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五章抉择

高山带总一他们抵达的，是距离楼梯和战斗禁止区域都有一段距离的某个角落。原本是死胡同中的某个小房间，但被高山用从不同楼层收集的东西强化后，筑成了一座坚固的要塞。门前是用家具堆起的障碍物，在其内侧安置的机关炮散发着异样的气息。除此之外，从炸药到各式武器，还有口粮和急救用品，各式各样的东西一应俱全。总一被面前的火箭发射器和机关炮吓得哑口无言。长泽所使用的地雷和这里的东西比起来，就只是小巫见大巫。“连这种东西都有……”“这是在上层找到的东西。”“呃……高山去过了吗？6层！？”“嗯。所以才拿武器下来的。”“为什么？”“……因为上面有这些东西。”高山回答十分简洁。“在6层会变成使用这些武器的消耗战。所以我才把能搬动的武器移动到下面一层建成阵地。”“这样一来就是只有我们能用的有利状态了。”6层分布着毁灭性的武器。炸药也好机关炮也好，对于普通人而言都是过于可怕的武器。留在6层的话就会变成这种武器间的战斗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高山才将其运到下面。“电梯昨天被我炸毁了。已经没办法把6层的武器运到这里来了。”无论是机关炮还是火箭发射器，单枪匹马确实难以搬运。高山是借助电梯才得以做到，如果没有的话，想要运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样就只能利用这一层存在的武器吧。“而且只用这一层的武器是没办法穿越这个屏障的。”高山说着敲了敲安置好的机关炮的机身，光是那钝重的金属声响，就足以让人明白了它的威力有多么恐怖。仅用一个人能拿得动的武器确实没办法奈何机关炮和火箭发射器。“所以选在这里？”“是啊。这里距离成为禁止进入区域还有九个多小时——”哔——哔——哔——就在这时，全员的PDA都响起了警报声。【4层已经成为禁止进入区域！】屏幕上如此显示着。“这层还能停留的时间是九个小时，在那之前都是安全的。”“但是不是真的还有九个小时，这点没办法确认吧？”总一他们也注意到了每隔九小时就有一层成为禁止进入区域，但并没有规则进行证实。所以才不停地向上进发。“不，剩余9小时没错。”“啊……”高山的PDA画面上有一点和总一不太一样。【4层已经成为禁止进入区域！8小时59分后5层将成为禁止进入区域。】他的PDA追加了距离成为禁止进入区域的倒计时。“敌人还剩两个。那个少年，或是那个连衣裙少女，有一个应该已经死了。”“而我们这边有四个人，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进行防御。最后再到6层就行了。”高山在帮助总一他们之前，似乎和丽佳碰过面。也就是说，除乡田以外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文香的死使生存人数变为7人，总一他们离开那里后又变成了6人。如果排除掉乡田在其他地方由于陷阱而死亡的可能，丽佳和长泽之间必然有一个死亡了。“放心吧。这里是安全的。”“嗯……”虽然总一急切地想到上面一层，但理解了高山的话后，他安心地长叹了一口气。“御剑，高山，饭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哟。”这时，咲实从房间中隔着屏障伸出头来。她和渚一直在里面的房间中准备食物。“抱歉，在等我们吗？毕竟还是得做好警戒的工作。”“喔，是吗，我知道了。准备好就端过去。”咲实露出一丝微笑，再次回到了房间中。“虽然你很爱担心，但少女们都很坚强啊。”高山看着咲实离开后笑了。“……的确是啊。”——————————“这么说来，JOKER很可能已经被破坏了。”“是的，我是这么认为。”总一继续和高山交换情报，将分别后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高山，正说到手冢和女孩两败俱伤。那时死亡者的数目与手冢所拥有的PDA数量并不相符。因此，总一他们推测JOKER已经损坏。“也就是说必须要和剩下的两个人碰面了啊。就算和你们说的一样，现在也还不能就此赌博。”不与剩下的乡田和另一个人碰面确认PDA之前，高山是不会打开项圈的。还不能保证JOKER确实被破坏了。就算要冒险，也是最后的事了。“是啊……无论剩下的是谁，从之前的事来看都会毫不犹豫袭击过来的。”乡田，丽佳，长泽。无论是谁，他们杀起人来都毫不犹豫。“如果能不用战斗就好了。”坐在总一旁边的咲实停下手中的筷子。“我也不喜欢用枪对射。”高山对此表示同意。但他们都明白这种期待难以实现。“话说回来，我们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协助高山，没问题吧？”“我知道了。”“好～的～”“这之后我可没办法保证能保护你们，光是保护自己就竭尽全力了。你们也许藏在哪里是个不错的选择。”总一没有打开项圈的打算，而渚和咲实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没有去特意冒险的必要。“无论怎么做他们都会追来，那样的话集体行动更好些。”“是吗……”虽然最初碰面时他认为总一他们单纯只会拖后腿，但事到如今，武器和PDA的机能都更加充实了，人手增加也不会碍事。就算是最坏的状况，也能用来挡子弹。“那样的话就算是伙伴了吧。”“什么？吃完的话，就稍微休息下吧。我可不想和疲惫的你们一起行动。”“……我知道了。”“嗯。”“好～”——————————晚饭后众人开始轮流休息。先由体力充裕的高山担任警戒工作，总一他们去里面的房间休息。换班的时间是两小时后，在那之前三人都可以休息。而距离5层成为禁止进入区域还有6小时以上。三个人从早上开始就没休息过，而且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心理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也差不多到极限了。“……高山可以相信吧？”咲实低声询问身旁的总一，而渚在不远处进行饭后的整理。“那种口直心快的人没问题的。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我们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呢。我们心里在想什么，别人无法知道吧？”