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在太阳之塔鉴定你的心 秘密通道

<p>一行人搭东海道新干线前往新大阪，然后移动至吹田警局，分乘两辆银色侦防车前往世博公园。莉子与小笠原坐在带头车的后座，可怜的蓬莱浩志则是搭后面一辆，被年轻刑警左右包夹，除了没上铐之外，完全被当成嫌犯看待。</p><p>莉子对着前方副驾驶座上的柳濑警部补抗议：「你真的认为他嫌疑重大？」</p><p>柳濑头也不回地说：「我不过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像他那种拒绝到案说明的可疑人物，就是要对他凶一点才会改过向善，很有效喔。」</p><p>「什么可疑人物？他也可能是受害者啊。」</p><p>「等等就知道了。」柳濑对开车的便衣警察说：「啊，从那里进去。」</p><p>下了高速公路之后，车子沿着巨大公园的外围奔驰了一会儿，接着转入挂着招牌的日式庭园入口车道，没多久便来到开阔的停车场。</p><p>小笠原脱口而出：「有了！就是那个！」</p><p>往窗外一看，从停车场就能见到「太阳之塔」怪异的背影耸立在树林那一头，背有点驼，上面还画了一张黑色的太阳脸。</p><p>侦防车缓缓行进，柳濑说道：「那座塔是由独立行政法人『日本世界博览会纪念机构』负责管理，这次开展只负责提供场地，活动由大阪府和几个企业联合赞助，警卫是由半公营的日本综合保全公司负责，他们关西分公司有许多退役警官，相当可靠。」</p><p>「是呀，很有名的公司。」莉子对这家公司相当熟悉，当初史蒂芬妮出版社借用价值五亿日圆的项链拍摄《伊莎贝尔》杂志照片，就是向东京晴空塔附近的日本综合保全关东分公司墨田区办公室，租借附有GPS的手提保险箱。</p><p>侦防车停下来了，柳濑解开安全带说：「从塔内翻修到塔外安装螺旋阶梯，都由大阪府主导，技术面则是由大阪府赞助的永友机电公司承揽，代表整个工程都有组织管理，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p><p>时间已过正午时分，一行人走下侦防车来到公园大门，前往「太阳之塔」。</p><p>他们首先看到铺着柏油的运动场，面积一望无际，还有竞技场般的观众席；接着是一片树林，最后才是「太阳之塔」的背影。运动场的角落还保留了大屋顶的一部分作为纪念。</p><p>莉子边走边说：「这里就是世博当时的主要活动场地——『祭典广场』吧。」</p><p>小笠原指向远方：「我在世博照片里看过那座池塘的雕像，没想到这么多东西被保留下来。」</p><p>众人爬上观众席，穿越走道进入树林，眼前就是「太阳之塔」的巨大塔底，还有蓬莱描述的临时阶梯可以走下壕沟。</p><p>从门口走入塔中一看，内墙上的红色油漆还散发着油漆味，一切都如蓬莱所说，感觉并不陌生。</p><p>硬要说的话，就是塔里比他形容的还要冷清，难怪有人失踪了也不容易找出来。</p><p>柳濑高声打招呼：「哦？今天没有贵宾来吗？」</p><p>塔里四处是制服员警与警卫，不像有举办什么展览。</p><p>一名五十几岁的西装男子小跑步上前，斑白的头发梳成工整的西装头，诚恳的眼神透露出敦厚的个性，胸口名牌上印着「门井真」。</p><p>日本综合保全的门井董事先对莉子深深一鞠躬，接着对柳濑说：「大阪府说，既然有人报案，就花一整天来搜吧。」</p><p>蓬莱焦急地说：「看，大阪府比较明理！应该多分点人力过来，别老是去道顿堀（注：位于大阪市的运河，邻近娱乐商圈）清淤泥！」</p><p>柳濑苦着脸嘟哝：「之后别被人骂浪费税金就好罗。门井先生，这两位是鉴定家凛田老师和《周刊角川》的小笠原先生。」</p><p>「幸会，刚才警部补有来电通知。」