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终章 COUPLE

——是谁的手？总一恢复意识时最初感觉到的，是握住自己左手的某人的手所传来的温暖。曾有过这种感觉，又柔软又温暖，让总一喜欢得不行。——你是谁？但还在朦胧中的总一，想不起这个人是谁。“嗯？”纯白的光芒。对于一直都只能看着人工灯光的总一来说，这种纯白的自然光既新鲜又强烈。没见过的干净房间，窗外能看到晴空，还有城市的风景。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记忆中断后出现的光景让总一困惑。并不算特别大的房间。身下白色的床铺，盖在身上的青色被子，近处有个小储物柜。还有股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就像总一感觉的那样，这是医院中的某个病房。“我……为什么会在这……”总一坐起身子，想要四下看看病房的状况。但就在他扭动脖子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总一！！”就在那张脸闯进视线的瞬间，总一想起了一切。发生了什么，脖子疼痛的理由，最重要的，是面前的女性到底是谁。“丽佳……？”“嗯，是我！”丽佳的双手用力握住了总一的左手。从她眼中流出的泪水落到总一的手背上，一下子碎散开来。“我，为什么……还活着……？”总一感到混乱，不明白自己还活着的理由。丽佳打开项圈之后，应该还剩下近十个小时。在不能保证治疗的情况下，自己应该没办法活下来才对。但现在还活着，脖子也受到了很好的治疗。“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总一失去意识后我也马上失去了意识……也许是闻到什么气体了吧？总之醒来时已经躺在这里了。”说着，丽佳指了指总一旁边的那张床，似乎她也是被安置到了这里。“醒来的时候，想到只有自己活下来时差点就疯掉了。但是，你就躺在我旁边的床上……”草草结束说明，丽佳像要趴在总一身上一样探出身子，那种姿势和距离就像是要索吻。“总一，没事吧？痛吗，还难受吗？”“没、没事的。”“真的？”“是的。”脖子上的伤很深，出血严重，平安无事度过剩下的十个小时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时候，总一和丽佳都十分清楚。“已经没事了哟，丽佳。”“……又在忍耐什么了吗？”就算看到了总一点头，丽佳皱起的眉头还是没有舒缓。“请相信我啊，丽佳。”“因为……你啊，真的会在重要的时刻一副没事的样子背叛我。就算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相信。”——真是的。虽然平时一副冷静的样子，但真的爱操心呢。“丽佳还真是没了我就不行呢……”“干吗总提那个啊！”丽佳闹起别扭。那鼓起来的脸蛋实在过于可爱，总一想都没想就把丽佳抱进怀里。“没事的，丽佳。”总一轻轻抚着丽佳的后背，她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力量。“……嗯。”咚，咚，咚——从抱住丽佳的手臂上，总一感觉到来自丽佳的悸动，同时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两个声音在总一心中合二为一。——没错，我还活着……总一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而流下了泪水。“果然还是很疼？”注意到总一的泪水，丽佳一副惊讶的表情。“不是这样的。”总一连忙擦了擦泪水，但不管怎么擦眼泪都停不下来。“想到我们还活着，不知为何眼泪就……”叶月，渚，高山，还有叫做北条卡琳的少女，很多人都在那里死去了。就算知道自己平安无事，也无法释怀。“是呢……”“只有我们两个人，有点寂寞呢。”“啊——”这一瞬间，丽佳的表情明朗起来。“总一，不只是我们两个哟！”“诶……？”“乡田也平安无事！”丽佳握住总一的手，激动地说道。“乡田！？”“没错，那时候最后的那人就是乡田！”丽佳四下张望起来。“直到刚才乡田还在这，到底去哪了？”“是吗，乡田也平安无事啊……”那个时候，PDA上确实显示着除了总一和丽佳外还有一个人也活着，那个人就是乡田。因为开始时受了她很多照顾，所以当总一听到她没事时安心了许多。——太好了，这真是……“乡田说过醒来就在这个医院了，肯定过会儿就能碰到。也许是回到自己的病房里去了吧？”似乎只有她在别的病房。“知道她平安无事的话，要碰面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只要还活着，这就足够了。”“是啊，就是那样。”