“啊，原来总一那么善于隐藏本性吗？不过，我可是很清楚的哟。你并没有背叛别人的勇气。”“……真是败给你了，咲实。”“而且我呢，就算被御剑所杀……也没有什么关系哟？”“突然间说什么啊，咲实？”咲实已经隐约感觉到总一会这样保护自己的原因，就连总一的回答，都大致能猜到了。“明明最初应该害怕你的，明明应该怀疑会被你杀掉的。然而，现在却希望能握住你的手，真是奇怪啊。被御剑所杀也没关系，我是……认真的。”“别说那种——！”“……我希望御剑能平安回去，因为你相信了我所相信的事。所以是我回去还是你回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仅仅如此，是不能成为让我杀掉你的理由的。”“没有人期盼我回去。我也不像御剑有想见的人。所以我认为你有必要回去。回到和我相像的那个人身边去。”咲实的人生是孤独的。家庭破裂，不停地辗转在亲戚间，连一个能长久交往的朋友都没有。“咲实，那很矛盾啊。”“很矛盾吗？”“咲实之所以会相信我，是因为我没办法背叛咲实吧？”“嗯。这也是理由之一。”“但如果我活着回去的话，就是背叛你之后杀掉你。那可不是你所认识的我啊。”听到这，咲实欣慰地笑了起来。“呵呵。做了我不希望做的事自然是背叛。但如果是我希望御剑那么做，就不能算是背叛了。”“咲实，你还有一个错误。”“错误？”“嗯。你不是说过没有人希望你能活着回去吗？”“嗯。这是事实没错。”既没有家人，和亲戚们也很疏远，连能借宿的朋友都没有。“这可就大错特错了。”也许是因为害羞，总一把视线投向了天花板。“就算别人不这么想，我也希望咲实能活着回去。”“……”咲实睁大了眼睛，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纤弱的肩膀开始颤抖。“没有人希望，只是咲实主观的想法而已。”——而且肯定不止我一个。在咲实所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有等着她回去的人存在。啪嗒啪嗒——“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遇呢……如果能一起回去的话，那该会，那该会……多么幸福啊……”二人无法同时得救，为了生还必须要牺牲一方。她所期望的未来，绝对不会到来。“是啊……要是可能的话，该多好啊……”总一回想起数月前的事，那时的事与现在重合在了一起。他的眼眶也无法抑制住泪水的溢出。“呵，呵呵。但是，御剑。”咲实抬起了头，那张脸被泪水打湿，眼睛红肿，面颊绯红，绝对称不上美丽。但在总一看来，现在的她真的很美。咲实的视线紧盯着总一。“就算如此，我也认为能在这里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我，喜欢你。”绽放在咲实脸上的，是异常美丽而又幸福的表情。——————————“总一……咲实……”饭后的处理早就结束了。渚一边装作继续收拾，一边偷听两人的对话。“真奈美……我……”渚的脸颊上滑过了几道泪痕。——我也好，那孩子也好，如果能像他们一样相互信任的话，现在也能一起幸存下来吗？——那两人肯定直到最后都会相互信任。那泪水，就是两人信赖的证明。也许我们没有办法走完全程，但那两人一定可以。——我相信。相信那两人。这次，一定……“好！”抹去泪水，她恢复了以往的表情。“总一～！怎～么把小咲弄哭了～”——————————背后的房间里传来了什么骚动，也传到了警戒的高山耳中。“……真是的。”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啊，还是说，正因为知道才这么做呢？“不对头啊，不对头……”高山困扰地自言自语，但他脸上的神情中却看不到任何困扰的感觉。证据就是他的嘴角微微露出的笑容。虽然高山最初认为总一他们是用完就丢的工具，但接触久了之后，这种感觉不可思议地淡薄了。“虽然在战场上一次都没想过会有这种事……”高山虽然感觉不可思议，但他并不认为这样不好。“什、什么啊，渚，突然之间！？”“因为嘛，总一和小咲我都～喜欢！”“这不是理由吧！”骚动还在继续。高山一瞬间想到是不是该提醒他们好好休息一下，但马上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也算是一种休息方式。然后，他将取出的香烟点上了火。——————————“丽佳过来了！？”“嗯。”“虽然只是在拐角处稍微看了一眼，但不会有错的。”为了和总一换班而过来的高山，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件事。在文香死亡的那个地方长泽和丽佳都出现了，按照时机来看，两人中应该有一个死了。这样一来就明朗了。“丽佳现身的话，也就是说……”“死掉的肯定是那个小鬼了。”“那么，高山对丽佳做了什么？”“在想要开枪威吓之前她就跑掉了。”“……这样啊……太好了……”虽然总一长叹了口气，但高山的表情却还是很严峻。“坦白的说，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威吓本来是对不理解危险状况的人做的，为了迫使他们理解。但那孩子在被威吓之前就走掉了，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我们这边的状况？”“没错。这里设置的障碍也好，安置的武器也好，她都一清二楚。所以她才离开了，非常冷静。”“为什么？”“她打算在和我们接触之前先调查6层。”“调查6层？”“嗯，为此才离开的。在这里进行战斗的话她难以获得补给，而我们又不会舍弃这处据点。而上层到处都是强力武器，我们迟早得上去。”“啊……”总一终于理解了高山的表情为什么还是那么严峻。丽佳是打算战斗的，并且一眼就看出在这里战斗对自己十分不利。所以她没有鲁莽行事，而是冷静地选择撤退。毕竟总一他们迟早要上去，没必要在这里勉强进行战斗。先到上面一层寻找强力的武器，再慢慢等待总一他们。“棘手的敌人啊，或许比那个叫手冢的年轻人还要强。”尽可能要回避的敌人有两种，破釜沉舟进行攻击的敌人和冷静的敌人。身经百战的高山很清楚这点。“但是，反过来说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另一个登上6层的人也没有下来的迹象。这里就拜托了，我先去休息下。”说完，高山将咲实的PDA扔给总一。从安装的机能来看，还是有必要让人来警戒的。这时，咲实和渚也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辛苦了，高山。”