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尾声 Epilogue

1983年6月20日　上午9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法兰克福专区　旧“法肯伯格要塞阵地”遗址

横跨东德北半边的东欧平原一到春天就会融化积雪形成褐色泥海。

脚踩上去会陷入泥泞的土里，弄得满身是泥。

西德军第51战术机甲大队「凶鸟」第二中队指挥官姬露可·斯坦因霍夫中尉在泥海上停下F-5G。

「它们的数量还是老样子让人吃惊呢……」

春天万里晴空耀眼夺目的阳光照耀下，数百头突击级翻着泥沼突进而来。

姬露可撇了眼左右方。

右手面是自己中队横排散开的F-5G和烧焦的森林，左手面是这附近少有的隆起的丘陵。上面是3个月前曾称作“诺因哈根

要塞阵地”的独立阵地的废墟。

『━━听说东欧的BETA转移进攻重心了，是真的吗』

队友机━━担任中队副官的克里斯托尔·科克特少尉愣愣地说。

『━━最近，匈牙利情况好像相当不妙……』

「我可不知道。考虑别的事前先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敌人。不然可是会栽跟头的哦」

姬露可告诫队友的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

「呼叫凶鸟01，确认了BETA阶梯第一波攻击。即刻起开始战斗」

『━━01了解。小心点。虽然最近很少出现重光线级，但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知道」

『━━好好干。要是在拖延战中出现损伤机，可别拿生理日期做借……』

「通信结束！」

凶鸟01━━大队指挥官约阿西姆·巴卢库声音就此中断━━姬露可间不容发地喊道。

「中队各机注意，在离敌人还有2000米时开始炮击。它们被泥泞地陷住脚会丧失原有的机动力。后退射击渐减敌人的同时把

它们引诱到旧柏林市区！之后交给那里的守备队」

联锁地回应了解━━虽然大队维持着额定数量，但这3个月来已经失去10多名卫士了。补充的卫士大多都是没有实战经验

的新手。为此战斗前不断训示他们要小心注意。

「各机，2门炮同时射击！」

随着姬露可的号令12机F-5G左右散开，双手架着突击炮朝突击级集团边炮击边后退跳跃。

跳跃单元和炮击的冲击晃动着机体，姬露可思考起来。

（多1天也好，尽量把它们阻挡在奥德河·尼斯河流域……！）

姬露可的考量源自3个月前东柏林的政变━━根据西面的媒体宣传，东德革命已经安定━━突破防线的BETA成了部署在东

德的欧洲联军、美军、联合国军以及在编的东德军最重要的命题。

在革命途中BETA大攻势冲垮了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绝对流域防线，由于欧洲联军、美军和联合国地上部队的参战以及前后