总一和丽佳在这个医院里被当作因事故受伤的患者处理。被消防的紧急运送车送来，并且做了很完善的应急处理，手续和材料都很正式。因此就算向这个医院的人询问也不知道总一他们到底是从哪里送来的。虽然材料中有关于事故现场的记载，但那和总一他们想知道的事情相去甚远。就好像将总一他们带走时一样，又突然间回到了现实。“还没回来呢，乡田。”“真想快点见到她啊。”两人从病床这边看着病房的门。那扇门正开着，仿佛还在等着期待的人物现身。虽然两人认为乡田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入院的，但从丽佳所确认的状况来看并没有叫做乡田的人入院，所以两人这边没办法去和乡田见面。“这是怎么回事？”丽佳歪着脑袋，总一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耐心等等吧。乡田的话，肯定会来找我们的。”“是呢。”听到总一的话，丽佳点了点头。“对了对了，差点忘了。乡田要我传话的，说总一醒了就告诉你。”“传话？”“确实，已经还清了你的救命之恩。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嗯。”“我和乡田在与丽佳碰面之前一直在一起。”“那时候乡田差点儿中了陷阱。虽然很危险，但还是勉强救了她……就是那时候的事。”“原来如此……那么，还清了又是怎么回事？”“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救命之恩，应该是那时候的事没错。但是还清了又是怎么回事呢？她为我做了什么事吗？啪。丽佳用纤细的手指在总一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好疼。”“呵呵呵。现在想破头也没用吧。乡田回来的话，问问看不就好了。”“……也是呢。”虽然总一对丽佳的话表示赞同，但心中还是有种乡田已经不会回来的感觉。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应该不会留下要人传达的话吧。——换个角度来想，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那种状况下也安之若素，头脑也很好，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帮助，我们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丽佳认真地盯着陷入沉思的总一。起来，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那个。”“怎么了？”“那个，总一，问你件很傻的事可以吧？”丽佳用害羞的表情胆怯地说道，那是和平时的她不一样的表情。“没问题，是什么呢？”“那个，希望你别生气，总一你，喜欢年长的女性吗？”“啊？”这一瞬间，总一的脑袋一片空白。正因为之前一直在认真思考，所以这个问题完全超出预计。“突然之间你说什么啊！”“你看，乡田那么漂亮，在碰到我之前你们关系就很好，还一直担心她，还、还有呢……还、还有，我也比你要大，所、所以呢！”“……”“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比起我你更喜欢乡田……之类的……”丽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了。“……在担心那个吗？”总一顶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脑袋，作出了异常平淡的回答。“呃，嗯。”“真的？”“不、不行吗！？”虽然丽佳之前的行为都很可爱，但说这话时却突然气势汹汹叫嚷着，是在掩饰害羞吧。“虽然没什么不行的……你呀，这是在担心什么呢？”“因、因为啊，明明费了那么大力气才一起回来，如果你被乡田吸引去了，我要怎么办才好啊！”“之、之前不是说过不和我成为恋人也没关系的吗？”“那时是那时，现在可不行！”总一止不住自己的笑意。——真是的，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可爱啊？“还有啊，那时候总一还说我很难看！”“那时候？”“就是我打开项圈时……”“啊！”【去掉项圈后一看，丽佳你，比想像的要难看啊。】——说了！确实说了！“那、那个啊，丽佳，不是那个意思——”“你说了！”就在丽佳孩子气地鼓起脸颊时，总一注意到了。丽佳垂下的长发被梳理得很漂亮，虽然很淡但脸上确实化了妆。穿的衣服也不一样了，但还是和总一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美丽与凛然。