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再一次

「咦……聪一郎……？」在棉被中睡觉的缇莉缓缓睁开眼睛。「终于睡醒了吗？你这笨蛋。已经过中午了喔。」「过中午……你今天不用打工吗？」缇莉似乎不太清楚自己昏倒的事，用茫然的表情注视着我。「我今天休息。我请爱丽丝和帮我代班的路西昂去打工。」「为什么……？」「因为我想在你醒来之前照顾你。」「…………」缇莉移开和我对在一起的视线，将脸撇向斜后方。「我记得我们不是在吵架吗？」她口气软弱地说道。「没错。我可还没有原谅你。」「……我也是……」她话才说到一半就闭上嘴巴，沉默静静垄罩着房间。虽然气氛并不尴尬，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感觉起来就像是「你们这两个正在吵架的人到底在干嘛」。「我在睡觉时作了梦。我小时候的梦。」「是吗……」八成就是我在缇莉内心见到的那个梦吧。「我在妈妈的怀抱里等死……而我接受了那样的现实。因为我觉得就算死在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和我看到的梦一样。「不过，某人在那时候救了我。但我不记得那人是谁……」「是吗？不过，梦本来就是这样。」「……那个……」缇莉用少见的微弱声音叫我．我只把视线看向她作为回答。「那个……　　」漫长的沉默之后，缇莉下定某种决心，先紧闭起双唇然后说道：「……对不起。」虽然很小声，不过……缇莉确实说出了道歉的话。「对不起……」然后她又说了一次。这次的声音稍微抖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已经哭出来的声音。「干嘛突然这么说？你吃错药了吗？」虽然我试着开玩笑，但缇莉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因为脑袋甩太快，结果她把自己的头发甩到脸上，然后又慌张地把头发拨开。「我……不想跟你说再见……」「这还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事到如今，你也许不会原谅我……不过……如果你愿意再次原谅我，我会试着努力看看……努力和爱丽丝与桃惠好好相处……」我很明白这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道歉了。「我不原谅。」我故意用强硬的语气这么说，然后拍打她的额头。「咦……？」缇莉这时的表情就像是被人责骂的孩子一样脆弱，眼眶里积满快要溢出来的泪水。「也……也对……我惹聪一郎生气了……其他女孩一定也讨厌我……」虽然看着她陷入自我厌恶模式的样子让我感到非常新鲜，但继续放她这样下去好像有点可怜。我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用力按压缇莉柔软的脸颊。「泥……泥干舍么啦！」她不断挣扎才逃出我的魔手。「因为你总是只会出一张嘴，所以我才想确认看看你是说真话还是谎话。妇果轻易原谅你，你一定马上就会得寸进尺。所以说，我要你从今以后慢慢花时间来证明这些话。」「这是……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意思。从海边回去之后，我会对你更严厉喔。而且还会要你好好地帮忙打扫家里。大家轮流打扫。」「聪一郎……我真的可以回去你家吗……？」「当然可以。反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回来吧。」「……嗯……」缇莉从棉被中伸出手，然后温柔地握住了我的手。「……谢谢你。」虽然羞红着脸，但缇莉还是有好好地看着我的眼睛道谢。「嗯……」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没办法继续看着这家伙的脸。「还……还有……」「怎么了？」「我想起一件事了。」「想起一件事？」缇莉似乎想起某件事并闭上眼睛。「那一天……我发现一个奇怪的集团……」刚开始时我并不晓得她在说什么，但我随即就明白她说的是在地狱里发生的事。「那些家伙把他们看见的恶魔全部抓走……我因为害怕而躲了起来。然后看似集团首领的家伙朝向被抓到的恶魔伸出手——」「发生什么事了？」「……下一瞬间，那恶魔的身体爆裂开来……我吓了一跳……然后被那些家伙发现我在偷看……那男人也把手伸向我……当我回过神后就在聪一郎家里了……」虽然她描违的过程断断续续，省略了不少内容，但这应该是因为她只能想起一部分的事。就算在她刚睡醒时追问这些事，也只会对她的身体造成负担而已。「也就是说……你是因为那家伙的力量而来到人界？」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她应该是因为知道了某种重要秘密而差点被杀，然后不知为何被那股力量传送到人界。缇莉被我捡到时之所以全身是血，应该是因为沾上了被杀掉的恶魔的血。「应该是……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不管怎样，看来缇莉来到人界的方法较为特珠。既然如此，那么送她回去的方法应该也没办法轻易找到。假使那恶魔拥有把恶魔送往人界的力量，但只要人界里没有能够使用同样力量的家伙，她还是没办法回到地狱。