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放学后狂想曲

在期末考即将到来的前一个周末的星期五，被刮进室内的寒风冻成冰块的学生们紧紧关着窗户，一边缩着身体一边迎接放学时刻。最后的班会时间一结束，女学生里马上就有人赶紧在裙子底下套上一件运动裤。看起来虽然很丑，但却没半个人出声制止。如果换成男生被强制要求在这种寒冷天气中穿短裤，大部分的人也都会吵着拒绝吧。「我们回家吧。」「好。」在我面前的是荒崎和神乐坂，她们正在整理书包，准备一起回去。就算很冷，荒崎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打算穿运动裤。纵然老师们睁只眼闭只眼，但严格来说，在裙子底下套运动裤的做法是违反校规的。荒崎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吧。神乐坂也大大方方地露出双腿肌肤，不知道她是认为不可以破坏校规，抑或者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穿运动裤。「怎么了吗？」「没事。」或许因为和恶魔同化的缘故，神乐坂露出敏锐的一面，察觉到我在观察她。「回去路上小心点。」为了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我找了句没什么意义的话说，结果这两人瞪大了眼睛。「鲛岛在担心我们……？」「明天太阳可能会打从西边出来呢……」「喂……」看来这两个人都对我抱有相当差的印象。不过，明明是为了敷衍而随口说出的话，结果听起来却像在关心她们，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有点诧异。「你们是要发呆到几时，赶紧回去啦。」我受不了这种气氛，想把她们赶跑，却毫无效果。最近，荒崎明显不再露出战战兢兢的神情了。以前明明我只要瞪一眼，她就会像小鹿一样全身发抖。「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家？」现在别说畏缩了，她还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这家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不了，我……」「你有什么事要办吗？」我把「并没有」这句回答用力吞了回去。前几天，荒崎自愿陪我整理回忆，结果帮了我不少忙。如果没有荒崎，我的心情可能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变得轻松。既然如此，一起回家这种小事，答应了也无妨吧？「冷静点啊我……」用旁人听不见的音量自我吐嘈之后，我告诫自己要冷静。从学校回家，也就是放学的意思。放学时和女学生（而且有两个）一起并盾回家，不知道有多惹人瞩目。或许荒崎觉得，我们都一起吃便当了，一起回家没什么大不了。不过那是在闭塞的环境，世人的目光还算克制。加上班上同学里，有半数的人开始觉得我和荒崎的感情应该不错。但是，那和放学时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届时，不光会被不特定多数学生看到，一个不小心，这件事还可能会传到别校学生耳中。「……是我多想了吧？」虽然我把事情想得非常严重，但应该不至于演变成那么糟。「只是一起回去而已喔？」我再度确认。「嗯！这样就够了！」荒崎看起来很高兴，还稍微跳了几下表达喜悦，让我觉得困窘。和我这种无可救药的家伙一起回家，有这么让人高兴吗？看着我和荒崎的反应，神乐坂轻笑出声。「你在笑什么？」「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其他人也能明白你不善表达的那一面就好了。」不善表达是什么意思？我搞不太懂神乐坂想说什么。神乐坂似乎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拿起书包说道：「我们走吧，鲛岛同学。」我隔着一小段距离跟在她们两人后面往走廊迈进。果然不出所料，教室里有部分学生的视线射向我们，但我尚未从中感受到强烈的情绪。踏入走廊后，嘈杂的声音变大，学生人数也逐渐增加。如果和走在前头的那两个人并行，肯定会惹人瞩目。但如果我彻底假紫成独自回家的模样，就能稍微减少视线的聚集。这是一直孤单地在困境中长大的我所学会的生存技巧。「鲛岛，你为什么要走在后面呢？」荒崎回过头来，说了句让我的生存技巧全部付诸流水的话。「因为他害羞啦。」不，绝对没这回事。这种事一定要否认。我边想边往前踏出一步。但荒崎误会了我的举动，以为我要站到她们身旁。于是她自己大步一跨，和神乐坂一同把我夹在中间。「喂、喂！」「有什么关系？一起回家本来就该像这样呀。」就算事实是如此，但这样实在不妙。当我这么一想，同一时间，所有男女的视线也刚好集中过来。在两个女生的包夹下，即使回瞪他们，效果也会减半。我加快脚步，想越过这两个人，没想到神乐坂竟故意用书包挡住我的去路。「……你是想找我打架吗？」「天知道，是如何呢？」对方用调侃的方式回应，轻松化解了僵局。可恶，我得赶紧离开学校。但我越这么期望，两个女生的脚步就越缓慢，让我的期盼沦为空谈。为什么女生走路就是这么慢呢！在这种时候，即使面对平常简单的道理，我的脑袋也会转不过来。1「我等你很久了！」「靠……」当我们一路来到校舍玄关时，就看到藤宫直直耸立在鞋柜前。