方的战术机部队执行光线级猎杀成功消灭了重光线级，人类得以收复奥得河·尼斯河流域。但作为防线根基的要塞阵地群由

于阵地兵力被BETA蚕噬殆尽而不得不放弃。

相应采取的防御策略是欧洲联军和美军的地上部队部署到要塞阵地群后，野战迎击突破奥得河·尼斯河流域的BETA━━也

就是实行“主动防御”的同时派战术机执行光线级猎杀。

庆幸的是，作战到目前为止都顺利进行着，自东德革命3个月来，奥得河·尼斯河流域西岸的防御战不断取得成功。

和「巴列奥略」作战不同，指挥系统上并未出现问题━━联合国在防御战中充当主导作用，协调各军的作战。另外东德新

政权积极和欧洲联军、美军配合也是一大因素。

没了运输限制，东西柏林和周边都市迅速展开疏散，特别是各军在战的奥得河·尼斯河西岸已渺无人迹。为此各国军队获

得了和BETA机动战的广阔纵深。

可是BETA的进攻频率不比东德革命前弱，就像科克特说的那样，东欧的战况更为激烈了。

尽管如此，人类也只能竭尽全力阻挡BETA。东德若是沦陷，下个目标就是西德、法国、荷兰、比利时等西欧诸国了。

人类领地内人口有限的国家要是相继沦陷，整个欧洲都将岌岌可危。

姬露可中队不停机动炮击着。她耳机上传来再次科克特的声音。

『━━左后方出现友军━━MIG-21编队！』

姬露可投去视线━━远方地平线处，MIG-21以楔形阵形展开，贴地飞行朝这边接近。

姬露可润了下嘴唇。即使是欧洲联军和美军是东德防御主力的现在，光线级猎杀的轴心还是东德军的战术机部队。这次战

斗也是一样。

（他们……最近还好么？）

不经意间惆怅起来━━第51战术机甲大队进入东德的这3个月里，只在革命结束时见过第666战术机中队的人一面。知道彼

此都有事在身，还是不免感到一丝寂寥。

(不过，他们，肯定和我们一样，在某处战斗着……！）

光是明白这点，就觉得现在的我们还是幸运的━━姬露可这么思考，并继续朝突进而来的突击级炮击。

同日　下午2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埃尔福特专区　埃尔福特

放弃柏林后，东德首都设到了东德西南部的埃尔福特专区的埃尔福特市。邻接西德的埃尔福特专多山多林，该处即使遭到

BETA进犯也能争取不少时间。

「……我才是老样子。老是在接受医疗」

埃尔福特区国立病房内，坐在病床上的黑色短发女性百般无聊地说。

「也没人来看望……政治总部是把我当叛徒看了吧……。啊不，现在已经不是德国社会主义统一党<SED>执政了，表达有误

呢……」

「没差啦。众所周知中尉同志到现在都还是个坚实的社会主义者」

身着战斗服的安妮特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露出了苦笑。

安妮特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书堆和果篮，责怪地说。

「别骗我了……说什么看望的人少。护士可是说有人不停探望的呢」

「……这种时势下还有密告在蔓延啊」

黑发女性━━格雷特尔·叶克伦害羞地说。

格雷特尔是2个月前转入这里的。东柏林国立医院因柏林市疏散而决定封锁，病患和医生都转到到了这个医院。

期间，安妮特休假了就会常来看望格雷特尔。因为这样，或是共同奔赴沙场的原因，两人的交谈不知不觉间阶级隔阂已经

没了踪影。

「是反体制派的一个人在最后关头救了中尉吧？似乎，是中尉的同学呢，现在在告发旧政权时期的环境破坏，记得名字是…

…」

格雷特尔脸微微变红，假咳了下后说。

「……说是那么说，烧伤还是恢复得挺好的。再过1个月，就能出去走动走动了吧」

重度烧伤生死一线的格雷特，数次接受植皮手术，好不容易才开始恢复。

「希望吧。凯蒂亚因为人手不够累得够呛。要是有中尉同志这样的政治能手，那孩子说不定能轻松些」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身体要像以前那样驾驶战术机怕是不行了吧。━━你呢？」

「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再编制下个月总算是要结束了」

安妮特稍稍有些疲惫地回答━━她被提拔为第666战术机中队的指挥官负责队伍重建。

史塔西由于革命的发起完全消亡了，武装警察军解体并入了国家人民军。军队解体虽然大体平稳进行着，但一部分人不想

编入国家人民军，还有不少人继承了社会主义政权流亡到东欧诸国。

另外史塔西、武装警察军的解体和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再编制也并非没有关系。

旧政权时代，史塔西通过各种手段以非正式方式━━账外资金积存从国库搜刮了庞大的资产，一部分用到了武装警察军的

兵力上。

现政权将乘革命入手的那份资产用于国家人民军的重建、疏散配置和难民支援。

新政权立足后，东德能顺利再编也是托了旧政权遗产的福。

「谁让我们得操心军事呢。人才收的差不多了，整备班也在奥特中尉带领下还是很卖力……尽管如此，机体还是老样子用的

MIG-21，能近身战斗的也只有我和其他2、3个卫士……为了部队够精锐，出击前的队员得好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地狱呢」

「这样啊……，至少能配备MIG-23的话……」

「姑且，以联合国为中介国际交往走上了轨道，但和苏联的关系还是很微妙，颇为严峻呢。能生产MIG-23的工厂也在疏散中

，似乎没在运作……就那来说，MIG-21和F-4共通的零件比较多，还能想想办法」

「这样啊……?说来升到上尉了有何感想？」

「老实说，和伯恩哈德上尉比起来，快为自己的没用哭了」

安妮特叹了口气继续。

「说实话，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率领中队的。但是，我要用我们在和BETA战斗过程中锻炼出来的技术，尽

