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三章 Mother Goose

<p>“我不认为你和我一起工作有好处。”</p>

<p>在来箱根不久之前，在铁板烧店三方会谈那天。</p>

<p>我时隔许久地痛饮了一番。</p>

<p>让夜弥先回去之后，我和初代责编两个人去了别的店。</p>

<p>“和你一起合作问世的，天出太郎的出道作——《爱哭吸血鬼》，并没能大卖。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找我。我不明白其中的理由。”</p>

<p>我没有看初代责编的脸，光是盯着眼前的玻璃杯。</p>

<p>这并非是位于新宿歌舞伎町的便宜居酒屋，是个高级的多的酒吧。里面放着没听过的音乐，陈列着没见过的酒。不管怎么喝都喝不醉。</p>

<p>“对于作家来说，销量就是一切。我和你现在负责着的‘社长’完全不同。对吧？”</p>

<p>我也想像他那样在出道作之后不断写自己真正想写的故事，把故事如需求的那样一卷一卷写下去。我也想让无数人们觉得有趣，喜悦——这些话，就是撕开我的嘴我也说不出口。</p>

<p>“《爱哭吸血鬼》并没能大卖，并非如此。”</p>

<p>初代责编慎重的讲出了这个很久没从他嘴里听到的标题。简直就像是在对待古老陶瓷器的古玩商一样。</p>

<p>“确实，这本书没有大火，但也称不上失败。只是你擅自和周围进行比较，提高了续写的门槛。这本书是可以在第三卷之后继续写的。我应该从来没有说过要腰斩这本书。”</p>

<p>“可以在第三卷之后继续写的，然后呢？”</p>

<p>“……然后？”</p>

<p>“编辑（你）是公司的职员。不管负责的作品卖不卖得动定额工资一直是有的。轻小说作家并非如此。继续写卖不动的系列是损失新的机会。赶紧把故事结束寻找新的机会是理所当然的吧。”</p>

<p>“哭鬼，是个好故事，绝对，绝对，是个好故事。”</p>

<p>初代责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他不是古玩商，而是爱好者吗，我想到。</p>

<p>“我确实从这本书里发现了你的才能。你应该还能继续的。为了读者。更重要的是，为了你自己。请不要再说损失机会，新的机会这种无聊的话了……”</p>

<p>“你才是，不要装好人了。虽然那对编辑来说只是众多作品中的一个，但是对轻小说作家来说，每本书都是自己的孩子。卖不动的痛苦，被腰斩的不甘，只有我能明白。公司的职员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的。”</p>

<p>“我！从来没有！抱着这样的想法和你共同工作！”</p>

<p>初代责编用力拍了一下吧台。</p>

<p>我吓得往旁边一看。初代责编凝视着自己的手掌，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自己也被吓到了一样。</p>

<p>终于，他慢慢松开拳头，看着我。</p>

<p>“《爱哭吸血鬼》这部得奖作品，是我成为编辑之后第一次，从零开始单独负责的作品。这怎么可能是众多作品中的一个？”</p>

<p>“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p>

<p>“我不想说这件事。因为，我不想把私人感情掺在里面。和你聊天，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感觉真不好。别看我这样，我现在也算是个长了。”（译注：因为我不知道是组长，课长还是副编辑长，姑且先这么翻译了。总之，他是个领导了。）</p>

<p>“……恭喜你发迹了。”</p>

<p>“谢谢。这种事，真不习惯呢。”</p>

<p>他的笑容。</p>

<p>和出道之前和我勾肩搭背莫名燃烧着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p>

<p>旁边的座位上，有两个吵嚷的年轻人坐了下来。或许，是喜欢逞能的大学生吧。或许，是还带着梦想，刚刚步入社会第一年的人吧。</p>

<p>他们兴奋地说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p>

<p>“当时，我是打算和你仔细说明的。”</p>

<p>初代责编用同样的声音靠近我的脸说道。</p>

<p>没听过的音乐渐渐远去。</p>

<p>取而代之，吵闹又怀念的歌舞伎町的声音仿佛在我的耳朵里重新响起。</p>

<p>“新人第一部作品的销量，百分百是和包装相关的。包括简介，书腰等在内的整个包装。决定了你的出道作的包装的，是谁？”</p>

<p>“……编辑。”</p>

<p>“没错。也就是说，责任在我。第一卷的销量和内容完全无关。销量，完全不是作家的责任。”</p>

<p>“……这种事……”</p>

<p>“和你吵架的时候，我想着一定要挽回失败，所以才说我们来创作更厉害的作品吧。但是，你没有相信我。”</p>

<p>我苦笑之后摇了摇头。</p>

<p>“……我不擅长啊。相信别人，被人相信。”</p>

<p>那是去年暑假的时候。</p>

<p>现实中的信赖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我和北欧到来的少女一起淋雨的时候想的事情。</p>