他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发出很难听的啊哈哈笑声。能在这么寒冷的日子里，让人烦躁到身体发热，其实也算一种才华吧。「今天我一定要和你分出高下，跟我过来！」「啊，对了，回家路上可以绕去超市一趟吗？」毫不为藤宫的出现所干扰，荒崎开口说道。她可能以为藤宫说话的对象不是我，因此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我是无所谓，鲛岛同学你呢？」「超市吗……」先前我曾想着要去超市一趟，虽然现在不是特别想去，但也没有理由拒绝。况且，故意和她们分道扬镳后再跑回超市，这种举动也太蠢了。「要去就走快一点，越晚我们只会越惹人瞩目。」「你依然这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吗？」「因为外面和学校的环境不一样，尤其和你们在一起，只会更显眼。」「你顾虑太多了。只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大家就不会在意你。」就算我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我想自己还是会葱人注意的。我稍微摸了下浏海。红色的头发实在太醒目了。「况且——我也不能太大意。」「大意……吗？」神乐坂面露疑惑。我用荒崎听不到的音量，对她解释「大意」的意思。毕竟拥有恶魔的灵魂，如果太疏忽也会被攻击。「你都不在意吗？」「我原本就不在乎那方面的事了。」看起来，神乐坂平时都不会留意这些事。也对，我从来不曾看过她在意他人目光，或烦恼慌张的模样。她总是给人一种很冷静淡然的印象。「而且，我都是仰仗某人呀。」「某人不会是指我吧？」「没错。当有困难的时候，我觉得你会来帮我。」「谁要帮你！」「那么，你要对我见死不救吗？」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把自己会怎么做全一一说出来。「如果我高兴，就帮你。如果我高兴的话。」「好。那我就期待你高兴喽。」「有一点要先说好，绝不可以让荒崎遭遇危险。」「我当然知道。」神乐坂似乎对这件事也抱有原则，马上回应我。「嗯？你们刚刚叫了我的名字吗？」「没事。」不知道荒崎是不是稍微听到我们的对话，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我打马虎眼蒙混过去。对话中断，我穿上鞋子准备往校舍外面走。「站住站住站住站住！你打算把本大爷当空气吗！」藤宫一边手忙脚乱地套鞋子，一边追了过来。而荒崎和神乐坂似乎现在才发现藤宫的存在。看来，她们全都以为藤宫郡些话不是在对我讲。「他是藤宫同学……对吧？他好像有事要找鲛岛同学呢。」但我没事找他。或者说，除非必要，否则我不想和藤宫扯上关系。「喂，鲛岛，他在叫你。」我扣住一个正要从旁边经过的学生的肩膀。「咦？我、我不是鲛岛——」丢下这个惊慌失措的学生，我匆忙往外走。「站住，鲛岛！为什么要逃避本大爷！你害怕了吗！」藤宫的声音响彻云霄，不只学生，连路过的老师都目瞪口呆。「今天我和这些人约好了要去买东西，下次再说吧。」「你们是刚刚才约好的吧！分明是本大爷先出声的！」「这种事不是靠先来后到决定的，而是优先顺位。」「那、那本大爷的优先顺位排第几？」藤宫的优先顺位？我翻出记忆所及的所有认识的人，去试想这个问题。排在第一名的，应该是和我最熟的缇莉吧。然后，接下去是荒崎和神乐坂，还有小渚。后面则是不知名的同班同学、邻居阿姨以及超市店员。这么看来，藤宫的优先顺位是——「应该是最后一名。没有半个人要找我时，我才会理你。」「呜！」藤宫额冒青筋，感觉到自己被戏要了。「很好，混帐，就让你知道本大爷的恐怖！」他一边扳着手指一边往前踏出一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鲛岛说了多余的话……」「什、什么？」正当气氛逐渐变紧张的时候，荒崎对藤宫低头道歉。「鲛岛，你不必在意我，尽管去处理和藤宫的事吧。」虽然语气有点落寞，荒崎还是保持着笑容。见状，在场唯一慢慢陷入罪恶感里的就是藤宫了。「……啊！完了，本大爷等一下还要去其他学校！本大爷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恶，要赶紧过去才行！」藤宫故意地，或者应该讲明显地撒了个谎后，就脱离现场。「你不用去追吗？」「没必要，一丁点必要都没有。他不像荒崎需要人帮忙。」「我这么说可能有点鸡婆，但我觉得朋友应该要好好珍惜。」「那种家伙才不是我朋友。」原因并不是单纯出于我喜欢或讨厌藤宫。而是像我这种人如果自称某某人的朋友，是很不要脸的行为。「你又进行负面想像了吗？」「谁知道呢。」「我倒觉得，你们应该很合得来喔？或许你可以和藤宫同学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桃惠你觉得呢？」「我对藤宫的事不是很清楚，不过正如神乐坂同学说的，鲛岛或许会和他个性合拍也说不定。」我和藤宫个性合拍？喂喂喂，这个笑话也太难笑了吧！「你露出一副快死掉的表情耶……」我不知道她们是哪里误会了，但听到有人说我和藤宫合得来，我好想死。「就算我和藤宫有万分之一的机率合得来，我也不要。」「我还以为，凭你的身分是没有权利选择朋友的。」神乐坂这混帐，是因为和恶魔同化过了头，所以才变毒舌的吗？而荒崎明明就在毒舌神乐坂身边，却毫无惊讶的神情。