「我知道了。这些话我之后会向路西昂报告。」「呼……」缇莉深深吐了一口气。「抱歉，我好像想睡了。身体也有点懒洋洋。」「因为你讲太多话了。今天就好好睡一觉吧。」「好……」她自己喝下毒药这件事还是暂且保密吧。说些多余的话让她陷入混乱也不是件好事。我为了回到自己房间而起身。「啊……还有……那个……还有一件事……」「嗯？」我回头一看后，缇莉不知为何显得十分慌张。「那个……你……」缇莉害羞地左右移动视线，但却不小心和我四目相对。她的身体弹了一下，然后用棉被盖住自己的脸。「到底是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后，缇莉慢慢地拉下棉被，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你……吻了我吗……？」「咦！」我的脑袋像是在毫无徵兆的情况下被人用球棒敲了一下。「你……你……你竟然记得那件事——！」「呀——！那……那果然不是梦！」缇莉再次用棉被盖住自己，躲在里面挥舞手脚。「不……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那只是件意外罢了！」我回想起昨天那件自己早已下定决心忘掉的事。「那……那当然！那怎么可能算数嘛！给我滚出去！笨蛋！」缇莉抓起枕头使劲扔向我的脸。「可恶，稍微对你好一点就这样！我绝对要好好教训你一顿！」「吵死人了！」我像是被赶出来一样逃到走廊。「那个臭恶魔……！」虽然身体状况还没完全康复，但看来已经不需要担心了。「说什么初吻啊……蠢死了……」我也一样是初吻啊。不过，男生和女生的初吻的价值也许不太一样……我那时候只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救她才会那么做。绝对不是为了那家伙出乎意料柔软的嘴唇，还有—「……还是别再想了吧。」我们只能当作被狗咬到，一起忘了这件事情。1晚上，打工结束的路西昂一回到房间便倒在棉被上。「辛苦了。第一次打工的感想如何？」「我……我再也不会去做打工这种事了……」「我说过这样就让你抵销一万两千圆的借款和电车费，好好感谢我吧。」「吵死了……我可不知道这工作竟然会这么累……」「路西昂就算了，今天也让你打工真是不好意思，爱丽丝。」「请不要在意。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爱丽丝也代营身体疼痛的我前去打工，所以我顺便向她道谢。「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很累，但能不能麻烦你稍微说明一下有关圣水的事。」路西昂说了声「真没办法」后便挺起上半身。爱丽丝也在路西昂身旁坐下。「你还记得跑去和你接触的千沙这个女人吗？」「嗯。她怎么了吗？」「那个叫作千沙的女人是名恶魔。她的本名叫作福琼。她是从歪斜之门混进人界的恶魔密探。那家伙应该是为了杀死缇莉而让她喝下圣水。」「原来是那女人干的好事……」但她身上完全没有会让人觉得她是恶魔的感觉。「然后呢？她为什么要杀缇莉？」「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这应该和缇莉来到人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说不定这和缇莉刚才告诉我的事情有关。于是我把缇莉告诉我的事情，捕捉恶魔的男人将缇莉传送到人界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路西昂。「这怎么可能……我从来不曾听说过有这种力量。」「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从两人惊讶的模样看来，这似乎是脱离一般常识的事。「虽然你们这么说，但我从缇莉那边听说的事大概就是这样。如果你们有问题可以直接去问她，但我想她说的话应该也差不多。」路西昂缓缓起身。「我想立刻回去天国，向米迦勒大人报告刚才听到的这些话。」「……是吗？」「因为这样，我可以暂时把爱丽丝和莉丝托付给你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可能会有恶魔来袭击缇莉。如果爱丽丝和莉丝待在这里，不但可以抑制你恶魔化的情况，还能让恶魔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她们没办法看穿福琼那家伙的真实身分对吧？」「那种阶级的恶魔在人界并不多。而且福琼本人现在应该也受到重伤而无法行动才对。」「真是的，没办法……」既然遇到这种逼不得已的情况，那我也只能接受了。「虽然会给你添麻烦，但还是要请你多多指教。」「你没关系。因为你不会给我制造麻烦。」只要有爱丽丝在，我的生活应该也会稍微轻松一些。「话说回来，你的右眼怎么了？会痛吗？」我在和路西昂说话时也一直用手按住右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爱丽丝，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什么事呢？」「我想缇莉那家伙的肚子应该饿了，所以我想麻烦你替她弄些吃的。」「原来如此，说得也对。我明白了。」爱丽丝轻轻微笑，爽快地答应了这件事。然后她立刻离开房间去找缇莉。