可能让部下活下去，为了下个世代……所以我继承她的任务」

「……我觉得，你这样就好」

「啊，对了！我想起件令人高兴事」

安妮特表情绽开了花。

「编入中队的卫士里，有个和叶克伦中尉一样贵族<Junker>出身的卫士。那孩子好像还是叶克伦家系的远亲，能编入第666

战术机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由于反体制派里有不少的地主贵族参加，反倒是被尊敬了的样子……」

安妮特为耐住感情般低下头。

「中队里不光是有那孩子，还有和西尔维娅一样波兰出身的卫士。受到伦敦流亡政府的支援，家人似乎生活得挺好的。同个

基地里还有年轻的越南卫士。知道法穆姐的事……还引以为傲」

「……这样啊」

格雷特尔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现在回想起因格希尔特、西尔维娅、法穆姐还是会难过地想哭。克留格尔中尉、伯恩哈德上尉还有丽姿的事也……」

安妮特看着窗外的晴空，寂寥地说。

「可是，像这样，我们的努力……那场战斗中牺牲的人托付的希望在眼前实现，总觉得获得了救赎。我也得加把劲了……和

BETA的战斗之后会更严峻……都不知道东德会怎样」

「……这就是上尉同志希望我们得到的“希望”和“荣耀”吧」

格雷特尔真挚地点了下头。

「即使是在和BETA惨烈地作战，让我们觉得值得活下去的东西……也会一直刻在我们心中。即使人类迎来最糟的末路」

「是啊……」

点头回应的安妮特没有从天空移开目光。

格雷特尔为转换话题，再次轻咳了下问道。

「……凯蒂亚·瓦尔特海姆怎样？现在应该叫乌苏拉·舒特勒哈维茨了吧」

「那名字就别在凯蒂亚面前叫了吧。前段时间，开玩笑地那么叫，她都快哭了」

安妮特苦笑着继续。

「就像刚才说的，可辛苦了呢。被新政权的各种人追着创造新的国家，根本没时间休息。原本今天是邀请凯蒂亚一起来的，

她说要和西德政府会面来不了。她可是被西德赞誉成『现代版的圣女贞德』啦『社会注意政权下的玛利亚』啦什么的，想着

她是不是成了别的世界的人了，怪寂寞的」

「如果她天真无垢的笑颜能为东德增加西面的支援，那又何乐而不为。毕竟，笑一笑又不用花钱」

「那是啥话，那种资本主义家式的发言。你这社会主义者的节操呢」

「节操能填肚子吗……凯蒂亚·瓦尔特海姆应该有所觉悟的。她已经背负了这个国家。并且，之后还会有更多的苦难等着」

格雷特尔的眼瞳闪耀着知性的光辉。

「听说准备在西德建立流亡政权的交涉已经开始了。虽说是在欢迎东德的原则下同意的，但应该免不了会有摩擦。拿疏散

来说，数百万难民在东德政府的统率下是会表示欢迎吧。就像新政府预见的，即使我们作为西面的佣兵为防御做出贡献

，还是会出现排斥现象……我们作为她的同志，只能从中缓解。……因为我们不能止步不前」

「你要快点恢复啊。我不擅长思考这种事啦。……至少，他能在那孩子身边就好了……」

安妮特寂寥地嘀咕。格雷特尔确认性地问。

「有联络上吗？」

「还没有呢。……前线状况很严峻，好像脱不开身」

「我们锻炼出的光线级猎杀技术是对付BETA波状攻击的杀手锏。从宣传效果考虑，新政权也很难让他回到后方吧」

「是啊……。我相信他肯定会回来的」

安妮特充满确信地点了下头。

「他怎么会死在和BETA的战斗中呢。毕竟，他可是和我一起歼灭“重光线”，消灭『狼人』大队的革命英雄、也是原第666

战术机中队的同伴、被伯恩哈德上尉托付了未来，独一无二的卫士」

安妮特握紧拳。

「……所以，我会一直追赶他的」

沉默了会儿，格雷特尔坏心眼地弯起嘴角。

「相当扭曲的爱嘛」

「等，等下，你别乱说啊！我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

「是嘛？那还是第一次听说……」

「……啊，啊咧？」

「下次，碰到姬露可·斯坦因霍夫，我会原封不动地告诉她的」

「喂，别这样！不就因为那样，我才会被看成“猎奇向的卫士”吗！之前，中队的卫士还━━」

安妮特抗议格雷特尔般红着脸不停挥手。她的样子却是如同孩子般眉笑颜开。

6月21日　上午6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马格德堡近郊

咯噔一声，背靠处晃荡了下，凯蒂亚微微睁开眼。

列车内的灯具已经熄灭，凯蒂亚房间里的照明灯还亮着。她熬夜在整理资料。即使是春天的早晨还是很有些寒冷，不过房

间点着暖炉，不盖毛毯也够暖和。

（移动中总是肩膀酸痛呢……）

回想起刚来东德时的情景，环视了下室内。