“早上好～还有晚安～”“嗯。”高山对着这两人轻轻挥了挥手，走向了里面的房间。“这样啊……丽佳她……”“那么长泽，已经死掉了吗～？”总一将高山的话告诉渚和咲实，她们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与其说是一直没有现身的乡田死了，倒不如说是那两人在那里发生了战斗会更正常一些吧……”“也是呢～”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为了打破这种气愤一般，总一用轻松的口吻开口说道；啊。”“啧啧啧～这才是料理深奥的地方呢～”“我经常做料理嘛。”不知为何，咲实脸上若隐若现流露出一丝悲伤。“但是像这样做给喜欢的人吃还是第一次。”“怎么回事呢～？”“……我从小就和父母分开了，是辗转在亲戚间被养大的。所以料理和扫除之类的家务都还不错。”对着这样苦笑的咲实，渚不知为何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指着她。“太～天真了！料理的世界才没有这么天真～！！”“呃……”“如果光是做那种不用心的料理，技术会慢慢退步的哟～！那样总有一天会没办法做出好吃的东西～！”渚罕见地兴奋起来，看来她在料理上相当执着。“听好～小咲，回去的话我要狠狠训练你哟～总一也要放开胃来协助才行！”“……呵呵呵呵，我知道了。我会拼命学习的。”托渚的福，气氛总算是成功改变了。“如果丽佳也能经历这样的时间，就可以不用战斗就解决问题了吧。”“咲实……”“如果我在和你们碰面之后立刻就得到枪，我想自己也会把枪指向你们的吧。所以我想丽佳会不会也和我一样。”——自己有时间来了解总一，渚也一样。而丽佳总一开始就独自行动，因此，她在了解别人之前，就已经迈出了不能回头的那一步。“御剑，能不能想办法和丽佳进行对话？如果能对话的话，我想她迟早会明白的。”这是危险的理想主义。丽佳已经走到了不能回头的境地。但即便如此，咲实还是希望能够和她对话，希望能够让她迷途知返。——虽然很遗憾，但那是不行的，咲实。渚对丽佳已经放弃了。“……那就对话试试看吧，和丽佳。“但总一并未放弃。他和咲实一样，想要再尝试和丽佳对话。“御剑！”“总一！？”高兴的咲实。吃惊的渚。这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太危险了，总一！！你知道对方全身上下都是武器吧！？”“嗯。但是，我还是想和丽佳对话试试。而且只有我一个的话，被杀也没关系。”“不可以。”咲实一把握住总一的手。“我也要一起去。”“咲实，太危险了。”“死掉也没关系什么的，带着这种心情去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如果不是抱着必胜的觉悟，就不能把这件事交给你一个人。”看到咲实坚定的视线，总一不禁苦笑起来。“真严格呢，咲实……”“只是因为你太狡猾了。所以，那是不行的。”“我知道了。我也来帮忙～”“那一会儿告诉高山吧，要找机会去说服他。”“嗯。”——————————休息时间结束后，众人准备向6层进发。“丽佳如果肯听我们说话就好了～”“是呢……”最后，高山还是同意了总一想和丽佳对话的意见。不过，他会同意的理由并不是赞同总一的意见，而是认为那样更有利。能说服是最好不过。就算不能，也可以用总一他们当诱饵然后用步枪射杀她。就算丽佳想要开战，也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来对话的总一他们身上。而且比起意图和目的都无法揣测的乡田来说，与大致能想像其目的所在的丽佳交流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她拿走被打倒的对手的PDA，却对对方的项圈熟视无睹。因此大致可以想像到她的目的是收集或者破坏PDA。“毕竟我们也有可能舍弃多余的PDA。”虽然高山需要的是JOKER，但手中并没有。渚和咲实并不需要打开项圈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就是时间。因此不仅是叶月和手冢的PDA，只要时间充裕的话，连咲实和渚的PDA也能给她。一旦出现紧急状况，总一打算把自己的PDA交出去。“不过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平安登上6层。”电梯已经被高山用炸药炸飞了。也就是说，现在除了走楼梯之外别无他法。能走的楼梯只有一个，会不会在那里受到让文香死亡的那种伏击，这是对话之前必须考虑的事。“没关系。”“有突破的方法？”“嗯，虽然有点强硬。”高山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露出了愉快的表情。——————————轰——爆炸所卷起的灰尘，模糊了躲在角落里的一行人的视线。“咳咳、咳咳咳、咳，吸进烟了，咳咳……”渚难受地咳嗽着。“没事吧？”“已经不行啦～”确认那两人没事后，总一开始寻找高山。“高山？”“在这。”在弥漫的烟雾中，隐约浮现出高山的身影，他的脚边散落着七零八落的建材。“似乎是成功了。”总一走到高山身边时，高山扬了扬下巴。灰尘散了大半，视线清晰起来。“啊……”抬头看到的，是半毁的楼梯。电梯无法使用。能用的楼梯可能会遭伏击。所以，高山用炸药将封锁的楼梯炸开了。这个让总一他们始料未及的方法，想必身在上层的乡田和丽佳也无法预料到吧。“不过，这样做好吗？”“规则上面可没写不可以啊。”虽然高山很认真做出回答，但总一想问的其实是更加本质的问题。虽说封锁被炸开后就能通行了，但走廊和地板也都因此布满了裂缝。如果出现一个小差错的话，整个区域都会塌掉也说不定。“如果不行的话，减少炸药的量换个地方炸就行！”“确实规则上没写不能这么做，但这做法也实在……”总一指了指已经出现裂缝的焦黑过道。“我们的命是无可替代的。难道你认为那两个孩子被杀死会比较好？”“咳咳，啊，呼吸总算顺畅些了～谢谢你小咲～”“没什么，没事就好。”——如果不用这个方法，我们也可能会变成文香那样……生命是无法替代的，文香再也不会回来了。“御剑。”“怎么样～？能上去么～？”两人来到了总一身边。“嗯，还算顺利，这样应该就能上去了。”“吸了这么多次灰尘却不能上去的话，那就太糟糕了～”“……马上，就要结束了吧？”“是啊。本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不过确实要结束了。”