「……路西昂，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什么事？」「右眼的事。」说完，我移开右手，睁开一直闭着的右眼。「咦？你的眼睛……！」「看来它变成和你与爱丽丝一样的蓝眼了。」路西昂探出身体注视着我的瞳孔。让米迦勒附身后，我看到镜子时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右眼瞳孔的颜色变成和天使一样的蓝色了。「……会痛吗？」「还有一点。而且很遗憾的……我的右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这就是滥用大天使之力的代价吗……」「应该吧。」没错，我在救回缇莉之后便失去了右眼的视力。我原本还以为说不定立刻就会复原，但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徵兆。我的右眼已经完全失明了。「不好意思，我的右眼这件事麻烦你不要告诉爱丽丝和缇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她们知道我失去视力，说不定会因此感到自责。」虽然缇莉可能不会在意。但是自己说过要让米迦勒附身的爱丽丝一定会在意。「但是你那眼睛的颜色马上就会被发现喔。」「如果只是颜色的问题，我还有办法可以蒙混过去。」改天就去找看看有没有彩色隐形眼镜吧。「聪一郎。」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路西昂就把右手贴到我的胸口附近。然后在我询问他想做什么之前，他的右手已经发出耀眼的光芒．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我注意到时光芒便已消失。「你在干嘛？」对于我的问题，路西昂缓缓开口说道：「……果然如此……」说完，他开始为我说明：「你记得我曾经在大浴场使用和现在一样的力量吗？」「嗯，我记得一清二楚。我差点因为你的缘故而得到法兰克福聪一郎这个称号。啊……光是想起来就不爽。让我揍一拳吧。」「这……这种事就不必想起来了。当我发出这道光芒时，你立刻被向后轰飞。」「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那种力量只对恶魔有用，所以快要变成恶魔的聪一郎才会受到强烈的冲击。但这对现在的你却毫无效果。」原来刚才那道光和我在浴室里被击中的完全一样吗？「也就是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体——」「呜……！」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强烈的疼痛就突然袭向我的背部。我差点当场倒下，赶紧用手撑在杨榻米上。「怎么了！你没事吧？」「没……没事。只是背部有点痛而已……！」「背部？」「啊……呜……呜！」「啊……呜……！」然后……我的背部变得越来越沉重。我知道有某种东西——从我的身体里爬了出来。从来不曾尝过这种奇特感觉的我只能痛苦地扭曲表情。「这……这是……！」路西昂大声叫道。「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身体……！」没有力气回头的我趴在地上询问路西昂。「——没想到活人的背上竟然会长出这么漂亮的大天使翅膀……」我一边听着这句话，一边感到意识被缓缓吸入黑暗之中。2位于天国的大圣堂。米迦勒在这个最接近神的建筑物中静静叹了一口气。「米迦勒大人。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从头到尾旁观着事情经过、侍奉米迦勒的中位天使史加纳问道。「什么问题？」「虽然说是为了救那名单翼恶魔，但我还是认为这么做有些乱来。就算是为了得知那名小恶魔混入人界的理由，但如果因此赔上那位少年的生命，那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虽然说聪一郎拥有成为大天使的素质，但现在却毫无疑问只是个人类，如果让他同时使用多种大天使的力量，任何人都料想得到那会为他带来难以想像的痛苦与代价，而且聪一郎也很有可能因为无法驾驭大天使的力量而被失控的力量害死。「那名少年……鲛岛聪一郎未来的命运大致上有三种，分别是成为大天使、堕落为魔将或是继续当个人类自然老死。那么，其中最不被允许的命运是哪一种呢？」「答案当然是堕落为魔将。」米迦勒微微扬起嘴角露出笑容。看到这景象的瞬间，史加纳感到令他背脊发凉的恐惧。「我不被允许直接出手改变人类的命运。这一点你明白吧？」「明白。天使并不是神，所以不允许做出等同于神的事。」只要有那个意愿，大天使阶级的天使随时都能够从天国直接对人类进行强烈的干涉。米迦勒也可以擅自附身到聪一郎身上让他使用大天使的力量。可是那种行为是天使的傲慢，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事。如果做出那种事，米迦勒就会受到神的制裁而沦落为堕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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