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神秘的台湾发明家 东京的早晨

<p>暖炉坏了。没想到才买两天就点不着，廉价商店的东西果然靠不住。</p><p>崎沼隆一身高一百七十公分，体重却只有三十八公斤，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来说简直是瘦竹竿，而今天早上的寒风对他来说就像南极风。他在笹塚Live House当吉他手的时候弹得汗流浃背，但现在手指冻僵，根本无心练习乐器，身子也暖不起来。</p><p>只穿毛衣跟牛仔裤几乎要冻死人，他掀开身上的毯子，从沙发上起身，拿一件防风外套披在身上。</p><p>此时他发现没点火的暖炉前蹲了一只黑猫。</p><p>「夜空啊。」崎沼淡淡地说：「今天窝在这里可没用，一点都不暖喔？」</p><p>但夜空只是傻傻地抬头望着他，一身蓬松的冬毛想必比崎沼要暖和得多，但也因此没发现房里其实冷得很。</p><p>没办法，虽然电费有点贵，还是把那个拿来用好了。崎沼打开衣柜，拖出一台老旧的电暖炉，插上插头，打开电源。夜空似乎立刻感觉到温度变化，挪到电暖炉前面去。</p><p>「靠太近很危险喔。」崎沼说了，突然想起这猫的饲主。</p><p>话说回来，今天还没听见慌忙跑出大门的靴子声，都已经上午八点了，难道不用上班吗？</p><p>一开始担心就没完没了，崎沼穿上运动鞋走出家门。</p><p>我住在大楼一楼的一〇一号房，爸妈是大楼持有人，给我这间房要我当管理员，对我这无业游民来说实在谢天谢地。</p><p>往住户信箱看去三〇二号房的信箱里插了一封信。</p><p>怪了，难道昨天没回来？</p><p>崎沼想不透，正打算搭电梯上三楼，没想到电梯门一开就看她冲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吃到一半的吐司：「哇！惨惨惨，迟到迟到……啊，管理员你早。」</p><p>身穿长版羽绒外套却不显臃肿的苗条身材，如模特儿般的修长手脚，五彩缤纷的毛毡围巾，完美衬托大波浪长发底下的鹅蛋小脸，一双大眼睛比夜空还像猫，长相青春美丽，如果不说话会给人一种冰山美人的感觉。</p><p>不过她今天早上完全抛弃了自己的冷艳，那慌张的样子简直像个大学生……不，高中生，怎么看都不像个二十三岁的社会人士。</p><p>「喔～」崎沼说：「早啊。有你的信，你看了吗？」</p><p>「咦？有吗？我没注意到，昨天太累，一回家就睡了。」</p><p>凛田莉子叼着吐司正要去看信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p><p>「管理员，」莉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你两天前才买的暖炉已经坏了吗？」</p><p>「你……你怎么知道？暖炉刚刚才坏掉，而且我连新买暖炉这件事都没告诉你……」</p><p>莉子微笑回答：「前天外面不是有燃油暖炉的包装要丢？这栋大楼禁止使用燃油暖炉跟电热扇，所以不会是住户丢的。只有管理员的房间有可能。」</p><p>「啊～原来如此，可是也不代表我新买了暖炉啊？」</p><p>「因为夜空整整去你那边玩了两天……一〇一号房没有室外机，所以没装空调，而且管理员身上没有黏到猫毛，代表猫不是跟你一起窝桌炉，除了新买暖炉之外没有其他可能。」</p><p>「那你怎么知道今天早上坏了……」</p><p>「这个味道啊。堆在电热线上的灰尘被烤焦，会发出特有的气味。你昨天还没有这个味道，应该是今天才从置物柜里搬出老电暖炉吧？是不是为了宠夜空？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p><p>「这没关系啦……我自己也喜欢猫，不过在我这里寄住一阵子，就已经很黏我了。」</p><p>「管理员真是好人……之后我再带点东西上门道谢，今天还忙着出门，先告辞了。」</p><p>莉子说了就往外跑，崎沼喊住她：「等等，信……」</p><p>「啊！」莉子转身回到信箱前，总算拿了自己的信，然后笑着鞠个躬，精神饱满地大喊：「我出门啰！」</p><p>「好……路上小心啊……」</p><p>莉子边啃着吐司边跑向车站，没多久就消失在大马路的人群中。