<p>不管是相信某人，还是被人相信，我都不能接受下来。</p>

<p>“不是这样的。”</p>

<p>初代责编换上了严肃的表情。</p>

<p>我想，这是那天我们第一次眼神交错吧。</p>

<p>“我理解的。我理解你。”</p>

<p>“他们的想法真是乐观啊，真好。”</p>

<p>“请不要逃，听我说。你不擅长的，不是相信别人，也不是被人相信，而是相信你自己吧。”</p>

<p>“…………”</p>

<p>“天出老师。请你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才能啊。”</p>

<p>◇</p>

<p>他邀请我换一家店继续，我以明天还有课为由拒绝了。</p>

<p>醉了的初代责编不断说下次一定要去新宿。</p>

<p>我呆呆地望着他的样子，随后问出了我一直想要问的事情。</p>

<p>“呐，你说，我之后，应该写什么样的故事？”</p>

<p>因为这件事，我在五年前和他大吵了一架。</p>

<p>我们一开始发誓“创作我们相信的快乐的故事”，但是我之后变成了要写能卖的故事主义，而责编则是继续主张要写有趣的故事。</p>

<p>双方都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意志而产生矛盾，就算改变了，双方的搭档关系也会发生变化。</p>

<p>“……那个时候，我也是年轻啊。”</p>

<p>初代责编似乎是正确理解了我的意图。</p>

<p>“我就讲讲我现在的看法吧，天出老师。”</p>

<p>他蹒跚晃动的身姿停了下来。</p>

<p>“你应该写卖得动——而且有趣的故事。作家的愿望和市场的需要，两边都要兼顾。”</p>

<p>“……你有够贪心啊……”</p>

<p>“贪归贪。只要能卖我什么都可以去做。我们把人们需求的东西用有趣的形式表现出来，然后去卖。天出老师写出有趣的书的话一定能大卖。这次一定，这次一定会。就算要我向恶魔出卖灵魂，我也要它大卖。”</p>

<p>初代责编用强有力的眼神笔直盯着我。</p>

<p>“所以天出老师——再次和我共事吧。”</p>

<p>这——</p>

<p>……是个完美的答案。</p>

<p>我一直，希望得到的答案。</p>

<p>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不禁感伤了起来。</p>

<p>就像我经历了许多那样，初代责编在这五年间也经历了很多。</p>

<p>世界上，有变化与不变。</p>

<p>初代责编的强硬和热情没有变化，但是，他根本上的东西发生了改变。</p>

<p>“我没有任何改变哦。”</p>

<p>“……诶？”</p>

<p>“刚才，你说‘好处’对吧。说不认为和我一起工作有好处。”</p>

<p>是酒醒了吗，还是说依旧醉着呢。初代责编把我推到路边。</p>

<p>“要是要考虑好处坏处，那根本就做不了编辑。编辑呢，真的是一堆麻烦事。追着作家的屁股跑，因为作家惹事低头道歉，被作家打破约定，结果还只有作家受到称赞。”</p>

<p>“噢噢……”</p>

<p>“要笑着哄带着学生想法工作的天真作家开心，要低头求凭自</p><p>己的心情干活的大师的好心情，周围一大堆因为小事就会暴跳如雷的不适应社会的家伙，还有很多在截稿日一定不会联络你的骗子。”</p>

<p>“唔，那个，这个么，恩……”</p>

<p>够了吧？你说那么多真心话，我都要觉得难受了啊。我是不是应该切腹以谢这个世上所有的编辑啊？</p>

<p>“但是啊——”</p>

<p>初代责编用力握住被逼到墙角的我的手。</p>

<p>“——我们，是才能的奴隶。”</p>

<p>他的手，如同燃烧般火热。</p>

<p>他的声音，比燃烧更为热烈。</p>

<p>“比起有着优秀人格的人写的故事，那些任性妄为人格有问题的人写出的故事要更为有趣这种事经常会有。因为两字节的文字、因为随处可见的话语而灵魂受到冲击的冲动，你也非常清楚吧？”</p>

<p>“……恩——”</p>

<p>“唯有‘有趣’不讲道理。怎么都不跟你讲道理。为了这无法形成理论的理论，编辑们挥汗工作。因为，才能的奴隶，是无法违抗有趣的。”</p>

<p>才能的奴隶。</p>

<p>这是，宛如自虐一般的，能感受到矜持的话语。</p>

<p>因为，自己，有着看穿才能的力量。</p>

<p>“所以，天出老师。正因为我是带着这个信念，和作家一起工作的。”</p>

<p>他握着我的手的力气，强到让人害怕。</p>

<p>就像是在诉说着痛苦，骨头被压断了一般。</p>

<p>“我才最讨厌——浪费这份才能的家伙。”（译：这就是你欺负哈士奇宝宝的理由？）</p>

<p>◇</p>

<p>过了一段时间后的今天。</p>

<p>我一边和志边里打电话，一边走在箱根的夜路上。</p>

<p>我抵达了之前才到过的尤妮森边的旅馆。</p>

<p>这和初中生们住的破烂旅馆像却也不像。虽然是一栋华丽的建筑物，但可能是出于景观考虑长明灯很暗。雨下的昏暗灯光宛如要被箱根山吞没一般。</p>

<p>宛如笨重的大型野兽受了伤之后匍匐与此一般。</p>

<p>“……总之，我去你那边。”</p>

<p>我告诉志边里。</p>

<p>听她的话不得要领。感觉事情前后错开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有痛苦的喘息声听得很清楚。</p>

