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燃烧的珍品海报 电影迷

<p>嵯峨带着莉子，来到位于医院附近大楼地下室的日本料理店。</p><p>店里分为寿司与怀石两个部分，嵯峨推荐怀石，莉子也赞成。</p><p>餐桌座位以隔板分开，有包厢的感觉。嵯峨迅速地打着简讯，然后将手机收进口袋。「好了。因为我手上工作很多，所以通知不急的人先等等。」</p><p>点完餐，莉子便嘟哝道：「这里好像很贵喔……」</p><p>嵯峨淡淡地苦笑：「没多贵啦，我还觉得不好意思呢。可以报公帐的午餐费额度不高。」</p><p>「哪里……不过医院餐厅就够好了，竟然特地带我来这么好的餐厅，真开心。」</p><p>「我也很开心啊。老实说，自掏腰包的时候，我没吃过什么好料。你知道临床心理师收入大概多少吗？」</p><p>「呃……我记得新闻有看过……」</p><p>「是吧？低到变成社会问题了。大学医院的医师收入已经有限，临床心理师更辛苦。年收入大概三百万日圆上下，多的是穷忙族。如果有兼精神科医师就另当别论了。」</p><p>「那真的很伤脑筋。」</p><p>「就算医院的临床心理师，也只有业务的一部分可以获得诊疗报酬。学校临床心理师也一样，因为属于紧急勤务，收入还不稳定呢。」</p><p>「没有改善的政策吗？」</p><p>「最近日本组成了临床心理师工会。我也有参加，但增加收入没那么简单。毕竟我现在出差，还得开爸爸留给我的一九六六年丰田可乐娜呢。」</p><p>「那就是第一代可乐娜罗。」</p><p>「你还真清楚。」</p><p>「老车不是很棒吗？」</p><p>「没事就抛锚，修车费高得很呢。」嵯峨这时候突然打断话题，猛摇头。「不好意思，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就抱怨个不停，而且都是讲钱。真是的。」</p><p>莉子笑着说：「鉴定业整天都被客人吵着算卖价，钱的话题我也聊习惯了。」</p><p>「你人真好，或许很适合当谘询师喔。」</p><p>莉子觉得嵯峨是个老实不做作的人。原本还担心会碰到什么老顽固，但他比想像中更外向、亲切。</p><p>嵯峨说了：「第一次接受警局请托，其实也是为了要过生活啦。不过只要接下请托，我就有全力以赴的心理准备，符合被害人与相关人士的期待。」</p><p>店员推来了小推车，然后开始摆放盘子、小碗与小锅。没多久，桌上就摆满了餐具。</p><p>当推车离开，莉子便惊叹道：「这么多，好丰盛啊……我想应该很贵吧？」</p><p>「就说别客气了。」嵯峨笑出声来。「来，你看菜单。这套餐一人份才一千两百日圆。便宜又大碗，还有这么大的鳕场蟹呢。」</p><p>「一千二……真是破盘价了。」莉子说着，望向那只鳕场蟹，突然就收回那句话：「啊，好像也没那么破盘喔。」</p><p>嵯峨喝着味噌汤说：「怎么？」</p><p>「这不是鳕场蟹。虽然看起来很像，但只是便宜的油蟹。」</p><p>「是这样吗？」</p><p>「蟹壳正中央只有四个凸起，鳕场蟹应该有六个。」</p><p>「菜单上印的是鳕场蟹……」</p><p>「另一组怀石套餐就有印真鳕场对吧？这才是真正的鳕场蟹。嗯……没想到还有餐厅来这一招，农林水产省在二〇〇三年就公告禁用了说。」</p><p>「所以这家店卖假货罗？要不要退钱？」</p><p>「不了，我并没有想这么多。我家附近的回转寿司也是拿月鱼混充鲔鱼。其实知道便宜有便宜的道理，这样我反而放心。」</p><p>「这是鉴定家的反射动作吗？」嵯峨开心地说：「没想到你精通这么多事情。火灾现场的遗留物鉴定顺利吗？」</p><p>「还可以……说到这里，嵯峨老师有看过电影周边商品的残骸吗？」</p><p>「没有。」嵯峨伸手去拿汤呑（注：日本一种碗身较高的碗）：「我还没到局里，也没去火灾现场看过。这些物理迹证就交给鉴识人员、专业人士处理。我只负责根据警局的报告内容提出意见。」</p><p>「是这样喔。」</p><p>「就客观角度来看或许令人难以接受，但社会就是要分工。所以你也是分工的领域之一呀。」</p><p>「所以说，你没有收到烧毁物品的详细报告罗？」</p><p>「是啊。鉴定物品是你的工作对吧？」</p><p>「是。我想还得花点时间才能整理出完整清单，但两处火场的损失总额应该相当高……嵯峨老师，你认为如果是蓄意纵火，凶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p><p>「依我看……」嵯峨若有所思地说：「纵火狂属于冲动控制障碍的类型之一。冲动控制障碍，就是无法控制对自己或他人进行危险行为的冲动。这种人在行动之前会感到紧张与亢奋，执行后会感到快乐与满足。他们很容易迷上火灾本身，以及救火行动、群众喧嚣等一连串的景象。」</p><p>「你认为理由是什么呢？」