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突袭艺术

<p>从饭田桥站徒步五分钟左右到日本牙科大学，角川书店总部就位于它对面的一条住宅街里。公司的大楼并没有直接对着大街，而是都挤在一段很陡坡道上的公寓楼群之间，左边的是总部，右边的是第二总部。气派的公司大楼墙体上均用浅褐色瓷砖饰面，一楼的外墙上更是贴上了大理石板，正门前是抬高的停车坡道并且建有大块玻璃装饰的玄关。</p><p>残冬四月的风还是很凉，但是小笠原悠斗头上的汗还是流个不停。平时五分钟的路他花去了整整十五分钟，当气喘吁吁的他拖着栏板终于爬上坡道刚一脚踏进公司大门的时候，马上就被赶出来的警备员拦住了。</p><p>不要在地上拖着，会划伤地砖的。</p><p>他只好借来推车，把栏板放上去后推进了电梯。忍受厢内同事们的厌烦表情直到七楼，小笠原终于走进了【周刊角川】编辑部的门。</p><p>这个编辑部工作室的大小在整个公司里是数一数二的,今天也充满了一如既往的截稿前的紧张气氛。工作台上堆满了眼看就要倒下但又一直保持着绝妙平衡的资料文件小山，十个这样的工作台就拼成了一个小岛，这种小岛工作室足足有二十几个。职员们或是匆忙地在小岛间穿行，或是单手拿着话筒在通话，还有的则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伏在工作台上睡觉按规定是不被允许的，但违反这种规矩在编辑部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职场工作紧张繁重的话，自然也会产生相对应的新习惯。</p><p>不过，那种新习惯仅仅指大家都去违反并渐渐都习惯了的事情，换成突然做出的行为的话就肯定不会被人接受。</p><p>小笠原将护栏竖起来抱着穿过编辑部的人群，急匆匆地朝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人们都向他投来了冰冷的视线，让他痛感自己被当成了一个怪人。为了避开从天花板上垂下的灯，小笠原正想将护栏横放下来的时候，他周围桌子上的资料小山忽然都哗地倾倒了。惊叹、怒号、叫骂声随即便像漩涡一样传播了开来。</p><p>「对不起。」</p><p>小笠原极端窘迫地低头道歉着，「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之后会帮忙收拾的,所以」</p><p>当他忙于道歉的时候，手里的护栏又开始了一边歪斜，等他感觉到手里的震动并大觉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刚才还勉强未受波及的邻桌的小山此刻也崩溃了。</p><p>「啊啊。」</p><p>小笠原不知所措了，「对不起」</p><p>「够了、别对着我低头，赶紧把东西给我拿走，走远点，消失到地平线那头去！」</p><p>吓得跳起来的前辈记者生气地大声喊道。</p><p>「好好，我这就消失」</p><p>拨开还处于一片骚动的人群，小笠原垂头丧气地来到了他所属的社会部。护栏就斜靠在后面的柜子上放着。坐在旁边座位上的同期的宫牧拓海睁大了眼睛看着小笠原，说道「喂喂，那是什么啊，别拿到这种地方来啊。」</p><p>但是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小笠原已经顾不上听他的话了，他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回答说，「稍微忍忍吧，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放了啊。」</p><p>宫牧用他那唯一与端正面容不相称的大眼睛来回看着小笠原和护栏，</p><p>「这不是护栏么？」</p><p>「看起来是啊。」</p><p>「你怎么能把这种东西带到公司来啊，放在下面的停车场里不就好了？」</p><p>「我去过了啊，但是保安大叔不肯，说万一把会长的凯迪拉克撞到了怎么办什么的。」</p><p>「真亏你能一路弄过来，遍地是警察的靖国神社可就在这附近啊。」</p><p>「都被盘问过四次了。不过我一反问他们力士贴纸的事情，他们就一脸嫌麻烦地让我走了。」</p><p>「你这家伙，看起来不可靠倒是很有胆量啊。」</p><p>说到这里，一阵粗野的叫声压过工作室里的骚动传了过来，</p><p>「小笠原！」</p><p>叫声里带着喉音，小笠原瞬间就意识到是编辑长在叫他。他慌忙站起来，在栏板又要倾倒的一瞬间扶正之后，朝两座资料山的对面跑了过去。</p><p>在热带鱼水缸前面、一排次长的办公小岛的深处，有一张木纹高档办公桌，桌子后面的黑皮革扶手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身材瘦削但眼神锐利的白发男子。编辑长狄野甲阳。</p><p>小笠原赶过来一看，狄野正用后脑勺对着他，朝谁怒吼着什么。</p><p>「喂！再对我客气点，再把隔墙后退些！」</p><p>看来今天编辑部里的忙碌气氛并不全是因为业务的繁忙。窗户边少了一座文件小岛，空出的地方用隔墙围了起来。