<p>我认为有直接和她对话的必要。</p>

<p>“我们在旅馆的大厅聊一聊吧，没问题吧。”</p>

<p>志边里没有回答。</p>

<p>不管等多久，也不见有人来到大厅。</p>

<p>我背志边里回来的时候的那个服务员依旧呆在负责夜间接待的前台。</p>

<p>可能是考虑到留宿的客人或是刚才那种紧急情况吧，电梯依旧在保持运行。</p>

<p>志边里的房间在八楼最深处。</p>

<p>记得，那是一间毗邻庭院的美丽景色，可以对此一览无余的不错洋房。虽然在夜幕已经降下的现在这并没有什么区别。</p>

<p>“志边里小姐，身体还好吗。”</p>

<p>我敲了敲门，随后感受到门那头传来了身体一颤的气息。</p>

<p>估计，她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把。</p>

<p>“关于夜弥老师的绝交宣言。那是误会。夜弥老师的说法有问题。嘛，持这种看法的是我，夜弥肯定会不认同吧。那家伙明明一直一副超然的样子，偶尔表现出感情的时候一点不有趣就是了。”</p>

<p>没有回答。</p>

<p>因为之前才打过电话，现在也已经起身了，身体应该是没有问题吧。没有来大厅——嘛，常有的事。</p>

<p>在刚开始在TA升学补习班工作的时候，我受到顾客猛烈的抨击，那个时候除了呼吸之外我也没别的力气。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家长都把爱孩子和骂老师当成同一个意思。</p>

<p>“……啊不对，夜弥也有在反省——”</p>

<p>“啊那个我并没有误解。”</p>

<p>这时，细小的声音传了出来。</p>

<p>“八谷屋老师想要去仙露文库工作这件事是事实她不相信志边里这名编辑的能力也是事实。”</p>

<p>“恩恩……”</p>

<p>我没有否定。因为，夜弥新作的角色没有和出道文库的编辑商量而是去和仙露文库的编辑商量这件事是事实。</p>

<p>“但是你说‘作为一名编辑的自杀’？没必要这么严重。”</p>

<p>“说这句话的不是我。”</p>

<p>对面传来了沉闷的咕咚一声。</p>

<p>估计是志边里用额头磕门的声音吧。声音的位置就这么变得越来越低。</p>

<p>“……不是你的话……那就是有人对你说的。”</p>

<p>沉默就表示肯定。</p>

<p>对志边里说这句话的人肯定就是。</p>

<p>初代责编了。</p>

<p>◇</p>

<p>志边里在和夜弥磋商之后很快就到了仙露文库。</p>

<p>出版社之间的横向联系非常频繁。习惯上，从内定时期开始同期之间的酒会就会定期召开，跳槽同行其他公司也比其他行业多。朋友的朋友基本上就跟朋友一样。这个行业狭窄的可以称之为出版村。</p>

<p>做了什么事，很快基本上整个村子就都知道了，所以请无法严守截稿日的作家一定注意。会被初次见面的其他公司的编辑笑眯眯地来一句“下个月出版的原稿还没有写好呢？”什么的。这样人家会难受的，请你们不要这样啊。我说真的。</p>

<p>总而言之，透过同期编辑，志边里得以和对自己负责的作家多管闲事的仙露文库编辑直接接触。</p>

<p>虽然之前两人并没有直接见过面，但是他是我的初代责编，志边里听说过他的名字。</p>

<p>说到底，他对志边里来说是MF文库J的大前辈。</p>

<p>在志边里用和旧友说话的气氛讲话的时候，一不注意。</p>

<p>“那那个关于八谷屋老师她才刚出道还没有三年那个贵公司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吧。”</p>

<p>她随意就把“三年规则”提了出来。</p>

<p>“你是叫，志边里小姐，对吧？”</p>

<p>“啊是的没错现在我负责天出老师那个前辈您的优秀事迹我听说过今后还请您作为同行多多指教。”</p>

<p>“对不起，这就算了——我都快吐了。”</p>

<p>“……啊？”</p>

<p>她并不知晓，这是踩了对方的雷。</p>

<p>“三年规则！你说三年规则！？”</p>

<p>我还记得铁板烧店里愤怒的初代责编的那张脸。</p>

<p>“不要说蠢话了。”</p>

<p>我想——那家伙在面对作家的当时还是有所注意的。</p>

<p>志边里是以“交流意见”的想法和他对话的。</p>

<p>但是，事情却并非那么简单。</p>

<p>根据她欲言又止的声音推断，用“被骂了”这个词来概括，应该是最妥当的吧。</p>

<p>比如，像这样。</p>

<p>“因为出道还不到三年所以怎样？得奖了就不能在别的出版社工作？在我离职之后，贵公司看起来是把这个限制条款加进了合同里了呢。”</p>

<p>“啊那个合同里的话那个……”</p>

<p>“没写吗？那么根据常理，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就限制合同另一方的行动，就是滥用优势地位的行为。这就牵涉到独禁法的问题了。公平交易委员会会怎么看？”（译注：独禁法，指独占禁止法，类似于中国的反不正当竞争法，公平交易委员会，日本的反垄断机构。）</p>

<p>“……啊不那个……”</p>

<p>“虽然是业界的潜规则，但是三年规则是为了出版社而服务的，有为受到限制的作家一方考虑吗？”</p>

<p>“…………那那个……”</p>

<p>“作家的生命是短暂的。才能终有一天是会耗尽的。在出道之后的三年要受到同一个出版社的限制，这不是浪费才能吗？我们并不是要揣度出版社一方的想法，而是应该站在作家一方的立场上行动不是吗？”</p>