脚下除了旅行包外，还有装着昨天东西德部长级会谈准备资料的包。最近出席重要会议的次数有点多。移动中也不能浪费

时间。

凯蒂亚叹了口气后，视线挪向窗外。

列车越过了西德国境，正在东德境内向东移动。

这3个月间频繁往复的东德西部光景映入眼帘。连绵起伏的丘陵，星罗棋布的森林，远方的街景━━时而穿过车站，那里

没了赞颂社会主义统一党的海报，取而代之的是「新政权万岁！」「今天开始统一！」「自由！」等涂鸦。

凯蒂亚恍惚地看着那些光景，而后再次埋头整理资料。

新政权的运作目前还算顺利，但也并非没有问题。和当初预想到的一样，和西德的交涉各方面都困难重重━━因此，新政

权内部都出现了对立意见。

就任总理的海姆和自己的意见大多一致，但军队、官僚、和旧反体制派的人都有不同的意见，协调他们也是煞费苦心。特

别是反体制派的人，以苏西为首很多人都希望急速推进改革，时常是争论的源头。

也不能让联合国和欧洲联合钻空子━━若是被认定成弱者，之后只会被大国任意使唤。

现在的自己不仅是东德新政权的象征，也还是统合各方势力意见的象征━━。

正是因为有反体制派英雄的父亲，并达成了爱丽丝蒂娜一同革命的关键任务，自己必须全身心投入到让新政权的安定的工

作中去，不能有丝毫松懈。

（丽姿姐、伯恩哈德上尉，我们似乎还是老样子……）

瘫坐在座位上，凯蒂亚倦怠地想。

回想起阿克斯曼和贝阿特里克斯最后说的话。人类的争斗永无休止。所以那两人高举和我们全然不同的正义谋求东德的存

续。

我们现在正竭尽全力奋斗在相异的道路上，为了更好的未来不断战斗着。

（我们得一直走下去吧……）

睡意再次袭来━━凯蒂亚松散地闭上眼。凯蒂亚开始懂得，工作堆积如山时该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

只有浅睡的这些时间是自己的━━这时间里不管想些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也不会因沉默而被责备。

凯蒂亚回想起那天，提奥多尔朝自己露出的笑颜。

即使是分别了的现在，对提奥多尔的思念都未曾改变。虽然目前不会向他传达这份心情。但是━━。

（他若在我身旁，我就能奋勇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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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沉睡的凯蒂亚房间内播放了今晨刚发布的新闻，其中报道了「在革命立下汗马功劳的临时战术机部队『伯恩哈德』为

部队再编制从前线归还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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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目的地了吗━━感受到有人的气息，凯蒂亚再次醒来。朦胧睡意中，睁开眼焦点对上不知不觉间坐在对面的人。红褐

色的头发、洋溢着柔情的翠绿色眼瞳━━让凯蒂亚打从心底感到安心。

隔着他的肩膀仰望天空，阳光穿越乌云挥洒大地。

那是为了拯救这个国家从天上派遣下来的她，回归天空时的天使阶梯━━凯蒂亚如此相信。

守护我们、引导我们的英魂回到了归处，从地上消去了踪影。她出色地完成任务，回归与她相称的地方去了。

对她的敬爱烙印在心中，无法用言语表述感激之情。

不经意间苦闷之情席卷而来，凯蒂亚模糊了视线。那份心情已经无法再向她传达，直至永远━━。

不过，他若在我身旁，无论去哪都能勇往直前地走下去。

即使是满布荆棘的道路━━。

青年见自己流泪慌了手脚，拾起他的右手握紧。手脉相连的珍贵时光温暖着她的心田━━。

含泪微笑的凯蒂亚感概万千地说了一句。

「欢迎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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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END

第七卷 尾声 Epilog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