五层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禁止进入区域。换言之，剩下的时间只有10个小时。“游戏”总共73小时。五层成为禁止进入区域就意味着过了63个小时。剩余时间恰好是10小时。到72小时的时候六层会成为禁止进入区域，如果项圈没打开，那时候就会启动吧。然后再过一个小时“游戏”就结束了。——御剑还有半天就会死掉了。明明已经和总一一同度过了60小时以上，可再过不久，他就会死掉……但是，总一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悲壮。他就如同等待出生的婴儿一般，静静等待着自己最终时刻的来临。——为什么……“走把。如果太过悠闲，让上面的家伙赶到这里来，那就没意义了。咲实，把手给我。”“啊，好。”咲实下意识握住了总一伸过来的手，她这才注意到总一是为了不让自己在瓦砾上摔倒才这么做的。“慢慢来就好，不用着急上楼。”“……嗯。”当自己的脚踩在快要崩坏的楼梯上时，咲实又注意到一点——再过半天，这只手就会变得冰冷。因此，咲实此刻用力地握住了这只温暖的手。——————————哔——哔——哔——一如既往的声音。“5层成为禁止进入区域。”正好在使用PDA的咲实把内容念了出来。以前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会感到不安，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终于到最后了。度过这一关，就可以把咲实她们送回去。“丽佳她们呢？”“直接向我们这边过来了。”咲实会使用PDA就是这个原因。用她的PDA上安装的搜索项圈位置的机能对周围进行警戒。“御剑，安装完毕了？”“是的，已经好了。”“好，做个测试吧。”“嗯。”总一点点头按下了PDA的开关。“听得到吗？”启动新安装的机能，轻微的电子音过后，传来高山的声音。他正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用PDA向这边说话。“听得到。”“似乎没问题。”“嗯。”看到总一点头，高山将PDA放回了口袋。两人的PDA上都被安装了咲实她们所发现的“WORKPHONE”软件。这是利用馆内的通信线路进行即时通话的类似对讲机的机能。虽然是很方便的机能，但通话的双方仅限安装过软件的PDA。因此现在能够通话的只有总一和高山的PDA。“没时间慢慢准备了。”“嗯。过来的速度相当快，也许她同样能看到我们。”“是吗……”听完咲实的话，总一解开了一直以来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个疑问。在大到离谱的建筑中，怎样才能让总一他们相互战斗呢？如果认真想逃跑的话，在这种空间很难会被找到。但如果相互都有这种功能，那就不一样了。“怎么办呢～？”“继续作业吧。”高山敲了敲从被炸飞的楼梯那里拿来的钢板。多少能起一些防护作用，所以才拿来的。用这个钢板和6层的一些东西，众人再次做了一道防线。构造十分简单，只不过是在小房间的门口用东西堆起来的一道屏障而已。对方攻过来的话先得突破这里，然后再以墙壁作为第二道防线。不过仓促间制作的屏障想要挡住这层的武器十分困难，连发机关枪姑且不论，能不能挡住步枪的子弹都是个问题。如果是火箭炮的话，肯定不堪一击。虽然有这道防线，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先把这钢板装上。”“我知道了。”“渚，我的PDA能先拜托你吗？”“没问题，不过要怎么做呢～？”“时不时看一下，然后确认靠近的人的位置。我去给御剑帮忙。毕竟越早得到能保护自己的手段越好。”“嗯，我知道了！”比起让渚去给总一帮忙而自己盯着PDA，反过来会更有效率一些。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渚，但咲实认为渚不适合赶时间的工作。“那就拜托了。”“要加油哦～！”“渚也是。”——————————当她出现时，众人刚将屏障建好。“……在那里，藏在那个拐角对面。”渚拿着PDA小声指着不远处。对方果然也能看到他们，所以才会毫不犹豫来到这边，并在拐角处停下脚步。“就算能看一眼也好，至少让我知道对方是谁……”高山嘀咕着。对方一直躲在角落里，丝毫没有现身的意思。如果对方是乡田，为了确保安全，必须得撤离。如果是丽佳，视情况可以与她进行交涉。目前唯一清楚的是丽佳似乎在收集PDA这一点。“要不要向对面喊一声？回答的话就知道是谁了。而且原本就打算和丽佳对话的……”“也是。高山，可以吗？”“好吧。”高山点点头，于是总一把头稍稍探出去。“谁在那里！？如果是丽佳的话请回答！！我们不想和丽佳战斗！！”高山架起突击步枪瞄准角落，步枪上加装的瞄准镜中看不到任何人。如果出现的人不是丽佳的话就立刻开枪，如果是丽佳的话先观察状况，如果判定危险还是要开枪。“很遗憾！我可是打算战斗的！”从拐角处传来了少女的声音。“是丽佳！”总一对咲实点点头后转向丽佳。“丽佳！我们打算把PDA交给你的！没有必要战斗！”“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开玩笑吧！？”——奇怪？咲实听出丽佳的声音有些奇怪。这声音比之前听到的略微低沉，还带有一点回声，就像是戴着口罩。但是咲实并没有考虑太多，为了不妨碍总一而没有开口。如果在这时把这件事告诉高山的话，之后的就将会是另一个结局了。但不幸的是，唯一的机会就这样漏了过去。“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们呢！？”“你说了把PDA给我，对吧！？你能保证里面没有JOKER吗？退一步讲，你能保证不为了奖金而杀我吗？”“所以就要和我们战斗吗！？因为不想死！？”“没错！我没办法相信你们，所以只有战斗。只有活着回去才是最重要的！”“我不会骗丽佳的！”——奇怪。为什么嘴上说着要战斗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糟了！是在拖延时间吗！？“也许御剑你真的没有说谎，但是——我可不是会无条件信任你们的那种好人！“砰砰砰砰砰——战斗的号角总是出乎意料，而成败的走势，也从一开始的瞬间就决定了。突然间从侧面袭来的子弹，全数射在了高山身上。一直认为对方只有一个人，而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正面的总一他们被算计了。