「因为桃惠早就非常了解我的真面目了。」「啊哈哈。神乐坂同学她很令人意外，是个会狠狠说出严苛的话的人哟。」看来，荒崎是非常清楚神乐坂毒舌的一面，才和她来往的。「你也挺辛苦的嘛。」「才不会，和神乐坂同学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快乐哟。况且，目前我都还没被她说过严苛的话。」「请放心吧，我不会对你说任何严苛的话。」神乐坂宣誓得真果决。不过，这也代表她已经深深接纳荒崎了吧。「你不喜欢藤宫同学的哪一点呢？」神乐坂似乎还不想结束话题，步步进逼得盘问我。前几天，小渚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难道在周围的人眼中看来，我和藤宫真的个性很合拍吗？「问我不喜欢他哪里……首先他让人觉得很烦燥！」「的确，他的语调是有点粗鲁。」「而且他的声音很吵。」「这一点……或许也有吧。呃，他的确挺引人注目的。」虽然这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克制保守，但说到底，不良少年的标签就有负面印象。「如果你们的理由是不良少年适合和不良少年来往，未免太草率了吧。」「我的意思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你们有很多共通点。」「除了同为不良少年，我们之间才没有半个共通点。」「桃惠你认为呢？」「我也……觉得你们有一点点相像。不过，如果要我具体说出是哪里，实在有点困难。总之就是有那样的感觉。」但我非常想拜托你们具体告诉我，我为什么会被归为藤宫的同类。如果可以知道，我会用心去改善，以期成为一个和那家伙完全不同的人。2输给大特卖的宣传诱惑，我提着满满一个塑胶袋的绿花椰菜，迈着偶尔交杂几下轻跳的步伐往回家方向走。「话说回来，这样的鲛岛同学真让人觉得新鲜。」「新鲜？」神乐坂奇怪的发言让我感到困惑。但我觉得，她指的应该不是我手里的绿花椰菜。「鲛岛同学看起来就像个家庭煮夫。」原来是指这个啊……但我又不是自愿让你们着见这副丢脸的模样。「你可不能把绿花椰菜放到烂掉哟？」「这种事用不着你说。为了省那一圆、两圆，我可是不停和人厮杀抢夺呢。否则，谁要用这种方式买东西！」采买了晚餐食材的荒崎，手上也提了一大包，而什么都没买的神乐坂则是两手空空。「鲛岛都是自己煮饭的吧？我觉得你好伟大。」「你不也都是自己煮的吗？我们彼此彼此。」不如说，相对于为了省事而经常偷工减料的我，荒崎感觉就是会好好地做料理。光从她念书时也全心投入这一点来看，就知道做料理时肯定也一样努力。走到十字路口的转角，荒崎与神乐坂停下脚步。我和她们要在这里分道扬镳。「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喽。」「明天见，鲛岛。」「啊啊。」互相道别后，我们踏上不同的方向。等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我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是五点四十六分，花了比我预料中还多的时间。虽然和其他人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寂寞，但时间流逝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如果是我自己去买东西，应该在五点初头就买完了吧。「再不赶紧回去准备晚餐，缇莉那家伙就要暴跳如雷了吧。」我再度迈开步伐，走了几步路后，前方一个倚靠在围墙上的男人身影跃入我的视线。我正想当作没看到走过，对方却在这时开口了。「你的气色看起来稍微好了点。」路西昂看了看我的表情，调侃般地说道。「……又是你。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神出鬼没，但没想到竟然连在这种地方都会遇到你，难道你是在监视我吗？」「因为你克是第一重要的人物呀。你应该要知道，我们一直都在看守着你。没错，就好比昨天晚上，你一边幻想着爱丽丝一边独自进行下流行为，全都被我看穿了！」路西昂伸出手指，指着我的鼻尖，装酷地摆出姿势。「随便乱说话很好玩吗？」听到我的冷静回击，路西昂更加有气势的把指尖往前戳。他的指甲尖端稍微碰触到我的鼻尖。「我刚刚只是在试探你。看来你并没有用爱丽丝进行下流的幻想，我的确没看错你。」我伸出手想折断路西昂的手指，但他好像早有预料，马上很敏捷地往后退，拉开与我的距离。「太天真了。我早就看穿你的想法了。」因为认识久了，他似乎已经熟悉我的行为模式了。「所以说……你是为了做这种蠢事而来的吗？」「不可以吗？」看来天使这个种族似乎闲得超出我的想像。「我走了。」「等等。机会难得，我陪你一起走回家吧。」「……这是哪种机会？」「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也有话要跟你和缇莉说。」「什么话？」「上面正式决定好日后方针了，我只是想先告诉你一下。」反正呆站在原地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边走边听他说好了。路西昂也一边用几乎和我相同的速度往前走，一边打算继续话题。「你们难道就不能把缇莉当作不存在吗？」「你不情愿吗？」「可以的话，我不想再把她扯入天使或恶魔之类的事情里了。