<p>“………………啊……”</p><p>因为愤怒的初代责编的连珠炮而面色苍白的志边里想象就知道有多可怜了。</p>

<p>大型犬哈士奇在动摇的时候会陷入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p>

<p>“关于八谷屋老师，我因为认为把她交给贵公司是一种浪费所以和她做了交流。你若是对此不满，有本事就让八谷屋老师的书卖出去再提，而不是把她用了三年用烂了再扔掉。”</p>

<p>“……………………”</p>

<p>“八谷屋老师第一卷的销量不如预期，并不是她这个新人的责任，而是做出指示的编辑一方的责任。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只有作家受到了伤害。难得有初中生出道，现在她却伤痕累累。”</p>

<p>“……………………”</p>

<p>“编辑这个职业，就是为了作家可以欣然赴死。至少，我把这当作信念。你有信念吗？”</p>

<p>这与志边里原本打算出于同行友谊向文库的大前辈轻轻松松确认一下情况的意图完全不一致。</p>

<p>这个地方，绝非是什么咱家小村的平静会场。</p>

<p>“至少，你是不会去死的呢。”</p>

<p>初代责编估计是用的宛如能烧穿天空的那个声音说的这话吧。</p>

<p>“与此相对，你在无所作为的杀害作家——我绝对无法原谅这种人。绝对，绝对，无法原谅。我绝对无法原谅你这个杀死才能的犯人。”</p>

<p>哈士奇颤抖着身子抬头看着愤怒的信教者。</p>

<p>这里。</p>

<p>是才能的奴隶代替神明，为无能断罪之所。（译：让你们都欺负我们的哈士奇，都是坏人，都是坏人。）</p>

<p>◇</p>

<p>“……能开门吗？”</p>

<p>我长叹了口气之后说道。</p>

<p>小涌谷的大型观光旅馆内部微妙的冷飕飕的。感觉有一股死亡之风残留在走廊里，要比外面的空气更为寒冷。</p>

<p>“我一直一直在思考从那天开始一直在思考来了箱根之后也一直在思考。”</p>

<p>志边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细小的声音诉说着。</p>

<p>“我被说是杀死作家的犯人。”</p>

<p>“……这种，属于说话的艺术吧。”</p>

<p>三年规则，要让出版社来说那也是有理由的。</p>

<p>这个世界上始终存在主观以及与主观相背之物。绝对的恶什么的是不存在的。</p>

<p>“但是在作家老师的人生面前优先考虑出版社我认为这是作为编辑的自杀他说的很正确至少比我正确。”</p>

<p>志边里的声音似乎是从门下缝隙透出来的。或许，她现在正趴在地上。就跟身受重伤的大型犬一样。</p>

<p>“因为我从没有考虑过要为了作家赴死。”</p>

<p>“……那是那家伙的个人信念……志边里小姐也有属于自己的信念吧？”</p>

<p>说着说着，我感觉自己有点蠢。</p>

<p>信念。这里也要聊信念吗。</p>

<p>为什么我必须要聊信念呢。</p>

<p>任何人都有信念。理所当然。夜弥有着夜弥的信念。星花有着星花的信念。</p>

<p>初代责编，也有初代责编的信念。</p>

<p>没法好好讲述信念这回事的，只有业界老油条的我，</p>

<p>“……——我从没有想过。”</p>

<p>还有刚刚成为编辑的志边里吧。</p>

<p>长长的沉默气氛充满了走廊。</p>

<p>我望了一会儿天花板。那是与这件旅馆的费用相配的高级品，奢华的枝形吊灯外侧准备着蜡烛。</p>

<p>但是，那其实是彩灯。实际上，里面是通电的，光是通过LED灯泡放出来的。</p>

<p>大蜡烛，单纯就像是恶趣味的墓碑一样竖立在夜之墓场之中。</p>

<p>“那个如果真的只是如果天出老师希望换其他编辑的话。我愿意和编辑长——”</p>

<p>“那个，志边里小姐。”</p>

<p>望着蜡烛尸体的我打断了志边里。</p>

<p>“……再次之前，我有个也问过那家伙的问题要问。”</p>

<p>“好的。”</p>

<p>犹豫要说什么是好的我不知不觉说出了这句话。</p>

<p>“我之后，应该写什么样的故事。能卖得动的故事，或者是有趣的故事，你觉得是哪边。”</p>

<p>短暂的间隔之后，志边里回答很明确。</p>

<p>“对不起我无法回答。”</p>

<p>“无法回答？”</p>

<p>“我不知道天出老师应该写什么。”</p>

<p>这也是当然的吧。这件事应该是作家自己思考的事情，就算拜托编辑也只是让对方困扰。自然。</p>

<p>“……抱歉，问了你奇怪的事情。”</p>

<p>——但是。</p>

<p>被突然告知腰斩魔王和勇者的慢生活系列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p>

<p>志边里每次都在关键的地方放弃交流。</p>

<p>要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个弱点很可爱吧。</p>

<p>但是——作为工作对象，这又如何呢。</p>

<p>说不出信念的作家，和没有思考过信念的编辑，存在继续合作下去的意义吗？</p>