——不过，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搬了出来……倒在地板上的高山所看到的，是军事化的小型机器人。以从本体中探出的摄像头和传感器搜索敌人，远程操作加上自动控制可以做到识别敌人并进行攻击。这是世界上最早运用于战场的量产型战斗用机器人。————————————赢了。在PDA的画面中确认高山已经倒下。连丽佳都能听到的骚动声，看来总一他们由于机器人的奇袭和高山的倒下而完全乱了阵脚。“这样一来就结束了。”丽佳向过道探出半个身子，将手中拿着的小金属块向他们扔去。趴在地上的他听到金属块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手榴弹！？不，这是！？“快逃，御剑！”高山拼命大叫。“高山，我现在就去帮你！”“快逃！这是毒气！！我已经没救了，别管我快逃！！”“高山——！”“走吧！总一！！”令人吃惊的是，渚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拽起总一开始疾奔。“咲实，跟紧了！！”“嗯、嗯！！”震惊的咲实也被渚拉住手跑起来。“抱歉了，高山！！”渚留下这句话就跑远了。在残留的模糊意识中，高山的视线追随着他们的背影。——没错，这样就够了，否则只会全灭……不过还真是意外啊，最先行动的竟然会是渚……砰咻——这个瞬间，高山眼前的金属块炸裂了。——————————丽佳的攻击十分漂亮。首先通过交涉来分散注意，利用远程操作让机器人绕到总一他们侧面。之后计算好时机发动奇袭，目标当然是拿着武器的高山。最后在对方由于奇袭而失去武装后进行真正的攻击。如果没有人从丽佳的奇袭中回过神来的话，想回避这串攻击应该是极为困难的。“屏住呼吸全力跑！毒气炸裂的地方很狭窄，所以马上就会飘过来！就算心脏停止脚步也不能停！赶快！！”总一他们之所以能避开，完全是因为渚的快速反应。他们两人也被渚的反应速度吓到了，但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所有人都照着渚所说的全力奔跑。——————————“逃掉了么……”总一他们一瞬间就从丽佳的视野中消失了。咻——毒气的扩散势头很猛，丽佳却在其中悠然信步。对于戴着防毒面具的丽佳来说，这完全不成问题，沉闷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出来。“只干掉一个人吗？虽然看上去很呆，但警惕性意外的高啊。”这是丽佳没有预料到的结果。那个渚真是令人出乎意料。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她给人的印象很迟钝，但不知为何，却拥有完全相反的能力。“松懈是大敌呢，得注意了。要不就会变成你这样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丽佳对脚下的尸体说道。狂笑声在无人的走廊中久久地回荡。——————————“哈、哈、哈……”三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毕竟是一口气跑到了这里，丝毫没有减缓过速度，现在只能靠着墙壁等待紊乱的呼吸平复。哔——哔——哔——从刚才起总一的PDA就不停地响着警报，可即便不看也知道内容。被丢下的高山已经死亡了。总一狠狠地敲打着墙壁，释放内心的愤怒。——又有人死了。明明没必要的……被奇怪的机械袭击，然后是毒气。虽然安全逃脱了，但从被乡田袭击开始，众人就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剩余生存者5名】这个冷漠的提示再次激怒了总一。虽然呼吸逐渐缓和，但那份愤怒还是无法平息。因此，总一对着PDA大叫起来。“丽佳！听我说！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事啊！做这种事，不是只有自己能获救吗！！当你把我们都杀掉的时候，你还能回到哪里去！回到继续排除一切异己的人生中吗！！不相信我们的你回去后还能相信谁！那样的你一辈子都会孤身一人！！永远欺骗着自己然后放声大笑吗！？”高山的PDA的“WORKPHONE”频道是二号，通信状态良好，不应该听不到。但是，丽佳始终没有回应。“你那真的算是活着回去吗！？回答我，丽佳！！”总一的手再次往墙上砸去。“御剑……”“混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咲实温柔地用自己的双手包覆住总一的手。“御剑。没事的，御剑没有错。我知道你所相信的是正确的。”“咲实……”被咲实所安慰，总一感觉心中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这曾经是总一告诉咲实的话。那时候支持了她的话，现在反过来支持了总一。“不对哟，你们两人都错了，能相信的只有自己和金钱而已。”在走廊中响起某人的声音。可是，声音的主人并不是渚。总一和咲实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的瞬间，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乡田！？”“你是怎么过来的！？刚刚还在那么远——”还没说完，总一就注意到她脖子上已经没有了项圈。既然没有戴着项圈，项圈探测自然也就没用了。乡田不慌不忙地接近两人，然后把枪口对准了总一。对她来说，危险的就只有总一一个。“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做这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已经解除项圈的乡田来说，应该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了。而且，从很早开始，她的行动就自相矛盾。明明袭击了总一并杀了叶月，但在那之后，却没有和任何人战斗就取下了项圈。如果说袭击总一他们是为了打开项圈的话，这就与没和任何人接触却打开了项圈这一事实相矛盾。乡田用枪指着总一，觉得这问题很无聊。她所佩带的那些高档首饰，放出的光芒让总一感到不悦。“差不多，算是工作吧？非要说的话，就是为了钱吧。上面指示说你们两个稍微有点不认真，所以要削减一些，这就是我过来的理由。”