既然她已经决定在人界生活，你们应该可以把她当成人类看待吧？」「我不否定我有那样的想法，不过，缇莉是恶魔这件事实，一辈子都无法改变。不论她有多像人类，恶魔依然是恶魔。」真是道地的天使式思考逻辑。即使我拿这一点找碴，这家伙也不会改变想法吧。「我还没愚钝到搞不懂你想说的话啦。别担心，这次的方针，应该会让你们身边产生巨大的变化。」「我可以把你的话解释成好消息吗？」根据解读方式不同，也可以把这句话视为事态恶化。「呵，这就看你怎么想了。」这种话中有话的说法实在令人讨厌，但应该只有听他说这个选项了。和路西昂一起回到家之前，我想起有件事一直想弄清楚。「有件事我想先向你确认。」「不用担心，我没有对记忆消失前的桃惠性骚扰。」「你本来就不该做啊……」路西昂说这种话，反而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否做了坏事。「我真的没做喔！」太可疑了！难道这家伙真的对荒崎……「那是不人道的行为，身为美男子的我是不会做的，放心吧。」他果然有嫌疑。越听我越觉得他这是在辩解。而路西昂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越描越黑。「如果我做出那种行为，会惹米迦勒大人震怒。这一点你应该也懂吧。」虽然很难想像一个天使会做出像恶魔一样的变态行为，但这家伙例外。因为他会顺从欲望的驱使而行动。「我好伤心，你竟然无法信任我。」如果平常尽做一堆破坏别人信任的行为，会落到这种下场也是理所当然。「你没骗我吧？」「你这男人还真罗嗦。信任我一下会怎样吗？我顶多握了她的手而已。」喂……这种刚好踩在底线的状况，与其说算界线内还是界线外，其实更像是所谓的界线上。「我只不过握住她的手，稍微摸了几把而已。」这算出局了。「我、我都老实招供了，你快把拳头放下来！你这家伙真是危险。」「谁才危险啊，你说啊！」改天我还是叫荒崎仔细把手洗过一遍比较好。「没想到你竟然会想问这种事，代表你也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意思嘛。」「你误会了。我对荒崎没有任何想法。」「那么，你应该不会在意桃惠被谁做了什么，不是吗？」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再怎样也不能放任路西昂乱来。「你其实是喜欢她的吧？嗯？」「绝对不是。」我明确说道。「回答得真迅速……这是你的心声吗？」路西昂用探究的眼神看向我，我很坦荡地面对他。「……看来你不是在说谎。」「我早就说过了，我——」说到这里，我顿住了。「我……？」「烦死了，我得赶紧回去。」「话说到一半就没下文，不是男人该有的风范。既然开了头，就要说到最后。」要是把那些话对路西昂说，只会得到一个被唾弃的下场。于是我无视他的话迈步往前走，可是他却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我。「我要先走喽。」「藕断丝连的男人是不会受欢迎的，你也差不多该对爱丽丝死心了。」路西昂似乎猜到了那些被我吞下肚的话，把这件事摊开来说。「罗嗦死了，别管我。」「真是愚蠢的男人……蠢到家了。」路西昂从容地迈出脚步，慢条斯理地追了上来。3「我回来了。」「欢迎回来！」一打开大门，缇莉就从客厅咚咚咚咚地跑过来。如果我是从学校直接回家，她绝不会有这种反应。是要我来你们家作客，逼不得已我只好过来一趟喽。」「说谎辛苦了。」把路西昂扔到一旁不理会，缇莉抬头用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我。接着，她伸出手将两个塑胶袋全抢过去。「……这是什么东西？」「绿花椰菜。很棒吧。」袋子娌清一色都是绿花椰菜，丝毫没有巧克力或零食的踪影。一看到无数的黄绿色蔬菜，缇莉严重的亮光马上消失了，不脚步一百八十度大回转，再度回客厅去了。反应实在非常直率。「她是循着食物味道跑来的吗？」「因为回来得比较晚，所以她猜出我先绕去超市一趟了。」「原来如此。她在这方面倒是很精明。」没错，就只有在这方面而已。「话说回来，你全都买同一种蔬菜呢。以前爱丽丝也曾经做过同样的事，这其中是隐含了什么目的吗？」「因为大特卖。就是一种大量且便宜贩售同种类商品的活动。」「也就是说，对穷酸的鲛岛家而言，这是家常便饭的意思吗？」「你很烦耶。」「全都是同一种蔬菜．感觉餐桌上很单调呢。」路西昂说得没错，要把这么多的绿花椰菜全消化掉，确实需要将近一个星期。因此，问题就在于我的拿手菜很少。照目前状况看来，我马上就能想像出每天的餐桌菜色会变成单调的过水烫绿花椰菜沾美乃滋。在这种时候，或许我该去学一些有加绿花椰菜的新料理了。我们脱下鞋子，往客厅走去，看到客厅里占据了大范围面积的暖炉桌，路西昂稍微被震慑了。「……这是什么东西？」竟然不知道日本最重要文化财产的存在，看来路西昂的修行尚未到家。「是说，你也睡太快了吧……」明明一分钟前缇莉才跑到玄关去，回到暖炉桌后，她竟已经进入梦中，睡得一脸安稳。「虽然清醒的时候很聒噪，不过这张睡脸真是好可爱……唔嗯，这时候就用我的热情之吻来叫醒她吧。」我来啦！路西昂把自己的脸凑近缇莉。我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于是抓住他的后颈往后拉。「你搞什么！」路西昂一脸凶狠地挥开我的手，带着想揪住我衣领的气势站了起来。不、不对吧，被他这么一凶，害我有种做了错事的错觉。「快起来，缇莉。你再睡下去，就要被这家伙骚扰了。」「吵……死人了……唔阳……」缇莉挥了挥手，一副嫌我们很吵的样子，然后把脸埋入棉被里。