</p><p>「很遗憾，目前心理学还没有明确解释蓄意纵火的机制。通常男性比女性更容易纵火，纵火犯会有脑波异常、左右脑的优先权混乱等神经学上的些微征兆……顶多就是这样了。酒醉也会降低冲动控制的能力，所以也可能是酒精成癔患者。」</p><p>果然是专家保险的答案。莉子低吟道：「如果想得更具体一点，会有什么答案？我以前看过书，说纵火通常发生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但茅根先生家是晚上七点左右起火，电影阵列是早上九点多起火。而且一般纵火动机是『碰巧看到可以烧的东西』。比方说屋外堆积垃圾、旧报纸、帆布套等等。也有人平时就仇恨社会，想看到人群騒动才纵火……但这次的两个火场，都是被人入侵纵火，所以不符合一般的纵火典型对吧？」</p><p>「确实不完全符合典型案例，那你有什么看法？」</p><p>「我想不是嵯峨老师说的冲动控制障碍，而是有特定理由才犯案。比方说烧掉他人的电影周边，来哄抬手上资产的价値，或者赚到什么钱之类的。」</p><p>嵯峨突然笑道：「以钱为目的而犯罪，也属于冲动控制障碍喔。」</p><p>「……是这样吗？」</p><p>「是呀。你把正常跟异常分得太两极化了。有犯罪理由就算正常，没有就算异常。但其实不是这样。纵火狂并不能单纯解释为行为障碍、躁狂征兆，或者反社会人格障碍。因为这不是精神混乱所引发的行为，对凶手本人来说，反而有明确的动机呢。」</p><p>「那么嵯峨老师的意见，是认为本次犯案只是冲动控制障碍罗？」</p><p>「我是这么想。小偷会因为相同理由而成为惯窃，所以可能因为相同理由入侵，偷走物品再放火。」</p><p>「但是这么说的话……一般不是应该先逃脱再纵火吗？老师刚才说对自己造成危险也是症状之一，但应该跟自杀冲动不同吧？为什么人还在屋里就要点火呢？」</p><p>「我想只有被烧掉的东西才知道真相。凶手应该是重度的电影迷吧。」</p><p>「电影迷……？」</p><p>「冲动控制障碍确实会导致引火自焚的行为。但如果是每天看电影，沉迷于电影世界中又另当别论。电影主角就算身陷火场，也会奋勇向前对吧？电影里根本不用考虑浓烟跟缺氧，这是必备的桥段。电影迷凶手可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所以才不怕在室内纵火。」</p><p>嵯峨的话不无道理。可以算是正确的学术分析。</p><p>不过莉子觉得难以接受。如果嵯峨说的没错，就会跑出其他的疑问。</p><p>嵯峨开心地观察莉子的反应，说道：「你应该觉得无法接受吧？」<span id="chapter_last"></span><p>然气管线的区域。应该可以看到屋外有瓦斯钢瓶。」</p><p>「这我倒没听说……火灾应该没有引发爆炸吧？」</p><p>莉子点点头：「不仅瓦斯钢瓶，就连大型的瓦斯槽也不会因火烧就爆炸。无论卡式瓦斯炉或瓦斯喷灯，瓦斯都要跟空气适度混合才能燃烧。但管线里充满高压瓦斯，空气无法进入，火焰自然不能往管线中逆流。只有瓦斯跟空气混合的部分才能燃烧，所以纵火不会立刻引爆瓦斯。」</p><p>「那瓦斯钢瓶就不是问题啦。」</p><p>「但在电影迷眼中又如何呢？如果凶手认为在火场里可以正常行动，应该会相信电影里瓦斯钢瓶爆炸的桥段吧？电影里只要用枪射击钢瓶，或是用火烧，甚至丢根火柴都会爆炸呢。」</p><p>「……原来如此。」嵯峨深表同感，用力点头：「这个意见很有趣。」</p><p>「还有其他问题。如果凶手完全相信电影桥段，不认为在室内纵火会有危险，那也可能疏于逃脱准备。但实际烧起来之后，被烧死的机率会很高。」</p><p>嵯峨闭上嘴，东张西望，思考个不停。这时莉子放下筷子，等待他下一句话。</p><p>最后嵯峨感叹地说：「你说的没错……凶手并不属于冲动控制障碍，可能有更冷静且理智的思考。」</p><p>莉子总算放了心：「那可以请老师在提交警局的意见书上注明罗？」</p><p>「这个呢……」嵯峨单手撑着脸颊，又开始沉思。</p><p>既然是学者，推翻之前的判断应该需要更精确、更符合逻辑的说明吧。嵯峨好像正在脑中验证。</p><p>此时突然有位女子走了过来。「嵯峨老师？」</p><p>女子年纪二十六、七，梳着包头，身穿短袖白袍。看来不像大学医院里的制服，比较像整骨院、兽医院所穿的方便型制服。</p><p>「啊，村谷小姐。」嵯峨起身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鉴定家凛田小姐。凛田小姐，这位是我认识的牙医村谷美羽小姐，就在这附近工作。」</p><p>原来是牙医啊。莉子笑着打招呼：「初次见面，你好。」</p><p>「你好。」美羽回了个礼，又慌慌张张地对嵯峨说：「方便打扰一下吗？」<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