“什……？”一瞬间，总一没搞懂乡田在说什么。——工作，指示，削减一些。也就是说！？“你、你难道是，和犯人一伙的！？”如果乡田说的是实话，那她应该就是将总一他们扔到这里，强迫参加奇怪“游戏”的主谋的同伴了。两人震惊地盯着乡田，无法想像这就是事实。看着两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乡田觉得很好笑。“呵呵呵，真是奇怪的孩子。我不是说了么。没错啊，御剑。将你们11个关在这里的就是我们呢。抱歉，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虽然乡田嘴上说着抱歉，但脸上却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师父在责备自己的不肖弟子。——犯人！？乡田！？等等，这样一来就全吻合了！行动上的矛盾，明明打开了项圈还来这里的原因。作为犯人的同伙，这是必要的！“11个？”咲实从乡田的话中听出了疑问。乡田是犯人的同伙一点很清楚了，那么被关进来的受害者应该是12人才对，但她刚刚说了“11个”。“没错。是11个人哟。”乡田一脸愉快的样子。“对吧？小渚。”“什……”总一和咲实同时把视线转向了渚，她就站在身后，脸色十分灰暗，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就在总一他们被身后的渚吸引注意时，乡田的手指扣下了扳机。目标还是总一，而注意到这点的，只有那名少女而已。“总一！”？你不记得自己杀过几十个人了么？”刚才那一瞬间，在乡田扣动扳机的同时，渚挡在了总一的身前，代替总一挨了一枪后倒下了。“渚！？”“乡田！你！！”“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御剑。我也没想到会打中她，原本只是打算让你稍微受点伤的。呵呵呵呵，但是，真是出乎意料的结果呢。我原以为小渚没按指示行动，是不是因为通信器坏了，但没想到她是为了保护你们。”“快、快逃、逃吧，总一……”“渚！”“快、快点……”渚拼命地向总一伸出手。她衣服上被染红的部份正逐渐扩大，显然不是小伤，呼吸已经混乱了起来。“呵呵，你好像很痛苦呢，小渚。算是同事的情谊吧，我就用不痛苦的方式杀掉你好了。”乡田把枪口对准了渚。——不可以！这一瞬间，总一的身体动了起来。就算渚是犯人的同伙，也不能放着倒下的她不管。邂逅时悠然的渚。高兴地制作料理的渚。和咲实一起微笑的渚。在乡田将枪口对准渚的瞬间，这些脑海中的回放驱使他的身体动了起来。——无论如何也要将乡田的手压住！这一刻，总一已经作好了会中弹的准备。如果总一死掉，咲实就必须一个人继续生存下去。尽管如此，还是没办法舍弃将要被杀掉的渚。就算她已经无法得救，总一还是无法容忍那种处理垃圾一般的杀人手段。乡田立刻就注意到了这点，她将枪口转向总一。连瞄准都不需要，这样的距离无论命中身体哪处都是致命伤。可总一并没有停下，径直向乡田伸出手去。即使中弹也要抓住乡田，就算乱来也要保护好咲实和渚。这就是他如今的希望。砰砰砰——枪声响起，总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是，身体却没有丝毫的痛楚。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目光所捕捉到的，是捂着伤口，满脸震惊和不甘，缓缓瘫倒在地上的乡田。“丽佳！？”咲实的尖叫道出了枪声的主人。从她冲锋枪射出的子弹命中了乡田和渚。虽然与此同时乡田的手枪也开了火，但子弹只是擦过总一肩膀。因为乡田突然倒下，想去抓住她的总一扑了个空。仅仅只是一瞬间，事态就彻底逆转。但是，总一的危机依然没有改变。“丽佳，请住手吧，丽佳！！”无视咲实的请求，丽佳瞄准了总一。乡田之后是丽佳。虽然猎人变了，但总一仍然还是猎物，而且状况更加糟糕。丽佳所在的地方距离总一和咲实都有一段距离。就算想用压住乡田那样的方法压住丽佳，在那之前也会被射成蜂窝。——不行吗……？总一也不得不作好了觉悟。“快点跑，咲实！！”“但是御剑呢！？”“我无所谓！反正怎样都没法得救！！”“但是！”如果怎样都没救的话，至少要让咲实逃走。因此，总一慢慢移动到咲实和丽佳之间。“快点，咲实！不要让我的功夫白费！！”“不会让你那么做的。”丽佳把手指放在扳机上。先杀掉总一，再杀掉没能及时逃走的咲实。这样一来，“游戏”就结束了。所有人都死掉之后，再慢慢收集PDA就行了。但不知为何，丽佳没能立即扣下扳机。——御剑和咲实真的是在骗我吗？明明已经杀了很多人，丽佳的心中却萌生了这样的疑惑。刚刚从PDA中传出的总一的怒吼，在危机关头还替对方着想的两人，这两人真的不能相信吗？照总一的那番话，如果将全员杀掉，是不是真的没办法回到原先的生活中去呢？——必须要杀。否则的话，之前杀掉的人的性命就白费了。杀过人的她，已经只剩下“作为杀人者取胜”的这条道路了。如果在这里相信别人而放弃战斗，那和最初所做的就自相矛盾了。为了被丽佳所杀掉的那些生命，已经不能去相信别人了。砰——枪声再次响起。丽佳的子弹并没有射向总一和咲实。因为在那之前，倒下的乡田就先开枪了。“就、就、这样、就……”中弹后步履蹒跚的丽佳立刻作出了反击。动弹不得的乡田接下了所有的子弹，然后静静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动也不动了。而丽佳她、正靠在墙壁上，就那样滑落到地上。“咳咳……”她的内脏受了重创，嘴里吐出大量的鲜血。“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无法认同……怎么能、认同……不然的话，我要怎么、活下去才好？”她的身躯向一侧倒去，曾经雪白的连衣裙被血迹染红，仿佛原本就是红色的。“我、我没有错，奇怪的、不是我——”总一的PDA连续响过两次后，过道中被寂静所笼罩。——————————“咳、咳……”听到这声音，总一和咲实回过神来。“渚！”“还活着！！”“该说还活着呢，或是说还没死呢……”渚冷静地诉说着自己的现状。受到乡田和丽佳的枪击。身上多处伤口。鲜血仿佛要脱离肉体的束缚一样不断逃脱出来。明明随时死去都不奇怪，但她依然维持着自己的意识。“你们，都没事？”咲实慌忙蹲下身握住那只伸出的沾满鲜血的手。虽然两人身上都沾上了渚的鲜血，但谁都没在意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希望面前的少女能够活下来。