<p>“……结果，这是需要独自一个人思考到死的事情呢。我们互相思考一下自己的事情，如果志边里小姐得出了结论，也请告诉我。”</p>

<p>没有回应。</p>

<p>高级旅馆的装潢，看起来异常陈旧。</p>

<p>◇</p>

<p>回到破旧旅馆之后，我等着三名囚犯聚齐到前台前。</p>

<p>“天神老师去和志边里大人见面了对吧？”</p>

<p>在拷问器具青竹上正坐的星花，</p>

<p>“……在，在哪天把我当成猪饲料处理掉？”</p>

<p>有着病态的苍白面色，穿着白色服装的冬燕，</p>

<p>“夜弥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一切处罚了。”</p>

<p>还有面无表情洗干净脖子的夜弥。</p>

<p>……我晕。这些家伙难道是绝代白痴？三个臭皮匠晕死个诸葛亮？</p>

<p>不，她们一定只是太单纯了。补习班老师都不相信学生的本性要怎样。</p>

<p>“那个，你们全都无罪。”</p>

<p>我简短地说道。</p>

<p>“诶……”</p>

<p>星花她们一瞬间屏住了呼吸。</p>

<p>“天神老师的温柔是犯罪！就算我们是美少女也请给予我们公正的裁决！”</p>

<p>“明明猪都还苦于饥饿，完全不理解猪的心情的人渣……”</p>

<p>“这是不正当的判决。司法腐败。我当庭要求上诉。”</p>

<p>她们七嘴八舌地开始抗议。</p>

<p>星花这个家伙，居然一边咬着下唇一边摆出自己看起来最可爱的角度，火大。</p>

<p>小冬燕一副看起来对动物很温柔的样子，负面受虐狂模式全开要把自己弄成饵料。</p>

<p>夜弥君呢，你从哪里搞的审判之后当场拉横幅？你是不是还准备了胜诉版？</p>

<p>“你们的本性果然有问题。我已经听志边里详细讲过了，你们好好听着。”</p>

<p>骚动中，我精疲力竭地说道。</p>

<p>说起来，志边里虽然编辑的工作方面沉默不言，不过在初中生的无罪证据方面她有好好提供证词。</p>

<p>“她完全没和冬燕撞到。是慌慌张张地初中生撞到大树落下去了。对方还担心你有没有受伤。”</p>

<p>“哼，是吗？既然如此那个人只是被卷入的呢。是觉得我可怜或者觉得忧伤吗……我平安无事活着真是太抱歉了我现在就去死……”</p>

<p>“好了好了乐观点向前看给我再活一百年。”</p>

<p>我适当的把冬燕的白色衣服拉开了点，让里面的风衣透了出来。</p>

<p>“星花的拜托不如说是让她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下。在出版社外你还向她和气的搭话这件事似乎是今天最让她开心的事情。”</p>

<p>“啊啦，是这样吗！果然天才美少女充满人气呢，我可以积极地和她交流吧。”</p>

<p>“好好好注意不要害人终害己就</p><p>行了。”</p>

<p>我适当地把星花拉了点起来，让青竹变回了保健器具的用途。</p>

<p>“夜弥呢，自然，对方没有误解，如果今后在MF继续出企划的话……怎么说呢，直接对编辑长提出好像也没问题。”</p>

<p>“不按属人原则的交易。恩。作为商业人士来说这是基础。”</p>

<p>“好好好满意的话就把横幅收起来。”</p>

<p>我从夜弥手上取走“不当判决”的横幅，卷起来后还给夜弥。</p>

<p>“因为考虑工作的事情，志边里没有因为其他任何人，而是自己突发贫血。因此，你们的担心是杞人忧天了。”</p>

<p>“……真的吗？天神老师，这真不是要糊弄我们说的？”</p>

<p>“星花，你要是有疑问的话，之后你可以直接向志边里本人确认。”</p>

<p>不是夜弥去确认。</p>

<p>并非负责作家的人来确认对志边里来说比较好吧。</p>

<p>“接下来就享受箱根之旅吧。这次的事情，你们已经不需要在意了。”</p>

<p>现在要是在意这件事反而不好——我从志边里的话里感受到了这件事。</p>

<p>不管是谁，都有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p>

<p>之后是否能走上新的旅程是另一回事了。</p>

<p>我们各自都是一个独立的社会人士，这个社会上不存在去特意把关上的门打开的多管闲事的圣母。</p>

<p>“……真是温柔呢，志边里。虽然外表很可怕。”</p>

<p>冬燕嘀咕了一句。</p>

<p>是啊。某种意义上算是——太过温柔了。</p>

<p>志边里是个好人。</p>

<p>如果是作为朋友相交，肯定会是最棒的朋友吧。</p>

<p>就这样，寻找犯人的游戏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结束了。</p>

<p>是谁杀了哈士奇？</p>

<p>答案是，没有。这是作为编辑的自杀。</p>

<p>对于完美的猜中的诸位，在这里衷心建议，向朋友们吹个爽之后如果对推理有了自信的话，请向富士见Mystery文库发起挑战经历一下世界艰辛的洗礼。那个文库，能不能复活呢。（译注：富士见Mystery文库，富士见书房出版的以轻小说为主的文库系列，在2007年废刊。主要作品有GOSICK，糖果子弹，魔法使的条件等。）</p>