门井再次鞠躬：「欢迎光临，不过有一件事还请体谅，大阪府说报导之前要向府方确认，避免对蓬莱太太的失踪案胡乱揣测。」</p><p>小笠原耸肩道：「我想也是，本杂志也没打算捏造不实报导，只会采访『太阳之塔』开放塔内参观的消息。」</p><p>蓬莱讶异地看着小笠原，莉子却对蓬莱使了个眼色，因为他们别有用意。</p><p>门井满意地点头：「那由我来介绍技术员，福寿先生，方便来一下吗？」</p><p>被叫来的男人大约四十五岁，穿着工作服，像是个老实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门井：「什么事？」</p><p>门井开始介绍：「这位是永友机电的技术部长福寿义治先生，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发问。」</p><p>莉子低头行礼：「谢谢您，不过我们可以先随便看看吗？」</p><p>门井指向塔内：「请随意。」</p><p>蓬莱正与柳濑警部补讨论事情，莉子和小笠原则开始闲逛。</p><p>两人想先检查被封锁的地下室楼梯，但楼梯口挤满了大批警察，而且远看又被铁栅门紧紧封死，应该不可能入侵。</p><p>附近有个围了绳索的展示区，地上铺着红布，红布上摆放着许多生锈的零件，数量应该有三、四十件，有整组的通讯器，也有从某处掉落下来的碎片。</p><p>这些零件大多被熏得焦黑，不过还能看出NASA、USA、USSR等标志。</p><p>小笠原说：「果然都是一九七〇年代的样式，属于复古未来主义。」</p><p>莉子却难以接受地歪着头说：「这的确是那个年代的东西，但好像是东拼西凑的……前面这圆圆的东西是阿波罗计划中使用的仪表，从上面的标示看来，应该是测量重力波用的干涉仪；那边那个是转发电波用的收发机。不过这个L型把手，应该是油轮等大型船只的舵把，而这根弯管看起来像太空船零件，但总觉得是货车的导风管……」</p><p>「哇，真厉害，你真的什么都懂。」</p><p>「因为这些废铁经常被人拿去网上拍卖，大多数卖家连自己卖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有些人还在品项上加问号，像是『太空零件？』。再说，有不少品项是十件一组一圆起标，能卖到两千日圆就算不错了。」</p><p>「这么便宜啊？可是会摆在这里的东西，应该没那么差吧？」</p><p>「不一定喔，比方说这个刻着USSR的安全带扣环，我在网拍上看过号称是联合十九号太空船的零件，但实际上是兹波列夫一三四客机座位上的零件，这个机型退役之后经常被转卖给越南航空。」</p><p>「听你这么一说，标志好像也是后来才打上去的。伤脑筋，所以这里全是破铜烂铁罗？」</p><p>这时突然有名穿西装的男人双眼圆瞪，偷偷凑到两人身边，手拿夹纸板振笔疾书。男子问道：「呃，抱歉，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p><p>小笠原皱眉问：「你哪位？」</p><p>「敝姓柴野，大阪府厅府民文化部官员。请问……能不能从第一层左边开始解释每个零件给我听？」</p><p>莉子不解地问：「您今天是来调查展示品的吗？」</p><p>「不是调查，是管理。」柴野压低声音：「负责采购这些零件的就是我们部门。」</p><p>「咦？那究竟是用什么标准挑的？」</p><p>「其实根本没什么标准，硬要说的话，这一区的最高理念，是展出世博会当时的太空研发相关零件。」</p><p>「我想有一半以上跟太空无关喔。」<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又不是朋友结婚包红包。」</p><p>「唉，也是。」</p><p>「而且时间有限，我们只好上网标下所有看来还算像样的东西，结果前几天待过NASA的哈里斯教授来参观，对这一区无言以对，脸可臭了。」