把暖炉桌给缇莉，搞不好其实是错误的决定。她本来就讨厌出门了，得到暖炉桌以后，讨厌出门的程度更上一层楼。「这就是如本独有的、大家拿来取暖的道具吗！」路西昂似乎终于理解了，兴致盎然地坐下来，把脚伸进桌中。「粗茶就好。我从头冷到脚，给我来杯超烫的。」「你要我去泡吗？」「我可是客人耶！被招待不是埋所当然的吗？」没有比要招待这种主动要求招待的家伙还更令人不爽的事了，但对方都已经自顾自坐下来了，我也只能无奈地去厨房一趟。「你可别乱来啊？」为以防万一，我又叮咛了一次。「请相信我吧，我怎么可能调戏一个熟睡的少女呢。」「……我看你来是跟我一起来吧。」我实在无法相信路西昂，不过看他丝毫没有离开暖炉桌的打算，我只好快步走向厨房。然后，我帮路西昂泡了一杯茶。「拿去，给我心怀感激地喝下去。」「嗯，那我就心怀感激地喝喽。」路西昂喝了茶，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茶的温度刚好符合他的喜好，「我可以去准备一下晚餐吗？毕竟缇莉也在睡觉。」「没问题。」「请容我在此提醒你，要是你敢乱做什么，小心我宰了你喔？」「说什么宰不宰的，真是危险。你就这么担心缇莉吗？这算独占欲？」「才不是那回事。」原本想逼问出一个承诺，但路西昂伸手制止我，要我别担心。「就算恶魔再怎么可爱美丽，我也无法出手。因为，天使一旦和恶魔有近一步的亲密关系，等同是天使的死亡。」「天使的……死亡……?」「谈了缠绵悱恻的恋爱，却一辈子都无法结合的话，根本没有意义。柏拉图式的关系无法永远维持下去。」这些话，路西昂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又像是说给我听的。「总之，我的意思是你的操心是多余的。我不会动她一根寒毛。」「可是，刚刚你好像摸了缇莉的脚对吧？」「我们只是不能结合而已，身体接触是没有问题的。据我猜测，或许摸摸胸部也不会有事。我来摸一摸，验证一下好了！」「你用猜测这两字，是想赌上自己的性命吗？」「如果是摸胸部，我愿意赌命。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啊，聪一郎。」「啊，是吗……」再继续和他说下去，我都要头痛了，于是结束话题。就算是路西昂这种人，一定也懂得拿捏分寸才对。4我单手拿着手机站在厨房里，准备打开食谱的网站看看。我想先把家里的料理器具确认过一遍，于是打开插屉检查。蓦地，一本笔记映入眼帘。「我怎么没印象放了这种东西……？」拿起笔记本，翻开来，里面写满了娟秀的文字。「这是……食谱吗……」里面除了经典的咖哩与马铃薯炖肉，就连俄罗斯牛肉饭以及西班牙海鲜炖饭的作法都有，记载的菜色之丰富，简直令食谱书相形见拙。我马上就明了这本笔记的主人是谁。「是爱丽丝的……」从煮给我们吃的料理到我们当时吃了以后的反应，都仔细地一一写在里面，连配合我们口味喜好的调味方式也都备注上去了。我喜欢的菜色旁也写了感想评论。「竟然留下了这种东西……」不知道这到底是爱丽丝自己忘了，还是她特地留下来当礼物的。我就这样站在原地，不停看着笔记里的食谱与备注看到忘了时间。这种感觉，就好比开始打扫房间后找到了怀念的漫画，结果不禁看入迷一样。笔记本后半部还写了很多爱丽丝尚未挑战的料理。我想起爱丽丝出门购物时会顺便到书店去，偶尔在食谱区看看书。她或许是先背下内容，回家后再抄写下来的吧。这么一想，真不知道该说她像家庭主妇好，还是说她吝啬好？「也就是说，连这方面她也一直为我着想吗……」爱丽丝十分明白家里没钱，所以绝对不浪费。她从不曾要我买食谱书籍给她，也是因为很清楚经济状况吧。和某个小恶魔完全不一样。「说不定里面也有绿花椰菜的料理。」我继续往下看，找到了与黄绿色蔬菜有关的菜色分类。先是芦笋与菠菜类，接着是绿花椰菜。「绿花椰菜浓汤。原来还有这种料理啊……」找到一种主伐后，我停下动作。用家里有的食材来尝试，应该行得通。「如果煮得甜一点，缇莉那家伙应该会喝得很高兴吧。」说不定连汤杯都不用，直接端起锅子大口喝个一干二净。「总之先来煮煮看吧。」照食谱看来，并不是一项很艰难的工程。当我伸手想从冰箱与柜子里拿出所有必需品时，脑袋瞬间晕眩了起来。接着，背部传来一丝痛楚，我的手靠在冰箱上，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忍耐这股不适感。「……怎么回事……？」虽然疼痛和晕眩瞬间就消失了，但这种症状我很熟悉。先前发生恶魔化的时候，这种状况显现得频繁。「最近明明都没发作过……」幸好刚刚的模样没让路西昂看到，于是我佯装平静。万一露出马脚，导致他对现况起疑，事情就麻烦了。我告诉自己方才全是错觉，然后开始动手熬汤。5「这个叫暖炉桌的东西真的很不错呢……」准备好晚餐回到客厅后，我看到路西昂上半身倒在桌子上，一副堕落的模样。看来这家伙也被暖炉桌的魔力所俘虏了。不过，因为路西昂的长相怎么看都像美国之类的外国人，所以和暖炉桌很不搭。「饭都煮好了吗？」「顺利煮好了。」路西昂的视线轻轻往厨房一瞥。总之，趁现在有时间，把话问清楚吧。「我们也该进入主题了。快醒来，缇莉。」「……我早就醒了。」缇莉似乎只是躺着而已，眼睛是睁开的。她慢吞吞地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缇莉的眼神凶狠，表情凶恶。看来她的心情十分不好。「怎么了？」直到刚刚应该都是风平浪静才对。我很在意，于是询问理由。「原因你应该要问那个猪头蠢天使吧？」缇莉用力抓住路西昂的头发。