<p>◇</p>

<p>破旧旅馆的挂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p>

<p>“恩……已经这个点了吗。”</p>

<p>仔细看看，星花，冬燕和夜弥各自的体型差距很大。</p>

<p>不，体型，不是指的胸部。这方面的差距不仔细看都知道。再说下去就欺负人了容我在此停嘴。</p>

<p>“天神老师一脸温柔的看着我……？哈，难道说，老师终于注意到了可爱小星花的美妙肢体的魅力了？”</p>

<p>“你的精神世界如此丰富，要是能借一点给你的贫瘠肉体就好了呢。”</p>

<p>“你说什么？”</p>

<p>星花穿着浴衣，冬燕还穿着日常装扮，换上了睡衣的夜弥则在一旁拿着牙刷和牙杯。</p>

<p>洗发水和护发素的香气，抑汗剂的芬芳，和替换过的衣服的味道组合在一起，让人闻到了一股复杂的初中生的芳香。</p>

<p>这大概就是平时生活节奏的差异吧。</p>

<p>随自己喜欢做喜欢的事情耗尽能量睡着的自由人星花。直到太阳升起都在网上战斗的勤劳的夜之住民冬燕。谨守规矩，用可以测算的相同节奏保持生活状态的机械夜弥。当然，以上仅是我的个人想象，真相不明。</p>

<p>“你们啊，旅行过程中积攒了不少疲劳了。每天的活动时间先不管了，你们差不多该去睡觉了吧。”</p>

<p>“天君的这方面一股大叔味。”</p>

<p>我把牙刷强行塞进了说废话的夜弥嘴里。唰唰唰，好了一口干净的牙齿。赶紧去睡觉吧。</p>

<p>“那个，你不用在意的……说起来你要怎么办？”</p>

<p>冬燕抖抖索索地举起了手。</p>

<p>“这个时间去汤本也没电车了。没办法，就拜托前台问问能不能让你住吧。”</p>

<p>“啊！这边！”</p>

<p>星花猛地举起手。</p>

<p>“我的房间！我的是双人间，还空着哦！”</p>

<p>“为什么啊我不要。”</p>

<p>“不要！？用词能不能再委婉一点！？”</p>

<p>受到了冲击的星花用两个食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什么似地整张脸放光。</p>

<p>“但是，我害怕不熟悉的地方……”</p>

<p>“哈？”</p>

<p>“一个人睡不着，呜呜。”</p>

<p>她稍稍放下盘起的头发，捋起发梢掩着眼角，肩膀颤抖，像只不安的小猫一样。星花抬起湿润的眼瞳望着我。</p>

<p>“我不会勉强的，只要在睡着之前就行。希望有个人能躺在我身边。那样的话我一定能非常非常的放心……”</p>

<p>“你去和冬燕睡一间房吧？”</p>

<p>“为什么啊我不要！”</p>

<p>“你这一点都不委婉吧……”</p>

<p>这家伙完全是小看世界了。</p>

<p>这种迅速的应变能力，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能活下去的充沛精力，真希望冬燕能跟她学学。</p>

<p>“……要我学这个女人还不如要我在上课的时候脱光。”</p>

<p>冬燕打心底不爽似地眨着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夜弥。</p>

<p>“说起来，这个人住在你的房间里来着？”</p>

<p>“啊。”</p>

<p>星花捋起的发梢落了下去。看来是彻底愣住了……</p>

<p>夜弥和星花是同期出道，来旅馆之后在星花的房间打瞌睡——哦不，是在进行合理冥想。</p>

<p>本来夜弥就是希望能过夜的，所以在晚饭前应该就已经决定在星花的双人间里过夜了。</p>

<p>“夜弥无所谓。睡觉的话，哪里都行。”</p>

<p>从嘴里取出牙刷的夜弥静静说道。</p>

<p>“那个，可是，本来夜弥同学是和天神老师一起来的箱根……”</p>

<p>“这只偷腥猫和我属于突然插入，其实你最有权利决定房间的分配吧……？”</p>

<p>星花和冬燕怯懦地说道。</p>

<p>就像之前提过的，她们两个有自己在乱来的自觉，同时也是在奇怪的地方很有常识的麻烦个性。虽然擅自考虑我的房间怎么分这事儿完全没有常识就是了。</p>

<p>“夜弥不在意这件事——”</p>

<p>两手拿着牙杯的夜弥清楚地说道。</p>

<p>“夜弥和天君只是单纯的商业关系。”</p>

<p>“哦？”</p>

<p>“哈？”</p>

<p>星花瞪圆了眼，冬燕张大了嘴。</p>

<p>“商，商业关系……”</p>

<p>“是用金钱换取肉体……？”</p>

<p>“恩。夜弥诚心诚意努力侍奉天君。支付给夜弥一大笔钱已经是预定好的了。”</p>

<p>夜弥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讲到箱根的取材旅行和写作活动的时候你一直都是不把必要的 东西讲完啊！</p>

