，通过所有的考验。活着，其实是一趟旅程。当月族深切体认到生命的意义后，才得以回到月亮去。所以你必须每天默默努力，月亮才会欢迎你的归来。虽然我和藤原先生的相处时间不长，但对我的影响却很深远。他现在已经在月亮上了。的，都是自然而然相遇的。我和药子你之所以会见面，也可说是因为月族的命运。我觉得，是某种力量为了让我容易发现你，暗中影响了你，让你对银杏树产生兴趣。我们就在这样冥冥中无形的引导下而见了面。现在我必须把棒子交给你。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自己是月族的末裔，但你还是可以继续听我说。听完后，相信或不相信，由你自己决定。你往后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想起这些事都无妨。我觉得，在不经意的状况下，想通自己是月族，其实也很美妙的。我不会问你是否相信我。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不相信。但是要完全了解一切，是需要时间的。等你了解时，说不定我已经回到月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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