一个年轻职员从隔墙里露出脸来，腋下夹着的是一块凉宫春日的等身大招牌。</p><p>「从窗户起七米就是编辑基地局的地盘，所以Evangelion的铜像也就摆在这里了哦。」</p><p>【译注：EVA，要解释的请赶紧右上叉出去吧】</p><p>「不行。」</p><p>狄野一口回绝了，</p><p>「这里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园。」</p><p>「有意见的话就请去社长」</p><p>「够了，我知道了，记住靠这边的隔墙上不要贴海报什么的。」</p><p>狄野苦着脸扭过头来，</p><p>「这是怎么了？」</p><p>小笠原问道。</p><p>狄野听了，忿忿地回答说，</p><p>「销量减少让我们的经费也被削减了，有十个人转去了其他编辑部，我们的编辑室也被【少年ACE】渐渐侵蚀了。」</p><p>「公司的支柱招牌杂志嘛，这也是没办法的吧。」</p><p>「胡说，【周刊角川】是有思想的，背负着报道的使命，社论报道才是我们公司的真正基石。在不景气让上面的人眼珠子发浑的现在，我们必须好好擦亮他们的眼睛。」</p><p>「是啊，没错。」</p><p>「小笠原，」</p><p>狄野把手里的笔尖转向小笠原的胸口，</p><p>「力士贴纸的取材怎么样了？你干着的吧？」</p><p>「是的，我已经拿到了样本。」</p><p>「那就赶紧听听职业鉴定士的意见去，我把话说前面，如果用那些相关电视节目的后继报道之类的东西是蒙混不了我的。不许被【friday】甩在后面。」</p><p>「Friday？」</p><p>「他们好像在准备力士贴纸的特集，原本应该今天就发售了，但书店还没有摆出来。嘛，快没时间了才落稿并延误印刷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估计中午就会摆上店头。除了些让你惊讶的东西，应该也没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吧。」</p><p>「让我惊讶的东西？那是什么？」</p><p>「把它们找出来不是你的工作吗？去吧，什么都行，赶紧去找点能够提高销量的消息过来，要是报道出了什么岔子，我就把你踢到【月刊俳句】或者【每日发现】去。」</p><p>「请选择【月刊俳句】吧。」</p><p>狄野一听，脸色更难看了，</p><p>「【月刊短歌】也缺人来着啊。」</p><p>「我这就去采访鉴定士，马上。」</p><p>小笠原对狄野行了一礼后马上回自己的工作台了。</p><p>报道的使命。嘴里说着是社论报道，结果看的还是销量。</p><p>这一部分也是无可奈何的，如果杂志停刊的话，自己会被发配到什么部门去是完全没法预测的，搞不好就会被弄到与编辑杂志毫无关系的地方去。</p><p>在桌子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旁边的同事宫牧坐在椅子上转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他背后的那块栏板。</p><p>「力士贴纸纯粹是恶作剧么？」</p><p>「也许吧。」</p><p>小笠原坐下来后启动了电脑，<span id="chapter_last"></span><p>。以前在SOHO之类的地方不是很有名的么？涂鸦的人说自己画的现代艺术，但从市容来看就和犯罪没什么区别。」</p><p>【译注：SOHO 全称south of Houston Street，纽约曼哈顿区南部的前线艺术中心地。】</p><p>「就是在人家卷门或者墙上用喷枪画的那种?」</p><p>「也不只是那一种，德国从前几年就开始流行一种用贴纸的突袭艺术，力士贴纸说不定就是受这个影响。」</p><p>「要是结论是那个样子的话，估计也成不了什么有趣的报道。」</p><p>的确。但如果事实就是这样的话他也没办法，不管编辑长怎么说，那种歪曲事实满是噱头的报道是不会写的。总之，对于这个满是谜团的力士贴纸，首先要做的是获取更详细的消息。</p><p>小笠原打开了打开事先收集的鉴定士的一览表。</p><p>正当此时，他的同事宫牧又开口了，</p><p>「啊、对了，你要找的那个绘画方面的鉴定士，叫什么来着？永井？来电话说太忙拒绝了哦。」</p><p>「啊？我明明说好了要带着样本去给他看了的。」</p><p>小笠原吃了一惊。</p><p>「还有就是安河内、中岛还有叫阿藤的鉴定士，都来过回绝的电话了。」</p><p>糟糕了。</p><p>小笠原看着电脑显示器上的一览表无语了，看上去靠谱的鉴定士都返回了拒绝的意思。</p><p>事物鉴定如果带有新闻性的话，有名气的鉴定士多半会拒绝。因为万一给出错误的鉴定并成为新闻报道的话，鉴定士就可能会被抛上舆论的风头浪尖。</p><p>没办法，小笠原只好打开浏览器，开始在检索栏里输入“鉴定士”。因为截稿日期就是今天，所以必须是能够不用预约就能进行鉴定的鉴定士。此外小笠原也没时间出远门，满足之前条件并且就住在这附近的鉴定士就更难找了。</p><p>尽管知道勉强，但小笠原还是在检索栏里追加了关键词。<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