<p>我在附近的卫生间里用杯子接好水强行倒进了夜弥嘴里。好了牙齿刷好了呢赶紧睡觉。</p>

<p>“我看错你了！我看错你了天神老师！再怎么说，和稚气的夜弥同学做交易！”</p>

<p>星花满脸通红。在我给夜弥倒漱口水的过程中敲了我后背一拳。</p>

<p>“明明我这边可选服务绝对更丰富，顾客满意度连续十五年排第一的！天神老师太萝莉控了！”</p>

<p>“你生气的是这件事吗……”</p>

<p>你倒是说说有哪些服务。可不准从那些特殊性癖的顾客那里收集的调查问卷比排名啊。</p>

<p>后面是暴牛星花，前面是生闷气的夜弥。冬燕则是紧紧盯着被两方在中间准备强制她们准备就寝的我。</p>

<p>“干嘛啊？”</p>

<p>和冬燕对上眼之后，我显摆似地叹了口气。</p>

<p>“……你真是</p><p>喜欢照顾小孩子，比起大人更喜欢小孩不是玩笑吧。”</p>

<p>“那个，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结果的……”</p>

<p>“没什么，我才不管。”</p>

<p>冬燕把头转向一边。</p>

<p>这是最近新出的吗，一股混着抑汗剂的，有些成熟的香水的味道，飘散在温泉旅馆里。</p>

<p>话说，我还是刚注意到，都到了这个时间了驼背老婆婆还是呆在前台。</p>

<p>对我们的骚动也不为所动，不止如此，可能是觉得被学生玩来弄去的我可怜，这边都没提她就准备好了我的房间。这个房间离星花和冬燕的房间有很大一段距离，感觉能看到准备的人的考虑。</p>

<p>“……不可以太乱来哦……”</p>

<p>她挥着满是皱纹的手掌鼓励我。</p>

<p>这个不合理的世界上还是存在能看透事情真相的人的啊。</p>

<p>果然比起萝莉的香气还是年龄更美。我从今天开始要做老婆婆的儿子！</p>

<p>◇</p>

<p>关于房间的分配，之后没有发生进一步讨论。</p>

<p>说是没有讨论的余地也可以。</p>

<p>“我没法和并非一家人的人一起睡觉。”</p>

<p>如此宣言的冬燕比谁都更早的回了自己的房间。</p>

<p>带着如冰刃般的眼神。</p>

<p>这个不相信人类的女孩在这方面很是顽固。比起合群选择了孤立，完全不对别人放松警惕。</p>

<p>“该说是符合野狗小姐的风格吗。如果对方不是能让她身心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人的话她一定是不能平静安眠的呢。”</p>

<p>星花一脸看穿地表情耸着肩。</p>

<p>“是啊，身心都……恩？”</p>

<p>不知为何在同一床被子里那张没有防备的睡颜闪过我的脑海。是我的错觉吧。可不能回顾过去。要关注未来。</p>

<p>“那么，就按照一开始的预定，夜弥小姐就和我两人住一间吧……？”</p>

<p>“……夜弥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p>

<p>夜弥的眼皮子已经落了下来，几乎要眯成一条线了。估计换作平时这个时间她已经睡觉了吧。</p>

<p>星花小心拉着放着不管肯定会在走廊上躺成大字的初中生。</p>

<p>在准备要走的时候，星花仔细看起夜弥那张满是破绽的脸。</p>

<p>“……那个，如果是我误会了的话非常抱歉。”</p>

<p>星花朝我转过头。</p>

<p>“感觉很容易和她交流了，怎么说呢……小夜弥的氛围难道说有所改变？”</p>

<p>“你现在才发现啊！”</p>

<p>见面的瞬间你就注意到啊。语气变得不是一星半点。你对同期作家没有半点兴趣的吗？</p>

<p>“现在这样比较容易接近我比较喜欢。颁奖仪式的时候一股神明气，或者说神秘感比较强吧？”</p>

<p>“……或许是呢。”</p>

<p>我抓了抓脸。</p>

<p>我不知道该说明道什么地步所以含糊道。</p>

<p>“夜弥是人类。非常普通的人类。”</p>

<p>“恩？是呢。这是自然。”</p>

<p>“颁奖仪式的时候，夜弥是参考了自己的姐姐。她逞强地想要成为神明，结果逞强过头搞得像传教一样。”</p>

<p>“哈……”</p>

<p>“夜弥和你不一样，不是那种一下子飞上天的类型。她属于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前进的类型。所以，她这样就好。”</p>

<p>“不愧是萝莉控老师，对小孩子观察的真仔细呢。”</p>

<p>“你想被我揍上天吗？”</p>

<p>“咿呀——好可怕！”</p>

<p>星花用力挥着一只手笑着。</p>

<p>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嘴巴抿的紧紧的，眉毛微微往下弯。这个表情也就是说——混蛋恶魔并不想要吵架。</p>

<p>这是作为一名学生想要认真的讲某些事情的时候的样子。</p>

<p>“天神老师，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是比任何人都尊重我们的个性的呢。”</p>