</p><p>「我想也是。」</p><p>「所以，我们也想趁正式开放之前区分清楚，就算是堆破铜烂铁，也要挑出不至于丢脸的展示品，可是手上又没钱可以聘请专家。我看你学识渊博，能不能请教一下？比方说，那只像铝餐盘的圆盘是什么？雷达零件吗？」</p><p>「跟您想的一样，是以前美国学生用的营养午餐铝制餐盘……」</p><p>「是喔……营养午餐啊……」</p><p>「柴野先生，不好意思，我对这些东西也不是了若指掌，还得仔细调查展示内容，如果日后您能寄照片过来，我会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替您鉴定。」</p><p>柴野兴高采烈地说：「那就务必拜托您了！呼，得救了，我们来交换名片吧。这是我的名片。」</p><p>莉子无奈地拿出自己的名片。</p><p>柴野双眼发亮地看著名片：「哦哦！万能鉴定，太可靠了！」</p><p>「呃，那只是店名啦。」</p><p>「总之万事拜托了！先告辞！」</p><p>柴野一脸找到救星的愉快模样，莉子只能无奈地目送他离去。</p><p>小笠原难以置信地说：「是不是应该先谈好鉴定费啊？」</p><p>「人家都说预算有限了，我就找空档慢慢看吧。」莉子叹了口气，走向电扶梯。</p><p>两人搭上电扶梯，来到第一层楼梯间，莉子马上转身，试着反向跑下电扶梯。</p><p>听说一般电扶梯的速度是每分钟三十公尺，但这里的电扶梯更快，应该有四十……不，更快，或许经过特殊调整。</p><p>蓬莱说得没错，脚步声回荡在大空洞里，相当刺耳，周围的警卫与警察不约而同地看向她。</p><p>果然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反向跑下电扶梯，就算要跑，也得花上不少时间。</p><p>回到一楼，技术员福寿苦笑着上前说道：「要对抗这个速度很辛苦吧？」</p><p>「没错，」莉子气喘吁吁地说：「今天充分运动了。」</p><p>「听说世博当时正值炎炎夏日，每座展览馆都要排上四、五个小时，为了加速消化队伍，减速齿轮的直径做得比正常规格小很多。」</p><p>「哦，难怪这么快。」</p><p>福寿脸色一沉：「你要小心点，电扶梯承受剧烈震动会故障的，毕竟本来就不是让人奔跑用，更别说反向跑了。」</p><p>「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莉子低头道歉，又搭电扶梯回到楼梯间。</p><p>她在电扶梯出口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卷尺，测量宽度。</p><p>小笠原问：「这座电扶梯也是当初留下来的吗？总觉得跟现在的差不了多少。」</p><p>「是呀，只有电动机换新，外观的踏阶和扶手都跟以前一样。踏阶宽一〇九五公厘，装置总宽一五五〇公厘，比标准规格大一点，全日本只有日立在做这个尺寸的电扶梯。」</p><p>「紧急停止钮的位置也跟最近的电扶梯一样。」</p><p>莉子点头说：「警卫听了蓬莱先生的话，就是按这个钮停住电扶梯。」</p><p>「好像只有电扶梯上端有这个钮喔？」</p><p>「不对，上下两端都有。」</p><p>「那只要按下按钮停机，走下去之后再起动……」</p><p>「办不到的，停止钮只能停机，重新开机需要特殊钥匙。」</p><p>「哦？」小笠原交叉双臂：「所以实际上还是只能单向往上罗。最近的电扶梯在无人搭乘的时候会放慢，可是这里的都保持一定的速度。」</p><p>「毕竟是四十一年前的电扶梯，还没装上行人感应器啦。」</p><p>「我不懂耶，为什么新型电扶梯只是放慢速度呢？明明有没人搭乘就会自动停机的机型啊，难道保持慢速运转比较容易重新启动？」