</p><p>崎沼愣在原地。</p><p>前一秒才发挥过人的观察力，下一秒又天然呆，真是个奇女子。平时看她上班总是成熟又从容，但也有咬着吐司赶路的时候，令人难以捉摸，难以释怀，就跟猫一模一样。</p><p>话说回来……冷死了。崎沼浑身发抖，今天还是跟夜空窝在管理员室打混摸鱼吧。</p><p>在通勤尖峰时间搭上拥挤的京王线，在新宿站转搭JR总武线，再到饭田桥站下车，沿着河岸走五分钟就到。</p><p>已经过了开门时间，凛田莉子加快脚步前往神田川与外濠交会处的住商混合大楼一楼，万能鉴定士Q的铺子。</p><p>都心晴空万里，今天早上总算有了春天的气息，空气干净透明，极为舒爽，如果没有这刺骨寒风就更完美了。</p><p>来到店门前，发现有位女子站在紧闭的铁卷门前，年纪三十五、六，不是穿着上班族套装，而是穿着连帽毛领大衣、牛仔裤、运动鞋，相当休闲。她手上只拿了个纸袋，莉子心想很可能是附近的家庭主妇。</p><p>莉子跑向店门口：「抱歉让您久等，我马上开门。」</p><p>女子露出僵硬的笑容：「啊，没关系，不用急……我只是想鉴定个小东西而已。」</p><p>「请问您带了什么东西来？」莉子回头问女子。</p><p>女子胆怯地把手伸入纸袋中，拿出三个玩偶，都是做工十分精美的莉卡人偶。</p><p>「就是这个……」女子不好意思地说：「亲戚们送了我家五岁女儿一大堆莉卡屋、莉卡玩偶什么的，她也很爱护那些东西，可是就只讨厌这三个玩偶……就算我偷偷混进去，她还是会挑出来扔进垃圾桶。」</p><p>「扔进垃圾桶？」</p><p>「就是说啊。我还告诉她这样亲戚会不高兴，不要乱丢……不好意思，拿这种玩具来会不会麻烦你了？」</p><p>「不会啦。」莉子笑着说：「什么东西都欢迎。而且您女儿讨厌这些玩偶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些是东南亚生产的假货。」</p><p>「假货？！」女子盯着三个人偶瞧：「真的吗？做得很好啊……」</p><p>「请看这些莉卡人偶的眼睛，是不是都盯着您瞧？」</p><p>「是啊……」</p><p>「正牌的莉卡人偶，眼睛不会往前看。」</p><p>女子听了大吃一惊：「是这样吗？」</p><p>「像莉卡、丘比（Kewpie）这种人形玩偶，眼睛视线都会故意画偏，因为小孩子如果被人盯着看就会感到敌意与恐惧。菲律宾、印尼等地生产的假货，会像这样直直往前盯，小孩子非常讨厌。」</p><p>「原来如此……我亲戚是在节庆摊位上买的，没想到会买到假货。」</p><p>「您女儿是直觉讨厌才把它们扔进垃圾桶，但实际上也是扔掉比较好。最近的莉卡玩偶都把聚氯乙烯塑化剂改为非对苯二甲酸塑化剂，就是怕挥发有毒物质影响健康。但我想这些玩偶应该没考虑到健康安全等问题。」</p><p>女子表情总算放了心：「原来我女儿才是对的。好，我拿去还给亲戚，然后这样要多少钱呢？」</p><p>「不过说个建议，怎么好意思收钱呢？还请再次光临。」</p><p>「唉呀！你要算我免费？真是太感谢了，以后有什么要鉴定的一定拿来找你。我先告辞啰。」<span id="chapter_last"></span><p>来看已经很不错了。</p><p>正当莉子将手里的信放在办公桌上，自动门就打开来。</p><p>门前传来熟悉的沉稳男声：「早啊。一大早就来打扰，不好意思，我也有东西想鉴定一下。」</p><p>莉子笑说：「冰室先生，你今天真早。」</p><p>这人也是三十几岁，身材苗条，穿着老旧的名牌西装，举止文雅，像个歌舞伎女角，态度随性略显可爱，这就是冰室拓真。</p><p>冰室一进门就把一支瞬间胶扔在办公桌上：「我才刚买就不黏，在里面硬掉了。」</p><p>莉子连拿都没拿起来就说：「早稻田大学先进理工学院应用物理学系的准教授，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因呢？瞬间胶放着不用就会慢慢劣化，就算没开封，只要在常温下放一年就硬掉了。」</p><p>「答得好。」冰室窃笑：「我买的时候应该先看制造日期才对，怎么店家就不会冷藏这些东西呢？冷藏可以减缓黏着力的劣化耶。」</p><p>「你是买给研究室做实验用？」</p><p>「不是，是朋友婚礼用。」</p><p>「婚礼？」