如果是平时，路西昂已经应该发飙了，可是现在他却垂着头不动任缇莉抓。难道说……这家伙又死性不改了？路西昂一直趴着，好像在遮掩左脸颊，怎么看怎么奇怪。我一把捏住他的后颈，把他的头抬起来。结果发现路西昂左侧的脸颊红肿，而且伤痕还是钩爪状的。「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想辩解，我可以听听看。」视线稍微游移了一会儿后，路西昂突然改变态度说：「适是……对了，这是被小猫咪抓的。我真是太倒霉了。」路西昂捂住剃痛不已的脸颊，嘟起嘴巴。「真相是？」我如此问缇莉。「他趁我睡觉时摸我大腿。」所以我的警告全白费了，路西昂还是输给了欲望。「像缇莉这种发育不良的女生，怎么可能让我兴奋得起来？」「明明就下手了。」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我就吐嘈了。「真是大惊小怪。那种程度的身体接触，不过是一种沟通交流的方式罢了。」看来路西昂是不打算老实承认自己的性骚扰行为了。「就不能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个变态吗？」「很可惜，他已经病入膏盲，无药可医了。你就死心吧。」对荒崎这样，对缇莉也这样，这家伙对女性根本饥不择食嘛。「被我摸到，你其实很高兴吧？我在连续剧里看过，嘴里说讨厌不要，其实是一种高兴的表现。」那种状况只存在于连续剧里，事实生活中，这行为是一种必须接受严厉惩罚的犯罪。「你这个人渣！不对，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真的是人渣。晚点要进浴室好好洗一洗，」「怎么每个人都叫我变态呢！这里是恶魔的巢穴吗？在天国，每天翘首盼望着被我摸一摸的女性，可是满街都是呢！」我想，路西昂心目中的这种天国如果真的存在，他绝对不会到人界来。「啊——恶心死了、恶心死了。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变态天使。」「哼！我的确摸了你的大腿了，可是那又如何？」被逼进绝路的老鼠跑去咬猫，似乎想绝处求生。「男人想摸女人大腿，是大自然的规律。否定这件事，等于否定种族兴旺，说到底，也和日本发生的少子化问题有直接关联。所以说，就算是缇莉那没什么魅力的大腿，也会让人想摸摸看。」「……所以说，我有宰了这家伙的权利吗？」我想，应该百分之两百有。先是随便对人性骚扰，接着又吐出一连串瞧不起被害人的言论。「女人也是一样，胸部和大腿都是为了被男人抚摸才存在。所以说，不过被摸一下而已，就不要在那里小家子气地抱怨，应该要坦率把喜悦之情表现出来。我有说错吗！」非但歧视女性，同时还做出让人笑不出来的性骚扰行为。因为对象是缇莉，所以我或多或少会睁只眼闭只眼，但凡事都有限度的。「啊——不行了，我要爆血管了。这是我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要爆血管了。」「听你在胡扯。」我还是先吐嘈了下。总之，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把毫无防备的少女丢在这家伙面前了。「咳咳。那么我就如聪一郎所愿，进入主题吧。」或许是现场的气氛像针一样让人感到刺痛，老鼠逃窜而出，开启新话题。「可是我不服气！」暖炉桌喀哒喀哒地摇晃着。每摇晃一次，我发现路西昂的表情会更加扭曲狰狞，可能是一直被缇莉踢吧。「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谈论性骚扰之类乱七八糟话题的时候！」路西昂愤怒地拍桌子。本来就是因为这家伙做了性骚扰行为，才让事情变复杂的……不过，以我的立场来说，当然是想把麻烦事给解决掉，于是只好不情不愿地坐进暖炉桌里听路西昂说话。「爱丽丝和莉丝被调离后，到今天已经将近两个月。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影响身体的变化？」「啊？你就是特地来问我这种事的吗？」「别问那么多，快回答我。」你叫我回答，我确实会回答。「啊啊，我完全没事。」我在心底补充一句，刚刚的事除外。「聪一郎他应该已经不会变成恶魔了吧？天使就住在我们家附近，而且最近也都没敌人来袭了，不是吗？」「最近恶魔的确都很老实，但这种情况并不具有任何保证。说不定哪一天，就有大群恶魔蜂拥而上。」「那种问题暂且不论，我的身体没有异常。」我也觉得自己挺会装的。不过事实上，一直到今天之前，我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可是，这些话并没有直接送入路西昂耳中。他凝视了我的眼睛好一会儿后，缓缓开口说道。「真是可惜，聪一郎。就算你表面上隐藏起来，还是骗不过天使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你身上有恶魔化的徵兆。我没说错吧？」「我猜，他的身体应该也出现了些许异变。」「这……」看来路西昂已经看透一切了。我死心投降，把刚刚身体产生的疼痛报告出来。听完以后，路西昂始终很冷静，或者说他有这种态度是当然的。「看来，缇莉所带来的恶魔影响，依旧令人深忧。」「等一下，天使每天来我家，不就是为了消除那股影响吗？」「没错没错！这不是我的错，是那男人的错吧？」「只要能从天使那里得到力量，缇莉就不会影响到我，不是吗？」对我们两人几平同时发出的质询，路西昂毫无犹豫地马上回答：「正因为每天派遣天使给你力量，才在这种危险状态下勉强保持平衡。