<p>“……职业习惯。没有特殊的含义。”</p>

<p>“要是萝莉控能作为职业被承认下来的一天能到来就好了呢？”</p>

<p>“一天到晚扯这个信不信我杀了你。”</p>

<p>我敲了一下星花的脑袋后，星花用力摇了摇头，露出了笑容。</p>

<p>颁奖仪式的时候也是这样。</p>

<p>她觉得紧张的时候会通过戏弄别人来隐藏这份紧张。</p>

<p>“你啊。”</p>

<p>我不得已思考起来。</p>

<p>星花，现在是对什么感到不知所措呢。很快，我得出结论。</p>

<p>是因为，夜弥就在她的身边。</p>

<p>◇</p>

<p>我叹了口气。</p>

<p>“那个，我确实是陪这个家伙一起工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隐私方面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面。会呆在一起，估计也就现在了。你想象中的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p>

<p>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总之先说了再说。</p>

<p>星花悠悠看向我。</p>

<p>“那么，和我一样呢。”</p>

<p>“……啊？”</p>

<p>“直到这个月为止我还是TA的学生。但我进入高中之后就没有理由再上初中高中升学补习班了。我和天神老师私下见面的地方，已经不存在了。”</p>

<p>“这，或许是这样……”</p>

<p>“因此，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只要天神老师跳槽到我的高中当老师就好了！请从TA辞职！这样我就放心万万岁了！”</p>

<p>“为什么啊！？”</p>

<p>不要轻易改变别人的人生计划。</p>

<p>“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p>

<p>星花嘟起嘴。她微微弯了下嘴角。</p>

<p>“……所以，第二个办法。反向思维。天神老师一定会忘记初中生的我。既然如此，只要趁现在换上高中制服就好了。”</p>

<p>“高中制服？”</p>

<p>“这样一来——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天神老师或许就能立刻发现我。或许，天神老师就能记住高中生的我。”</p>

<p>所以，明明严格来说还是个初中生却换上了高中的制服嘛。</p>

<p>眉毛弯了下来的星花伸手抓住我的衣袖。</p>

<p>在黄瓜天国足浴场她有这么说过。</p>

<p>“可是，我，没多少时间了……”</p>

<p>那时候的寂寞表情并非是玩笑。</p>

<p>从初中生变成高中生意味着——</p>

<p>对本人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p>

<p>和之前一样。越是不安，星花越是虚张声势。不管看起来她有多兴奋，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兴奋。</p>

<p>“……不需要多余的担心。”</p>

<p>我抓了抓头。</p>

<p>“就算你变成高中生，就算你不上TA。我们可以在家庭餐厅，咖啡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见面的吧。”</p>

<p>“……真的吗？真的，可以吗？”</p>

<p>“嘛，虽然这事儿给同事看到就不妙了，不过公司角度上看不如说你已经毕业了的话比较不成问题……”</p>

<p>“不，我说的不是这个。”</p>

<p>星花摇了摇头。</p>

<p>“我知道的——”</p>

<p>她忧郁地垂下眼，修长的睫毛随之颤动。</p>

<p>“——高中生这个属性，对于萝莉控来说没有任何价值。”</p>

<p>“哈？”</p>

<p>“反正天神老师也是那种说什么你已经是高中生老女人了或者什么你就是十二月二十六日的圣诞节蛋糕的萝莉控吧？不是初中生的话就会随手丢弃吧？”</p>

<p>“抱歉，你等一下，我可以揍你吗？”</p>

<p>“全国一千亿的小星花粉丝也是，因为我是个幼小的初中生所以才会支持我的！各位读者，请把手放到胸口扪心自问！聪明又可爱的美少女作家小星花已经全部看穿了！”</p>

<p>“难道你的粉丝全都是些特殊的萝莉爱好者</p><p>？给我诚心诚意向一千亿太阳系人类和我道歉？”</p>

<p>混蛋恶魔装的一副抽着鼻涕的样子。</p>

<p>这家伙其实脑子已经一头热兴奋过头了吧。</p>

<p>没办法，整理好情绪，我向星花道贺。</p>

<p>“筒隐星花。”</p>

<p>“是的。”</p>

<p>“恭喜你初中毕业。成了高中生之后，也请多多指教啊。”</p>

<p>“——……好的！”</p>

<p>瞬间，星花的脸扭曲了起来，看起来要哭出来似的。</p>

<p>随后，她绽放出笑容。</p>

<p>这个麻烦的混蛋恶魔有时候，真的只是有时候。</p>

<p>“诶嘿嘿，谢谢。我的老师。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那么温柔呢。你的这方面，我最喜——觉得最成熟了。”</p>

<p>会露出这种淳朴，端正的表情，好狡猾。长得又好。人生就跟奖励游戏一样。</p>

<p>◇</p>

<p>星花费劲儿的搬动着酣睡的夜弥走上楼梯。</p>

<p>感觉非常开心，非常亲切。</p>

<p>当她踏上平台之后，星花回过身。</p>

<p>“那么，作为我初中毕业的纪念！明天我们慢慢享受大人的假日吧！”</p>

<p>“……什么？”</p>

<p>“呵呵呵！没想到，没想到！”</p>

<p>星花在上方迈着轻快的步子。</p>

<p>她突然切换成了小恶魔模式，把杏仁眼眯得像柴郡猫一样细，低头朝我抛了一个坏心眼的媚眼。</p>

<p>随后，星花指向了墙壁。</p>

<p>“我们去能混浴的温泉，尤妮森吧！在一个澡堂里呀呀唔呵呵，最棒的假期从此刻开始！兴奋起来了吧！各种燃起来了吧！”</p>

<p>……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