</p><p>「朋友请我上台致词，我想玩点小把戏。新郎是在黏着剂厂商工作，我就顺水推舟，把新郎新娘的玩偶黏在一起，然后说两个人如胶似漆！这样。」</p><p>莉子感觉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这把戏好像不太有格调吧……</p><p>但她没说出口，只是问道：「你在致词的时候用了这瞬间胶？」</p><p>「对啊。我为了证明如胶似漆，还把黏好的玩偶挂在钓竿上挥舞，结果胶掉了，新娘玩偶整个飞出去，一头栽进结婚蛋糕里。」</p><p>「真是糟透了。」</p><p>「可不是？结果新娘老爸火冒三丈，老妈还拿面包扔我，闹得不可开交。那可是法国面包哩。被那么硬的面包砸到实在很痛，你知道有多痛吗？」</p><p>「我没被人拿面包砸过……」</p><p>「也是，我额头还隐隐作痛呢。嗯？这信是？」</p><p>冰室指着办公桌上的信，是刚才从大楼信箱里拿来的，莉子还没看过寄信人是谁。</p><p>而冰室正是对寄信人感兴趣——冲绳县石垣市美崎町十一番地，竹富町议会事务局。</p><p>「啊！」莉子拿起这信：「议会寄来的，怎么了呢？」</p><p>「我记得你有捐钱给故乡解决缺水问题吧？是不是感谢函？」</p><p>应该是吧，除此之外跟议会也毫无关联，虽然只是标准公文，但收到故乡的信还是雀跃不已。</p><p>莉子兴奋地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折好的纸条。</p><p>打开一看，是工整的电脑列印字体。</p><p>早春时节，先祝诸位大德平安顺心。</p><p>非常感谢您捐款协助波照间岛解决缺水问题。</p><p>在此报告本岛生活用水供应问题，如今已获得解决，本信乃通知大德，往后无需捐款协助解决缺水问题。</p><p>承蒙诸位大德鼎力相助，方能在此短时间内得偿所望，感激不尽。</p><p>竹富町议会议员全体将戮力革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请大德多多支持指教。</p><p>望各位喜迎新春。</p><p>竹富町议会波照间岛缺水对策课</p><p>莉子看了信，呆若木鸡。</p><p>「我瞧瞧……」冰室从旁窥看：「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用募款了？真了不起，你的努力有成果啦！」</p><p>但莉子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慢慢忧郁起来：「怎么会解决呢……前不久才宣布募款总额还不到建造海水淡化工厂经费的千分之一啊。」</p><p>「难道是找到了其他方法？波照间岛应该本来就有淡化设备吧？」</p><p>「是有，可是没办法直接把海水变成淡水……而且降雨太少，还得用卡车把泉水送去淡化呢。那些设备不可能改成海水淡化设备。」</p><p>「还是像竹富岛一样，从石垣岛接海底水管过来？」</p><p>「不可能，距离差太多了。最南端的波照间岛简直是天涯海角，牵水管比建造淡化工厂还花钱呢。」</p><p>「嗯……」冰室摸着下巴：「那就怪了，该不会只是临时抱佛脚的方案吧？比方说用轮船送水之类的。」</p><p>「上面写到得偿所望，应该是彻底解决了缺水问题。怪了……海水淡化工厂会破坏环境，就算筹够了钱也不可能盖吧。募款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起步而已。」</p><p>「难道是研发出什么能立刻解决问题的新科技？」冰室眼神发亮：「这个消息有意思，科学家绝对不能错过。」</p><p>莉子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不安。</p><p>不可能的任务突然完成，美梦成真。如果是真的，当然喜出望外。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无论报纸或科学期刊都没刊出这样的神奇结果。如果议会只是被人虚晃一招的话……</p><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