这是现在的实情。只要稍有一丝偏差，这股平衡就会崩溃。」「可是，现在达成平衡也是事实吧？」「……但已经等同到了临界点了。今天的异变就是证明。」路西昂沉重地开口说道：「聪一郎需要的天使之力，正日复一日不断增加。如果靠现在派遣过来的中位天使的力量，可能再没几次就濒临界限了。也就是说，一整天近距离接近你的缇莉所带来的影响，就是这么巨大。」我从没想过，那个总是面无表情来访的天使原来这么辛苦。说不定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不能派一个等级比那家伙高的天使过来吗？」「在中位天使里，他已经是个优秀的天使了，想要更厉害的实在有难度。在面对这种意外事件的时候，我们也不可能派能力不足的天使过来吧？」原来天使那边比我想像中更拚命地提供支援。「照情况来判断，目前的策略根本无法应对意外事件。」「……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们该不会又说要净化我吧？」「别急着下结论嘛。」为了安抚开始着急的缇莉，路西昂温柔地解释道：「事实上的确有人建议要净化缇莉……不过，我和爱丽丝都向上面进眼，说应该避免采取这种手段。」「你偶尔也有点用处嘛！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你比我想像中还要好上一微米。」那根本完全不算刮目相看。「况且，从风险面来看，我也判断那样做不恰当。因为我认为，万一缇莉被强行净化，这结果将会让聪一郎引发严重异变。」「什么叫做严重异变啊！」我马上反应过来，但缇莉似乎还没想通。「如果在你们刚认识的时候进行也就罢了，但现在，你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类似家人的羁绊。也就是说，任何切断那份羁绊的行为，都只会引来巨大的风险。缇莉逐渐明白路西昂话中的意思。「……就、就是说啊！而且聪一郎他很重视我呢！如果我有个万一，他会变成魔将，找天使们报仇对吧！」真想拜托她别胡乱想像后又说出来。「其实你们要抓她去净化也可以喔？」「喂！你好歹担心一下我好吗！」虽然说要净化只是开玩笑，但实际上，我觉得自己应该讨厌天使。所以，如果有什么万一，或许我真的会去报仇也说不定。「这个过失可说是我们自己造成的，本来就该及早采取应对措施。」或许真的是这样。当初，如果在我认识爱丽丝的时候，路西昂便来访，并且用花言巧语骗我，缇莉应该早就不在这世上了。而我不会知道他们净化缇莉，等乖乖地被消除记忆后，便继续回到日常生活中。结果现实是，爱丽丝告诉我净化的危险，而路西昂则做了许多保护缇莉的举动。「我觉得，现在可以活着全是一场奇迹耶？」「应该说，你现在的状态就好比一直摇摇晃晃地走在一条绳索上。万一掉下去，就是深渊谷底了，到时候不可能会完好无缺的。」「莫非我有旺夫命？」她是在哪里学到这个词汇的！而且还用错地方了。「所以你的结论是？」照现在状态来看，想完全阻止我的恶魔化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不能净化缇莉，能用的方法就不多。「既然无法改变你们的羁绊，就只能我方让步了。也就是说，让中位天使住进这间屋子里。」「……这件事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吗？」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天使住进这个家，不光会让缇莉受到严重束缚，连我也会无法每天安心入眠。「很遗憾，你不能拒绝。因为这不是我做的决定，而是米迦勒大人的裁决。」这个叫米迦勒的是一个伟大的天使，等同路西昂他们的上司，拥有大天使之称号。我猜，她在天使之中，应该是数一数二拥有实权的人物。「如果我……我们依然拒绝呢？」「我觉得你们应该不会……不过，如果演变成那样，上面也已经下达好命令了。」也有是说，他们有准备好其他选项吗？可是，路西昂没说出口，也就代表着……「那个命令是什么？」「消除鲛岛聪一郎以及小恶魔缇莉的记忆。然后，分开这两个人，再将缇莉净化。这就是另一个计划的内容。」我和缇莉不禁面面相觑。对走在钢索上的缇莉来说，一个小决定都和死亡紧紧相系。虽然这命令半带威胁的意味，但也可以从申窥出天使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只要消除了记忆，就得以确保目前的安全。」的确，虽然做法强硬，但应该可以解决当前局势。如果没有记忆，自然就不会涌现愤怒和悲伤的情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有件事我很纳闷。」「什么事？」「米迦勒准备了你刚驸说的两种选择对吧？」路西昂点了点头。「然后，你推荐我选前者，也就是和中位天使同居的选项。」「不只我，连米迦勒大人也有同样想法。」「这样不是很奇怪吗？对天使来说，这么做也有很大的风险吧！」消除我的记忆然后趁机净化缇莉的做法纵然残忍，但却很有效。正因为见识过与爱丽丝有关的记忆被从荒崎和小渚的脑海里消除，我才会有这种想法。「我认为你是为了我与缇莉着想，但我觉得米迦勒并不是那种人。所以我想知道原因。」听到我的疑问，路西昂先是用鼻子轻轻发出哼笑，才做出回应。「如果可以轻松办到，我们早就动手了。」「什么意思？」「如果你知道我要消除你的记忆，应该会强烈反弹，还对我们怒目相向吧？如果记忆并没被消除的话。」