“渚！”“我们没事，因为渚保护了我们！”“这样啊，太好了……”渚那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露出了一丝欣慰。“呵、呵呵，抱歉呢，一直在欺骗你们……”“那种事无所谓了，渚。”“是啊，渚帮过我们好多次了！不是避开了很多次危险吗！！”就算渚是犯人的同伙，总一和咲实也无法忘记从相遇起所留下的印象。总是面带笑容，喜欢料理，闹别扭起来像个孩子。就算这一切都是演技，她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总一和咲实，在紧急关头还保护了他们。从丽佳的毒气下，从乡田的枪口下。“……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我、打心底、想感谢你……”虽然已经难以呼吸，但渚还是努力挤出了微笑。那表情仿佛是被什么拯救了，不可思议地充满了幸福。虽然总一和咲实都不明白她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不过看到就足以明白，她也许已经达成某个目的了。“已经够了，不要再说话了。”“是啊，渚。我们已经都知道了。”“那、那么、拜托你们、一件事、可以、吗？”“嗯，什么都答应你。”“什么事，渚？”看到总一和咲实点头，渚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四肢微微的痉挛抽搐。“我、我知道了。”喀啦——总一将至今为止一次都未用过的手枪从腰后拔了出来。并不是大口径的枪，充其量不过9mm口径而已。但握住它时，手上却传来沉重的感觉。——原来这么重……生命的份量，是如此的沉重……——我、我……要杀掉应该守护的人吗……总一一直带着守护咲实和渚的信念走到现在。但是渚受了重伤，已经没有可能活下去。为了不让她痛苦而要将她杀掉，为了从痛苦中解放她。渚也是这样期望的。但无论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总一将渚杀害的事实都不会改变。“我、我……”总一两手架起枪，慢慢将枪口指向渚。“抱歉、呢，总一。拜托你做、这种事……”就算被总一用枪指着，渚还是一动不动。虽然表情有些扭曲，但那只是疼痛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总一用枪指向自己，自己反而要感谢用枪指着自己的总一。——为了从痛苦中得救这样可以吗？她所期待的就可以吗？但如果不开枪，她在死亡降临之前就会一直痛苦下去。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在颤抖。总一犹豫了。“……不能只让你背负这个罪。”咲实颤抖的手覆盖在了总一的手上。然后，她的手指也同样搭在扳机上。“咲实……”“我们，永远一起。”“……谢谢你，咲实。”最终救了总一的还是咲实。她的小手让总一不再颤抖，似乎分担走了一半的罪过。“……”“……”但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无法开枪。咲实的呼吸急促起来，手心的体温也在上升，仿佛被逼进了绝路。总一十分清楚她在动摇。两人从没想过要杀掉渚，就算咲实想要承担一半的罪，但手指无法动弹，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为什么做不到？这只会让渚更加痛苦啊！？“……果然，还是不行呢，你们两人……”那温柔的声音仿佛从最初就知道会是这样。“抱歉，渚。”“我、我们！”软弱的他们，不会背叛别人，只能以不伤害任何人而告终。害怕伤害别人的这两人，是没有办法做出这种事的。“没事，没关系的。这就够了。所谓强大，也许本来就意味着残酷……”这一点渚深有体会。她曾经为了自己而践踏过别人，所以现在，自己才会在这里。渚举起双手。那沾满血的手，慢慢地包覆住了总一和咲实的手。“我在今天之前都不明白。信赖和温柔到底是强大，还是软弱。但是，看到你们之后，我感觉自己懂了……”渚露出了微笑。仿佛手中的温暖就是一切。仿佛仅此而已就足够。那笑容深深吸引住了总一和咲实的目光，所以两人才没有注意到渚的手指施加上的力量。“那种事情怎么都好，重要的是——”“刚来到这里的你们，到现在也在这里……”砰——看到枪口冒出的硝烟，以及渚胸前慢慢扩大的血迹，两人才发现是渚按住他们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开的枪。“渚！”“为什么！！”“呵呵，谁知道，为什么呢……”渚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贯穿胸口的子弹击碎了心脏，也从她身上夺去了所有的力量。啪嗒——那双握着他们的手无助地滑了下去。两人慌忙扔掉手枪，紧紧握住了渚的手。“渚。”“怎么了，小咲……我听不太清……啊、这样、也对呢、我、就要死了呢……”“总一，小咲……”“我在！”“嗯！”就算她快要听不见了，两人还是尽力回答她，用力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直到最后、都相信、我和丽佳……”这就是渚最后的话语。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力量。“渚！渚！！”“睁开眼睛啊，渚，大家不是都一起努力过来了吗！”哔——哔——哔——一如既往的冷酷警报。总一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去确认了。对两人而言，现在生存者还剩两名这种事一点意义都没有，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混帐！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就在总一这样大叫之时——哔——哔——哔——从没听过的电子音响起，同时，总一项圈上安装着的绿色发光二极管也在闪烁。“御剑，项圈！”“项圈！？”从项圈和PDA中传来了不自然的电子合成音。【恭喜您！您将Q的PDA持有者杀死，已经达成解除项圈的条件！】“什么！？”“为什么！？”“这怎么可能，咲实还活着啊！？”总一和咲实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将Q的PDA持有者杀死就能打开项圈是没错。