</p><p>莉子笑说：「保持缓慢运转，一眼就能看出是上行或下行呀。」</p><p>「对喔，原来如此！」</p><p>两人继续搭电扶梯往上，逐一检查楼梯间，但只能再次确认蓬莱说的话一点也没错。</p><p>第四层楼梯间的大花瓶是昂贵的染谷烧，体积确实够塞进一个人，加上目前被放倒在地上，任何人都能一探瓶中究竟：花瓶里空无一物，沙发椅也维持拆解状态。</p><p>第五层的不锈钢箱已经开盖，逃生绳梯意外地老旧，规格是挂勾式，可以挂在栏杆上，却只有四公尺长，顶多只能让人逃到第四层楼梯间，实在不可能到达一楼。PD1这部机器的前后门全部打开，展示中空机构，而楼梯间的地板只是一片薄钢板，没有地方藏身。</p><p>楼梯间离「生命之树」确实也有一段距离，不可能跳得过去。</p><p>枝干上五花八门的生物雕像，出自《咸蛋超人》怪兽造型师成田亨之手，果然很有看头；但是现代人看递了东京迪士尼与日本环球影城的电动机关，胃口早已被养大，所以这里的机关不怎么令人惊奇，难怪大阪府和永友机电打算准备其他展示品。</p><p>愈往上走，愈听见震耳欲聋的巨响，因为有风不停灌进来。蓬莱去找老婆的时候，塔里除了电扶梯的运转声之外就是一片寂静；但现在不同，可见当时出口确实保持紧闭。</p><p>两人来到最顶端的空中走廊，先爬上「左手」的紧急逃生梯，确认尽头的逃生门已经被焊死，再回到空中走廊搭乘「右手」的上行电扶梯。</p><p>愈接近出口光线愈明亮，声音也愈刺耳，但一出门踏上螺旋阶梯，震耳狂风便瞬间化为爽朗微风。</p><p>莉子无计可施，与不知所措的小笠原面面相觑。</p><p>原以为来到现场能发现什么，赶来了却没有任何新发现。</p><p>两人垂头丧气地下楼，又从塔正后方的入口回到一楼大厅。</p><p>蓬莱、柳濑警部补、保全公司的门井等人同时往两人瞧，蓬莱率先开口问：「如何？」</p><p>「唔，」莉子不敢说得太大声：「很抱歉，目前没有新发现……」</p><p>柳濑气呼呼地吼着：「我不是说过了吗？警察每个角落都搜遍了，连只蚂蚁都找不到！」</p><p>蓬莱似乎依然不肯放弃，继续对柳濑说：「只看一次总有看漏吧？你们说地下室用水泥填满了，但仔细检查说不定会有秘密通道啊！只要比对建造当时的设计图……」</p><p>「鉴识课的人已经打开锁头查过里面，回报楼梯下几公尺全被水泥填满。凛田老师也是什么都没找到，你还要死缠烂打？这不是你请来的专家吗？」</p><p>蓬莱还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沉痛地缄默着。</p><p>莉子很同情蓬莱的遭遇。他没有骗人，这里肯定发生过那些事，而我却无法证明……</p><p>柳濑说：「好啦，当初你的供词听起来很可疑，我们还以为有犯罪嫌疑，现在看来应该没这回事，至少这里不是犯案现场。蓬莱先生，你可以回去啦。」</p><p>「你说什么？！」蓬莱傻眼了：「没有犯罪嫌疑？我老婆还行踪不明耶！」</p><p>「这就是你的家务事了，请自己去局里提报失踪人口，申请协寻吧，这不是我们刑警的职责。」</p><p>警方以为大阪府主办的「太阳之塔」展览馆中发生案件，才会动员大批人马，但如果只是家务事，刑警就不想插手——柳濑应该是这个意思。</p><p>当然，蓬莱浩志的太太失踪也不算大事，顶多是夫妻吵架引发的家庭纠纷吧。</p><p>蓬莱气坏了，对着柳濑大吼：「胡说八道！你当我是骗子吗！」<span id="chapter_last"></span><p>太已经不在这里，我们不知道她怎么离开的，也找不到任何痕迹，所以警方不会介入调查；只要提报失踪人口，至少资讯会先登录在警察总部的电脑里，之后再进一步说明严重性，或许能加强协寻。」<span id="chapter_last"></span>