擅自消除别人的记忆，我当然会反抗呀。「虽然我们可以默默动手，但结果是，当你失去记忆后，将来麻烦事也会跟着上门。因为要消除关于缇莉的记忆，也等于要从你脑中把天使与恶魔的知识连根拔除。恶魔们一旦得知这件事，会马上跑来收买你的心吧。」这就是米迦勒选择前者的理由吗？「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我们虽然可以消除记忆，但不代表可以完全消除干净。因为，人的记忆并不是光靠单纯的删去就可以彻底抹消的。」荒崎的记忆角落里还留有爱丽丝的残影，就是一种证明吧？「这样你能理解了吗？理解我们的想法。」「大致上啦。」我理解到的是，米迦勒果然不会因为同情之类的因素就改变自己的决定。而且，虽然米迦勒不想选消除记忆的选项，但如果我拒绝和天使同居，她也做好了不惜消除我记忆的决定。「我明白你不爽，但如果真心为缇莉着想，我认为你应该乖乖答应。你觉得呢？」在这时候驳回路西昂的提议很简单。但是，将来会发生的情况，我已经可以从另一个选项想像出来了。就是我失去记忆，缇莉失去性命。然后，恶魔们得到了可趁之机，我的生活将会比现在更加凄惨。「你觉得呢，缇莉？你真的这么讨厌和天使同居吗？」「要和危险的天使住在一起，我当然讨厌呀！可是……我更讨厌聪一郎的记忆被消除！所以说，我就为了你忍耐一下好了。」缇莉握紧手掌，露出让步的姿态。「聪一郎你呢？」「我讨厌和行事诡异的天使住在一起，也不想被你们随便乱消除记忆。不过，就算和天使争辩，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虽然不清楚自己体内究竟隐藏了多少力量，但寡不敌众。如果认真起来，想收拾掉我应该不成问题。正因为如此，路西昂才会特地像这样找我面对面谈。我大可以先说谎骗他，但现在做这种事，实在不怎么有意义。「这是天使们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你站在我们的立场设想而做的试探吗？」「我可不是一个只会整天开玩笑的人哟。」我可能真的要稍微对路西昂改观了。如果是其他天使，应该不会用如此认真的态度对待我们。「喂，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装无辜摸我大腿的家伙是谁……！」「聪一郎，你竟然利用暖炉桌，做出如此邪恶的行为！」在这种时候，通常第一个大声发话并且想嫁祸给别人的家伙就是凶手。话说，路西昂才刚刚做出犯行，现在又再犯了吗……「下次你再乱摸，我就把你的手指活活咬下来！」「就、就是说啊！你把皮给我绷紧一点，聪一郎！」路西昂蠕动身体，拉开与缇莉之间的距离。「……你不定期装疯卖傻就无法好好讲话吗？」「哼。我只不过是欲火烧心而已。」这也算是一种严重的问题吧。「所以，让中位天使住进来的提议，你同意喽？」「不同意又能怎样！我也只剩这条路可以走呀。」「拜托你们派个会做家事的人来啦！这么一来，我的自由时间就能增加了。」既然都要让敌人住过来，缇莉干脆厚着脸皮提出要求。「这种事我无法保证，不过，两位的意见我明白了。」路西昂爬出暖炉桌，站起身来，垂头俯视我们。「我差不多该走了。」「你不住下来吗？」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外面一片漆黑。「不用担心，日本可是有无数女生愿意收留我过夜呢。」看来他已经有住处了。但究竟是真是假，有点难判断。「送我一下吧。」「啊？麻烦死了，自己回去就好啦。」「送我一下有什么关系？不过，比起男性，我当然更希望由女性送我离开就是了。」我偷瞄缇莉，发现她已经完全躺平了。「我要睡到吃饭时间再起来，慢走不送。」她丝毫没有送路西昂离开的念头。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离开暖炉桌，准备送客人到玄关大门。「明天早上，你要第一个踏出屋子。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以免造成影响。」路西昂一边套上鞋子一边说道。「好……呃，为什么我要在早上出门？」「我刚刚没说吗？接下来你必须通过我们的考验。」这也太突然了，我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事！话说，他根本没讲吧……「什么考验啊？这种事太突然了，我无法接受。」「你该不会以为，方才我提的选项可以无条件接受吧？」说什么无条件，刚刚听起来就是那样啊……「你究竟能不能把缇莉当成家人，在这个家里一起生活，全看你明天的行动了。」「喂，我根本完全不了解状况耶？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根据路西昂的解释，我可能会改变决定。「对不起，我无法把详细状况告诉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才刚刚觉得他终于严肃一点，结果马上又讲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就连叫我明天要怎样又怎样，也让人觉得可疑至极，搞不懂是真是假。「你要做好觉悟，懂了吗？」听到叮咛，我也只能含糊地回答一声。暂且不论明天的事，得知天使们又在动脑筋要分开我和缇莉，我感到很震惊。

第六卷 放学后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