现在她容貌的美丽也许是迄今为止最棒的。——明明是医院却还化了妆，难道就是因为我说她难看而已！？“你说我难看了！确实是说了！”“那个时候丽佳在哭，我想是不是该说个笑话——”“那不是对那种年龄的女孩子应该说的笑话！！总一果然还是喜欢年龄大的吧！？”“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乡田的话你绝对不会那么说的吧！”两人的白痴对话还在继续，其他房间的患者也肯定听得到吧。“为什么不相信啊！我明明说了没这意思！”不管总一说什么丽佳都不相信，异常的固执。“没理由相信吧！”“为什么啊！”“因为，你没对我说真心话！！”——真心话？“我可说了很多次！但是，总一你一次都没说过！”——什么啊？丽佳对我说过的，我却没说过的话？丽佳用期待的眼神盯着总一，等待着总一开口。总一盯着丽佳的脸，在脑袋中拼命寻找。如果回答错了的话，她肯定会十分失望的吧。光想想就知道一定会很悲伤，不能让她露出那种表情。因为她是总一的——“啊。”——确实有种还没说过的感觉，虽然也许含含糊糊说过吧……“丽佳。”听到总一声音，丽佳唰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总一的脸。“什么啊，总一。”那是撒娇一般，恳求一般，祈祷一般的声音。“我爱你。”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丽佳立刻破涕为笑，那泪水将好不容易化好的妆都弄花了。“……我也一样哟，总一。”——似乎，是正确答案呢……总一在内心吁了一口气，伸手擦拭起丽佳脸上的泪水。——真是的，这个人……自己擦会更快点吧，但丽佳就是要让总一慢慢地擦。然而妆已经花了，眼睛也由于哭泣而红肿起来。看着这样的丽佳，总一再一次把“那时候”的话说了出来。“去掉项圈后一看，丽佳你，比想像的要难看啊。”丽佳和“那时候”一样再次睁大了眼睛，然后大笑起来。仿佛仲夏的向日葵一般，光芒耀眼的笑容。“……然后呢，以后要怎么做？”丽佳的眼神中没了玩笑的色彩，但那丝温柔并没有变。“我想去寻找。”“找什么？”“应该还在被病魔所困扰的叫做卡莲的少女。”“……是呢。”丽佳的眼神更加温柔了。“总有一种马上就能找到的感觉。”——确实。想出那个恶趣味的“游戏”的家伙们，应该能够——“在这里就能遇到也说不定呢。”“最近的地方反而是最难找到的地方吗。嗯，就从这里找吧。毕竟剩下的十三亿也不知该怎么用。”准确说是13亿3333万，二十亿的三分之二。留在病房里的支票除了这么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么，那之后呢？”“是呢……”总一稍微考虑之后看向丽佳。“……丽佳来给我煮咖啡吧。”“笨蛋。”丽佳用手捂住嘴笑起来。“现在就给你煮，虽然不能期待这里的咖啡。”“因为没有约定的点心，所以那样就好。”“嗯。”点头后丽佳站起身来。“等一下，总一。”“拜托了。”虽然走几步就能找到咖啡，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转向总一的方向。“……果然还是不行。”“丽佳？”“如果不再说一遍的话，就不给你煮咖啡。”“什么啊，那是……”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这是两人亲密无间的游戏。“哎呀怎么了，总一。”“我不懂什么意思哟。”“好了，快一点。”——真是没办法……“丽佳是丑八怪。”“不是那个！你知道的吧！？”“……抱歉。”丽佳的左手，正揪着总一的脸颊。“痛痛痛……”“快说。”“就算那样，还是很难说出口啊。”“果然还是喜欢年长的吧？”——又来了！！“我爱你，丽佳。”——被耍得很彻底啊，我……“很好。”息，丽佳拉开了距离，脸颊被涂上了些许红晕和调皮的笑容。“那，我这次真的去煮咖啡了啊。”“嗯，我很期待哦。”总一故作平静地说道，其实此刻，他胸膛里的心脏也正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搏动着，不同于在设施里的接吻，在没有了死亡压力后，现在放置于在他们面前的，是全新人生的开始。丽佳好像完全看透了总一的伪装，却没有点破，只是轻轻地转过身去。越过她纤细的肩膀，可以看到被窗棂圈起的云淡风清的天空。两人牵起的双手，引领着他们走出死亡游戏，同样也会引领着他们踏出这间病房。紧紧相扣的十指，无论是今天，明天，还是生命结束前的那一刻，都不会再次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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