但持有者咲实现在还在身边好好活着，应该没有满足条件才对。“刚刚死掉的是渚啊，咲实——”这时，总一的脑中闪过一道念头。——咲实的PDA在哪？“御剑，是我的PDA！我的PDA，已经转交给渚了！！”“什么！！”这出乎意料的结果让总一哑口无言。因为咲实要给总一帮忙，而将PDA转交给了渚。渚一直用它探测敌人的动向。而在渚将PDA还回去之前，就被总一手枪的子弹击中，结束了生命。确实是总一他们将Q的PDA持有者杀死了。两人原本都以为要取下项圈只能让总一杀掉咲实，完全陷入这个固有思维中。想都没想过只要杀掉Q的PDA的当今持有者就可以。“那、那就是说，渚、是为了这才……”“啊……”已经做好觉悟的渚，想到反正也是死，就将总一的项圈打开吧。幸运的是咲实的PDA正在她手中，剩下的就是让总一给予她最后一击。如果是为了打开项圈而让总一杀她，总一肯定不会接受。所以才拜托他给自己致命一击。最终，她的计划成功了，总一达成了条件。“渚，你这个人真是——”总一狠狠地砸着地板。他在生气，但却不知道该对谁生气才好。对自己？还是犯人？对规则？对渚开枪的乡田和丽佳？抑或是在最后的最后还是欺骗自己的渚？胸中的愤怒不知该向何处发泄。“渚，谢谢你……”啪嗒——咲实的泪水滑落到已经部会再说话的渚的脸上。渚为了咲实和总一能一起回去而牺牲了。那是咲实原本认为绝无可能的事。那是咲实无数次梦想后又放弃的虚幻梦境。咲实十分悲伤，理由和总一相同。所以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向谁释放自己的悲伤。但是咲实还能去感谢。感谢守护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的渚。——————————“饭马上就好了。”“我来帮你吧。”咲实对身后的总一摇了摇头。“御剑就请坐在那里。如果这种程度的事都不让我做的话，到最后我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明明不用在意那种事的。”“稍微让我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嘛。”“女孩子会做家务就够了，学业之类的根本没用！”总一说出了昭和时代顽固的老头子才会说的话。随即，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呵，那可是性别歧视发言哟？”“想要把握玩笑的分寸太困难了啊。”两个人相视而笑。这里是6层的某个战斗禁止区域，两人在几小时前到达了这里。生存者有两人。也就是说，在这建筑物中还活着的只有咲实和总一了。这种状况下已经不用分什么战斗禁止区域了，不过环境始终是这里更好些。有食物，还有浴室和床。当然，咲实现在就是在这里的厨房中做料理。“做好了。”“我等很久了。”咲实把做好的料理用托盘盛了出来。虽然新鲜食材很少，但由于咲实花费了很大心思，还是做出了很多种料理。“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做的很好，我很满足了。”也许是因为肚子饿了的关系，总一感觉眼前放着的料理看上去异常美味。放了香肠和土豆的汤，像是用速食食品做的杂烩粥，用玉米和咸牛肉炒的菜。在这种不自由的环境下已经是相当让人有食欲的菜单了。“……如果是渚的话，应该能做的更好吧。”“没那回事，足够好了。”像是要吹走一瞬间沉下来的气氛，总一坚定地断言。“……嗯。”偷偷抹了一下眼角，咲实露出了笑容。“难得做的料理，咲实自己也赶紧吃吧！”“是呢。”“我开动了。”“嗯，请享用。”还没说完总一就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就算不那么急，也没有人会和你抢的哟。”“话是这么说没错啦。”——谁都不会抢。这句话在总一的脑中不停回响。渚，文香——从总一的身旁抢走食物的人。她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了。相邻而坐的总一和咲实，对面的是渚和文香。叶月则是紧挨着这两组人。曾经这么坐着的五人。现在只有两个人。仅剩下总一和咲实两个人了。——真的变成两个人了啊，我们……总一不禁盯着没人的座位。注意到这的咲实也望向空旷的座位。“虽然这种事不该说，但是果然，只有我们两个，很——”她埋下头去，压低声音开始哭泣，泪水啪嗒啪嗒从脸上滴落。“我也是啊，咲实。”总一的视线也被泪水模糊。在这几个小时内，两人一直重复着这样的事。无论做什么，都会马上想起已经去世的人，仅剩两人的现实不断地苛责着他们。为了一起回去而相互协助的人。还有作为敌人的人。以及那些连话都没能说上的人。除总一和咲实外的11个人。无论多么想回避，话题总是会向那方面展开。“御剑的项圈打开了，我的项圈也马上就能打开了，明明能够活着回去，明明应该高兴，但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呢。”“为什么会这么寂寞呢。”最让他们不能释怀的，是为了打开总一的项圈而牺牲的渚。她那最后的笑容，还有去世时的安稳面容。每当想起这个，他们就会期盼。期盼能有别的命运。期盼大家一起回去的命运。虽然做了不少傻事，但还是能相视而笑的安详结局。不过，这是毫无意义的梦境而已。显示是仅剩总一和咲实两人。大家都被“可能会死”这个不确定的恐怖所驱使，然后一一死去了。“我们13个——被关到这里时就已经输了。”就算从这里回去，也不可能过上幸福的人生。正常人的心灵一定会受到创伤。而异常者，更是原本就走在与幸福相去甚远的道路上。有的只不过是规则上的胜利，在被关到这里时，众人就已经输了。总一哭泣着握住咲实的手。“但我还有咲实。”“正因为有咲实在，我才能保持自我走到现在。”在总一崩溃时守护总一的是咲实。而咲实遇到危机时总一一定会救她。背负着已经死去的人们的思念，也许在这以后很长的时间，他们都会继续悲伤。但即便如此，总一和咲实还是能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他们在这里从未改变，并没有像丽佳那样踏上不归路。“我也、还有御剑、在身边……所以、我也在这里。”咲实抬起了头。“……不是一个人，真是太好了。”“……嗯，我也是。”他们用力握住对方的手。透过手心传来温暖和真实的鼓动。

第一卷 五章 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